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根据纸片指引，时冽二人来到它们来时遇到“情况不太好的人类”的地方，可惜人去楼空。
时冽不打算放弃寻人，她将纸片重新分组，每走至一个岔路口就先派纸片探路。
五十六张纸片分组-探路-返回，一遍又一遍重复，终于有所发现。
“冽冽，四号小组回来报告！前面有人行动的痕迹但是我们受到了阻力无法靠近！”
纸片盘旋在他们头顶汇报见到的情况，飞了几圈话说完后从高处落下回到时冽掌心。
“走。”时冽揣好纸片，往它们指引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间昏暗的实验室，时冽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看向苏乐，从他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沉重。
——越靠近纸片说的地点，与苏乐异能极为相似的能量覆盖更加浓厚，远远超过她遇到的透明射线攻击。
时冽蹙眉，她想不通：“不应该，如果他们已经研究到这个地步，为什么外面的防御射线那么弱？”不该采用最强的防御系统来绞杀所有入侵者才对吗？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防御上有所保留。
对于本源异能，苏乐最具备发言权。
他立定垂眸：“不是他们。”
他猛地锁定某个方向，双目覆上一层冰霜：“出来。”
前方墙壁后传来一道悦耳的笑声。
一个形容枯槁却难掩靓丽的女人款步迈出。
“嘿，两位救世主有烟吗？”

◎时老板日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没驾照◎
寂静昏暗的实验室里冷不丁出现一个女人, 场景有些突兀可怖。
女人出现的刹那，时冽感受到空气中蕴含的压力再次增加。
苏乐往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有他的异能与对方对抗, 压力小了许多。
她没有从女人身上感知到对他们的敌意, 但是空气中弥散开的异能无时无刻在冲撞他们。
异能失控。
她得出结论。
时冽细致端详眼前的人。
穿着纯白色衣服的女人长发及肩, 发尾泛红有染过后头发长长的痕迹。她的两颊深深凹陷，衣服包裹下的躯体瘦骨梭棱, 露出的双手用骨头上包了一层薄皮来形容也不夸张。
不过女人的精神状态不错，她神采奕奕，笑容充满生命的活力。
时冽观察女人的同时, 对方也在打量她。
瘦削的女人朝时冽露出微笑：“谢谢你啦，多亏你闹出动静，祁观礼匆匆走了, 不然我们就要被处理掉了。”
她扭头朝身后看。
时冽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不远处的椅子上瘫着一个几乎失去人形的男人。
他还清醒着, 勉强向他们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目光频频闪动，仿佛随时都会消散而去。
“原来祁观礼也会慌乱。”他奋力从喉咙口挤出嘶哑的音节，带点调侃意味。
时冽手指无意识抽搐，心情如同灌铅般沉重。
“我吓到你们了吗？咳，抱歉, 咳咳。”椅子上的男人语气温和, 说完话后剧烈咳嗽起来。
女人忙过去抚他的背为他顺气。
等男人好些了，她才说：“你们不用再找了, 这座地下基地只剩我们两个存活的实验体。”
“分解异能。”时冽看着周围逐渐融化的部分物体，说道。
女人摇头：“不, 我的异能是重组, 只是被加塞了别人的基因才会变得无法控制。”
“你姓沈。”苏乐忽然道。
“也是, 沈家那样有名望，提到重组能联想到并不奇怪。”女人有些讶异，但只有一瞬，“你猜对了，我叫沈怡宁。”
她牵起另一个男人的手：“他叫裴安，我们是恋人。”
时冽垂眸：“组织和祁观礼都会死，我先带你们出去治疗，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不用。”沈怡宁望着裴安，“我们从被送入实验室起就被注射了特殊药物激发潜能，从那一刻起我们就被宣告死亡了。”
