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修理工(逾九)

苏乐无语极了，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符，捏住小孩后脖颈：“你自己看看我是不是人。”
“啊，你有体温。”
“不然呢？”
“哦，那把我的符还给我。”
“看你表现，表现老实点我就还给你。”
“那是我们观里世代传下来的宝贝！只剩三张了！”
“宝贝啊，那更不给了，除非你夸我，要夸好听点。”
“临虚观第九十九代观主宋小熙绝不向恶势力屈服！”
两人三言两语又闹起来。
时冽在想事情没工夫管他俩，只偶尔拉拉架。
“别吵了，多点关心多点爱，建设美好混沌星从你我做起。”她随口道。
“慕强爱财是混沌星的传统美德，小屁孩占了哪样？”苏乐不屑。
“我本事大着呢，大招在冷却而已。”宋小熙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这小孩跟你那会儿挺像的，你应该跟他惺惺相惜才对。”时冽想也不想敷衍道。
苏乐更不爽了：“哪像了？他能有我讨喜？”
“死皮赖脸非要留下的德行非常像。”
“……”
“……”
时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句话双杀。
吵吵嚷嚷一路走到楼下，苏乐突然直勾勾看向前方，不说话了。
“干嘛？你看到鬼啦。”听不到他的回怼，宋小熙竟然有点不适应。
他伸手在苏乐眼前挥了挥，仍然没得到回应，于是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周围突然安静，时冽回过神，抬头望向前方。
鬼没有看到，但是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们在黑市偶遇过的男人。

白天才拿对方做过砍价的筏子，晚上就在家门口碰见，她单方面开始尴尬了。
苏乐没反应，自顾自低下头摆弄光脑，不知道在干什么。
宋小熙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作，捋起袖子掐指一算，随后按了 2 2楼的按钮。
电梯在静默中启动。
“叮。”
“到了哦。”宋小熙反客为主，率先走出电梯。
时冽和苏乐后脚跟上。
站在最里面一直没有动作的男人忽然迈向他们对门。
男人略微低头，虹膜识别装置亮起象征通行的绿光。
“啪嗒。”
对门开了。
时冽眼皮跳了两下，瞥向苏乐。
后者也是一脸莫名。
直到回到家中把门锁好，宋小熙才呼出一口气。
“哇，他是你们的邻居吗？好有压迫感。”
时冽摇头又点头，拇指与食指抵住下巴，思索一番问道：“我们隔壁不是八十万悬赏吗？他搬走了？”
而后转头看向苏乐：“我记得那台虹膜识别装置私密性很高，同时只允许录入一个人的虹膜，我们什么时候换的新邻居？”
“没听说啊。”苏乐稍一思考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过道没堆杂物，晚上也听不到噪音，我还以为他被你打服了，原来人没了。”
时冽看他：“这么肯定人没了？说不定人家被我打服认输低调做人了呢。”
“三年来坚持不懈挑衅你，这回都破相了怎么着也得打赢一次再走。”苏乐给出合理分析，“那家伙为了保养他那台宝贝机甲存折都撂你这儿了，生活过得比我们还拮据，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悬赏令上价值八十万的自己，根本不可能突然搬家，再说，凭他的抠门劲，搬家不得连着虹膜识别装置扣下来一起带走？综上所述，不出意外的话他只有出意外了这一种可能。”
“对哦，他存折还在我这儿，上礼拜给他更换完配件余额就清零了，他说下次要攒钱到你那更新导航地图来着。”时冽回想起上礼拜的事情。
虽然不会造机甲，但是机械的保养步骤大同小异，老邻居在她这儿养了三年机甲，不打招呼就走的可能性不高。
苏乐在光脑屏幕上敲击几下，抬头说：“社交平台和游戏账号上一次的登录时间都在五天前凌晨，和他的网瘾相悖。”
