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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们的爱人(明月满枝)


她哪里知道这是怪物裸露在外的血肉,没有及时收走的部分颤巍巍地覆盖胸膛。温惠翻出医药箱,坐到他的旁边,扭转身子,指腹轻轻地碰碰。
“怎么弄的啊?”伤口仿佛疼在温惠的身上,她眉眼低垂,含着怜惜的情绪。郑松在妻子关切的语气中,像是饱餐一顿那样满足,他学会了善意的谎言,面不改色道:“被流浪猫挠的。”
温惠自动脑补出郑松下班后的情景——他和自己通着电话路过巷道口,那里传来一声尖叫,或许被流浪猫波及的不只是郑松一个人,人都能因外来物质感染发疯,流浪猫也是有可能的吧?
温惠咬着唇,说道:“是巷口的那几只流浪猫吗?我天天给它们喂食物,怎么能这样呢,”她赌气似的说:“我以后不喂它们啦!”
郑松微微后仰,温惠整个人都快要趴到他的身上,两人本来是并排坐着的,不知不觉的,温惠便挤到他的面前,坐着他的大腿。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温惠俯低身子,郑松单手撑着床面支撑,另只手搭在她的腰间揽着,温惠专心致志地给他涂抹消毒药水,心疼地说:“挠得好严重,我们到医院吧。你这样不打针不行的。”
“不用打针。”郑松只想陷在柔软的床铺里不动,面前是他的妻子,她偶尔会触碰到猩红血肉,温热的指腹触碰到它们,郑松便不受控制地颤抖两下,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他垂下眼睫,专注地凝望温惠,说道:“社区组织把周围的流浪动物带到宠物医院,进行了疫苗接种。况且那只猫很干净,是受到惊吓挠到我的。不要紧。”
温惠的耳根子软,但被动物挠到咬到是大事,她满脸不愿意,屁,股扭来扭去,郑松的腿骨硬邦邦的,坐姿使他腿部的肌肉微微绷紧,硌着她不舒服。
好不容易调整好姿势。郑松的两颊染上一层浅浅的嫩红色,他无措地瞪大眼睛,凝望妻子。被冰凉凉的药水涂抹过的脖颈,那团属于他本身的血肉构造轻微地蠕动两下,似要勾缠住她的手指。
温惠的吻轻轻地落向他的脖颈。
“还是去吧。”
郑松呼吸停滞,漆黑的眼瞳渐渐被猩红覆盖,妻子柔软的发丝宛若涓涓细流涌向他,他往后仰头,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扑了满头满脸的茉莉花香。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快要支撑不住,猩红血肉缓慢的蠕动溃散,快要维持不住身体构造了。好奇怪的感觉,郑松面露疑惑,情不自禁地凑上前,把自己整张脸埋入温惠的发间。
温惠说:“听起来还是让人放不下心,要及时打疫苗才行呢。我们去楼下的诊所吧。”
郑松迷迷糊糊地应道:“好。”
夜晚的城市,人影寂寥。郑松开车,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亮着灯的诊所,温惠陪着他接种完疫苗,搓了搓手臂的鸡皮疙瘩,和郑松坐到车上后,轻声说:“……路上连人影都看不到,那家诊所的医生好奇怪,是新手吧,看起来很僵硬。”
窗外乌云密布。车内没开灯,郑松藏在阴影里,舔了舔唇,口腔残留牛排的味道,他的目光几次落在诊所,但旁边的妻子微微颤抖的身体流露几分惧怕。
郑松按开车内的阅读灯,灯光亮起的瞬间,照亮温惠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瞪大的眼睛。
郑松:“因为新闻害怕吗?”
温惠点头。
如果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就是一个崩坏的世界,温惠尚且能够接受,可她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将近一年,又在这个世界成立家庭,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生变化,官方证实有未知物种的存在,她感到恐慌。
今夜的街道寻不到人影,路过门口巷道的时候,她隐约闻到血液的腥味。所有的这些都在加剧她的不安。
温惠催促郑松将车开离,回到家,关闭房门的瞬间,她紧接着便抱住郑松的腰,双手紧紧交握,将男人窄瘦的腰腹禁锢在臂间。
“你当时和诊所的那人到医疗室打针,我好怕会有意外事情发生,那人看起来很奇怪,会不会……”她脸色发白,猜测道:“被感染了?或者是……”
郑松的双手抬起,落在温惠的腰间。温惠藏进他的怀里,因此看不见他周身的变化,由他脚底生出的猩红物质慢慢地渗入整个地面。
动物有圈占地盘的行为,他也是同样的。这里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生活最久的地方,他理所当然地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巢穴。
按照人类的说法,这里是他的家。
他的心绪因温惠的猜测产生轻微的波动,按照常理来讲,温惠于他而言是食物,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吃掉温惠,她对自己产生的影响力是微乎其微的。
可是——
他在降临之日吞掉郑松,并没有吃饱,回到郑松的家,温惠出现在面前,他难道不应该把她吃掉吗?
