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雪明姑娘再度疑惑地抬起头:“岳公子算不上楼内的客人,他……同案子有关系吗?”
“现下还说不上有没有干系。雪明姑娘,你跟岳迅公子可有私交?”
云曦不是刻意打探雪明姑娘的私事,而是认为这岳迅十分可疑。
“奴家……”雪明脸色一白,随即转成小女儿家的红晕:“奴家身份低微,同岳迅公子并无私交;只是最近才多说了会儿子话。”
于岳迅而言,雪明不过是飞燕楼的管事;雪明却暗暗对岳迅生出几分不为人所知的情愫;奈何他是注定入仕为官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该跟雪明有什么密切的交集才好。
“你怎知岳迅注定要入仕?”陆青帆一语中的,瞬间捕捉到了雪明口中那股笃定的口吻。
“难道不会吗?”
雪明眨眨眼,“岳公子虽是不入流的户部军储仓副使,但深得前侍郎大人信重,就算前侍郎大人入狱身死,可经年积累的人脉亦能为其助力吧?而且岳公子博闻强记、那次要送五万银票的事,还是他提醒得我!凭岳公子的能干程度……”
雪明越说,陆青帆和云曦的脸色就变得越发凝重,惹得雪明竟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好么,连五万两挪银的事他都知晓?还是,这银子根本就是他派人拿走的!”陆青帆怒极反笑,笑容寒冽瘆人。
“……是奴家说错什么了吗?”雪明此前表现得有多从容,此刻说及心上人的表现就多忐忑。
云曦摇摇头,“就是因为都说得不错,才……”
才更惹人怀疑。
一切都对上了。
出身关中、家中有人专门制作白蜜;出自户部且与易铎交往从密;两次敏感的时间段都出现在案发地飞燕楼;按青果比划的身量也是差不多的。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敢问雪明姑娘,他可擅长口技?”
雪明诧异地道:“云仵作怎会知晓?他家中祖传的口技在整个京城都是有名的;据传言当时也是因了此事才会被户部侍郎大人……”
云曦望着雪明骤然惨白的脸色,知晓雪明姑娘已然猜到了什么。
薄娘死去三日,期间雪明还特意去征询过用银之事。
云仵作早就说了、凶犯在三日内控制着薄娘,那屋子里说话的,可能是故意提醒她去送五万两银子、且躲在屋中冒充了薄娘的岳迅啊!
一想到心上人可能就是杀害薄娘的罪魁祸首,雪明面上的血色尽褪,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掉了。
“不、不会的……”
那日的情况她还历历在目:岳迅说来找薄娘,顺便瞧瞧她。二人说话时,岳迅还特意询问薄娘最近可有什么古怪。
“奴家当时还在奇怪,为何岳公子会突然询问薄娘哪里古怪……”雪明出尘不染的秀颜似哭似笑,眼底皆是被心上人背刺的哀戚:“原来‘他’就是最大的古怪!”
云曦和陆青帆皆沉默相对。
能说什么呢?
岳迅恐怕早就瞧出雪明姑娘对他有些意思,故而在囚禁薄娘的次日刻意接近,欲知晓可有人察觉到不妥。
待安顿好银子的事情,遂又赶回薄娘身边,利用薄娘的声音稳住雪明、推迟发现端倪的时间;既刑讯逼供、又没耽误得五万两银钱。
唯独可笑的雪明,暗藏着一颗爱慕之心,压根不曾怀疑岳迅前后两张皮的好谋算,被利用得彻底。
“是我,竟然是我!”
雪明愤恨地用力捶地,哽咽着道:“竟然是我引狼入室,若早知晓岳迅最后一次来竟然是为了要薄娘的命,我就不该让他来!”
“岳迅既然对薄娘起了杀心,必然是有极其重要、不为人知的秘密,雪明姑娘能够拦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看顾一辈子不成?”
云曦上前扶起不住落泪的雪明姑娘,轻声道:“薄娘的死怪不得姑娘,合该怪那个凶犯岳迅。如今有了姑娘的供词,我们便能捉拿岳迅了,你可愿……”
云曦“你可愿当堂作证”的问话还没说完,雪明姑娘便主动道:“奴家愿意!只要能抓到杀害薄娘的凶犯,奴家愿意将知晓的一切悉数告诉官老爷!”
有了雪明姑娘的口供,自然好办多了。
云曦欣慰地又温言宽慰雪明姑娘几句。
陆青帆则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堂,喊冷海捉拿凶犯。
冷川早就跟着冉杓一行前去紧迫盯人,一旦岳迅有要逃走的迹象,便立刻将人拿下!