裴安一讲话就牵扯全身疼痛，他只好轻声叹息，用悲哀的目光看向爱人。
沈怡宁面上没有痛苦，更多的是一份淡然，她伸手为裴安盖好毯子，继续说：“进入实验室的两年我们总被关在不同的笼子里，每天都能见面却只能听到对方的惨叫，我还以为我被销毁前都没办法和他说话了。很幸运你们来了，给我们争取到安静说会儿话的时间。”
“你该亲手解决祁观礼。”时冽希望他们活下去。
沈怡宁笑笑：“我很想亲手杀了他，然而等不到那天了，别看我表面上好好的，我的器官承受不住庞大的能量被分解得差不多了。让我们临死前为你们提供一些消灭绯目组织的帮助吧，毕竟我恨透了祁观礼，更恨把我们抓来当作小白鼠的组织。”
她神情自若地向时冽眨眨眼：“你知道为什么祁观礼胆子那么大，敢在帝都星中心修建如此庞大一所地下实验室吗？”
沈怡宁不需要时冽回答知不知道，她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因为这片地面上住的每一家每一户都和绯目组织达成了交易，他们每一个都是绯目组织胆大妄为的靠山，沈家、裴家……很多想都不敢想的大家族。这个别墅区啊，就跟帝国的大家族一样，从根基里就烂掉了。”
她太久没和人说话了，很享受有人倾听的氛围。
“其实刚才我想偷袭他，可惜他能够把异能灌输进我的体内，自然有压住我的信心，这道名为‘分解’的异能组织已经研究近十年了，早就掌握了破解它的方法。”
“我听上一个来自沈家实验体说，原本沈家的主要研究方向是长生，但是后来出现了一个异能变异的倒霉蛋，家族转而把项目资金投入到分解异能，他们想改变家族基因，让每一个人都成为战斗武器，让帝国改朝换代。”
“听说被提取分解的那个人成功逃脱了家族的控制，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被家族折磨过后很难安心生活吧，希望他在经历了不幸中的万幸后能过得好一点。我期待沈家覆灭的一天。虽然我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但我相信它总会来临的，就像今天你们来了。”
“很开心终于有人敢跟绯目组织叫板了，传说上回有人敢这么做还是在七年前，没想到我也有幸能见到这一幕。”
她张开双臂，拥抱崭新的自由。
“很遗憾我对组织了解不多，只知道祁观礼于六年前和组织达成合作，而沈家和组织联系密切，起码十五年前就开始合作，组织的名字叫绯目，代表图案是一只眼睛。”
时冽提起银箱，正对上它顶部的眼睛图案。
她攥着提手的拳头紧了紧。
“我叫时冽。”时冽重新抬起头，眼底隐隐透露出坚定的信念，“也许你没听过我的名字，但是知道我做过的事情。”
沈怡宁微愣。
“七年前我拆了C- 203星球的实验基地，那次我成功了，以后也会成功。”
“不用担心逃出沈家的孩子。”沉默良久的苏乐说，“他现在过得很好，走出了阴影，有了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有了和沈家对抗的底气。”
“你们……”沈怡宁短暂愣怔后开怀大笑，“很高兴认识你们呀。”
她回头，对着裴安笑出了眼泪：“裴安，我们的灵魂有救了。”
时冽看了眼实验台。
组织中祁观礼地位不低，享用了数不尽的资源，实验室里的材料可谓应有尽有。
放出几张纸片，不一会儿它们搜罗好了她需要的东西。
几样东西在她掌心融合变幻。
停止变化后，时冽把它递出去：“没有香烟，这几个东西加在一起和香烟味道类似，你将就一下。”
她滞了滞，像是无意中说出一个提议：“我看导航上别墅区旁边有个大型超市，出去再买也行。”
沈怡宁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拒绝了提议：“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有它就够了，我控制不了异能暴动，就不出去给别人带来麻烦了。”
时冽让纸片把实验室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打火工具。
“没事儿，解个嘴瘾。”沈怡宁无所谓笑笑，夹起酷似香烟的纸棒，深深吸了一口，“你们走吧，我快压制不住了。”
