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燕婷:“你喊我喊得,我喊你喊不得,这又是什么道理?”
“佟大姐,你要是这么说话,我可不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佟玉丽刚想回嘴,外面却传来哐哐的敲门声,打断了几个人的对话,苏燕婷问了声:“是谁?”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传来小声的哐哐哐。
苏燕婷把门打开,发现外面站着隔壁家的邻居许晴晴,许晴晴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苏同志,我今天也想来你家做客。”
苏燕婷倍感意外,她做了个“请进”的姿势,“行啊,进来吧,咱们一起坐着聊聊天。”
许晴晴眼睛闪烁,她从来不敢跟人对视,此时却看了一眼苏燕婷的眼睛,又迅速地飘到其他地方。
佟玉丽见到许晴晴更是意外,她拉长了调子:“是小许啊,哎呦,大小姐终于舍得出门了,你这一天天的,总是不爱出门怎么办?”
许晴晴也是个乡下小地方来的家属,胆子很小,长得柔柔弱弱,很容易激起男人的照顾爱怜之心,佟玉丽的丈夫跟她男人关系还不错,是战友,说了好几次许晴晴长得乖巧,像小兔子一样,让人怜爱。
许晴晴丈夫托佟玉丽带许晴晴去增长世面,佟玉丽带她出去了几次,许晴晴反而越来越不爱出门了。
许晴晴总怕自己被人嘲笑,给自己的男人丢脸,她也是乡下人,没什么文化,哪里比得上佟老师这样的,美丽优雅大方,又会听交响乐,又会喝咖啡,是个很有情调的文化人。
她丈夫白东明让她多跟佟玉丽学习,待人接物大方些,她一开始也想改变,可是听着佟玉丽的指手画脚,她心里又难过又不舒服,渐渐的不爱跟人接触,一个人闷在家里。
其他人都怀疑她有病,许晴晴从不出去解释一句。
一听见佟玉丽口中的“大小姐”,许晴晴脸就变得煞白,明明佟玉丽看不起她,觉得她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嘴里又会东一句,西一句地说她是个“大小姐”,见着她就要扯一句“哎呀,大小姐总算是愿意出门了?”“越来越像个大小姐了”“真是个大小姐,干什么事都要千请万请的”“扭扭捏捏的,天天在家里,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把自己当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
佟玉丽口中的“大小姐”听在许晴晴耳朵里尤为刺耳。
想着刚才听到的话,许晴晴努力让自己变得大声:“佟大姐,谢谢你的关心,我今天出门来苏同志家做客。”
佟玉丽大声道:“你喊我什么?”
许晴晴被吓了一跳,但她还是倔强着含着眼泪道:“小苏说喊大姐更加亲切,我也觉得喊你一声大姐更亲切。”
苏燕婷听了这话有点想笑,她瞅了一眼耸肩缩着的许晴晴,心想这也是个心黑小白兔?
“是啊,还是大姐亲切,小许,进来坐,我给你们倒咖啡。”
许晴晴坐在位置上面,她的心情焦灼,她一点都不想喝那种苦的像毒药,酸得像变质梅菜似的咖啡,又苦又臭还带点酸,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呢?
她若是说不好喝,佟玉丽就说她没品味。
苏燕婷自己不喝咖啡,给她们泡了咖啡,加了牛奶和糖,调制好了,端出来,“你们尝尝吧。”
高丽霞忍不住道:“闻起来很香啊,小苏你加了什么?”
苏燕婷:“加了奶粉和糖,丽霞姐你尝尝看。”
高丽霞吹着喝了一小口,之前那股难闻的咖啡香被牛奶的香味中和了,浓郁的奶粉中微微带着苦涩的咖啡香,鲜甜中泛着奇异的香,倒是没有那股酸涩。
“喝起来还不错啊!还是你这种喝法好。”
许晴晴尝了一小口,眼睛一亮,她也觉得好喝。
苏燕婷:“我身体不太舒服,你们喝咖啡,我自己喝点热牛奶。”
“哎,好。”
佟玉丽笑道:“你把我送给你的咖啡弄成这样,都不知道是喝咖啡还是喝奶粉了。”
苏燕婷道:“管他是喝什么,好喝不就得了。”
佟玉丽道:“没有那股苦涩,那就失了意境,外国人可不这么喝,人家就要喝苦咖啡。”
佟玉丽居高临下地笑话道:“越是思想高级的人,喝的咖啡越苦。”
苏燕婷:“佟大姐,那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外国穷人才喝苦咖啡,那是实在吃不起糖了,家庭条件好点的,就要往里面加糖加牛奶。”
佟玉丽眉毛挑起:“你在乱说什么?”
