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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仵作小娇娘(每天吃糖)


“我同薄娘算得上不打不相识。”卓尔回忆往事,嘴角不自觉浮现微笑。
前几年卓尔刚来京城开设花楼,生意颇有些惨淡、没少被薄娘奚落。
一次,他逞强倔强得罪了勋贵,那勋贵当即下令砸楼,气得卓尔义愤上涌,既奈何不得、又不愿服输。
薄娘及时赶到,用那三寸不烂之舌将勋贵安抚了不说、还令其给卓尔赔了银子,转而把人拉去了飞燕楼做客,狠狠宰了那勋贵一顿!
卓尔保住了花楼、又免去了一场罪责,用那勋贵赔的银钱重新修葺了花楼。
为表感谢,卓尔上门致谢,又被薄娘好一通逗弄,二人自此才算正式交了朋友。一来二去的,卓尔跟着薄娘学到了不少安身立命的能耐,花楼的生意也日渐好转。
马车上众人听得入神,薄娘那独属于江湖儿女的意气风发惹得大家赞叹不已。
“纵是风月场上讨生活的人,也不泛有情有义之辈啊!”任丹青感慨一句。
云曦赞同点头,说道:“卓公子和薄娘情谊深厚、令人羡慕。”
“薄娘于我亦师亦姐,最艰辛之时皆陪护在侧。”卓尔说及此忍不住哽咽,随即痛声道:“可她、可她死得太惨了!”
一时间,马车内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云曦认真承诺道:“卓公子,既然陆大人接手了案子,定会全力以赴。”
“多谢、多谢……”卓尔再也说不出话来,捂着脸将满腔激愤和不舍,悉数咽了下去。
飞燕楼确如卓尔所言,距花楼极近。
上次花楼失火还烧坏了飞燕楼的栏杆。
此刻,楼外围拢着不少衣衫轻薄的小倌儿和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对着飞燕楼内指指点点。
云曦一行穿过的时候,只听到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太惨了”、“我都不敢再看”、“多大的仇怨哪”之类的话。
外院门口的冷川铁面无情、谁敢靠近一步就会收获长剑的无情警告;内间由冷海看守着尸体。
卓尔被留在了外院,陆青帆带着云曦和青果进内院,任丹青、冉杓分头询问发现尸首的人调查线索。
越靠近内院,空气里便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肉香气、焦炭味足,腥且熏人。
云曦刚走到门边,就看到周围好几个熄灭的炭火盆散落在地,隐隐还有些灼热的温度。
发现尸首时,云曦才终于理解为何卓尔那样悲伤、围观数众那样不忍:尸体的模样真真是太惨了:
屋内的椅子上,一具尸首被五花大绑着,浑身的皮肉都被烤得出了黄油,那股难闻的诡异气味便是人被生生烤熟之后散发出来的。
高温将衣衫都灼化了,贴在尸首的皮肤上、焦且黏腻地往下淌,混着烤焦的血水……真真是惨不忍睹。
“云姑娘你可来了。”冷海赶紧从门内让出来,“这味道呛得很,验尸的时候还是把布巾围上吧?”
