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牧谊急于撇清关系,立刻说道:“炼铁场事宜,也跟那一百多名官员被杀案没甚干系……”
“本官接下来,便要说干系。”陆青帆将易铎的事情摆在了明面上,此人阴险狡诈之行、谋算推论之能,皆在众人之上。
即便身死,也能精准推论身后事,让案件如同隐雷在关键时刻引爆、搅乱京城局势。
陆青帆将易铎之前的行事与现下诸事联系在一起,那一张张巨大的罪行网的纵横,一时间将众人震慑当场。
这一刻,大家终于知晓为何陆青帆不仅要三司皆在,还务必要让工部、户部的诸事官员在此了。
卢尚书瞟了一眼诸位同僚的脸色,心底暗暗平衡了不少。
这帮子老不休,终于知道刑部现在顶着多大的压力统领办案了!
“陆大人,就算这一切诚如你推论这般,与我们又有何关系?我都察院总不能为了炼铁场一案……”
“晁大人能。”不等晁钟说完,陆青帆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淡淡地道:“炼铁场擅出、都察院有失察之嫌。”
他转而看向大理寺,“村民误伤诸案、尸首无存,大理寺为何不派人核查?提刑按察使司……”
听闻陆青帆审讯厉害,诸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他通身强大迫人的气势和咄咄逼人之态!
他一出马,当真是不给任何人退路!
陆青帆如墨的眸子落在何人身上,便能说出哪一部衙门的失察失职,听得众人后脊背直冒冷汗。
乖乖,陆大人火力全开的架势莫说是他们、纵然最擅机锋辩谈的内阁大臣在此恐怕也遭不住啊!
陆青帆不是武官出身么?怎得辨机如此凌厉?!
第一次,大家心中齐齐庆幸:幸好陆大人平素话不多,否则便是照面都没有好日子过?
“诸位,若当今圣上若知晓五年前、十年前后的案子放过了偷国银的窃贼,便是凌迟处死戴良一行都是轻的。届时……”
陆青帆瞟了一眼众人的乌纱帽:“刑部可保不住这么多同僚的性命。”
卢尚书第一次见识到陆青帆的嘴皮子功夫的能耐,心下暗暗想当初还是陆青帆没跟他较真,否则句句一针见血……他能挺过三五句话么?
此刻,莫说是都察院众人,大理寺的于植一行亦是脸色苍白;宗毅神色还算从容,也知兹事体大,恐怕众人根本不能置身事外。
卢尚书眼看火候差不多了,轻咳一声正准备开口团结众力,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唱喝:“太子殿下到!”
众人皆面面相觑,卢尚书见状立时急了:“陆青帆!不是说好咱们关上门行事吗?”
太子殿下怎得突然出现了?!
陆青帆墨眸亦闪过一抹诧异,他淡淡地解释一句:“并非下官通知太子殿下前来的。”
此刻众人俨然听不进陆青帆的解释了,挨个整理了冠容上前见礼。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看都不看行礼的众人官员,径直坐到主座之上,口中淡淡地道:“诸位大人免礼。”
那副架势竟是不准备走了。
上座让给了当今太子殿下,旁人也不敢再与储君平起平坐。
陆青帆神色不改,站在卢尚书一侧。
晁钟也好、工部尚书牧谊也罢,皆默契地冲着卢尚书使眼色,示意卢尚书问明太子殿下来意,否则他们也不好继续讨论案情。
这里是刑部衙门,卢尚书询问最为稳妥。他上前一步,恭敬地抱拳道:“敢问太子殿下可是有何公干?”
“无。”太子殿下一言以蔽之,堵得卢尚书半晌接不住话。
“太子殿下可是为易铎之案来的?”陆青帆主动接过烫手山芋,案件到了关键时刻,一点儿都耽误不得。
“怎么,易铎的案子同那一百四十五个官员身死也有关系?”太子殿下反应极快,一下便发现了不妥。
陆青帆这算是明白了,太子殿下就是为了他们手头的案子来的。
“尔等进行到何处了?”
