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她问的是苏乐。
“是哦，苏乐怎么还没出来。”时冽奇怪。
一行四人在约定的地方等了很久，与无数三两成群的考生擦肩而过，迟迟没有等到苏乐的身影。
他们无聊到蹲成一排吃零食，忙着同时投喂四个人的保姆机器人撑起了所有。
有两个同样在等人的学生站在他们旁边。
其中一个朝同伴哀嚎：“好难啊，我的分数肯定很丑。”
时冽压低声音为其做翻译：“意思是起码四百三打底，这个世界上精准估分且诚实的考生只有我。”
“唉，大学怎么还有开学考试，我一点没复习。”她的同伴说。
是筝明了然不屑：“一听就知道不仅把往年试题刷了，而且连夜复习几天没歇，我每次熬夜刷题都这么说。”
“机甲感知系统的压力计算题你抽到了吗？我连题目都没看懂。”
“明白了，她的深层含义是除了这道题其他全会。”文亦蓝触类旁通。
时冽听得牙根酸。
“装，可劲儿装，我受不了了，我要换个地方蹲。”
她正要挪地方，一抬头瞧见了姗姗来迟的苏乐。
“没提前交卷还迟到，可不像你。”她说。
苏乐朝他们几个点头示意：“久等了，出了点意外。”
“机器崩坏了？”是筝明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题出错了。”
她失声反驳：“考题怎么可能出错！”
高亢的声音吸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苏乐淡淡道：“关于备用防护系统的安装本来就存在争议，有道题题干中言明‘最佳位置为安装在肩胛两侧’，但我一直认为安装它的主要目的是保护机甲驾驶人不受二次伤害，所以应该安装在脊背贴近驾驶舱的位置，回答这道题的出发点必须根据备用防护系统的安装位置来，我不想偏题，也不想被迫认可我认为错误的操作，所以去和出题老师们辩论了下。”
时冽挑眉：“怎么说？”
“现在我满分。”
时冽竖起大拇指：“这个世界上精准估分且诚实的考生还有我喜哥。”
现在不用腾地方了。
因为她余光瞥见刚才站在旁边的两人默默换了个位置等人。
时冽一甩马尾，感觉倍儿长面子。
她比考了满分的苏乐还倨傲：“走着，庆功宴去。”

笔试过后第二天便是实践。
笔试结束实践考核的详细文件及注意事项才下发, 保密工作做到了满分，并且校方表示考试开始前考核细节都不会过多透露。
拿到文件后经过经验老道的文亦蓝分析并提取内容精华，得出三大要点。
首先, 考核分前半场和后半场, 前半场机甲学院和异能学院分区域进行淘汰赛, 后半场开放阵营赛通道，以占领敌对阵营大本营为胜利条件, 胜利方学院有每人十分的高幅加成。
其次，此次考核融合了个人赛和团体赛的标准，考生可选择单人参加考核, 也可以选择以三到五人的小组形式参与。
最终得分由个人积分和团队积分总和构成，考生每淘汰一人计一分，团队成员每减少一人扣两分, 团队成员全员存活获得双倍积分加成, 以个人为单位参考的考生积分翻倍条件相同, 需要存活到整场考核结束，另外监考官会对表现出彩的考生给予加分奖励，具体评判标准未知。
最后，比赛公平公正，全程星网直播, 是新生积累名气/积攒黑历史的绝佳机会。
时冽回忆完所有考核规则, 正好抵达候考区门口。
宋小熙和文亦蓝留在了家属观众席，今天只有他们三个要考试的呆在一起。
踏入候考区, 时冽几乎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城市相亲角。
墙面上贴满了塑封后的个人介绍，头顶高高悬挂十几条红色横幅, 上书“xxx机甲比赛冠军求组队”“xxx异能区级赛第一招募队员”“重金求组”“组队选我我超强”诸如此类的字眼。
前方几个姿势各异的人形立牌格外吸睛。
天上来回播报组队信息的几个高级机器人一看就很昂贵。
所有人都在为了组队各显神通。
