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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为何那样(女尊)(道玄)


裴饮雪齿关打颤,气息混乱地“嗯”了一声,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埋在薛玉霄怀里,额头都是冰冷的薄汗。
在三更之前,接产的爹爹们终于将孩子从育子袋相连的产口中取出,在婴儿发出啼哭的同时,爹爹们将提前准备好的止血药粉外敷到腹部——孕育妻主留下的卵子时,在身体内部会将仅一节手指大小的育子袋逐渐撑开,而足月后则在此前点守宫砂的位置产生痕迹、裂纹,直至生产彻底打开,身体会自动适应产口的延伸。
撕皮裂肉,根本就没有不疼的。
婴儿发出哭声时,在场的众人才算松了口气。薛玉霄却依然魂不守舍,抱着裴饮雪没有动,下意识地看一大片血迹。有人上前将孩子双手抱给她:“恭喜陛下,是位皇女。”
恭喜?薛玉霄只感觉头晕目眩,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她愣愣地“嗯”了一声,抱着裴郎的手臂收紧了一点,说:“放、放那儿吧。”
接产的爹爹有点傻了:放哪儿?
还好两位王君及时赶到,屏外响起一个清澈男声:“来给我吧。还剑,去给接产的各位爹爹分发赏金,医署众人也有赏。小崔神医,辛苦你为裴郎君施药止痛。”
薛明怀起身仓促,罕见地没有束顶戴冠,只用簪子权且固定。他身上也有点雨露凉气,在火炉上去了去寒,才伸手接过皇女,低声吩咐下去。
薛明严随之而来,见长兄一同进入,听见三妹那句话好悬没被门槛崴了脚。他想开口数落,却见三妹跟裴郎低声说话,两人的魂魄好像融在一起还没分开似得,眼里看不见别的。
薛明严无奈一笑,跟长兄将宫中之事接手料理完毕,凑过去看了看孩子。
两人伸手让女婴抓握,见女孩儿握力很足,俱都放心。恰好这时裴饮雪睡着了,薛玉霄埋头听了听他均匀的呼吸声,反复地摸他的手,好半晌才慢慢松开,给裴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薛明怀冷不丁地把襁褓塞进薛玉霄怀里。
薛玉霄一只手还抓着裴饮雪,骤然被塞进来一个东西,慌忙想办法抱住,她生疏地抱了孩子,看了一眼女婴,又茫然地抬头,眨了眨眼,理智终于回来了。
“出去说。”薛玉霄怕惊醒裴郎,搂着孩子起身,走到屏风之外,这才仔细地对着小孩儿看了一会儿。
她长得……
长得……
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新生儿好看得有限,薛玉霄评价过后,觉得鼻子眼睛都长着已经很好了,她很满意。担惊受怕过去,那个兴奋劲儿才慢慢涌上来,开口的第一句是:“一个鼻子俩眼睛,长得真好,这到底怎么生出来的啊?太厉害了吧。”
两个哥哥:“……”
“育子袋和子宫的区别是什么啊……”薛玉霄在脑海中翻动着生理知识,常看常新,“保留受精卵,然后发育,有组织连接小腹吗?撕裂身体也太痛了……不过女性也会撕裂身体,想想似乎也没差别……”
薛明严忍不住道:“你说什么呢?”
薛玉霄下意识道:“接受新设定。”
薛明严默了一息,回头吩咐侍从:“去自在观请道长过来,看陛下回宫的时候是不是撞着什么了。”
薛玉霄轻咳一声,阻止道:“不用。我脑子很好,很清醒。我没——”
话音未落,因为长时间的劳累和精神紧绷,她一旦松懈下来,猛地两眼一黑,扶着屏风旁边的墙壁缓了一会儿,胸口狂跳,连手臂上的伤也作痛起来。
为了不摔着孩子,她颇为不舍地把闺女交给二哥,叮嘱道:“等裴郎醒了叫我,我实在、我有点……”
“三妹!”
“陛下!”
大齐坚不可摧、所向披靡的皇帝陛下,终于有了这样坚持不住的一天。
次日午前,裴饮雪反而先醒。
闺女就放在床榻旁边的木制摇车里。他抬眸先看了一眼,然后慢慢收回视线。
一旁自然有人看顾小殿下,也有等凤君醒来的侍奴。他一醒过来,还剑立即上前:“公子醒了,疼得还厉害吗?崔公子给您用了产后恢复的药,还开了内服的,就温在炉子上,我给您端过来。”
裴饮雪有些头痛,他捏了捏眉心,轻声道:“昨天……”
妻主……是回来了吗?
