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顾铭亦眼睫颤动了下:“别人我不清楚,一剑山庄是受邀去赏鉴。”
“赏鉴?”辛珊思目光流转过他们放置在桌上的剑,心里头有了猜测,沉凝两息,试探道:“西蜀城林家?”
问话的语气里带着分冷落还透着隐隐的嘲意…顾铭亦心头一动:“一剑山庄确是受西蜀城林家家主林忠志之邀。只我父亲有事在身不能亲自来,故就由我和几位师兄弟代为跑一趟。”
这就热闹了。凤喜一弯唇:“林家不是做暗器的吗?怎么…弃暗投明了?”卖暗器,可不需请一些名门世家上门赏鉴。
来前父亲虽有提过这事,只顾铭亦不好说,仅道:“西蜀城离昌山远,具体的…可能我也要等到了西蜀城才能确定。”
那就是不具体的你知道喽…辛珊思扬了下唇,不打算再刨下去了,转头问凤喜一:“你找陆爻有要事?”
一下想起她还有正经事没办,凤喜一转身朝陆爻招招手:“快过来给我和顾铭亦相相面。”
什么?顾铭亦眼不由眯了下,有瞬息的懵神。在那个长相不输黎大夫的男子看来时,他不自禁地抬起两手,想要将脸捂住,但回神后又立马放下。
辛珊思是真没想到凤喜一是这样追求的顾铭亦,忍着笑,默默退到黎大夫身边。陆爻上前,伸手向凤喜一:“三两银。”
凤喜一眉头一拧,低头看了看他大张的爪子,是真想借剑给他砍了:“我刚刚不是才给了你三两银?”
“那是一卦,现在是另外一卦。”陆爻左手背到身后,腰杆挺直了。他现在也不是无依无靠。仗势欺人这套,在他这行不通。
“你…”凤喜一气得牙都痒痒,看两眼的工夫要三两银,她…必须回头望一眼顾铭亦,不然狠不下心掏这银子。
顾铭亦是既尴尬又觉好笑,凤族长的师父天晴大祭司衷于苦修,老人家带出来的凤族长虽非苦修,但对银钱的花用却也精打细算。倒是这位相师…他凝目望去,能从凤族长手里抠出银子,想来是真有本事。
看着顾铭亦,凤喜一手伸向自己的钱袋子,掏出只小银锭子,恨恨地拍在陆爻掌上:“迟兮教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
迟兮?顾铭亦知道这是哪位了,不由看向黎大夫。
随便骂,陆爻一点不在意,手中的小银锭子多可爱,面目带笑地欣赏着:“我观…”
“等等。”凤喜一伸手向他:“我之前扔桌上的三文钱被你捡了,还给我。”
辛珊思已经乐得脸都泛红。黎上胳膊松开点,让她挽。黎久久蹬不动爹爹,小肉嘴啧巴啧巴起来。
都挣了六两银了,陆爻不跟她计较那三文钱,掏出来给她。凤喜一拿了钱就转身掷向顾铭亦:“随手扔一把,不能便宜这个钻钱眼里的黑心相师。”
接住铜钱的顾铭亦难为了,一堂的人盯着,他扔也不是不扔…凤喜一应该不会轻易饶过他。
一边的时梁拐了下师兄,小声道:“扔吧。”他觉凤族长挺好,虽然蛮了点,但不是不讲理的主。人长得漂亮,功夫也了得,家世上略胜…略胜一点点一剑山庄。诸此种种,两人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唯一不好,就是生女儿得从母姓。
捕捉到凤喜一眼中的一丝忐忑,顾铭亦扬唇,三枚铜子出手,直冲向陆爻身边的那张桌。钉一声边沿落定,滚动两圈瘫躺桌面。
众人目光聚集,全在铜钱上。陆爻看了一眼,又观顾铭亦的面。没想到他与凤喜一的面还挺像。原先凤喜一的情是劫,他亦一般。只…现在不同了,他的情变了,那个劫也就不成劫数了。
凤喜一望向陆爻,等着话。
“你运气不差。”陆爻看着顾铭亦,指点上远走的那枚铜子:“劫数偏离,气候难成。”
“这跟姻缘有关系吗?”凤喜一听不太懂。倒是辛珊思心里是明明白白,文中谈思瑜之所以能惊艳顾铭亦,是因清冷寡欲、坚韧、孝顺以及高强的功夫与处事上的柔软。她穿来了,可算是从根源上打乱了谈思瑜的一切。
没有她的功力,谈思瑜就没有了文中的战无不胜。她为师立碑,捆住了达泰。达泰远离中原,又拿不住密宗,就不能为谈思瑜提供细致的情报。
没有细致的情报,谈思瑜就不知道各位俊才的脾性、喜恶、行踪。不知道这些,她怎么惊艳各路俊才,怎么跟顾铭亦一次一次地错过,让顾铭亦爱而不得?