“我以为昨晚的星网够热闹了。”时冽感慨。
昨天文件内容一出, 普鲁托大一新生的组队邀请满星网飞, 还上了星网热搜。
如文亦蓝分析的那样，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团队作战。因为积分战里首当其冲被围剿出局的肯定是落单的人，有并肩作战的队友哪怕从气势上来说也多一份保障。
一个长相凶狠的魁梧男生凑到他们跟前，看得出有在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嗨，同学，你们是哪个学院的？”
“机甲。”时冽回答。
男生眼睛一亮：“你们小队还缺人不？我战斗系的，能打抗揍。”说着举了举胸前的牌子。
时冽定睛细看，上面详细介绍了他的姓名年龄专业获奖经历。
“很遗憾，我们小队不缺输出了。”她拒绝了热情自荐的同学。
男生看看时冽，又看看苏乐，最后再看一眼是筝明，挠挠头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你们看上去像是指挥官、数据师和机械师的组合，真的不缺输出吗？”
眼前的女生明显是领队；另一个女生身上佩戴了好几个高级机械设备，又明显不太能打的模样，基本机械师没跑；而男生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光脑上，指尖敲击得飞起，手速不是数据师说不过去。
时冽可不允许自己被人小瞧，她说：“鄙人不才，指挥兼任机甲操控手。”
男生了悟，有双修的天才难怪有恃无恐，他敬佩地看着她：“了不起！指挥战斗双修可不容易，能问下你的主专业是哪个吗？”
时冽骄傲回答：“机械。”
男生愣了半晌才干巴巴道：“祝你们取得理想的成绩。”
他逃似的跑了。
时冽撇撇嘴：“我长得不像门门精通的学神吗？”
是筝明无条件信任小金兰，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惊喜道：“我本来还愁咱们小队缺指挥呢，没想到你啥都会。”
“略懂，略懂。”时冽双手负在背后，颇有指点江山的架势。
正在浏览光脑的苏乐从数据中抬眸。
时冽这个人一般不谦虚，一旦她谦虚了，那就说明……
“假如我们三个遇到敌人，你会怎么指挥？”他状似随意地问。
时冽想都没想就有了结论：“冲上去打呗。”
“打不过呢？”他追问。
“当然谁跑得慢谁断后。”时冽果断回答。
是筝明浑身一僵，慢动作松开挎着她的手。
好嘛，三个人里数她最垃，横竖断后都得是她。
苏乐捏了捏鼻根，感到一阵头疼。
“咱们机甲学院可不能输给他们异能学院的，今年全网直播，说不定视频资料要录入教学系统，阵营战的十分要是拿不到，接下来四年我们都要被异能学院踩在脚底下，还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当反面教材供学弟学妹们反复观看！都打起精神来，我们绝对不能输！”
一个男生踩在椅子上振臂一呼，引起剧烈反响。
同时人群当中响起来自异能学院的嘘声。
“得了吧，你认真看考试内容了没？阵营战开放后主要战场是密林，你们觉得你们那笨重的铁皮追得上我们吗？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把你们当猴子遛！”
他的话引起一众异能者应和。
时冽想起昨天晚上赛前看的准备内容。
机甲学院前半场的考核地点设定为城市，摩天大楼矗立密集的模拟场景对机甲操控手的微操技术要求十分之高。
异能学院的模拟场景则是冰天雪地，相当考验每个异能者的体能。
可以说，两方环境皆为针对各自弱点选定。
最终打响阵营战将同时开放两片区域，中间通道以密林连接。
对大型机甲来说，密林树木丛生的地形非常不友好。同样的，于异能者而言也需要克服难以辨认方向的致命问题。