苏燕婷:“我是在进行有理有据的猜测,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这句话你学过吗?”
“糖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时代,尤其是在战争时代,都是能跟黄金相提并论的奢侈品。”
“正常人喝这么苦的东西,不放点糖说得过去吗?以前是条件不好,现在条件好了,家里也有糖和奶粉了,用不着再干出那种穷酸事。”
“往里面多放点糖和奶粉,这才是时代进步的表现。”
佟玉丽:“你——外宾可不是这么喝的。”
“外宾做的就是对的吗?”苏燕婷微微一笑:“我只是用我的脑子做出一点点符合正常人的判断。”
高丽霞鼓掌:“小苏啊,你真聪明!是啊,现在条件好了,谁还吃不起那点糖和奶粉了,偏要使劲儿折腾自己,那不是犯贱么?”
“这东西加点糖和奶粉后,味道真不错,挺香的。”
许晴晴抱着手中的杯子,此时她忍不住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向苏燕婷,她觉得苏燕婷很厉害,不管她说得对不对,但她却敢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许晴晴小小声道:“燕婷,你真聪明!”
听着她俩左一句聪明,右一句聪明夸奖苏燕婷,佟玉丽脸色难看:“你嘴里说得都是歪理!”
苏燕婷:“不管我说得是不是歪理,总比有些人不懂装懂好。”
“佟老师,听说我妹妹最近经常找你请教数学题,把你弄得很难堪吧?”
佟玉丽:“她脑子笨,学得太慢,根本学不会。”
佟玉丽抬头看向苏燕婷,意有所指道:“你跟你妹妹,别的本事没有,就这张嘴不饶人,我今天就来把话说清楚,你俩还是放弃学这些东西吧,你们是学不会的,学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能让你们去读个大学?”
“你们都什么年纪了?现在都嫁人了,我知道你跟苏玉婷学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讨好男人,怕你们家男人嫌你们文化低,以为自己多做几道数学题,就能让男人高看你们一眼……你们能坚持几天啊?”
苏燕婷:“佟大姐,你男人嫌你文化低吗?”
佟玉丽强调:“我是老师!”
苏燕婷笑话她:“你还知道自己是老师,老师不是应该劝学吗?怎么还劝人不学了?瞧瞧你嘴里说得是什么话,写个数学题就是为了让男人高看你……佟大姐,说出去你得闹笑话,你这思想觉悟多低啊。”
“我学习正是因为我想学,我想得到知识,不是为了讨好别人,也不是为了让人高看我一眼,同样的,我学到了更多知识,也绝不会高高在上地去鄙视别人。”
于潇潇忍不住道:“说得好!”
于潇潇原本是陪佟玉丽一起来的,可她也不免被苏燕婷的话征服了,她觉得她说得对。
佟玉丽见她们都向着苏燕婷,她直接站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离开后,并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于潇潇、苏燕婷、许晴晴、高丽霞四个人继续喝着东西聊天。
佟玉丽摔门而出,她下了两个楼,扶着墙壁站稳,等着后面的人来追她劝她。
她等了好几分钟,愣是没有等到后面再有人下来。
就连于潇潇都没追过来!
这下佟玉丽气得闷头就走。
佟玉丽走后,喝完了咖啡,高丽霞和于潇潇也先后告辞,许晴晴胆子更大了些,她忍不住拖着小板凳靠近了苏燕婷,小声道:“燕婷同志,以后我可以经常上你家玩吗?”
苏燕婷笑了:“好啊,欢迎你上我家来做客,咱们是邻居,平日里可以经常窜门子。”
许晴晴跟个小仓鼠一样,连连点头很多次。
她小小声问:“我能在你家待久点吗?”