“好。”
云曦望向陆青帆,他略一颔首,示意云曦去验。
她再不耽搁,喊了一声青果,二人进去后关上了门,准备就地验尸。
第138章 玄妙飞燕楼
薄娘的尸首没法带回刑部衙门勘验,原因很简单:这是一具用炭烘烤过的尸首。
一旦触碰挪动,原本留存的线索很可能因为皮肤温度太高脆裂消散、内脏也极难恢复原样。
为今之计最好的法子,便是就地验尸。
云曦和青果戴上围巾捂住口鼻,戴好透明手套子的莹白素手便握住了尸刀,缓缓靠近薄娘的尸体。
绳索的结打得有些特别,割开前云曦特意观察过,为了保证线索完整、她走到一边用绳子打了个一模一样的后,才割开尸首上的绳索开始验尸。
“要么奴婢说小姐有先见之明呢,这绳索一割开……搓吧挫吧就碎了。”青果摩擦了一点儿绳子的边角,那绳子就捻成了粉末。
“这法子对不通晓保存尸首的人颇为管用。也是卓尔他们运气好,没敢搬弄尸首,否则就麻烦了。”
饶是如此,云曦看到那散落各处的火盆子,也看出这是有人破坏掉了的。
恐怕是卓尔和发现尸首的楼内姑娘们特意打翻了的,想着尸首说不定还有救。
可惜……
炭火烤焦的尸首很难一下子确认死因和死亡时间,云曦的剖刀对准了死者尸首的肌理,一点点细致地割开。
中间好几次都险险破坏了几处地方,惹得青果看自家小姐下刀都不禁跟着紧张起来。
“妈呀……小姐,咱们还没验过这么脆的尸首呢。”青果小声道。
尸体被炭烤的时间过长,人几乎是在漫长的煎熬中一点点烹热而死,其痛苦煎熬可想而知。
“是,但就是因为如此,才更得谨慎细心。”这样的尸首,必定会留下来很多重要线索。
云曦专注的清眸一眨不眨,接下来的数个时辰都不曾再出纰漏,验得十分顺利。
且说,陆青帆并未跟任师爷等一道继续探询口供,而是在飞燕楼内转悠。
上一次云曦提及花楼有些问题,陆青帆想看看、一墙之隔的飞燕楼是不是也存有什么猫腻。
从薄娘死去的楼内下来,隔壁几个走廊周围都没有啥古怪之处。
就在陆青帆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脚下一顿、站定跺了跺、又后退两步跺了跺脚,听到两处跺脚发出的响声竟然截然不同。
陆青帆薄唇微启,自语道:“阴阳房?”
许多青楼妓馆都有阴阳房,陆青帆此前也略有耳闻。
有些阴阳房主要是为了监视楼内不听话的姑娘,而有些则专门用于招待一些贵人、借机窃取情报……这也是为何官身不允狎妓、但不少人敢悄悄顶风作案的原因。
陆青帆很快便破解了进阴阳房的入口,扭动机关之后,屋内简单干净的陈设以及一个小小的听筒,都让飞燕楼的阴阳房看上去主为了窃取情报所造。
他没有额外发现,便快步从房间里离开。
走出房门之后,陆青帆又是一怔:这里并非他方才进去的入口,而是来到了与方才入口房间颇为相似的长廊。寻常人若打眼没看出来、当真就走错了。
“好一个飞燕楼,”陆青帆薄唇微扬,他倒是要看看,这里还有多少暗藏的玄机。
大约过了小半刻钟,陆青帆从花楼的长廊里飞身跃起,来到一处颇高的屋檐下。从高处往下看,能清晰地瞧见两处阁楼之间隐藏的走廊甬道、再转过一个角度便会进入视线盲区。
二楼之间究竟是飞燕楼主薄娘擅自做主、还是卓尔跟薄娘之间暗中勾结……得问一问卓尔才明了了。
陆青帆飞身落地,从飞燕楼门外进去的时候,卓尔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陆大人,您方才不是在里面……哎哎,有话好说啊,您带我去哪儿?!”
卓尔还没说完就被陆青帆提溜着领口,像提溜小鸡崽子似得将人拽上了房顶。
不会武功的卓尔吓得险些叫出声来,他两股战战、用力抱住陆青帆的腰喊道:“陆大人,我怕高!”
“看那。”陆青帆重新揪住卓尔的衣领助人稳住身形……主要是怕这厮揪着他的腰带不放、再惹出笑话来。
卓尔看了半天都不知道陆青帆究竟让他瞧什么,而且卓尔是真的恐高。
真不知道么?
陆青帆剑眉微蹙,指了指前方,将那两条甬道的奥秘之处点了出来。
“不应该啊,我这两栋楼一直都是这样的。”卓尔看上去比陆青帆还要惊讶。
“既如此,卓公子就再随本官走一趟吧。”陆青帆提溜着卓尔,将方才自己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其中那两处精妙的转角已被他精准掌握。
一边走、陆青帆一边点名卓尔各处奥妙巧思,听得卓尔惊叹连连。
卓尔不禁感慨道:“怪不得每次我这有什么风吹草动、薄娘都能及时赶到。原来、原来我们之间竟然有这样精密的阴阳房。”
从飞燕楼的小间出来后,卓尔内心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卓公子,如今薄娘已死、且尸首模样必是被人寻仇,你若有甚知晓细节可万莫隐瞒,否则引火烧身……官府也不能时刻守着你。”陆青帆沉声警告道。
卓尔自然知晓其中利害,点头认真承诺道:“在下既是报官之人,亦比任何人都想捉拿凶犯,断不会有所隐瞒。只是这阴阳房内潜藏的捷径通道我是当真不知……啊!我想起来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卓尔终于想到了一个细节:之前修葺花楼的时候,寻来的修葺工匠便是薄娘介绍的。
若真是薄娘动了手脚,就只有那一次。
陆青帆闻言眸光微敛,“你自始至终都蒙在鼓里,甚至从未揣度过?”