另外密林是偷袭的最佳地点，双方都要极其注意环境中的每一个角落。
总体来说三片区域并不存在对哪方友好的说法，反而极大程度考验每个人的综合能力。
眼看两方越吵越凶，校方出面制止了这场闹剧，开始逐批安排学生登录虚拟星网。
由于来得较晚，时冽三人排在队伍末尾。
时冽正在向是筝明传授保命方式，忽然从一堆吵闹的声音中捕捉到了许锐意的名字，于是留意听了一耳朵。
排他们前面的两个男生正在讨论。
“指挥系的许锐意，听说从小培养同时学习机甲和异能，星网上好多人压他今年黑马。”红头发的对瘦高个说。
“嘿嘿，我也压了，我可太希望他把异能学院那帮人打趴下了，他的冰系异能最适合在寒冷环境中战斗。”
“是啊，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今年冰系异能里有名气的貌似只有他一个。”
“说起来，论名气你忘了还有一个人呢。”
“哦，他呀。”红发轻蔑，“我一个机甲学院的都听说过他的大名，笔试第一的废物异能罢了，不足为惧。”
高个子压低声音：“传闻说他和许锐意是堂兄弟，有人看到他们每天都由许家专车接送上下学。”
“真的假的？也是，他们都姓许，还同样是冰系异能。别说了，万一被许锐意听到我们背后议论他兄弟就不好了。”红发连忙打住。
高个子摆摆手：“紧张什么，这种大家族里哪有真兄弟。你最近天天复习没看星网不知道，几天前论坛里关于那人的几栋楼全被炸了，连带着好几个账号被封，搞得背地里嘴过他的人慌得不行，以为是许家出的手赶紧去问许锐意，你猜许锐意怎么说？”
“铁定没好话。”红发从他满不在乎的口气里猜出了下文。
“许锐意放话，家族不会把资源浪费在废物身上，都是他自己搞的鬼。”
“听上去有点可怜，但是想来没谁希望家里出一个笑柄。”红发说到。
“虽然本源一样，但是同人不同命。”
“谁说不是呢。”
“还有。”高个子对内幕消息非常了解，“我听说那谁他爸老早就没了，母子两个在家族里根本没啥地位。要我说他何必一根筋死磕异能学院，他既没有兜底的家庭，又没有亮眼的异能，倒不如转专业，反正他擅长考试。”
“奇怪，不是许家出的手，他平时又独来独往没个朋友，谁替他炸的论坛？据我所知普鲁托校内网用的是淘汰下来的军用防火墙，即使落后一版本也不是一般人能插手的。”
“对呀，那么……”
他们说着说着掐了音。
正在细细分辨他们谈话内容的时冽回过神，纳闷他们怎么不继续说了。
直到听到光脑气愤的喊声，她才发现原来正主来了。
许锐意一如既往迈着拽得二五八万的步伐。
他走到了队伍末尾，身边跟着他的四个队员。
时冽微微蹙眉，总觉得这家伙出现不会发生好事。
果真如她所料，他高声喊住一个人：“站住，胆子肥了见我掉头就跑？喂，我喊的就是你——许梦忱。”
时冽讶异，她在人群中搜索，看到了许梦忱试图离开的身影。
没想到被背地里讨论的两个主人公竟然都到场了。
她立马对苏乐说：“瞧，我跟你提过的那个男生的，他周围特别凉快。”
苏乐视线落到许梦忱身上，心里再一次感慨他的好运气。
许梦忱在看到许锐意的刹那就想立刻转身走开，然而到底慢了一步，被他逮个正着。
他埋下头，认命般叹息。
许锐意嗤笑：“顶着许家的姓，每天跟我坐一辆车上学就真当自己是许家少爷了？心给你养野了，你竟然敢找人封我账号，我劝你趁早把我账号恢复。”
星网账号具有唯一性，重新找回需要繁琐的手续。
这几天账号被封，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虚拟星网也登不上。
搞得他焦头烂额，偏偏账号用个人身份信息注册，花钱买不来。
许梦忱懵了懵，小声辩解：“我没有封你账号。”
许锐意显然不相信。
凭许梦忱孤僻的性格，除了他自己谁会在意议论他的论坛？
见他不肯承认，许锐意怒气上涌，恨恨道：“回头我就把这事儿告诉你妈，她知道你闯祸又要死乞白赖求到家主跟前，到时候你不光照样得向我认错，指不定还得滚去祠堂跪三天，你现在给我解封了我说不定网开一面原谅你，只在考核里给你吃点苦头。”