太子从护卫统领邬全的手里接过茶盏轻啜一口,杯盖触碰到杯盏的清脆响声仿佛敲打在诸位官员的心中。
“启禀殿下,已经进入到分工环节了。”这一次开口的不是卢尚书和陆青帆,而是此前一直沉默的大理寺寺正于植。
晁钟闻言不断地瞪向于植,心说你小子可真会说话。直接跳过了互相争执的阶段,又一次把大权交到了刑部手里。
不过想想方才几欲争执却被陆青帆抬抬嘴皮子就扣罪名的场景……他们宁肯选择将统领权这个烫手山芋交给陆青帆。
陆青帆从善如流,颔首道:“确如于大人所言。”
“说说。”
第170章 名场面
太子殿下想要关注案情,压根无需与众人商量。
陆青帆本心也并不在意太子殿下是否在场,将方才谋划好的诸事悉数道来。
既然是要调查炼铁场后面的事,总不能让刑部一人出力、其他衙门坐收渔翁之利……万一中间涉及皇权争夺、陈年旧事,诸衙门齐齐上奏禀告、圣上只能选择控制事态、而不是分别追责。
这才是陆青帆最终的目的。
悄然躲藏在屏风后多时的云曦和青果此刻有些傻眼。
她们是回去睡了一觉,可是听说午后就三司会审,可偷偷溜进来躲着有一会儿了。
瞧见陆青帆舌战群雄的架势,她们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谁知二人刚准备溜走就撞上了赶来的太子殿下。
这么多高手在场,云曦和青果的呼吸声都跟着变得清浅了不少。
陆青帆瞟了一眼屏风后僵住的两个小姑娘,墨眸重新落在众大人身上,淡淡地道:
“三司两部会审前,下官已经命冉大人和任师爷带来了一些有用消息;诸衙门形成合力才能更快勘破案情。”
免得破案之时再挨个招呼,麻烦得很。
太子殿下听完之后颔首说道:“安排不错。”
他斜睨众官员一眼,淡淡地道:“诸位可有何意见?”
太子支持陆青帆的态度那般明显,谁还敢有意见?
“本宫最厌阳奉阴违之人,若诸位大人面上允诺、暗地使绊子,让本宫知晓,断不轻饶!”
说罢,太子殿下如同来时那样、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众人目送太子殿下离去的背影,颇有几分不解。
“太子殿下是担心你镇不住场面,但又怕你克制不住砸场子。”卢尚书一眼就瞧出太子殿下心中所系,油然生出两分感激之情。
储君一言,比刑部说破嘴皮子都顶事儿啊!
卢尚书不点破也就罢了,点破后工部尚书牧谊成了场内最尴尬的人。
他打了满腔腹稿,今日之事高低也要搅和了、总不能真的放开工部令其查探个彻底。
现下倒好,三司皆在、户部坦诚,连太子殿下都亲自跑了一趟……胳膊拧不过大腿,牧谊的那点子小心思只能收敛。
“既然诸位大人对分工没甚异议,调查案件期间,还望诸位大开方便之门、尽快给圣上一个交代。”
陆青帆从正厅出来往差房走的时候,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他身后,除了卢尚书满面春风地捋着胡子回办差书房去了,其他大人皆垂头丧气、如丧考妣。
“了不得,了不得啊……”左副都御史晁钟感慨陆青帆行事锋芒毕露,心底却暗自窃喜那小子有手腕!
他早就愁没借口好生整顿都察院内部,这不瞌睡有人送枕头、送上门的理由不用白不用啊!
还是当今太子殿下首肯的!
于植和宗毅大人一道离开,路上于植不掩钦佩之意,客气地道:“宗大人慧眼识珠,陆大人能有这番作为,离不开宗大人的教授倚重。”
“哎,哪是本官的功劳。是那小子自己能干!”宗毅也不居功,可见牙不见眼的笑容已然暴露了骄傲自豪的心。
工部尚书牧谊左顾右盼,左右都跟同僚们搭不上话茬儿,连户部侍郎仲大人都急急赶路率先走了。
“完了,完了……”大家都是一副配合姿态,他一个人怎么暗搓搓搞事情啊?
户部侍郎仲天恩仍旧一派从容离去,他收拾的烂摊子也不差这一案;只刚转过角落之后,仲天恩终于忍不住展颜一笑。
“仲大人是在笑工部要倒霉了吗?”仲天恩的师爷祝承笑问道。
“不,本官是笑陆大人虽有‘刺头儿’之名,却行精明之事,将三司两部拿捏得恰到好处。”
连易铎的烂账都有刑部助攻分摊,让仲天恩如何不乐?