陆爻说顾铭亦运道不错,这话…很正确。
“没有我就不会说。”陆爻转身。凤喜一一把将他拉住:“还有呢?”她三两银子不会就买了一二三…十三个字吧?
陆爻点头:“算完了。”见她狠瞪自己,立马又补充了句,“横在你们之间的劫偏离了,剩下的就看人为了。你们能不能成是你们的事,我不能说准。”
这回凤喜一听懂了,敛神问:“什么劫?”
“他的劫。”陆爻指了下顾铭亦。顾铭亦也不知自己该做何反应,应高兴吗?
“他的什么劫?”凤喜一追问。
陆爻拨开她的手:“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老天爷。”赶紧上楼,今天他绝不再出房门一步。
“我们也不打搅了,你们聊。”辛珊思告辞,与黎上转身。陆耀祖随后。时梁很识趣,抬手拱礼向凤喜一:“我们也先回房了。”
顾铭亦不好走。很快楼下大堂就空了,掌柜坐柜台后佯装打盹,三个伙计快速收拾了残羹躲到厨房去。凤喜一捡了桌上的三枚铜子,抬起头望向几步外的人。
“婚娶之事,我不好答复。”
“没要你现在答复。”
“那就以后再说。”顾铭亦微笑。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凤喜一也知自己与他连上今天才见过三次,说嫁娶太早:“那…你先了解了解我,我人还是很好的。”
顾铭亦点首:“好。你也不要只看皮相,或许我并不如你以为的那般值得。”
凤喜一笑了:“行啊,我会再仔细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我倾心相许。”
顾铭亦摸了摸滚烫的耳,拿起桌上的剑:“你来红缨镇是…”
“是路过。我想去昌山找你的,这不在对面百味庄吃饭遇上点热闹吗?”头回独处,凤喜一犹有点不好意思,手不自觉地背到后相扣下压,待顾铭亦人到近前,转身与他并肩行。
所以是一点热闹就止住了她去寻他的脚步?顾铭亦眼底生笑:“什么热闹?”
凤喜一轻嗤:“好巧不巧,跟你们正要去的西蜀城林家有关。”林家凉薄得叫她不齿。“林垚你认识吗?”
“见过两回面,无多交流。”
“林垚几天前休妻了。”
“休妻?”这个顾铭亦还未听说。
“是啊,他妻子苏玉芝不知怎么上了绝煞楼的挂牌,值一千金呢。今天中午,我跟苏玉芝前后脚进的百味庄。她坐下最多也就二十息,一趟一趟的人来,个个都跟耗子见了米缸似的。也是苏玉芝命大,叫她遇上了欠她家情的阎晴。”
“黎大夫和阎夫人管了事?”
“管了,之前阎晴已经跟三只蝉交过手。三只蝉还算有自知之明,打之前就讲开,只是切磋,输了便不挣苏玉芝的命钱。”到了天字号房,凤喜一驻足转身:“我跟你说,林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就林垚休妻的时间看,肯定是在林家得知苏玉芝上挂牌后。”
确实。顾铭亦蹙着眉头:“多谢你告知此事。”
她说这个确有提醒之意。凤喜一以为苏玉芝嫁到林家七年,即便是没有生育,可与林垚夫妻七年非假。于情于理,林家都不该在苏玉芝落难时落井下石。
“反正要换了我,你要是出事,我肯定不会弃你不顾。”
“不是该有个前提吗?”
凤喜一傲娇:“当然,前提你必须是我夫君才行。”说完,她便移步往六号房去。
看着她进房关上门了,顾铭亦转身去九号房。此次他们去林家是为赏鉴刀剑。今年年后就有风声,说西蜀城林家钻研了几十年,终于摸到了锤炼刀剑的精髓。他爹听闻,静默了片刻,只道林垚的岳家打了几代铁。
接着五六月份又来流言,说暗文阁的暗器谱遭人描摹,可能很快就有别家能制出林家一般样的暗器了。因此林家不得不另辟路,铸刀剑。这流言传了一两个月,林家的帖子就送到了昌山。
一号房,辛珊思脱了外衣,抱着犯瞌睡的闺女上铺。黎上淘了巾子来,给小人儿擦擦手脸。黎久久搔手蹬脚地阻挠、躲避,快要变脸时,她爹终于撤了。
“我怎么觉得林家这事里头有些不对?”