难道是他的幻觉?
“昨天陛下突然归来。”还剑立即猜到他要问什么,“捷报还没有传来,没想到陛下竟然孤身率亲卫回返,这么远的路程,只用了短短数日……”
“那她呢?”裴饮雪心中一紧,他知道薛玉霄一旦回来就不会离开,她怎么会不在这里?
“陛下劳累过度,晕过去了。崔公子说睡够了吃点东西就好了,不用担心。”还剑转述道。
“真的没事?”裴饮雪再次确认。
还剑点头。
他缓缓松了口气,朝另一边伸出手,还剑便将小殿下从摇车上抱出来,递给自家公子。裴饮雪摸了摸女儿的手,对着她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说:“陛下看见孩子了吗?”
“陛下看过了。”
裴饮雪轻轻点头,他对着闺女沉思了片刻,半晌,发出了跟薛玉霄差不多的感叹:“有鼻子有眼睛,看起来挺正常的,这就好。”
“你们两个对小殿下的评价也太一致了。”崔锦章从帘外进来,将药盅交给还剑,坐下跟裴饮雪说话。他双手捧着脸颊,开始甜言蜜语地套交情,“我这么大的恩情,能不能混个干爹当当呀?好哥哥,求你了嘛。”
四海为家共饮和(1)

崔锦章帮了这么多忙,他的请求,裴饮雪自然无有不允。
皇女大名为薛观宙,小名则由薛司空所起,叫婉婉。
婉婉平安降世后,连同前朝的诸位大人都松了口气。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听闻皇帝陛下种种出格举措后的惊诧失措,有一位老大人被吓得差点昏过去,立即联合同僚进宫觐见。
薛玉霄醒后一直在陪伴裴郎。加上她自己也有伤要养,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见凤阁众卿。大约修整了四五日后,奏折三催四请,请求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薛玉霄才整理好精神,正装上朝。
时隔数月,这是百官许久以来第一次见到陛下身着帝服、头戴凤凰冕旒,一派平静地出现在殿内。众人大为感慨,心神终于落定。
结果启奏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罪左右将军护驾失职。
御前近侍将奏章呈递上来,薛玉霄看了一个开头,扔在案上,支着下颔听下方臣属慷慨陈词,指责李清愁和李芙蓉等人不顾天下之安定,在陛下深涉险境时而不加以劝阻,屡犯大罪……如此云云。
薛玉霄耐心听完,伸手压了压,让她退回去,道:“怎么是臣工未曾尽心,就是朕一意孤行,也未可知啊。”
“陛下……”
薛玉霄摇头,没有听下去,说:“朕先行回宫,大军亦在归途之中,诸位将军战功在身,应以奖赏为先,这样的细枝末节,就不要在意了。”
细枝末节?皇帝的安危,怎么能是细枝末节呢?
朝中有人并不赞同,但对于当今陛下来说,她们也别无他法,只得听命行事。
薛玉霄又过问了户部的度支,临行前传下圣旨的几件事,最后才过问到张叶君身上。
张大人加封凤阁侍中,作为王婕的助手。她跨出一步,挺胸抬头,张口说出了那个薛玉霄在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却到如今都还没彻底施行的话:“陛下,臣请奏撤除中正官之职。再不以簿世门阀之高下评定人物、选官择士。仅以品德与才华取士为官,为天下寒士广开方便之门,由州郡县乡设立考场,层层选拔,濯洗泥沙,如此天下贤能者可尽入陛下彀中。”
薛玉霄刚喝了口茶,她润了润嗓子,听得心口一抖,心说你这开口得有点急,我还没做好准备。
她未曾接话,旁侧的众多士族贵女出身的官员立即变色,不约而同地上前欲言,彼此相视后,依次行礼启奏,开口反驳这个提议——理由也很简单。中正官选举取士的制度让大齐日渐昌隆,满朝勋贵大多为中正官所考察,足以见得此举明智,既然优异,为何又要更改?