祝承亦感慨道:“陆大人年少有为、真真凌厉。”
三司两部各自回衙行事,陆青帆刑部内“舌战群雄”的轶事亦被传了出去。
满大街的百姓都在调侃陆青帆要么不说、一说就“语不惊人死不休”。
云曦主仆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蹑手蹑脚地从屏风后面出来,恰好撞上了正在回廊处等着的陆青帆。
云曦讪然地道:“被大人发现了啊。”
“早发现了。”陆青帆无奈地道:“不是让你们回去歇着?”
“这么刺激的名场面,我们若是不在哪儿行!”青果激动不已,拍着手夸奖道:“看看那些大人的脸色,跟掉进了染缸是得来回变,奴婢心里都觉得痛快极了!”
陆青帆抿唇露出个浅笑,淡淡道:“太子殿下来得及时。”
三人回到正院的时候,发现衙门里已经聚集着不少穿着旁衙衣裳的差役和文书师爷。
冉大人和任师爷正忙得脚不沾地:翻阅过一套卷宗之后就会着人拿走、再去翻阅下一套;宗毅大人老神在在地倚靠在藤椅上晒太阳,时不时地瞟一眼旁边递上来的文书,间或点头摇头地,似是也在筛查着什么。
云曦和青果对视一眼,也不上去裹乱,兀自进了冉大人的差房把包袱放下。
她正迟疑着不知该从何处相助几位同僚,就见陆青帆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将一份线报递给她看:“你所料不错,吕响确实有些问题。”
三司两部配合行事、交叉筛查后,走访人手更是多了一倍不止,连带着陆青帆的暗卫都行事高效起来。
他们很快就顺着吕响那条线,摸到了一个人。
“冯三?”云曦望着这个陌生的名讳,清眸不解地道:“这名头像是江湖人哪。”
“确是江湖人。”陆青帆颔首,“人已经带到大牢了,去瞧瞧么?”
云曦看了看各司其职的大家,似乎自己也没甚能帮衬的,冲陆青帆用力点头:“我跟大人去。”
陆青帆眼底涌上两分笑意,二人快步去了大牢。
“……哎哎,你们拿人倒是有个说法啊,将小人扣在这里,小人还怎么糊口挣钱啊?!”
云曦和陆青帆二人还没走近,就听到大牢里传来一个洪亮如钟的声音催促着要见人。
“喊什么喊?大人既然召见,待会儿自会来见!再催饿你几顿!”
差役的声音有些耳熟,云曦细思之后想到,是樊志。
走到大牢深处,陆青帆和云曦并肩而立,樊志立刻恭敬地道:“大人、云仵作。”
陆青帆颔首,樊志知趣告退。
云曦目送着樊志离开的背影,心中暗道樊差跟在大人和海护卫身边,倒是越发有模有样了。
那通身的气势都更从容了些。
大牢内站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子,浑身浸染着一股混迹江湖的流气。
方才还巧舌如簧叫嚣不断的冯三一看到陆青帆,瞬间哑炮了。
“可认得本官?”陆青帆淡言发问,开口的气场便带有一股强势迫人之感。
冯三眼中带着几分不定,讪然一笑道:“大人这官服……小人等哪里高攀得起?”
“你认识我们。”云曦笃定地道。
冯三看他们的目光都不陌生,甚至不曾开口询问二人身份。
可见是早就知晓他们的了。
“陆侍郎铁血刚直、云仵作剖验精准,那大街小巷都是传遍了的,小人自然听过一二……”
冯三一脸讨好地笑:“不知大人寻小人来有何贵干?真有差事您遣下面的人来吩咐一声便是了,哪里就……”
他抬了抬双手的镣铐,呐呐地道:“哪里就用得着这般大的阵仗?”