“一剑山庄应是受邀去林家赏鉴刀剑的。”黎上又去把巾子淘一淘,挂起来。
喂小家伙吃上奶,辛珊思轻拍着她的小屁屁:“你说…到底是苏玉芝描摹了林家的暗器谱,还是林家窃了苏家的一些东西?苏玉芝上绝煞楼的挂牌,林家是不是也有份参与?”
林家一旦开始对外铸剑,肯定是逃不过苏玉芝、苏家的眼。苏家会分辨不出自家的东西吗?可若是苏玉芝、苏家都没了呢?
只林家既是要铸剑,那为名也不该在苏玉芝上了挂牌后,将她休弃。剑,有百兵之君的美称。林家就不怕家风配不上剑吗?还是说林家有后手,亦或他们铸出的剑极好,足矣让各路剑客趋之若鹜?
黎上来到床边坐,戳了戳他闺女肉乎乎的小膀子。黎久久已经快睡着了,被他这一戳眼睛又撑开稍稍。
“别扰她。”辛珊思抓住他的手:“你也躺下睡会。”
黎上脱了靴,躺下翻身朝里:“卞广城通云镖局出事,是在泰顺二十二年春末。苏九天死在泰顺二十二年夏初。有没有可能那个时候汪轻依和林垚已经有联络?苏玉芝说,她爹死后,林垚就不再碰她了。”
辛珊思这也有一想:“林垚的祖父会不会早知苏家有好东西,才给林垚定下苏玉芝?林垚与苏玉芝成婚后,一直不让苏玉芝生孩子,是不是抱了心思,以为苏家会因苏玉芝不生对林家产生愧疚,为保苏玉芝的幸福,将珍藏的东西拿出弥补林家?”
“不无可能。”黎上枕到珊思枕上,亲了亲她的额,帮着往下说:“只林垚没想到,苏九天也因苏玉芝无出,死护着宝贝,分毫不漏给林家。正当林垚没法的时候,汪轻依的丈夫出事了,两人又联系上。
汪轻依告诉林垚,她有办法杀了苏九天。然后韩震便找上了辛良友,辛良友逼迫你去杀苏九天。苏九天被杀后,林垚作为女婿肯定是要到奔丧。他则趁苏家给苏九天办丧时盗宝,宝贝到手了,也就不用再应付苏玉芝了。”
闺女松口,辛珊思把她放正了,拉好衣服:“林家铸出剑后,传出暗器谱被描摹,头一个指向的就是娘家开铁铺的苏玉芝。我觉得这出十有七八是林家自耍的把戏,为的便是休苏玉芝。”
认同,黎上看着四仰八叉躺在他和珊思中间的小肉团:“苏玉芝不是说了吗,她找林垚质问时,林垚栽赃她描摹林家暗器谱?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林家休书上,写休苏玉芝是因她七年无出。外头许有人说林家不应这时休苏玉芝,可若是传出苏玉芝偷偷描摹林家暗器谱给娘家呢?世人会怎么看?”
“说林家对苏玉芝已仁至义尽,说苏玉芝活该遭难,不值得林家倾力相护。”
辛珊思讥笑:“够处心积虑的。之后苏玉芝、苏家被杀,韩家还是林家、汪家再往外透点风,讲苏家、苏玉芝惹了不该惹的人,这才遭灭顶之灾。最后,林家出个面,给苏玉芝、苏家收尸,还能得一通称颂。”
摸了摸闺女圆溜的小肚皮,黎上叹气:“我觉得陆爻教授的那套挺好。让苏玉芝先把事闹大,看林家什么反应。若是如我们推测的,那苏玉芝再将林垚、林家欺她的件件事挑明,并且质问林垚为什么这样对原配妻子?”
“你叹什么气?”辛珊思看了眼闺女,一手支起头:“是嫌我把你闺女养得不好?”