云曦目送着陆青帆离开,她和雪明姑娘在大堂内静静等待着。
卢尚书和刑部师爷看到陆青帆带着一队不情不愿的差役快速离开,胡子不禁抖了抖:“这才几日,飞燕楼老板娘身死案就要告破了?”
师爷讪然一笑,“侍郎大人确实能干。”
这也能干得太过了。
卢尚书瞟了一眼逐渐阴沉的天气,低声道:“不妙,不妙啊……”
师爷不解地反问:“咱们刑部又破获了一桩案子,尚书大人不高兴吗?”
“哪里是破案那般简单啊。”卢尚书叹了口气:“太过了。”锋芒太过,早晚惹祸上身哪!
卢尚书双手负立着,摇摇晃晃地坐回凳子上,开始寻思着该用什么借口将这份“棘手”的功劳推到旁的衙门身上去。
一入京就这般打眼,云曦还得了德妃娘娘的“另眼看待”,只怕以后刑部衙门都要跟着不消停了。
“不妙啊……”卢尚书眼底涌上一股疑虑的暗芒,仍喃喃着“不妙”二字。
且说陆青帆一行赶到户部的时候,户部大门紧闭着,四周一派戒备森严的模样。
陆青帆墨眸冷冽地瞟了一眼大门,沉声道:“冷川,什么情况?”
身形高大、五官端正的冷川蓦地从天而降,冲着陆青帆抱拳说道:“太子殿下到了。”
“太子殿下?”陆青帆眼底涌上一丝疑惑:“他来做什么?”
“太子殿下是因‘大调’之事抽阅卷宗的,乃临时起意。”冷川三言两语便交代清楚了。
陆青帆闻言松了口气,“既然太子殿下也在,倒是不妨直接将大调之事顺便查了。”
陆青帆说完,便示意冷川抓人。
冷川运轻功而上,冲着前方户部衙门内吹了一声口哨,冷海便瞬间冲进了一个小屋。
岂料屋内传来“砰砰”两声巨响,一个人从窗户上被狠狠掷了出来!
第149章 昏招频出
冷海紧随其后,冲那人喊道:“要过招是吧?小爷今儿就陪你玩玩!”
“大人等着呢。”冷川一句话就打消了冷海的跃跃欲试。
冷海闷声叹了口气道:“行行行,知道了。”他再不耽搁,一力将人擒拿住。
那岳迅滑不溜手、借着巧劲儿又从冷海的手中挣脱,即刻冲向前方户部衙门正厅。
正厅内,新晋户部侍郎正在同太子殿下议事,蓦地闯入一个面圣之人,户部侍郎正欲开口呵斥,就被来人用匕首抵住了喉咙!
“退后!”岳迅怒声呵止,不许冷海再进一步!
冷海一看太子殿下就在后方,他一怔,赶紧抬起双手安抚道:“岳迅你抓错人了,太子殿下在你后面呢!”
虽然知晓冷海是缓兵之计,可威严高贵的太子殿下龙目仍旧恶狠狠地瞪过来:“放肆!”
“不,我没抓错人。”岳迅嘴角扬起一抹古怪的微笑:“对么,仲大人?”
新晋户部侍郎仲天恩模样肃直、一身正气,饶是被人用凶器抵住脖子仍旧面不改色,他神色从容地道:“你是易大人门下?”
可见仲天恩对易铎的人意欲杀害他的事屡见不鲜了,应对起来半点儿不慌。
“仲大人想这么理解也行。”岳迅嘴角一勾、那古怪的笑容看得人委实怪异。
“看来,你是‘明主’那方的人。”
一个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众人的目光朝来人看去:只见一身侍郎常服的陆青帆佩剑而来,通身冷冽肃杀的气场竟比之太子殿下的尊贵威严也不遑多让。
岳迅骤然如临大敌,眼底涌上一抹复杂之色,沉声道:“陆、青、帆,久仰。”
被凶犯久仰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陆青帆草草地向太子行了个礼,太子闷哼一声、没跟他计较。
“束手就擒,本官尚能给你个痛快。”陆青帆指着岳迅道:“别浪费功夫。”
云曦还在刑部衙门等着提审凶犯呢。
陆青帆武功高强,京城内外无人不知,岳迅自然也有耳闻,他浑身紧绷的模样导致抵着仲天恩脖颈的匕首又紧了紧。
“你……啊!”
