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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爹是当朝首辅(王廿七)


两人一直闹到了寅时初。
睡了不过半个时辰,丫鬟便来敲门了,谢韫蹑手蹑脚的翻过丈夫下了床,打开房门。天还只是蒙蒙亮,晨风夹着几丝秋雨灌进来,打了个喷嚏。
婚宴上的酒还不错,宿醉也不至于头疼,她需要重新梳妆挽发,更换吉服,因为新婚次日,要去祠堂谒庙,拜舅姑。
怀安却怎么也起不来床,丫鬟仆妇进进出出,盆盆罐罐叮当乱响,照旧在帐子里睡得昏天黑地——他这三天两夜加起来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谢韫掀开帐帘,好说歹说他都不肯起床,还翻过身去,给她一个后背。
谢韫笑吟吟的,朝他大腿根上拧了一把,怀安打了个挺,要去抓她,反被她笑着跑开。
“伺候你们姑爷洗漱吧。”她道。
怀安只好慢吞吞的爬起来,洗脸梳头更衣,小夫妻俩一起去了三进院的祠堂。
谢韫不是长媳宗妇,仪式比怀铭成亲时简单得多,谒庙之后,再四拜父母,女眷们各自回房换下沉重的冠服,一家人围坐在上房吃饭说话。
公婆慈爱,兄弟姊妹们友善,两家又是老交情,谢韫倒不是特别拘束,神色如常的回答着长辈兄嫂的话:“吃得也好睡得也习惯。”
许听澜又说:“怀安从小就皮,他要是敢欺负你,你自管来跟娘说,娘叫你公爹收拾他。”
谢韫噗嗤一声笑了:“他没有欺负过我,娘。”
怀安这两天累坏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哈欠连天,闻言也不反驳,只盼着赶紧吃完饭回去补觉。
皇帝赐了沈聿三日婚假,怀铭几个却没这个待遇,怀铭要先去吏部报道,再去国子监上任,怀远和陈甍要去翰林院坐馆上课,临出门前特意将怀安叫到了一边。
“你那个……”怀远道:“食髓知味可以理解,稍微节制一下,别伤了身子。”
怀铭也道:“黑眼圈挺重的。”
陈甍又道:“岂止啊,路都快走不动了。”
怀安一股子邪火窜上来,低声吼道:“我这样到底是拜谁所赐啊?!”
三人带着大仇得报的笑上衙去了。
许听澜体谅他们昨天又忙又累,早早放他们回去补觉,小夫妻回到自己的院子,困意反倒没了,便一个坐在窗台,一个趴在床边闲聊。
“今天休息,明天归宁,后天我们出去逛逛。”谢韫计划着,他们的新院子还需要添置些花草陈设。
怀安一声声应着。
这时语琴进来,将一个油布包交给怀安:“有人送到门房,说是给姑爷的。”
怀安好奇的打开,里面是一本大册子,是画册。
“东厂办事真麻利啊。”
“什么东厂?”
怀安向她解释了接亲一路上有几个东厂特务在作画的事,将画册拿到窗前,坐下来和她一起看,像后世的小夫妻一起看婚礼跟拍似的。
翻开扉页,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一头雾水的骑马迎亲,狗狗祟祟的步入大门,抓耳挠腮的伏案答题,绞尽脑汁的作诗催妆……他一路的窘态一帧也没有错过,新娘款款的步履,端丽的仪态,盛装吉服,华袂逶迤,以及两人珠联璧合携手同行的珍贵画面,他们是一张也没画呀!
这些职业探子眼里就只有世间丑态男盗女娼?这要是送到后世做婚庆,分分钟都得失业!
怀安气呼呼的:“拿去销毁,烧的灰都不许剩。”
“是……”语琴道。
“别呀!”谢韫拦住她们:“挺好玩的,留着吧。再说你指望探子画出什么来?”
怀安一想也是,好比让私家侦探拍婚庆,能拍出什么来?
“留着吧,”谢韫又道:“我喜欢。”
三日归宁,其实要将新婚当天也算在其中,隔一日就要回门。
这天一大早,怀安便陪着谢韫回了娘家,临出门前收到了赵盼的来信,看完后心情不是太好,又怕扫了谢韫的兴,便收起信件重新堆出一脸笑容。
谢彦开特意告了假在家等他们,韩氏拉着谢韫左看看右看看,当着女婿也不好问女儿过得好不好,反要问女婿,女儿有没有给家里添麻烦。
怀安自然将韫妹妹夸成了一朵花,说全家上下都特别喜欢她云云。
待到两位嫂嫂带着孩子来到堂屋,怀安便寻了个借口带孩子们去院里玩,很多话当着他不便多说,不如回避一下让他们说几句体己话。
谢家的孩子都很喜欢跟怀安小姑父玩,因为小姑父很会玩。
他们在婚礼现场捡到许多没有炸开的小炮仗,怀安就将它们一一掰开,拿线香点燃,顷刻间嗞出一排小小的烟花。
放完炮仗,还要缠着淮安教他们用弹弓打绣球的功夫。
谢彦开在堂屋里看着,又开始头疼,谢家书香门第,世代簪缨,孩子们往日里玩的是猜谜斗诗对对子,自打沈怀安住进来,放炮仗打弹弓斗蛐蛐儿什么都学会了,还整天在院子里挥舞着木剑木刀玩打仗,功课都落下了。当然也有好处,倒是很少生病了。
他又单独将怀安叫进书房,仍是劝学的话,劝他收收心,好好准备来年的春闱,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才能走得更远。
怀安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心里其实有另一番盘算。他早就想打破这种观念了,选贤任能,选贤举能,不该只看出身——当然,他也是实在考不上才会这样想。
回去的路上,怀安没有骑马,与谢韫一道钻了进车里。
“早上那封信,是出什么事了吗?”谢韫早就看出怀安神色不对,一天下来,虽然笑得很开心,但一定有心事。
怀安抱住谢韫,半晌才吐出一句:“我们永远在一起,一天也不要分开。”
谢韫点点头:“当然。”
怀安这才道:“我有个发小叫赵盼,你知道的,他本该年底上京赶考,但是他祖母突然过世了,要侍奉父母回乡丁忧,不打算参加这一科春闱了。”
谢韫唏嘘道:“这样啊……”
怀安道:“生死别离都是人之常情,只是我们十几年不见了,下次见面可能要等到三年后。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突然觉得,人又有多少个三年呢?”