没有,黎上目视她:“我要是苏家当家人,手里有好东西,才不会捂着藏着,随便找个大户依靠,也比让小贼惦记的强。”
“关键你不是苏家当家人。”
“把久久放床里睡好不好?我想抱抱你。”黎上不等答应便拗起身,手插到小家伙身下,将她托起越过她娘,放到床里。
辛珊思往外挪了挪。
放好闺女,黎上还轻轻拍了几下,等小团子彻底安稳了才躺回床上,将她娘纳进怀里,抱紧。
“之前凤族长还夸我眼光好。”辛珊思埋在他颈口:“我也觉得我眼光好极。”
抬起她的脑袋,黎上攫住唇,用力亲吻。
紧紧相依,岂会不知他情动?辛珊思承着他的热烈,回应着。黎上清楚现下不是好时候,勉力压抑,却又不自禁地将她拥得更紧,缠缠绵绵,许久才稳住心绪稍稍放开点她。
“你睡会。”
“你呢?”辛珊思望着他晕红的眼尾,抬手摸去他鼻上的汗。
黎上弯唇,鼻尖蹭了蹭她的指,哑着声到:“我冷静冷静。”
不由笑开,辛珊思决定配合一下,翻身朝里,牵住她胖闺女的手,闭上眼睛。
许是中午的震慑起的作用,下午连带夜里,梵晴客栈都太太平平。翌日寅时,尺剑起身去套驴车。苏玉芝虽因着担心家里,一夜几回梦醒,但气色看起来还是比昨日好不少。
一行到楼下才落座,一剑山庄的人也下楼了。片刻后,凤喜一到,看了各人用的早饭,要了豆粥和包子。今天她没再挨着顾铭亦的桌坐了,瞪了几眼美美吃着小鱼的陆爻,走到他身后那桌,正对着阎晴一家坐:“你们去哪?”
“西蜀城。”辛珊思答话。
有点意外,顾铭亦抬眼看向苏玉芝。凤喜一点点头:“既然你们都去西蜀城,那我也去西蜀城转一圈。”
察觉有人在看她,苏玉芝移目望去。见状,辛珊思淡而一笑:“还没跟你说,一剑山庄受林家之邀上门赏鉴。”
“赏鉴?”苏玉芝凝眉:“赏鉴什么,是又做出了新奇的暗器?”舀了调羹粥往口边送,只送到半途手一下顿住,眼神蓦然凌厉,再次看向一剑山庄的人,调羹铛一下放回碗里。
顾铭亦拿了个馒头,撕了一块放进嘴里。
苏玉芝如此反应,辛珊思心里就更加确定苏家藏着的是铸剑之法,送了个包子过去:“吃吧,有什么事我们一会再说。”
木木地接过包子,苏玉芝想起一事,前年夏她爹出殡的前夜,林垚突然上吐下泻,因这她娘就没让林垚跟随去苏家老屋。待她送完爹最后一程回来,林垚还躺在铺上。她小弟给请了大夫,大夫说林垚是吃错东西了。
林垚怎么会吃错东西,他向来谨慎?
除非…除非他故意。
思及一可能,苏玉芝想锤死自己的心都有。林家怎么会铸剑,还敢下帖请一剑山庄的人上门赏鉴?她的婚事不会就是一场算计吧?大口咬包子,眼睁大大的,泪慢慢渗出,想她死,她偏不死。
吃好早饭,辛珊思抱过没睡醒有些闹嘴的闺女。黎上赶驴车过来,她领着苏玉芝上了车。
御剑山庄九人与凤喜一都没骑马。凤喜一不管那么多,上了陆爻他叔爷的长板车:“你们快过来坐。”
“不了。”顾铭亦感受着脚腕、手腕上的重量,神情严肃:“出门既是历练,我等不能懈慢。”一剑山庄的剑,讲究的是快、轻、准。他比他爹还差得远。
不坐就不坐吧。凤喜一屁股往中间挪了挪,盘起腿闭目打坐。
驴车晃晃悠悠的,没等出红缨镇,躺在窝篮里的黎久久就被摇睡着了。苏玉芝爱怜地看着肉乎乎的小人儿,心里生了丝庆幸,红红的眼眶框不住辛酸,她凝噎问道:“阎夫人,您说我祖父是不是被骗了?”
沉默几息,辛珊思轻吐一气:“所以苏家藏着的是铸剑之法?”
到了此般境地,苏玉芝觉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了:“传言,您在洛河城用过三通教教主方盛励的薄云剑?”
辛珊思颔首:“我确实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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