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唯有摇着宝石扇子的维维安面不改色迎上去。
“任务完成的结款打进你账户了。”她对时冽说，“另外其他保皇派贵族为了感谢你的大义另外给你送了些东西当作酬谢。”
菲尔在外面丢了一圈找回来的消息根本瞒不过那帮狡诈的老狐狸，更别提菲尔自从回来后便不耐烦皇室教师，整天念叨他们不如时冽，巴不得给时冽拉稳所有老师仇恨。
时冽淡定：“哦，他们送什么了？”
大概只会是一些走过场的谢礼。
她不抱期待。
维维安神秘一笑，把礼单递给了她。
时冽随意扫了一眼。
又扫了一眼。
“啪！”
她把礼单放到距离眼睛只有十五厘米的位置看了又看，瞳孔具现化出现了两个“￥”号，仿佛看到了一连串的星币。
“你们保皇派打算逼宫让女王擅位给我了？”她问。
“当然不是。”维维安笑容出现一丝龟裂，她假意轻描淡写，“三个军工厂规模的武器制造厂和一间科研室罢了。”
时冽挑眉：“帝都星一共才三个军工厂，你们真不是簇拥我造反？”
“是为了资助混沌星。”维维安无奈，“当下武器装备是最赚钱的行业，你又挖掘了新型金属，未来一段时间建设混沌星不用担心缺钱了。”
“什么什么，武器制造厂很值钱吗？”宋小熙凑了过来。
时冽点头：“军工厂级别的武器制造厂很值钱。”她加上了定语。
宋小熙举手，一双星星眼亮晶晶的：“那我可以买很多很多糖葫芦吗！”
许梦忱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军工厂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虽然确实值钱。
但问题是这是用来建设混沌星的钱呐。
时冽严肃：“你还没当官就自学挪用公款了吗？这是拿来建设混沌星的钱。”
许梦忱松口气，小孩子的话不作数，大人头脑清醒就好。
时冽理直气壮：“我们难道不应该首先为我们的新家园买一架私人豪华飞船吗？”
许梦忱又提起气，甚至带上了颤抖。
果然古往今来做贪官这种事都是不分年龄融会贯通的。
“不。”
不知什么时候苏乐抱着光脑从卧室走出来，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眼镜。
许梦忱心道好在还有一个没有被金钱冲昏头脑的战友。
苏乐慷慨激昂：“我们上次看好的那架私人豪华飞船要一百二十亿，太浪费了，我觉得在那之前我们应该先改善混沌星的生活环境。”
许梦忱暗自点头。
还是苏乐清醒。
苏乐推了下眼镜，反光的镜片令他看上去格外值得信赖。
他把光脑屏幕对准他们，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内容说：
“实不相瞒我早就做好五套方案就等现在了。”
许梦忱看清楚上面的字后呼吸凝滞。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名为开荒手册的方案上第一条是建游乐场？
谁开发荒星从游乐场开始？？！
更令他晕厥的是，
时冽犀利点评，一针见血道：
“游乐场要建粉色主题的。”

◎时老板日记：带你解答疑惑◎
时冽和苏乐越聊越嗨, 五个祸国殃民的方案不够当场又想了七八个，根本没有制止的余地。
活像昏君和她进谗言的妖妃。
许梦忱扶额。
他怎么会有一瞬间误以为苏乐靠谱？时冽敢点火这位就敢煽风，他们可是杀人递刀的好搭档呐。
眼看两个败家选手的话题从享乐设施延展到打击星盗扩充地盘建更多的享乐设施, 插不进话的许梦忱和宋小熙面面相觑。
宋小熙眼珠滴溜溜一转, 掐准时机睁大无辜的眼睛朝许梦忱卖萌：“哥哥, 小熙想恰糖葫芦。”
有两个离谱人士在前，他的小要求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许梦忱同意的概率大大增加。
都怪时冽限制他吃糖，又有特殊的监控手段，他不得不在每次吃糖前就近征求身旁一位家长的同意。
许梦忱：“……”
算了, 和那两位比起来吃几串糖葫芦不算什么。
“吃吧吃吧，回去以后给你买。”他无奈地说。