“你们不走？”时冽不愿放弃。
“不走了。”
沈怡宁走到裴安身边，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我和裴安想好了，我们坚持不了多久，最后嘛，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裴安忍着疼痛回握住她的手，轻轻点头。
实验室内已没有活着的实验体，再找下去没有意义。
时冽最后回了一次头，沈怡宁叼着烟笑容爽朗地朝她挥手。
苏乐破开一条通道，带着她离开。
沈怡宁望着灰尘中时冽和苏乐的背影，蹲到裴安身边，趴在他的膝头。
“裴安，我点烟了哦，这回是你允许的。”
她展颜一笑。
时冽和苏乐到达地面后加速冲出别墅区。
本和平宁静的别墅区地下“轰隆”一声巨响，炽热的火浪夹杂铺天盖地的尘土炸毁了整个别墅区。
有人抱头鼠窜，有人破口大骂，丝毫看不出往日贵族们的风采。
“星网发布照片制造舆论并通知所有媒体。”时冽极冷静地道，“记得要‘不经意间’露出实验设备。”
“好，我明白了。”小光脑严肃地回答。
它平时爱玩爱闹，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它发挥出一台精密仪器的最高水准，模仿路人口吻多线操作，操作同时灵光一闪发了几份图片给联邦媒体。
小光脑脑筋灵活，心想你们大家族再能控制舆论，手也伸不到联邦那去吧，这种打压他国的大好机会联邦政府可不该错过。冽冽说过，借刀杀人嘛。
时冽站在围墙之外，却觉得自己身在围墙之中。
她说：“她喊我们救世主的时候咱俩可没反驳。”
“伟大的机械师和杰出的数据师，肩上多点责任好像没什么。”苏乐说。
“嗯。”
“时冽！苏乐！”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冽和苏乐齐齐一愣。
他们回头，正对上一辆停在他们背后的悬浮车。
车门开启，宋小熙嫌弃地捂着口鼻朝她们招手，他闷声闷气喊道：“喂喂喂，灰尘太大了你们快进来，我要关门了！”
苏乐操纵异能包裹车厢，宋小熙这才敢大口呼气：“哎哟，憋死小孩啦。”
“你们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让你们别等我？”时冽惊讶不已。
“你只喊苏乐不喊我们，甩下我们二人约会，是不是不爱我们了！”是筝明气鼓鼓地瞪她。
“怎么会！”时冽连忙讨饶，“我平等地爱你们每一个。”
是筝明不依不饶：“你最爱哪个？”
“你最爱哪个？”文亦蓝目光犀利，凑上前来。
许梦忱看到蠢蠢欲动的宋小熙，想拦但没拦住。
宋小熙眼睛一亮，过来凑热闹：“快说，你最爱哪个？”
时冽瞬间压力巨大：“手心手背都是肉，选不出来嘛。”
“哦——”是筝明脸凑得更近，狐疑地问，“我是手心还是手背？”
时冽被逼至车角，笑得脸僵：“这个嘛，不好说。”
宋小熙趁机煽风点火：“咦，合着就苏乐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呗。”
时冽冷笑：“脚底板别讲话。”
降级成为脚底板的宋小熙撇嘴：“哼，也不看是谁算出了你们的位置。”
文亦蓝连连点头：“小熙有真本事。”
她彻底信服了，继而想到上回棒棒糖换一个卦象稳赚不亏，宋小熙说她联赛能找到队友那就一定能。
“在那！他们上了那辆车！抓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外面乍然响起的枪/击声令车内众人一凛。
“糟糕，被发现了。”时冽耸肩，“本来想做好事不留名来着。”
许梦忱慌忙坐到驾驶座上，操作悬浮车撤离。
他人虽然到了但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结结巴巴地问：“时冽，你们、你们干了什么大事吗？”
时冽一撩马尾：“炸了一整个别墅区而已。”
许梦忱脸色一变：“我记得这里不光住着很多贵族，还住着沈家直系和一位皇家公爵。”
“还有伯爵呢，那太妙了。”时冽勾唇，“事情变得更有趣了。”
许梦忱一边打开自动驾驶系统一边崩溃：“时冽！你不要再念小说台词了！我在讲认真的！你会被遣返回混沌星的！”