卓尔有M.L.Z.L.些不好意思,“在下独自在京城闯荡。薄娘数次帮衬于我,就算她打通了捷径密道、又不曾做甚伤害我的事,我便是当初知道了也不会计较那么多吧?”
倒也不错。
陆青帆颔首,既然此事已知,便不再跟卓尔墨迹,他重新抬手准备把人提溜到外院。
这一次卓尔学聪明了,立刻抬起手婉拒:“不劳大人送一程,在下可以自己回去!”
陆青帆见状收回手,默许卓尔独自离开。
那厢冉杓和任丹青也收获颇丰。
二人来到陆青帆跟前挨个启禀。
冉杓道:“今晨时分,有人看到薄娘的房中有烟雾萦绕、因担忧内况便推门而入,还意外打翻了火盆,结果发现薄娘的尸首、那丫头就吓跑了。”
任丹青点头附和,说还有两个姑娘当时也在场,分开询问之后得到的口供差不多。
“卓尔不是第一个发现尸首的人?”陆青帆皱眉,随即道:“那么多火盆,都是飞燕楼的姑娘打翻的?”
“……好像也有几个是在下打翻的。”
不等任丹青开口,站在不远处的卓尔就呐呐地认下了:“那几个火盆当时还热着,我担心薄娘,所以就全都……”
陆青帆脸色一沉,“你可知这般肆意破坏案发地,很容易丢失线索。”
“在下当时救人心切、确实没想那么多。”卓尔自知理亏,捏着鼻子道歉。
他并未再管卓尔的孟浪行事,思绪转移到案子上。
第一个女子入内发现尸首时,凶犯有很大可能性还在屋内……薄娘已死,凶犯还不离开、是在等什么呢?
“亦或者,是在找什么?”陆青帆锐利的墨眸蓦地盯准紧闭的案发地房门。
恰逢此时,云曦打开房门,正撞上陆青帆精锐如刀的视线,不禁一怔。
“大人,怎么了?”陆青帆从未拿这种如狼一般的视线看过她。
陆青帆神色一敛,看云曦已然摘了手套子,脸颊还不小心蹭到了淡淡的黑灰,他低声问道:“验完了?”
“验完了,大人可以勘验现场了。”云曦颔首。
验尸固然重要,勘验现场于破案亦是重中之重。
第139章 可堪为配?
陆青帆戴上脚套走进内间,还不忘转头嘱咐云曦:“说说验尸结果。”
屋内,薄娘尸首已经被云曦主仆用白布将其裹好倚在凳子,仍维持着死前的所在,旁处与之前别无二致。
可见云曦为了保留现场的痕迹,并未占据室内其他地方验尸……陆青帆赞许地望了云曦一眼。
他们果然心有灵犀,判断凶犯必定在此间留下不少线索,故需最大程度地保留案发地的所有痕迹。
云曦跟在陆青帆身后,将验尸的情况娓娓道来:“死者薄娘,原名不详,从尸首的体态和牙齿的痕迹来看,二十有五;因烹烤用刑脱水窒息而亡。死亡时辰大概在昨日的子时到今晨寅时前后。”
死亡时辰的跨度太大,皆因烹烤尸首导致;但死者人却已经在这个屋中呆了起码三日有余,期间不曾进食、唯靠被喂水维持性命。
“三日有余?”陆青帆正在勘验内间一处藏有灰沫的脚印,听到云曦的话不禁抬头确认:“凶犯将其绑在屋内三日有余,竟无人察觉?”
飞燕楼人来人往、恩客繁多,少不得有些难缠的客人需要楼主亲自出面。依卓尔所言,薄娘必是长袖善舞之人,三日不出房门恐怕早就被人发现不妥了。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云曦错开脚印走进内间,望着屋内略显古怪的细节,秀眉蹙起,竟然忘了要继续跟陆青帆讨论方才的细节。
“怎么?”陆青帆走到云曦身边,沉声问道:“这屋内不妥?”