正中所想的宋小熙笑得很开心：“要粉色的哦。”
许梦忱没绷住表情。
你们为什么对粉色那么执着啊喂！
“开玩笑啦，水果和山楂才是糖葫芦的正统, 我不吃别的口味。”逗到许梦忱, 宋小熙笑得更开心了。
说完他兴致勃勃加入建设规划的队伍：“那我们就从建设游乐园开始吧！小时候我偷偷跑下山自己去玩过一次, 后来时冽也带我去了一次，那可真是个令人快乐的地方。”
他边说边回忆：“时冽为我翻新游乐园，那些一起来玩的朋友们都很开心。”
时冽点头：“贫民区太久没有欢笑声了。”
“我提议第一批开工的建筑里带上我的道观。”宋小熙举手，“面积要比帝都星那个大！”
“身板一丢丢，野心倒不小。”时冽看他。
“前期建筑肯定要是功能性的, 我的道观能吸引很多外星信徒来当免费劳动力。”宋小熙摇头晃脑说得头头是道。
“此言有理, 准了。”时冽大手一挥批准，“苏秘书。”
金丝眼镜苏秘书立即应答：“好的时老板, 加上了。”
宋小熙心中一喜，得寸进尺道：“该订做新的道袍了！我也该升级观主了！档次不一样了我的金线要是最多的！”
时冽睨他, 他当作看不见, 自顾自继续说。
“新的道观不必那么沉闷, 按照我的喜好来建，我喜欢蓝色，整体色调就采用五彩斑斓的蓝吧！”
时冽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慨：“承包你的工程的设计师算他倒霉。”
“五彩斑斓的蓝是什么蓝？”许梦忱晕晕乎乎，“存在这种蓝吗？”
后面一句话他在问宋小熙。
宋小熙果断摇头：“不知道呀，反正我是甲方，站着说话不腰疼。”
机甲师 工作内容设计＋修理 常年当乙方 时冽冷笑：“回头设计师的精神损失费你自己承担，别想走公帐。”
“这怎么行！”宋小熙大叫起来，“贫道两袖清风，没钱！”
对于他的话时冽一个字都不信。
她冷漠道：“你私下卜算一回的价格炒上七位数，比我都赚钱。”
被揭穿的宋小熙摸摸鼻子：“饥饿营销嘛，而且我讨厌上班干活，就提高门槛和价格喽。”
许梦忱痴呆：“你为了把零花钱从一周200提高到一周250缠了我整整一星期。”
为了五十星币撒泼打滚，结果背地里干着七位数的买卖？！
许梦忱金钱观受到巨大冲击。
宋小熙缩缩脖子，声音不再像之前理直气壮的态度一般洪亮：“我的钱不能动，我要给师父塑金身的。”
“塑金身。”时冽重复一遍他的话，“两袖清风？”
宋小熙的鬼主意想当然被筛掉，顿时屋子里响起哀嚎。
“先把网络覆盖起来，现有的内网太落后了。”时冽不遮掩眼底的嫌弃。
苏乐在光脑上画勾：“记住了。”
一通折腾后即合理又离谱的初始建设方案敲定。
“我们上次看好的那架私人豪华飞船价值一百二十亿。”时冽自言自语念叨，她还没放下执念，“一百二十亿耶，好多钱，舍不得买。”
苏乐与其同步沉思。
两人如同严谨的学者讨论学术定理。
“有了。”时冽眼睛“咻”一下亮起，“不如让帝国贵族送我们吧。”
她高兴地转向维维安：“保皇派的贵族会欣然同意的吧。”
维维安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点头：“我去转告他们。”
许梦忱彻底茫然了，他的世界观和金钱观同时受到了巨大冲击。
答应了？！
苏乐收起光脑，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跟着亲王押宝，押错了不用负责。看中你和游行倦的联系，认为游家是我们背后的支持者，我们的态度和动作代表了游家，所以想当然等待我们和沈家为代表的贵族鱼死网破后坐收渔翁之利，他们大概希望你在解决帝国内乱危机之后、到混沌星上任之前死了吧，哦对，最好再把混沌星的罪犯清扫一下，顺带游家元气大伤他们就更满意了。”
许梦忱瞳孔地震，忙不迭阻拦道：“苏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时冽的反应倒是风轻云淡，显然她很清楚苏乐所说的就是目前帝国上层保皇派的想法：“我懂，这些邪恶的反派早晚会被朕制裁。”
许梦忱扶额：“你又懂什么了。”
“皇上威武。”苏乐尽职尽责鼓掌。