他现在,甚至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在人类的词汇里,它的名字叫“恐慌”。他因温惠的猜测产生恐慌,在恐慌什么呢?就算她猜测诊所的人其实被他的同类占据身体又怎样。
他并不在乎。
温惠将自己紧紧地缩向郑松的怀抱,在这座险象环生、不知何时会崩塌的城市里,郑松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的语气充满乳猫般的依恋:“我好怕。我在家里还好,你上班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千万要注意安全!你要保护好自己。”她将泪珠蹭到郑松的衬衣上。
郑松发出一声叹息,眼眸被猩红覆盖,专注地凝望怀里妻子的发顶,乌黑浓密的头发带着浅淡的茉莉花香,他感觉有股更莫名的情绪涌来,使体内血液滚烫如岩浆。
裤管里涌出的黏物质蠕动到她的脚底,轻轻地托举着她的脚面,使她仿佛陷在粘稠的沼泽里。
“惠惠,我会保证自己的安全,你不要怕。”怪物说谎成瘾,他面色如常。轻声说起编造出的谎言:“诊所里的医生看起来很正常呢,不像是被感染的样子。况且我平安无事的离开,就是最好的说明。惠惠,不要多想呢。有我在,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将温惠带到卧室,像个贴心的丈夫那样说道:“热水澡可以缓解焦虑疲惫呢。”
浴缸里兑好热水。他伸手进去,微微撩动水花,想到妻子脆弱的皮肤,又加了一点凉水,觉得温度正好了,仰头看向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温惠。
“我就在外面,你洗澡吧。今晚想要穿哪件睡衣呢?”和温惠相处的日子里,怪物摸清妻子爱美的性子。晚上总有各种五颜六色形式各异的睡衣。而他的衣柜里只有两三件,版型相同、颜色相同。
郑松将睡衣递到温惠的手里,趁着她在泡澡,到外面的浴室匆匆清理了一遍。
浴室门没关,温惠在浴室里可以听见郑松的动静,她从前不会这样黏人,就算遇到恐惧的事情,睡一觉醒来就能消化,可最近郑松的温柔让她有些放松,仿佛那些负面的情绪可以非常坦然地表露在他的面前,他的回应就是温惠最大的底气。
郑松离开卧室后,温惠没心情泡澡。
她穿好睡衣,没吹头发,拿着毛巾坐在床上擦拭,纯白带蕾丝花边的睡裙,温惠仿佛雪山之上的一朵莲花,头顶白炽灯的照耀下,落在地面的影子都有股清冷柔媚的感觉。
卧室里只有她,她看到手机就想到新闻播报的事件,末日的言论在曾经只是玩笑话,当它确切地展现在眼前时,只感觉被铺天而来的恐慌无措笼罩。
她坐立不安,随便翻出郑松的一件睡衣裤便走到卧房外面的洗漱间。
敲门,里面的水声停住。
郑松的语气在朦胧的水汽中显得格外柔软:“惠惠?”