时冽叹息：“竟然有人早我们一步把备用储蓄罐劫了。”那可是八十万星币呐！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可恶！
苏乐瞥她一眼：“其实如果你想知道他的下落我也能查到，不过需要调动军方档案。”
嘴上说归嘴上说，时冽这个人他最了解，真不在意的话她压根不会提老邻居的去向。
“谁要知道他的下落。”时冽拒绝，“混沌星能连接军用网络的地方只有秩序局，秩序局用的是最传统的网线，难不成你要去偷网线吗？先说好我可不陪你吃牢饭啊。三年的邻居下落不明是有点好奇，回头找人问问就算了，你别给我瞎跑。”
苏乐点头：“行吧。刚才电梯里只显示出你一个人的异能波频，那个人没有异能，还是说——”说着扬了扬光脑，示意他在电梯里不说话是在探测异能。
时冽明白他的未尽之语。
材料受限，他们制作的异能探测仪只能捕捉到A级及以下的异能波动。
显示不出波频，意味着要么新邻居没有异能，要么拥有S级以上的实力。
她回忆了一下：“看走路姿势是个练家子，这年头练近身的不开机甲就得是个异能者吧。”
苏乐往门口方向扫了一眼：“人能绕开我的监控设备，但是大型机械绝对不会一点动静没有，或者空间压缩技术已经研究到机甲能随身携带了？”
时冽摇头：“有这突袭的本事帝国联邦就不会讲和了。”
两人视线交汇。
“没带机甲来，不管是不是个机甲师，有异能没跑。”
“我最不推崇暴力，但愿新邻居好相处。”时冽叹气道。
入住出口街的默认为混迹黑市的那批人，平均身价五十万，没点手段根本不敢来。
衣服出声：“我看到那个人的衣服布料很好。”
“对的对的，他手腕上带了一块外观像是手表的东西，很高级的样子。”光脑也说。
“他身上有声音吗？”
“好像没有，要不找机会问问有无活物。”
“衣着光鲜，有胆量只身前往黑市，检测不到异能，悄无声息替代掉我们的老邻居，如果说机械臂不是偶然，那么新邻居来势汹汹呢。”时冽眼眸低垂，思量着说道。
“碰巧跟我们去了同一家店，碰巧触碰过我们预购的机械臂，碰巧搬进我们对门，连撞三个巧合的概率是多少。”苏乐拨弄光脑。
“那么机械臂有问题的可能性很大喽，等送过来以后我仔细检查一遍。”时冽惦记着她的辅助机器。
“安全着想，我去调白天那家店的监控，截个正脸查一下，或者我先入侵隔壁设备探个底。”苏乐说着点开光脑。
“等一下。”时冽按住他准备操作的手。
苏乐不明就里。
“建设混沌星友好邻里关系要从交流开始。”时冽一本正经地说。
“建设友好邻里关系。”苏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话锋一转，“你打算套话？”
“正经点，这叫友好交流。”时冽严肃纠正，而后朝他们道，“快帮我组织语言，想想敲开门后打招呼先说什么。”
苏乐率先说：“在吗？”
宋小熙随后道：“贫道看施主骨骼惊奇……”
时冽摊开右掌伸平：“二位请。”
一大一小齐刷刷后退摆手，浑身上下写满一万个拒绝。
他们才不去丢人呢。
“啧。”时冽鄙视他们。
指望不上这俩，她打开门直奔对面。
“叮咚。”她按响对面门铃。
回过头，两个脑袋正扒在门框上看她。
宋小熙见她瞧过来，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姐姐冲
鸭，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
苏乐为她竖起大拇指打气：“混沌星十佳好邻居就是你！”
门开了，身后两人飞快缩回去。
时冽：“……”
造孽啊，怂鬼还带乘以二的。
她换上笑脸，回身向新邻居热情满满打招呼：“你好，我是刚才和你一起坐电梯上来的对门房主，你是新搬来的邻居吧。认识一下，我叫时冽。”
对面静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才缓缓开口：“游行倦。”
毫无波澜的语气给人一种极冷静的感觉。
之前只远远见过一面，现在面对面站定，时冽才完全看清楚对方。