苏燕婷:“……?可以呀,咱们两家离得这么近,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那不就是走两步路的事。”
许晴晴忍不住开心起来,她恨不得就此不回去,她的丈夫高大,长得跟个熊似的,她很怕自己的男人,更是害怕晚上跟他待在一个屋子。
当初相亲见了一两次面就结婚了,白东明是个方方正正的男人,长得“一脸踏实”,旁人都说他是个条件好的对象,还是个军官,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许晴晴犹豫了一会儿,答应结婚了。
可结婚之后,她还是很怕他,她还怕痛,这男人总让她很痛苦,许晴晴恨不得他不回家,她不想跟白东明相处。
“燕婷姐,我能问你一个事吗?”许晴晴根本不敢把这件事跟别人说,现在碰上苏燕婷,扭捏着问出了口。
苏燕婷:“……这?”
苏燕婷听了许晴晴满头大汗的遮掩描述,她这才知道,原来隔壁家夫妻俩有严重问题,问题也不是别的,就是隔壁那邻居,男人活烂。
苏燕婷:“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他的问题,你就应该跟他直说。”
许晴晴:“我不敢。”
苏燕婷:“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别怕他。”
苏燕婷跟许晴晴还没把话聊完,满怀欣喜回家的江戎用钥匙将门打开,却发现夫妻俩的小家里,除了苏燕婷外,还有另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跟小鸡仔似的,依恋在他老婆身边,苏燕婷站在前头,小鸡仔抱着苏燕婷的胳膊,瑟瑟躲在背后。
眼前这幅场面,让他不禁想到了一个叫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到底谁跟谁才是一家人?
“被老鹰”的江戎面无表情:“……?”
见到门口站着的江戎,许晴晴对苏燕婷的崇拜上升到最高点,她丈夫长得比她丈夫更凶!
第53章 、在意
苏燕婷看着门口的江戎, 她的表情也十分古怪,因为他们夫妻俩这副对峙的模样,活像是她背着老公在家里偷情, 结果被刚回家的老公抓个正着, 现在小三还躲在她身后瑟瑟发抖。
苏燕婷:“……”
“晴晴?”有必要抖成这个样子吗?
“你、我……江政委回来了,我也该回家了,婷婷, 以后来找你玩。”许晴晴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她快速说完这些话,低头耸肩, 像个小鸵鸟似的绕过江戎, 脚步如飞溜去了隔壁家。
打开门回到家里的许晴晴立刻拍拍胸脯, 她感觉到一阵轻松,幸好她跟苏燕婷是邻居, 这才几步路啊,她就逃回来了,真好。
眼见许晴晴走了, 江戎没有取下帽子,他盯着眼前的苏燕婷, 剑眉张扬, 斜飞入鬓, 他忍不住道:“她叫你婷婷?”
他都没喊过亲昵的叠词“婷婷”,现在另外一个女人当着他的面喊他老婆“婷婷”。
苏燕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喊我婷婷怎么了,女人的醋也吃,看来咱们家以后都不会缺醋吃了。”
江戎取下帽子, 苏燕婷连忙迎上去:“打住,你可千万别叫我婷婷, 还是叫我燕婷好,我还有个妹妹玉婷,光是喊婷婷,我听着别扭,分不清是在喊谁。”
苏燕婷抱住他,低声哄了他几句:“别在这垮着脸了。”
江戎被她哄得很满意,抱胸点点头,心想女人的态度果然就是这么慢慢出来的。
苏燕婷看着他那副暗中得意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没有当场泼冷水。
想起隔壁家邻居身上的事,苏燕婷再看看江戎,越看他越觉得顺眼多了,江戎别的条件不说,活儿还挺好的……果然好与坏都是对比出来的。
许晴晴一个人在家里暗中高兴了没多久,白东明回来了,她缩着头跟他一起吃饭,听听收音机广播,又到了晚上,到了她最害怕的时候。
她算了算日子,唉,今天又是值班的时候。
许晴晴暗中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心想自己要反抗,她今天要跟白东明提出“分房睡”的要求。
婷婷面对江政委都没有害怕,她也不害怕。
白东明问她:“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许晴晴狠下心来:“我们今天分房睡吧。”
白东明声音变重:“为什么?”