陆青帆眸光微冷,“既知阵仗不小,便当知事必重大。”
“那是那是,刑部之事无一不重大……”冯三还欲油嘴滑舌、蒙混过关。
可惜陆青帆根本不吃这一套。
云曦偏了偏头,莞尔道:“冯三爷也知道自己的事情早晚都要败露,如今早说倒是比晚说多得个主动的姿态。”
否则等陆青帆逼供,那冯三可就被动了。
第171章 持续追踪
“大人您说的这是哪里话……”
冯三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陆青帆便从袖中掏出一沓宣纸丢在了冯三怀里。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面上血色尽褪,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云曦好奇地上前瞟了一眼,发现宣纸上竟是不知从何处誊抄的账单,里面有冯三乍然增多的私产、几年流水前后的对比,殷实详尽得很哪。
“解释不清这巨额银钱的来历,冯三爷,您今日怕是没法全须全尾地走出这大牢的门了。”云曦最后一次善意提醒道。
冯三没想到刑部连这些都查到了,那必然是清楚了他和吕响做得那些事情。
他急急跪在地上哀嚎道:“大人饶命啊!这、这些都是吕响让小人做的!小人就是个跑江湖的,哪里知晓什么冶铁了吃饷了的事情……”
“吃饷?”陆青帆即刻抓住重点,他眸光一沉,“细细说来!”
竟然还涉及到了吃空饷?那岂不是拿边关的将士们的性命当儿戏?
云曦不敢深想,将思绪重新拉回冯三身上。
“是、是!小人是七八年前认识的吕大人。”冯三抹了一把脸,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七八年前,冯三还不做私下贩铁的生意,而是仗着身形魁梧一直随镖局走镖。
一次意外,他结识了足智多谋的吕响。
“吕大人怀才不遇,对朝廷和上峰大人更是多有怨怼。小人就撺掇他离开衙门,跟小人一道做点生意算了!谁知便是这话点醒了吕大人,就有了我们后来合伙卖铁的事儿……”
冯三说及过往,仍有些感慨。
谁都知道炼铁挣钱,可民怎敢与官争利?
要不是吕响早就跟冯三保证上下全都打点好了,他旁得啥都不用管,只需将制造好的铁器送到临近北莽的官道便可,利润丰厚、还给他分干股!
“这可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啊!小人就、就应下了。”说到这里,冯三立刻举手发誓,除了挣些银钱,他当真再没做过旁的。
云曦不信。
敢铤而走险、甘冒朝廷发现后判处极刑挣银子的人,难保不会为了银子再去做些旁的事情。
陆青帆闻言似笑非笑地反问冯三:“这剑,熟悉么?”
说罢,浸染着暗芒的长剑蓦然出鞘、直指冯三咽喉,锐利的锋芒带起一阵寒冽的气息,惹得冯三脖颈浮起阵阵鸡皮疙瘩。
云曦眼皮一跳,看着那粗壮的汉子吓得尿了裤子。
她默默地转过头,心道就这点子出息,还敢挣这么多黑心银子哪?
冯三一边哆嗦着,一边认真地打量着伸过来的长剑,不住地点头道:
“见过见过!此前吕响专门让小人找旁人打制过一套这剑……长度、锋刃薄厚,真真一模一样!”
陆青帆和云曦对视一眼。
看来有人模仿他的剑法确是无疑了。
“炼过的剑给了何人?”
“小人不知。”
冯三赶紧强调道:“吕响做事一向神秘,小人就怕知道的多死得快,基本上能不问的就不问、闷头做事也就罢了。”
陆青帆气笑了:“你倒是机敏。”
“还行还行。”冯三说完之后立刻低头,心头暗恼当真是接话茬儿接习惯了,什么话都敢接哪?!
云曦闻言无奈摇头,起码就冯三此刻的表现,太多机密当是不能让他知晓:脑子不算灵光、嘴巴也不牢靠。
事实证明,云曦的猜测是对的。
后续陆青帆问及吕响身后人是谁、他打点了什么人才让冯三开始销铁、又将制成的铁器交给了何人……
冯三均一问三不知。
云曦知晓,今日的审讯结束了。
陆青帆冲云曦道:“走吧。”
二人准备出大牢,刚挪开没两步,冯三立刻趴在牢门上扬声道:“大人、大人您这就走了?你倒是将小人放出去啊!这些消息吕响定然是知晓的,您寻着人一问便知……”
陆青帆蓦然回过头,深邃如海的眸光透着几分冷意:“吕响死了,活着的尸首被人用剑削块而死。”
不仅如此,死后先煮后丢入河内冲刷,险些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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