游行倦很高，腰板始终笔挺，脸上带着肃杀的淡漠，周身散发着只有深厚底蕴才能熏陶出的强大气场，看起来是偏西方人的长相，混了东方血脉，五官充满深邃感，找不出钝感的线条，肤色白皙到有一种透明感，脖颈上青色血管清晰可见。靠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睛并不是纯灰色，而是介于灰色与绿色之间，深沉如蒙尘的宝石。
时冽的热情并没有因为游行倦的冷淡而消退，反而亮起眸子：“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特别眼善，建设美好混沌星从建立友好邻里关系做起，咱们邻居之间就该多串门走动，亲爱的新邻居，你觉得呢？”
游行倦垂眸，从喉咙口挤出一声沉闷的“嗯”，反应过于平静。
宋小熙用肩膀撞了下旁边的人，右手挡在嘴边小声说：“她抄袭我台词。”
苏乐和他站在一侧旁听时冽的表演，闻言点了下头回应。
“她一直都是这样吗？”宋小熙问。
前一刻质疑新邻居的到来，后一秒上去套近乎，变脸比翻书还快。
“差不多吧，我遇到她的时候就这样。”
“原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宋小熙眼睛一亮，“不愧是我要找的人。”
苏乐惊讶，原来这小破孩有自知之明。
“喵~”
一声猫叫打破了安静。
橘猫迈着轻巧的步伐跳出门框，蹭着时冽的裤脚喵喵叫。
“你的猫？挺亲人的。”时冽蹲下，把自来熟的猫咪抱起。
是只小母猫，毛发顺滑，不知道吃了多少猫粮才养出了三层下巴和沉甸甸的大肚腩，抱起来分量十足。
橘生淮南则为橘①，橘生家中则为猪，古人诚不欺她。
她问：“它叫什么？”
注意力集中在橘猫上，她没瞧见游行倦停留在她脸上微微颤动的眸光。
“大橘。”游行倦回答。
“好名字”三个字夸到嘴边硬生生吞了回去。
“好、好形象的名字。”好随意的名字。
游行倦抿唇：“是捡它的人给它取的。”
捡东西的行为时冽听起来十分亲切，她不自觉往后瞄，后头正好有俩她捡回来的怂鬼。
窝在她怀里的橘猫像是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昂起头喵喵叫。
“手感真好。”时冽抚摸着大橘柔软的皮毛，心道新邻居接触起来有些冷淡，但不是不能交流，那么他接近他们又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她的视线分别在橘猫和游行倦身上停留。
胖橘和高冷型男的组合有种诡异的反差萌。
游行倦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它小时候不长这样。”
时冽居然从中听出了幽怨。
不禁联想到，猫咪还没长开，小小一只趴在游行倦的掌心。那时候游行倦一定怀着老父亲的心态，带着女大十八变的期待抚养小猫咪长大，不料终究没能躲过橘猫的种族天赋。
为了建设美好混沌星，时冽认为自己该说点什么，于是宽慰道：“说不定它老来俏呢。”

◎时老板日记：宋小熙属饕餮的◎
“……今日新闻快报，帝国即将派遣一位秩序长来我星进行视察工作……”
“……插播一则紧急新闻，曾参与联邦首都星恐怖袭击事件、危险程度3S级的星盗首领‘绅士’于近日潜入我星，秩序局已实施抓捕行动，希望各位市民积极配合工作，一旦发现疑似‘绅士’的踪迹立即上报。”
墙壁中央挂着的电视正在播放今天的最新新闻。
两枚重磅炸弹炸醒了瘫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的三人。
“没调错台啊。”苏乐揉揉眼睛，随手拨了几个频道，纳闷道。
“是官方台，你没听错。”时冽定睛一瞧。
“稀奇，真是稀奇。”苏乐咂舌，“帝国秩序长军衔至少少校打底，舍得派来我们这儿视察？难不成帝国准备攻打混沌星，派人探路来了？”
“秩序局今年开过工吗？我以为他们一直在种玉米来着。”时冽回忆了下。
混沌星也有秩序局，但是根本没有话语权，里面呆着的秩序员基本是在联邦和帝国政斗失败或者得罪权贵而被发配的倒霉蛋，罪犯们看在联邦和帝国的面子上在贫民区旁边划了一块地给他们住，他们也识相，平时就在门口的空地上种玉米，力求不跟罪犯们起冲突。