张叶君也不是没有自己的派系的。薛玉霄登基后任用的寒门女郎为数不少。
她身后的属官进言道:“日渐昌隆是天女陛下之故,是有明主降世、拨云见日。而非此制优渥,否则前朝历代沿用此例,怎么会到故土沦丧的下场。”
“若无簿世参详、斟酌品德和家学,其中冒名顶替、串通考官、难以公平的地方不知凡几……”
双方辩至最后,两两无言,都看向薛玉霄,请陛下定夺。
薛玉霄笑了笑,说:“既然各执一词,不如就选取京兆周边的两郡,双方地处位置相差仿佛,百姓民风大致相同。一者仍沿用旧例,另一郡则以考试的方法甄选郡县之官员,由兰台派人督查赴任,一年后考核政绩,以观优劣。”
这方法听起来十分公平,连极力反驳的贵族官僚都一时找不出什么抗拒的理由。
散朝后,薛玉霄回太极宫。
被雨水打碎的桃花乱红满地,有宫侍垂首洒扫。薛玉霄更换了衣衫,没有命人禀报。
裴饮雪在榻上看书。
有负责照顾皇女的爹爹陪伴婉婉,小孩儿刚降生不久,每日嗜睡,倒也并不哭闹。这让裴饮雪有了静下来看书的时间。
一只有一点点冰的手从外面伸进来,探进他的被子里。
裴饮雪眼睛盯着字,手却默默移过去,握着她说:“摸什么了,这么凉。”
薛玉霄没回答,凑过去半抱住他,挂在裴饮雪身上。
眼前的字迹被挡住了。裴饮雪转头看她,伸手回抱,让陛下贴着自己、枕在他身上,两人依偎着交融彼此的温度,过了半晌,薛玉霄忽然说:“吃过药了吗?”
裴饮雪颔首,笑了笑:“妻主每日都问太多次,我怎么会忘记。”
薛玉霄盯着他唇边带笑的脸,脑海放空了一刹,在一片空寂当中,她的心陡然跳动,然后完全不听从脑海指挥地——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堵住裴饮雪的唇。
他的瞳孔微微颤抖了一下。
碧纱覆盖的隔扇之外,是几个宫侍看顾皇女。她没有事先让侍奴都离开,所以裴饮雪下意识地屏息,忍耐压抑自己,不发出任何过度的声响。
薛玉霄的手臂抵在他身后,半扶着他的腰。但在她不断地靠近、逼压,像潮水一般地涌动之下,裴饮雪还是向后挪动,抵住了床榻的内壁,被她结结实实地侵入口中。
他唇间有兰草和茶叶的淡淡气息,一丁点微涩的苦从舌尖传递而来。裴饮雪紧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指在薛玉霄的手背上攥出一点点发白的痕迹。
她反握住,像擒捉住鹤的翅膀。
细微的水声掩藏在气息流动之下。裴饮雪觉得她身上的冷意瞬息消退,缓缓地热了起来,他从情意倾泻的水流中寻到自己的一丝声音,发出低低的闷哼声。
薛玉霄逐渐回神,却依然不舍地舔了舔,轻声道:“还痛不痛?我看看恢复得如何……”
她垂手要检查,裴饮雪抓住她的手腕,在空中顿了顿,将她的手放在胸口上。
薛玉霄一开始还没理解,直到掌心接触到一点丰润的触感。她骤然醒悟,隔着一件素薄的衣衫轻轻揉了揉。
她动作很轻,裴郎却还是吸了口气,皱眉说:“痛。”
薛玉霄更加小心,她一边为他缓解疼痛,一边却又神游天外,思考起抓握的手感,然后思绪再度偏移,喃喃道:“……找个容器装一下吧……”
裴饮雪:“……你说什么?”
薛玉霄马上道:“我帮你!”
裴郎一双清凝眼眸盯着她:“……帮我?”
薛玉霄道:“我见过那种产品,等我回想一下结构。”
她从榻上下去,精神奕奕地开始画图纸和结构。考虑到是给男人用的,又重新设计了一下形状,让它看起来更加贴合。这一系列动作不过也就用了片刻而已。
薛玉霄搁笔收工,晾干画纸,带着自己的杰作回到裴郎身边,展示给他看。
裴饮雪茫然地看了一眼,他的目光顿了顿,耳垂瞬间红了起来,默默将视线偏移开,有点纠结地问:“你……是怎么……想出这种东西的。”
“我见过。”薛玉霄认真道。
裴饮雪沉默了半晌,说:“是在哪座秦楼楚馆见过吗?还是柳河花舫?”