时冽惊喜：“哇，你也看小说？看的哪一本？《星际第一修理工》还是《顶级数据师只好摆摊》？我跟你说那个剧情啊……”
许梦忱生无可恋：“嗯，是，我也觉得好看。”
无数装备高级的人在后面追击，激光和子弹击中他们悬浮车。
一枚炮弹击中车边，悬浮车差点被气流掀翻。
许梦忱脑袋“嗡”一声炸开，他紧张到手心直冒汗，不敢再让人工智能操控，而是自己掌控驾驶权。
他的朋友们都在车上！他绝对不能让朋友出事！
他咬牙把控方向，闪避所有攻击。
“你开太稳了，甩不掉后面那群人。”时冽冷不防在他耳边说道。
“我来。”
他手中的方向盘被时冽接手。
“车辆行驶中，请各位乘客站稳扶好。”时冽食指中指并拢，从额角向斜上方一划。
语音刚落，她猛地一脚踩上油门。
原本行驶平稳的悬浮车“噌”一下冲了出去，三秒内与身后追击者拉开了大段距离。
“啊啊啊啊要撞上了！”宋小熙跳起来挂到苏乐身上尖叫。
还没进入变声期的少年叫声尖锐无比，苏乐被他吵得发晕。
“宋小熙，你正常点。”
“啊啊啊啊好刺激！”文亦蓝眼睛亮晶晶的，抱着脸色惨白的是筝明笑逐颜开。
“呵、呵呵。”是筝明回拥住文亦蓝，刺激得说不出话来。
“嘀，警告，您的信息已上传至秩序局，请您立刻停止驾驶。”
悬浮车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警告提示。
许梦忱傻眼：“帝都星不限速，我们也没撞人，为什么会有官方警报？”
“哦，这个啊。”时冽瞥了眼，淡定道，“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没悬浮车驾照。”
许梦忱双目无神，嘴唇微微颤动：“完了，交通惩罚很严重，会被强制遣返的。”
时冽无辜，机械局给她颁发了卡丁车驾照，哪晓得不通用嘛。
“啊？冽冽会被遣返？那我得等毕业才能去混沌星找你玩了。”文亦蓝苦恼皱眉，“是不是得加紧搞个欢送仪式？”
是筝明接着说：“强制遣返一般次日立即执行，要不今晚搞欢送仪式吧。”
一直尖叫的宋小熙抽空吼了一句：“我跟时冽苏乐一起走，欢迎仪式要挂横幅的话我名字必须在时冽和苏乐前面！”
苏乐挑眉：“你给我安排好了？”
宋小熙嘿嘿地笑：“肯定时冽去哪你去哪嘛。”
“不害怕了就下来。”苏乐把他从身上撕下来。
刚被扯开宋小熙就继续尖叫：“啊啊啊啊不行！”
他继续跟个八爪鱼一样牢牢缠住苏乐。
苏乐：“……”
只有车内唯一靠谱的成年人许梦忱满眼担忧：“不行，我们要写申诉！我们可以写万字陈情，然后让同学联名签字。你们虽然炸了别墅区，虽然引发了枪战，虽然无证驾驶……”他讲述他挽留时冽三人的办法，越讲声音越弱。
许梦忱欲哭无泪：“时冽，你们倒是别连着闯祸呀，该怎么办呀！你自己有没有想法？”
正在飙车的时冽“唔”了声：“红烧吧，今晚上烧红烧排骨。”
许梦忱呆若木鸡：“啥？”
“不想吃？那就炖排骨汤。”时冽神色自得，“这个我最拿手，还得是梦忱你会点菜。”
没跟你讨论吃什么！
许梦忱终于冷静下来了，他很想说话，但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即将失去朋友，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既着急又落寞。
“接着。”
苏乐对宋小熙忍无可忍，把他撕下来丢给许梦忱。
他理理被压出的褶皱，坐到驾驶座边。
“你的路线绕开了所有闹市。”他对时冽说出自己的观察。
“是呀。”时冽一派轻松地点头。
“目的地是？”
“郊区。”她回道，“这时候当然要找咱们混沌星的秩序长大人喽。”
“有没有好受点？”他忽然问。
时冽沉默了两秒才说：“飙车挺解压的，你要不要上手试试？”
“不用了。”苏乐说，“别忘了我的异能是‘分解’。”
时冽瞥他，好笑道：“业务拓展到虚无缥缈的压力上了？”
“不多开展点业务怎么能当时老板手下的首席大将。”
“说的在理。”
是筝明看他俩半天了，她顾不得害怕，抵着发酸的牙根怪里怪气道：“哟，讲什么悄悄话呢，有什么是我慕容苏樱璃歌落影诗珍明不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