“没有吧，看最近小偷猖獗就知道了，昨天新闻上一座庄园接连被偷四次也没人管，前几天还有为了块能源矿石当街火拼的，最后也不了了之了，美其名曰双方私了。”苏乐口气略带嘲讽，“不作为的态度很有帝都星风范。”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在帝都星扔块石头砸的都是个二代，混沌星同上，只不过砸的都是A级通缉犯。”时冽道，“说起来‘绅士’是哪个？”
她对星际大事件一概不知，压根没听说过联邦首都星恐怖袭击事件，不过危险程度3S级是知道的，星际最高悬赏令，人头五十亿星币打底。
五十亿，她得从星历前开始干起。
“这个我知道。”宋小熙加入讨论，“三年前，帝国女王继任没多久就去联邦首都星进行友谊交流，结果在和平议会上遭遇刺杀，起因是联邦一名上将跳反，跟星盗集团里应外合。当时现场正歌舞升平，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帝国和联邦死了好几个领导层的大人物。”
“原来如此，那么‘绅士’在袭击中担任了什么角色？”时冽又问。
宋小熙对这件事了解颇细：“他是幕后指挥哦，传闻就是他策反了联邦上将，三年前他通过和平议会事件名声大噪，接连又搞了几个大新闻，但在不久后突然销声匿迹，一直到今天才有新消息。听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有人猜测他的异能高达3S级，能够操纵人心，所以才定级为3S级危险人物。”
“狠人呐。”听完“绅士”的背景，时冽惊叹。
“对呀对呀，不知道为什么重出江湖，难道要有大事件发生？这次不会炸帝都星吧？”宋小熙思维发散很快。
“他都来这儿了，要端也是端混沌星吧，我们这么倒霉？”时冽思维发散更快。
苏乐深以为然：“最近是挺倒霉，不然怎么会遇到宋小熙。”
宋小熙不屑：“我原本可以是一个聪明乖巧的好孩子，奈何某些人阴阳怪气。”
“你的本性早就暴露了，从你沾沾自喜说时冽是冤大头开始。”苏乐意有所指。
宋小熙没品出他的深层意思，只以为他在嘲讽自己，恨恨道：“下次我一定避开监控范围。”
他后来问过时冽为什么知道他背地里的自言自语，时冽给出的答复是天知地知监控知。宋小熙没有怀疑她的说辞，因为他想不出更好的解释。
时冽选择藏匿自己的异能是出于种种考虑后得出的结果。
没有人能接受身边物体存在随时透露自己隐私的风险。一旦她的异能被知晓，别人不可能永远不接触非生命体，而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源头也就是她处理掉。
而且虽然非生命体们大多性格单纯，不可能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但保不齐有些妄图称霸宇宙的人类动歪脑筋，她在地下黑市听说过不少人体实验之类的事，可不想某天一觉醒来被拖去成为那些人报复社会的工具。
所以迄今为止知道她能够和非生命体交流的只有朝夕相处的苏乐一个人。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户落在饭桌上。
宋小熙舀了勺豆腐脑送入口中，嘴角翘起一道弧度：“甜的！”
他幸福地捧起脸，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哇，我终于吃到甜豆腐脑了，我们山下只有咸豆腐脑，味道太奇怪了。”
苏乐单手托腮，兴致缺缺地拿起筷子，对着碗里的豆腐一阵戳，闷闷地道：“简直邪/教。”
时冽扫过去：“吃你的早饭。”
苏乐大声道：“我抗议！豆腐脑必须是咸的！”
时冽冷漠：“来人呐，把异端叉出去烧了。”
宋小熙高举双手响应：“我来我来！”
二对一不战自败，苏乐立刻偃旗息鼓，没有感情地说：“我错了，我倒戈，甜豆腐脑万岁。”
英勇赴死般吞了一大口，回味着残余的味道，他失神呢喃：“为什么世界上有甜豆腐脑这种怪东西。”
宋小熙做了个鬼脸：“略，你才是怪东西。”
时冽扫了桌面一眼，发现只剩下一盘水煮香菇没有人动。
她顺手夹了一筷子到宋小熙碗里：“小孩子不可以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