温惠的两只脚靠在一起,她紧紧搂着怀里的睡衣,悄声说:“你拿睡衣了吗?我来给你送睡衣,还有多久洗完啊。”
浴室墙面挂着男士睡衣。怪物在某种时候,即使在郑松的脑海里搜寻到许多关于人类社会的信息,但他怎么都猜不到温惠的小心思。但他能够听得出温惠语气里的胆怯。
“我马上就洗完了呢。”
郑松穿好睡衣,遮住蕴藏蓬勃力量的躯体,因怪物的吞噬,这具由怪物的血肉捏造成的男性躯体,肌肉健硕、线条优美,仿佛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偶尔的粗糙质地——隐隐流露出的猩红血肉,使这具躯体融合了诡异和优美,显得格外诱人。
温惠仰头,郑松周身裹着氤氲的水汽,她悄悄地打量他的神色。男人的短发湿答答地遮住额头,未经打理的样子,使他多了些温软,温惠没在他眼底看到中午时候的冷淡,她就放心地扑进他的怀里。
嘟嘟囔囔地抱怨:“郑松,你洗得太慢了吧。我在屋里等你很久了,你不在我身边,我害怕。”
温惠被郑松抱起来,两人面对面,郑松纵容的神态使温惠得寸进尺,她猛地往上一跳,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至少我身边还有你。”
郑松适当地回应了声,要她继续说下去。
温惠说道:“就算世界末日又怎样呢?到时候你不用上班,我们在家里存满食物,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我们永远陪伴对方,你说好不好?”
郑松用脚将房门关闭,将温惠放到床上。
“不会那么严重的。”
郑松从容不迫的态度没能影响温惠。
温惠抿了抿唇,爬到自己的位置,趴在柔软的被面,拿起手机,趁着物流系统没崩溃,赶紧购物。
吃的、喝的、用的……所有的东西都需要囤着,郑松忙于工作,不懂这些事情,她得担负起重任。万一之后蓝城情况严重,出门买不到食物怎么办?
温惠一心一意购物,湿润的发丝搭在肩头,发尖凝聚的水珠洇湿床面。郑松拿起毛巾,跪在她的旁边,捧着她的湿发,认真地擦拭,神情认真,那双用来撕裂猎物的双手,温柔地搓动妻子的头发。水渍染湿他的掌心,温惠的注意力被手机占据,他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将掌心的水珠舔舐干净。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出现一幕画面——
温惠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睡裙,睡裙面料透白,隐隐可见内里裹着的曼妙曲线。两条细细的肩带,随着她走动的姿态,肩带滑落至手臂,圆润白皙的肩头可爱迷人。
郑松,是原本的郑松。他将另一条肩带挑开,将温惠推倒在床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脸上。
怪物被迫读取了这段残留意识的记忆。
记忆里的主人公,那位宛若花瓣柔软香甜、宛若小鹿灵动诱人的温惠,正躺在他的身边,和记忆里相同的乳白睡裙,裙角因她趴着的动作微微掀起。
床面被猩红血肉覆盖,温惠无知无觉地趴在被面,她的双脚早已经陷在粘稠的红色血泊。
郑松被那段记忆闹得面颊通红。他被一股浓郁的情绪控制着,喉咙仿佛被扼制住,呼吸困难。
郑松缓缓地躺下,半侧肩膀紧紧贴着温惠微凉的臂膀。那段记忆像一根羽毛,挠得他的心头发痒。他有些委屈地想道,怎么记忆里的妻子会温柔地亲吻自己,甚至和他陷在柔软的床面、裹进被子里,现在却把自己忽略在一旁?
温惠的吻令他沉迷。
却又仿佛令他失足跌入沼泽,陷落到未知的深渊。
温惠按下密码,刚刚下单了大量的食物,屏幕便被遮住,她不解地看向郑松。郑松用毛巾把她的头发擦干,他的短发却还湿润着,软软地遮住他的额头。
温惠问:“怎么了呀?”
郑松凑近,俊朗的眉眼流露着温惠不曾见过的柔情,猫似的眼瞳微微眯起,显出几分迷离。他一手遮住手机,另一只手捏住温惠的腕部,神情有股懵懂的渴望。
“惠惠,你能亲亲我吗?”温惠眨了眨眼睛,听他用清冷的嗓音继续说:“你很久没有亲我了。”
郑松难得主动,温惠像只尝到花蜜的小蜜蜂,浑身都散发出甜腻腻的气息,右眼底部那颗小小的黑痣因她弯了眼睛,也跟着晃动两下,她搂住郑松的脖子。
碰到他的唇。笑道:“我亲啦!”