岳迅狠话没说完,匕首就被一柄微小的暗器打掉了,他手腕吃痛、瞪向陆青帆,还没来得及唾骂陆青帆行事“下三路”就被冷海重新攥住肩膀,三两下栓紧双臂、再动弹不得。
陆青帆斜睨岳迅一眼,淡淡地道:“你不配我出手。”
岳迅嗓子眼儿里噎着一口老血险些没喷出来。
“嘿嘿,看我家大人作甚?那是我的暗器!”冷海嬉皮笑脸地将人提溜走,临去前还不忘冲始终冷脸的太子殿下告罪一声。
一场户部“挟人”的闹剧激烈地开始、颇为戏剧地结束,陆青帆冲太子殿下、户部侍郎行了个礼:“得罪了。”
“多谢陆大人相救。”户部侍郎仲天恩是个明事理的,向陆青帆还了个全礼。
太子殿下还等着对账呢,不耐烦地道:“行了,拘那些俗礼作甚?赶紧审你的案子去。”
一旁仲天恩诧异地瞟了一眼太子殿下。
不曾升任户部侍郎之前,仲天恩可听说太子殿下最重礼数身份、性子倨傲得紧,竟能对陆大人说出“不拘俗礼”的话来,真真稀奇。
“恕下官僭越,大调选任之事涉及诸方利益,太子殿下已经被暗处的贼人盯住了,还望殿下多加谨慎。”陆青帆提醒毕,客气冲众人颔首,便大步流星走了。
太子殿下目送陆青帆离去的身影,无语地道:“用得着你说?”
本宫心里没数?!
他斜睨一眼怔忪的仲天恩,没好气地道:“看甚?算账啊!”
“是。”仲天恩心下暗自嘀咕,陆青帆也不像坊间传闻的那般不收太子待见嘛!
且说陆青帆一行将岳迅捉拿之后快速回到了刑部衙门。
云曦主仆、任丹青和冉杓皆在大堂内候着了。
众人一打眼就看到冷海押解着一个模样五官肃正、浓眉大眼的舒朗男儿走进来。
与陆青帆那股清冽如松的冷峻英俊不同,岳迅通身透着一股书卷的秀雅气,灼灼气质十分出众。
云曦瞟了一眼旁边眼底含泪的雪明姑娘,心下暗叹不怪雪明姑娘芳心暗许,这岳迅模样确实俊。
岳迅骤见雪明、眸光亦是一怔,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竟没再看她一眼。
“大人此行顺利。”
云曦迎上去,冲陆青帆弯了弯眉眼,小声提示道:“卢尚书在屏风后面听审呢。”
想来是不放心陆青帆呢。
陆青帆眼底涌上一抹暗芒,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云姑娘也夸夸属下啊,人是属下逮回来的。”冷海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抢功。
云曦掩唇笑道:“海护卫辛苦了,待讯问完了给你做打卤面。”
上次云曦露了一手,那打卤面便成了冷海的心头好,时时刻刻都要念叨上几句。
“那属下可有口福了!”冷海激动地搓了搓手,眼神催促着已然端坐高堂之上的自家大人快些审讯。
陆青帆眉眼一沉,冷海再不敢作怪、赶紧收敛笑模样退让到一旁。
云曦主仆也悄然站在旁侧。
入京以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利用刑部衙门的大堂审讯凶犯。
惊堂木骤然一响,差役们举着杀威棍“威武”的冷喝令周遭的空气都跟着紧张凝滞起来。
蓦地,衙门外涌入不少百姓,皆被差役阻拦在了堂外。
一个小姑娘满脸兴奋、崇拜的目光盯着堂内的陆青帆一行:“太好了,终于能看到陆大人和云仵作判案了!”
“乖乖,这凶犯长得可真俊!不会是薄娘相好的吧?爱而不得、愤起杀人!”
“胡说!你看看雪明姑娘的表情……分明他俩才是一对儿。”
“难道是这小哥儿为了给雪明姑娘赎身,薄娘不许、一怒之下杀了人了?”
一时间,堂下七嘴八舌地说甚的都有,那想象力好的俨然脑补一出“爱而不得三人行”的虐恋故事来,看向“两位事主儿”的眼神也变得复杂怜悯。
陆青帆见状墨眸一转,看向任丹青。
任丹青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他压根没让百姓来听审啊!