许梦忱对他们的一唱一和表示无语。
更像想一出是一出的昏君和睁眼瞎吹捧的妖妃了！
时冽投去耐人寻味的一瞥：“许爱卿，你对这个世界的黑暗一无所知哦。”
苏乐眨眨眼：“不过要是真的花一百二十亿买私人豪华飞船说不定就没人在意我们了，他们会觉得我们是胡来的脑残暴发户不足为惧。”
时冽耸肩：“但是建设混沌星需要很多钱，我的每一分钱都要为超越帝国的游乐园添砖加瓦，搞不来花钱藏拙伪装让别人放心的事。”
许梦忱沉默了。
他不受重视但自小出入帝国上层场合。
贵族是这样的。
他们不想要出力却想坐享其成，沈家要造反了死到临头都不愿意自家率先出钱出人，只想等待退无可退以后别人先出手，总觉得自己“沉得住气”是大智慧。
许梦忱默默地看向维维安。
帝国亲王在场呢，讲坏话的时候好歹避着点吧？
维维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看不上以沈家为代表每天寻思怎么挑起内战的贵族，同样看不上同为保皇派每天龟缩想着如何保全自家并趁乱让自家获得最大利益的贵族。
她一点不在意地为时冽竖起大拇指。
然后讲正经的事宜：“时冽，他们表面上支持，实际上不会允许再出现一个独立星系，你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你想去哪个星球当秩序长我都能给你安排，并且放给你星球长的权力，只需要你偶尔为帝国付出那么一点，我说的一点远不会有你打算为混沌星付出的多，你想要享受权力的话凭你几次捣毁人体/实验还救回帝国亲王的成就留在帝都星不难，你会有很高的起点。”
她抛出了相当大的诱饵。
“混沌星没什么好的，没有先进的设备，没有喧哗的闹市，连人口都没几个。”
说着维维安嫌弃地皱眉。
她不懂混沌星有什么值得时冽留恋的，仅仅在这儿呆了几天她就受不了了。
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人都没几个。
“不光是混沌星。”时冽前言不搭后语说了一句。
她看向窗外叹了口气：“回程中途停一下吧，去古蓝星系边界。”
“靠近边境的那条边界？”维维安问。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这一次的谈话不了了之，一直到回程那天。
“先去时冽说的地方。”维维安吩咐。
时冽无所事事地在飞船里走动。
维维安好奇：“文亦蓝安排的虫族飞船又不在古蓝星系停靠，他们在帝都星等着接你们呢，你在这儿停什么？”
“解答你的疑惑。”时冽道。
维维安更不解了。
她有什么疑惑？不就是想知道她为什么偏要留在古蓝星系。
难道说古蓝星系还有不为人知的富裕星球没计入档案内才让时冽如此流连忘返？
怀着期待答案的心情，她等到了飞船停靠的那一刻。
时冽从箱子里翻出两件厚厚的棉袄，丢了一件给她。
“快，穿上堡垒。”
维维安拎起衣服挑剔地说：“太臃肿了，我不穿。”
这件棉袄又厚又长，从脖子裹到脚踝，穿上以后一定很像粽子。
她才不要穿这么丑的衣服。
“外面很冷的，你不穿厚一点出去以后贵族仪态都保持不住。”时冽道。
维维安坚定拒绝并认为贵族的脊梁不会被区区风雪压弯，她有在各种恶劣场合下保持风度的本领。
“要风度不要温度，你是勇士。”时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把厚实的大棉袄放在了靠近舱门的位置。
维维安看到她放衣服的地方，明白这是等她妥协。
她才不会为区区寒冷而妥协。
直到舱门打开那一刻她都是这么想的。
“时冽，你有帽子没有！”
维维安才和风雪打了一个照面就感觉脸颊要失去知觉了。
一个土黄色的帽子被扔过来。
她来不及嫌弃套在了头上。
这竟然是一个极寒星球。
“我们有雪地里的交通工具。”见时冽直接走出去，维维安从后提醒。
时冽摆摆手：“只能走，以防万一你让人开一辆车离远一点跟在后面。”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有能源矿吗？”维维安只好徒步跟上，走了几步气喘吁吁。