郑松略显哀怨:“不是这样的,惠惠。”
他垂头去找她的唇,温惠羞涩地垂头,后脑被郑松的手扶住。他生疏地,撬开,她的唇,缝。温惠被吻得气喘吁吁,意识回归的时候,望进郑松隐隐猩红的眼瞳,像是带着美瞳。她咦了声,伸手去摸。郑松牵住她的手,把她再次按,向自己。
温惠听他在耳边呢喃:“惠惠,我是郑松。”
她觉得好笑。
“我知道啊。”
郑松轻轻蹭蹭妻子的脸颊,他的唇仿佛被火燎过,麻麻辣辣的,他继续说:“惠惠是我的妻子呢。”

温惠的后背陷进柔软的被面。
床上是整齐铺展的两条被子, 此刻,因为两人的举动微微凌乱。温惠的心脏剧烈跳动,她在郑松温柔到近乎失控的吻里, 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想法——他好像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吻, 充满热情。
郑松最开始的生疏让温惠有些吃惊,后来他的动作便越发熟练,准确无误地寻到她的齿, 舌。温惠尝到微辛的薄荷味道,郑松在浴室里将自己里里外外清洗干净, 包括口腔。
这是郑松从前不会做出的举动。
他只在两人的恋爱初期,偶尔展露出热情的一面,两人结婚后,郑松进入老夫老妻的模式,他本就是古板正经的性子, 在外人面前不愿展露过多的亲昵行为,关起门只有两人, 他也很难放开。每次都像是公事公办,鲜有失控的时候。
温惠肺部的气息被严重剥夺,沁出生理性的泪花,郑松垂眸,眼神黏在妻子的身上,听她急促地呼出两口气, 再次吻, 住她的唇。
温惠面颊薄红, 被禁锢在郑松的胸膛和床面之间,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姿势,就像是被按在猛兽爪牙下的草食性动物, 脆弱的脖颈、毫无抵抗力的胸脯、柔软的四肢,猛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它撕碎。
她在他倾覆而来的时候,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后脊发麻——这是恐惧的表现。郑松的阴影笼罩着她,她却在恐惧之外,随之升起病态般的满足。
他的怀抱使温惠感到安全,她的后背、四肢,乃至她的脑袋,都被郑松包裹在怀里,她露在外面的双脚甚至产生一股同样被包裹的错觉,但她无暇细想,就在她微睁着眼睛,想要喘口气的时候,她发现郑松全程用一种暗含隐秘情绪的眼神盯着她。
宛如潜藏在丛林里的毒蛇。
有一股粘腻的阴凉感。
温惠呼吸一窒。
郑松的吻落向她的眼,伸手摸向她的肩带,温惠的思绪再次转移,她柔顺地躺着,等待他将睡裙剥离,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昵过了。
温惠在他热烈的吻里浑身像是燃了簇火苗,只需要他的一个动作就能彻底烧起来。
下一刻——
她面露惊愕,那簇火苗被凉水浇灭。
郑松将滑落的肩带提至她的肩头,仔细地顺好她的睡裙,甚至还将领口旁边坠着的蝴蝶结铺展好,最后,将她搂在怀里,蹬开另外那条多余的被子。
他说道:“睡觉吧惠惠。很晚了呢。”
饶是温惠这样脾气柔软的人,都难免怨怼。
怎么可以这样?把人的胃口吊来,他却甩头就要睡觉,温惠咬着唇,满眼哀怨,仰头盯着郑松。郑松满脸温柔,甚至还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再次重复道:“睡吧。”
温惠拧起眉头。
她的腿,横,到郑松的中间,明显的感受到郑松的变,化。既然不是生理的原因,那是什么呢?最近她和郑松的关系在变好,她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期盼郑松都能够满足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有些冷淡的丈夫。
可是他怎么不愿意和自己亲近了?
温惠满脸愁闷,郑松安抚他有些失眠的妻子:“不要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那样会影响睡眠的。我是你的丈夫,以后的事情都有我陪着你呢,惠惠别担心。”
他寻不到催眠的好方法,只能凑到她耳边低声重复:“惠惠。你的身体不能支撑你熬夜呢,睡觉吧。”
他的视线扫过温惠。
猩红血泊无声无息地弥漫至整个床面,将温惠包裹在里面,怪物的血肉接触到妻子脆弱的躯体,暗藏在里面的齿牙和尖锐得足以刺破妻子皮肉的危险结构,都被怪物藏好。他不自觉地释放出可以使人安眠的激素,温惠在他的怀里睡过去。
直到把妻子哄睡,他才敢把压抑的猩红血肉释放出来,它们铺天盖地、蠕动爬行、黏满整张床面,多余的部分坠落至床底,覆盖住床前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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