薛玉霄呆了一下:“怎么……污蔑我啊!这是很正经的东西,这样就可以挤出来装在瓶子里,然后——”
裴饮雪听她说下去。
她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顿了顿,说:“给、给孩子喝喝。”
裴饮雪道:“婉儿有宫中爹爹们照管,不需要我这点……这点……咳。”
薛玉霄道:“那……我……勉为其难……”
裴饮雪耳朵红透了,听到“勉为其难”四个字,伸手把她拉到床榻内侧压倒,在妻主脖颈上咬了一口,烙上一圈儿齿痕,有点恼地道:“重说。”
薛玉霄心中狂跳,将手指贴上他的发丝,埋入裴饮雪的长发之间,得寸进尺,故意不改口:“装进瓶子里就是勉为其难,在你身上让我处理才是应该的。这样我还更乐意一些……唔。”
裴饮雪捂住了她的嘴。
声音骤然消失,随后,侍奴的脚步声渐近,一个熟悉的宫侍声音在隔扇外响起,说得是:“陛下,凤阁呈递李将军上表的公文,附与陛下的书信。”
薛玉霄握住裴饮雪的手腕,眨了眨眼,用眼神跟他说:“是正事。”
裴郎果然松开手,坐起身。
薛玉霄命人送进来,接过李清愁写的公文和书信后,未看奏章,先看书信,她一边接过裴饮雪递来的裁信刀,一边在心里想着:“交给内侍省呈递,大概不是什么急事,她班师回朝,难道还能遇到什么困难?”
信纸拆开,顶头第一句,是李清愁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虽然原句并没有标点符号,但语气还是直愣愣地冲进了眼睛里,意思是:
薛婵娟你舍弃大军在外,回去享温柔乡去了!!!
整整一张纸,只有这一行。
从旁跟着看了一眼的温柔乡本人:“……”
薛玉霄表情僵硬片刻,木着脸扔下第一页,看了下去,语调没有波澜地道:“错了,这张不是正事。”
第二页起终于恢复正常。李清愁在信中阐述军中要务已经按照她临行前的旨意一一处理完毕,希望薛玉霄能立即设立督查北方各部的官员制度,稳固边防。
四海为家共饮和(2)

李清愁来信,薛玉霄自然立即处理。
进入这一督查制度的每位官员,都是薛玉霄亲自甄选考察过的,能力与德行俱全。经过凤阁商议后,圣旨与公文下达各方,直抵燕都。
一个多月后,李清愁处理完收尾之事,大军回朝。百官夹道相迎,论功行赏,于千秋殿中庆贺功勋。
薛玉霄并没有动这些征伐鲜卑的将军们的兵权。倒不是她过度放心,只是因为明圣军和亲军的人数足够多,这些都是她的直系,且她在军中的声望太高,如今边关初定,还远远达不到需要释兵权的地步。
太始二年六月,恰逢大皇女的百日宴,群臣敬贺。当夜宴会结束,初夏的荷风从宫中粼粼的池水上拂来。
微风掠过小荷,拢起一片悠远淡香。薛玉霄带裴郎回宫,脚步忽然一顿,视线停住在裴饮雪的背影上。
裴饮雪多走了两步,这才发觉她停了下来。
薛玉霄的手抚上他的发丝,玉冠之下收拢着浓郁的墨发,此前变白的素丝被裁掉了,再也没有新的霜发侵染这种颜色。她拢在手中摸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我其实不信有神仙。”
裴饮雪回头,安静了一瞬,低声说:“我曾经也不信。直到我遇到了你。”
“我可不是神仙啊。”薛玉霄解释了一句,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两下,心中忽然一动,便立刻回首吩咐,“你们带着皇女回宫,我跟凤君独自走走。”
御前近侍迟疑了一下:“陛下身边怎么能……”
薛玉霄打断她问:“你要替我做决定吗?”
近侍埋首不语,在她身后,跟随的宫侍当即止步。
不待裴饮雪开口问,薛玉霄便拉住他的手走下台阶。
两人远离了千秋殿未曾熄灭的灯火,行过一段曲折的回廊,夜晚的星月清华笼罩下来,将湖水映出一片银光碎散。初夏的荷花在湖畔生长,一架孤舟横在湖畔,水波徐徐地向两侧荡去。
这架小舟还是去年崔锦章想要吃荷花糕,所以特意给他调拨过来的。每逢夏至,就会有宫人驾着小舟过去采摘荷花、莲藕,到了秋日,还会拔去残荷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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