“可我真的没有。”许梦忱压根听不懂他的话，只能焦急否认。
时冽听到这里也急了。
账号是她让炸的，好不容易挑衅了对家，这个功劳怎么能让别人冒领！
“我说，谁跟你说账号是他炸的。”
时冽突然出声，许梦忱吓了一跳。
“时冽同学？”
他惊讶会在这里遇到有过一面之缘的时冽，更惊讶她竟然在这个时刻为他出头。
他赶忙阻拦道：“你不用替我说话的，马上考核开始了，现在闹矛盾不好。”
他担心同为机甲学院的许锐意会找她麻烦。
时冽抬手打断了他，径自走到许锐意面前，笑意盈盈与他对视：“不记得我啦？”
许锐意冷笑：“一个修理工也敢替他出头？你们下等人之间挺团结。”
时冽并不恼怒，而是笑着说：“你刚才质问他账号的事可质问错人了呢，你的账号是我炸的，省得你每天在星网上惹是生非给你家族抹黑，我可都是为你好。”
许锐意脸色变了变：“我怎么可能跟那个废物一样给家族抹黑。”
时冽笑而不语。
苏乐炸掉的是论坛里跳得最欢、一看就在带节奏的几个账号，几个账号的共同点在于一定要拿许梦忱的出身和异能作对比，反复强调“家族耻辱”“给家族蒙羞”的字眼。
“某些表面热爱家族的人天天在外面强调所谓的家族耻辱，生怕别人抓不住把柄，你说这种人是不是精神分裂啊。”时冽无辜地看着他，像是单纯好奇疑问。
许锐意紧咬后槽牙，被队友扯了扯衣摆才回过神来堪堪稳住崩坏的表情。
含恨的视线刮过许梦忱，他继而嘲讽时冽：“算了，跟下等人耍嘴皮子没意思，在普鲁托讲究的是实力。废物进了考核也只能充当别人的积分，不过我倒是诚心希望你活久一点，我亲手送你结束考核也算抬举。”
许梦忱急忙说：“和她没有关系，都是我……”
“泥菩萨过河想替她求情？”他高傲地看向许梦忱，“你比她还废物，她起码有几个便宜队友陪她送死，你进去秒死给家族丢人么？弃考算了。”
许梦忱瞳孔骤然黯淡，沉默着垂下头去。
或许他真的不该出来丢人现眼。
“哎呀，被垃圾挡路差点把正事忘了。”时冽一拍手掌说，“我来是邀请你加入我们小队的呀。”
后半句话她朝许梦忱说的。
“我不行，我只会拖后腿，我的能力很弱，撑死变出几个冰块。”许梦忱动容的同时清晰地明白自己派不上用场，他不想给好心人再添麻烦。
时冽抓住重点，面上一喜：“这么说你果真还没队伍。冰块好啊，冰块妙啊，这夏日炎炎，冰块多好多妙啊，我们队伍指挥冲锋数据机械都有了，就缺后勤保障！”
“啊，是吗？我可以吗？”许梦忱被一串话砸得云里雾里。
许锐意啐了一口：“废物还真跟废物凑一块儿了，走着瞧吧。”
他不再逗留，决定在考核中给他们好看。
这帮下等人只配当他成名的垫脚石。
“不对，异能学院和机甲学院的混合组队了阵营战怎么打？谁背刺谁？”旁观者提出关键问题。
许梦忱才燃起的希望再次泼灭，他艰难地扯扯嘴角，笑比哭还难看：“时冽同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规则不允许，我还是一个人吧。”
“谁说规则不允许。”时冽莫名其妙，“没有任何一条规则说不能混合组队。”
她转头：“有吗？”
苏乐耸肩：“没有的事。”
“那不就得了。”时冽毫不在意，“走，申报小队信息去。”
“报告各位领导，组队出现了问题。”监考官提着一颗心走进监控室。
“有什么问题？”穿着军装最为年长的老者蹙眉，额头的“川”字皱得更深，又添几分威势。
“放轻松，亚锡伯恩中将，你会吓着他的。”一个笑起来亲和力十足的青年说道。
监考官递交完校方发来的报告，咽了口口水站到一边，忐忑不安地等着。
老者看完，眉头稍稍舒展：“这个问题我们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案。”
监考官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