许晴晴语气不由自主地变怂了,她小小声道:“我有可能怀孕了。”
白东明:“……那也用不着分房,你过来吧,咱们直接睡觉。”
白东明对这件事一直感觉到很愁,因为之前的许晴晴已经“假孕”过好几回了,每次都说自己可能怀孕了,最后都没怀上。
白东明倒不是急着要孩子,他就是见许晴晴总是疑神疑鬼以为自己怀孕,怕她忧思过度,无论他怎么劝说,许晴晴仍旧惦记着怀孕的事,一有点风吹草动,她就以为自己怀了孕。
除去这件事,白东明很喜欢自己娶的这个媳妇儿许晴晴,她温柔,懂事,乖巧,听话,顺从,像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
为此白东明感到十分得意,他家媳妇儿晴晴这么好,不像隔壁家的那倒霉媳妇儿苏燕婷。
天天整事。
他们家才搬过来几天?又是跟安置处的办事员闹,又是跟佟老师闹,又是闹着要考营业员,又是要学什么数理化……好像都不知道消停似的。
许晴晴嫁给他以后,待在家里,安安静静地不整事,白东明很满意自己的老婆。
听了白东明的话,许晴晴又一次明白自己“假孕”成功了,可这样的招数,躲了一次,还得再等一段时间才能开启第二次。
如果哪一天能真怀孕就好了,可偏偏她怎么都怀不上。
许晴晴问过白东明,如果她一直怀不上孩子,白东明会不会跟她离婚。
白东明安抚她:“放心,我不会跟你离婚,大不了咱俩收养一个孩子。”
许晴晴当时嘴唇微微颤动,因为缺乏了勇气,她才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想离婚。
“我现在觉得待在家里无聊。”许晴晴在床上躺下,尽量离白东明远一点,她想有勇气提出离婚的事,嘴上说起苏燕婷,用她来给自己打气,“我想跟隔壁家的婷婷一起玩。”
白东明:“?!!”
“跟隔壁家的?你怎么不跟佟老师一起多坐坐?佟老师以前对你那么关照……”
许晴晴:“可是她不尊重人。”
“你干嘛一定要我低三下四的跟一个看不起我的人相处。”许晴晴毫无感情地快速说出这段话,她猛地说出这句话后,她心里畅快多了。
实际上她心中有很多怨气。
“我们分房睡吧,我现在看着你就来气。”撂完狠话,许晴晴快速从床上弹起来,整个人一溜烟蹿进了另一个卧室。
整一套动作,她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上百遍。
白东明没料到她突然来这一手,连忙喊道:“喂!晴晴!”
许晴晴躲进另一个卧室里,她反锁门,并且将桌子移过来堵着门。
“晴晴,你出来!”大晚上的,白东明不敢大声喊,要是闹出大动静,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他老婆躲在房间里不见他,这得多丢人。
以前乖巧顺从的许晴晴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居然说看见他就来气。
白东明一大早起来,隔壁的门仍旧反锁得严严实实,他原本以为许晴晴就这么闹一回,却没想到,许晴晴直接跟他玩捉迷藏。
只要他在家里,许晴晴就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确定他离开之后,许晴晴才溜出来吃东西,四处活动活动。
不仅如此,她连饭都不给他留。
白东明:“她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想起许晴晴提到过隔壁家的苏燕婷,白东明找到江戎,质问:“是不是你老婆教的?”
“你老婆教坏我老婆。”
江戎挑眉:“我老婆怎么教坏你老婆?”
白东明:“我老婆以前乖乖巧巧的,从来不跟我闹,现在她都敢跟我呛声了,还在家里躲着我,这要不是你老婆教的,我不信她那么乖一个人能想出这种法子。”
江戎抱胸道:“你对你老婆完全不了解,你们结婚有一段日子了,你就让她天天待在家里?”
白东明:“她胆小,不愿意出门,我又不强迫她。”
“你不强迫她?我看你是巴不得她天天待在家里,尽围着你转。”江戎嗤笑一声:“你可真自私的。”
“她跟我老婆待在一起交流,你就怪我老婆教坏她;以前她跟佟老师处得不舒服,你就从来不在意?”
“你恨不得她就缩在龟壳里,任由你掌控她?你真把她当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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