时冽踩着皑皑白雪如履平地地行走：“没有，你们帝国的探测仪比我清楚才对。”
“有珍贵资源？”她艰难地追上时冽的步伐。
“没有，有的话早被罪犯挖干净了。”
“有星盗驻扎你要来剿灭他们？”
“没有，星盗嫌这里环境恶劣。”
她停下脚步：“那我们来这儿为了什么？”
时冽回头：“为了人。”
“这里能住人？”维维安惊讶。
时冽轻飘飘地点头：“大约有两万人口。”
维维安皱眉。
两万人口对于一颗星球来说人口太少太少，少到帝国都懒得记载这颗星球。
但对于这么恶劣的环境来说又太多太多，他们怎么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的？
“这里的人很排外，你别说你是帝国人。”时冽道。
维维安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她们身后跟着帝国护卫队。
“没事儿，只要你不说他们就不认得。”时冽无所谓道。
维维安忍不住问：“既然只是见人为什么不能乘坐交通工具？”
时冽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走了很久很久才看到一个破败到连门都没有的屋子。
“屋里有人！”维维安视力很好。
她看到的是两个依偎在一起的人，一老一小蜷缩在湿冷的被褥里，几乎被冻成冰雕。
她呼吸一窒，就见旁边一个影子飞快窜了出去。
阿奇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也的确快死了。
他和奶奶抱在一起取暖，其实这样很不好受，因为瘦骨嶙峋的两个人相拥彼此都觉得膈人。
可是没办法，这是唯一让他们死去得慢一点的方式。
阿奇听到奶奶模糊的呢喃：“别怕，别怕，你阿爹很快就回来了，他会带来秩序长大人的物资，我们会熬过这个冬天。”
阿奇的嘴唇冻得发紫，鼻尖通红，可他的眼睛格外清明。
“奶奶，我们再坚持一会儿，秩序长大人每个月都会给我们物资，我们一定会等到了。”他小声说。
可他知道父亲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的父亲耐不住寒冷卷走家里最后一点物资跟着临时落脚的星盗跑了，他最后只看到了父亲眼里的抱歉和决绝。
其实奶奶也看到了，但是她说阿爹不会抛弃他们的，他们雪族因为体质原因离不开这颗星球，阿爹不会走太远的，他一定是去想办法带回来更多物资了。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相信着这个谎言，好像这样就能让绝望来得更晚一些。
明明他们雪族已经熬了那么久，熬到了心善的秩序长上任，为什么他们还要被冻死呢？
阿奇想不明白，也没力气想了。
他的眼睛似乎要被冻住了，眼皮越来越沉。
“阿奇，别睡。”奶奶嘶哑的声音传入耳中。
“别睡。”
好像有别人的声音。
阿奇眼珠动了动，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
这个人好像五年前上任的秩序长哦。
他记得秩序长的长相和名字，知道他们族人的恩人是个年轻的女孩。
“时秩序长……”
“我在。”
时冽抱起摸起来没有一点肉的小男孩，把厚实的外衣脱给祖孙两人，抱起他们飞快跑向车子的方向。
维维安磕磕绊绊地跟上。
她心里有好多疑问。
为什么不让开车？
为什么有人生活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
最重要的是。
为什么刚才的小男孩喊时冽秩序长？还精准喊出了她的姓氏！

可时冽只是安静地站着。
祖孙俩缓过来后看到周围环境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老人下意识护住年幼的孙子。
“奶奶，是秩序长大人。”被捂住的阿奇闷闷地说。
老人视力不太好了, 盯着维维安看了两眼, 又看向时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