“嗯,”云曦轻轻点了点身后的尸首,“薄娘会些轻功,手指尖有薄茧、掌上有独属于女子干活的水痕纹。”
云曦在空中大概描画了几把,“这种痕迹、操持家务的女子普遍都有。可见薄娘平素就是干净利索的人、不少轻纺纱缎都会手洗……”
说完,她指着床畔一个零落的围巾、梳妆台被拨弄过的小盒子,甚至床尾没有放整齐的鞋,都不似薄娘体征表现出来的那般干净有条理。
一旦出现违和的生活习惯,必是有人擅动过屋中的物件。
“或者凶犯早早就将薄娘控制住,一直以她的身份装扮糊弄众人。”陆青帆沉吟片刻,冲云曦招手,让她看看黑炭灰留下的残片脚印。
云曦蹲下来比划丈量了一下,陆青帆问道:“是男是女?”
女子冒充薄娘来掩人耳目的可行性会更大。
“男子。”云曦站起身来,笃定地道:“不像女子的脚印,脚骨大小也颇有差距。”
陆青帆闻言,食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又是一个疑点。”
从知晓薄娘的死因到发现屋内藏人三日却为人不察,陆青帆直觉这个案子可不是普通的伺机寻仇案了。
“凶犯是身量在五尺三寸到五尺五之间的高大男子;同薄娘是旧识。”
云曦说着,就将之前自己打了的绳结递给陆青帆:“原本的绳结已经因为烤得太脆、搬动尸首的时候碎掉了。这是我仿打的,大人瞧一瞧。”
接过围巾打成的绳结,陆青帆忍不住皱眉,“这是我们官府人打结的手法。”
“啥?”窗外,任丹青和冉杓齐齐探出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瞅着陆青帆手里的绳结。
“乖乖,还真是。”任丹青捋着胡子,“这可麻烦了,查来查去、又查到自己人的头上。”
云曦歪歪头,反问道:“官家人会学专门的打绳结法子吗?”
“嗯。”陆青帆点头,四下看了看,索性选择解开腰带准备打结。
“为缉拿凶犯、迅速锁人不伤人,会有一套专门的系绳索之法。”
窗外的两个老不休赶紧捂住眼睛,视线又从指缝里溜出来,想瞅瞅陆青帆当着云曦的面儿解腰带是几个意思。
陆青帆手法迅速地将绳子打成了死结,那结扣的模样同云曦手里的围巾几乎一模一样,但锁扣的方向反了。
“不是这样的。”云曦翻转了一下,说道:“凶犯跟薄娘相识,他绑人应该是这样……”
说着,云曦将腰带结扣解开,跟陆青帆面对面假装凶犯和薄娘,她双手绕着陆青帆的腰肢将绳结环扣翻转、系住了陆青帆的双手。
任丹青和冉杓太好奇了,二人也顾不上其他,索性从外间进来一探究竟……没错了,死者身上的绳结通过云曦的方向一转一扣,总算是一模一样了。
“陆大人厉害,云仵作也是能人,居然看一眼就学会了?”冉杓不禁感叹着。
云曦弯了弯眉眼,“冉大人谬赞了。”
“继续。”陆青帆手指一动,束缚着他的腰带便松开了。
云曦三人:“……”
也就是陆青帆,薄娘若是有他那一手,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飞燕楼案发地的情况陆青帆已然了如指掌,他示意云曦先将尸首带回去,众人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大人,云姑娘?”卓尔一反当初火场内温文尔雅的从容之态,整个人如同抽掉了主心骨,惶惶不安的模样令人心中不忍。
陆青帆冲卓尔颔首:“案件还需调查、缉凶亦要时辰,还望卓公子耐心等候。”
卓尔心里都明白,可他、他就是放不下。
刑部的几个差役需得守着案发地,陆青帆带着冷氏兄弟先撤。
云曦和青果则手脚利索地把薄娘的尸首安置在板车上准备带回去。
卓尔殷切期盼的目光不住地在云曦身上打转。
方才在陆大人嘴里什么都没问出来,卓尔不死心。他想问云曦、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青果你先走,我跟卓公子说几句。”云曦哪里瞧不出卓尔的心思?她决定给卓尔开口提问的机会。
“是,小姐。”青果扶稳尸首,跟着衙门的板车先行一步。
云曦主动上前,冲卓尔行了一礼,温声道:“卓公子可愿送我出柳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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