事涉前番诸多案件,又有前户部侍郎易铎和大调之事的影子,万一再攀扯上德妃娘娘和皇子……知道的人越多、刑部的处境就越棘手。
他才不会干这等傻事儿呢。
任丹青福灵心至,瞬间反应过来。他冲陆青帆指了指后方的屏风,恐怕是卢尚书和他的师爷搞得鬼。
“看热闹不嫌事大啊……”云曦也读懂了任师爷的意有所指,不禁喃喃道。
卢尚书的心真大。
陆青帆眸光微沉,立时决定只审杀人案、不问易铎身后事。待堂审结束后再细问岳迅逼供薄娘的前后因由不迟。
一记惊堂木让堂内再度安静下来,陆青帆沉声道:“堂下嫌犯何人,报上名来!”
“下官岳迅,参见侍郎大人。”岳迅虽被五花大绑,仍旧沉敛眉眼行礼,乍一看更显得端秀知礼、颇有翩翩君子之风。
要不是捉拿岳迅时,那厮滑不溜手、负隅顽抗,还欲拉户部侍郎仲天恩垫背,冷海都险些信了这厮的人畜无害。
“本月中旬十六、十七、十八日,你在何处、做何事?”
既有百姓围看,陆青帆审讯犯人便不能如以往那般单刀直入。
岳迅亦是瞅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表现得那般平静无害。
“下官家中有事,告假三日、回了一趟家。”岳迅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一副积极配合的模样。
云曦见状秀眉紧蹙,心道坏了。
卢尚书这一招真真是昏棋。
当场捉拿岳迅、将人立时提审是最好攻破的时机;如今百姓入堂观审、案子就要重头说起,那岳迅便有了为自己翻供的数个机会。
第150章 细节定罪
屏风后,卢尚书的拳头已经狠狠砸到了师爷的肩膀上:“谁让你擅自主张的?!是不是蠢?”
师爷挨了揍,呐呐地小声告饶:“尚书大人饶命!小人也不知、不知这岳迅竟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挟持仲侍郎啊!”
今日内堂审讯变成了公开审讯,不是卢尚书的意思,而是师爷自作主张行事。
他本意是给陆青帆添堵、给自家尚书大人出口恶气,哪里想到这其中诸多弯弯绕,竟是将整个刑部都装了进去!
“混账玩意儿!平素小打小闹都是关上衙门的自家事务……”
卢尚书脑壳子都快炸了,一时想着若今日无法给岳迅定罪,太子殿下和户部那边就说不过去;可若是草草定罪,这么多百姓围观着,岂非瞧刑部无能?
一时间,竟然是这也不妥、那也不行,愣生生憋出了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卢尚书心里将师爷祖宗八辈儿都问候了一遍。
平生第一次,他心中祈愿陆青帆跟外间传言得那般断案神准,最好当堂钉死岳迅的罪名、莫要扩大事态才好。
陆青帆听岳迅的反驳忍不M.L.Z.L.住薄唇微勾,冷声道:“你乃关中人,十五年前中了会试入京赶考后便再不曾回去……三日,你回得哪门子家?!”
自从知晓岳迅可能是嫌犯,冉杓只差没将岳迅祖上十几辈儿的渊源都翻找出来了,这点子小谎言根本难不倒陆青帆。
岳迅似是早就料到陆青帆会这般问,无奈笑道:“诚如大人所言,下官是在十五年前就入京了,当时年幼、父母便将下官托付给了同乡照顾,他们人住在京郊,下官尊称一声‘大伯大娘’。”
岳迅推说大娘生病,他要回家照料,故而告假三日。
“哦?既然回家照料长辈,为何十七日会出现在飞燕楼?”
陆青帆眼底涌上一抹冷意:“我朝官员明令不许狎妓,岳大人纵然是不入流的户部官员,也断不该随意出入烟花之地吧?”
岳迅被陆青帆一说忍不住红了脸,他瞟了一眼雪明,温声道:“下官的心上人在飞燕楼,下官只是想趁着闲赋之时前去探望一眼。”
雪明闻言不喜反忧,她低下头不想看岳迅,却忍不住用力地搅动着手中的帕子,不复初见的出尘从容。
云曦悄然握住雪明姑娘搅动帕子的手。
雪明抬起眸子,云曦从容澄澈的目光仿佛无形之中给了她力量。她眼中的泪意消散,重新沉静下来。
“大人,他说谎。”雪明站起身来,跪在堂前:“他前来是打探消息,并非为探看所谓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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