谢韫握住他的手,一股暖流从掌心经过。
她清透的目光带着几分狡黠:“你不是也不参加春闱吗?”
怀安眼前一亮:“对啊,他的老家在岭南,咱们可以去找他。”
谢韫点点头,将岭南列入了行程计划。
回到家里,谢韫将整理的路线图拿给他看,先去岑州,看看张岱推广红薯后的岑州是什么样子的,再去平江府,看看谢韫曾为织工子弟开办的塾学,再去闽海,看看开海后的泉州是怎样一番繁荣景象,最后去岭南吃荔枝,吃杨梅,看赵盼云云。
一路途径任何州县,都可以停下来走走转转,感受各地风貌,品尝美食。
两人各自安排好学校的事宜,怀安也偷偷安排车马及随行人员,还向荣贺借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亲兵,确保他们的安全。
十月初二,天气晴好,宜出行。
沈聿刚刚下朝,正在内阁议事,便有长随入内,伏在他耳边悄悄禀告:“老爷,不好了,二爷和二奶奶留书出走了。”
沈聿面色平静:“走就走吧。”
能走到哪里去,最多去谢家住几天,什么时候被亲家扫地出门,自然就回来了。

沈聿回到家时, 家里气氛很不对。
老太太在正房堂屋里叹气,季氏,怀铭怀远夫妇, 怀莹怀薇夫妇都在,许听澜正在门口吩咐下人,下人领命而且,转身见到沈聿, 道一声:“老爷。”
“出什么事了?”沈聿问。
“可算回来了。”许听澜显然有些急恼:“不是遣人去告诉你了吗?”
“留书出走?”沈聿微哂:“他一个人还有可能,带着媳妇儿能去哪里。”
怀铭来到檐下,拿来一张信纸。
沈聿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 大致意思是他与媳妇志趣相投, 做一对云游四海的侠侣, 去追寻诗和远方, 为期一到两年。当然,他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懂得“父母在不远游, 游必有方”的道理, 所以他们每到一个地方落脚,都会给家里寄家书,收到回信再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不会让大家担心的。
还有另外一个信封, 是谢韫写给父母的,原封未拆。
“各个城门、码头都派人去找了, 一无所获。”许听澜道。
沈聿道:“肯定是一清早就出城了。继续找吧, 实在找不到, 就只能等来信了。”
许听澜坐在廊下楣子上:“这可如何跟亲家交代?”
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嫁过来不到一个月, 人不见了……
沈聿慢慢慢慢地叹了口气,拿着那封没有拆封的信件,转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许听澜问。
“去跟亲家交代。”沈聿道。
这个年代,旅游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好在他们有车有马,能不走路就不走路,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到岑州的时候,最晚熟的红薯都已经丰收了,田园村庄中家家户户晒起了红薯干,回到官驿,第一件事就是往家里寄信。
临近年关时,他们收到了第一封家书。
怀安被骂了三页半,谢韫好些,比他少半页……
两人嬉皮笑脸的分享着彼此的家书,次日不必再等回信,他们离开官驿,住进了与张岱相熟的一户百姓家中,与他们一起过年。
在岑州逗留到开春,运河的冰封一解,便启程南下,赶在四月之前抵达江南,爬山游湖,好不惬意,游情山水的同时,他们也会去乡间走一走,去工坊看一看,去田间陇上,去市井巷陌,了解国朝的税制是如何施行的,了解民生的疾苦和不平。
他们看到朝廷的改革正如火如荼的进行,形成了由内阁统领六科,再以六科监督六部,最后以六部管理百官的考评机制。从两京到府州县,即便是偏远山区的官员,也难逃新政的考察。因循懈怠而不能完成政绩的官员会被降级留用,缺乏办事效率的冗官直接尽行裁撤。
他们也看到,各地官场“哀鸿遍野”,常年敷衍怠惰不作为的各级官员纷纷打起了精神,没日没夜的抓业绩,以免年终稽查时被朝廷摘了乌纱。
吏治得到整顿之后,无论是钱粮积累,还是土地清丈,都顺利了不少。
但他们还看到,各地官员对朝廷的新政怨声载道。有些硬性的指标,确实因各种不可抗力无法完成,但朝廷不问原因,同样降级或罢黜,而部分被逼过了头的官员,则会选择“苦一苦百姓”来完成朝廷的任务。
每一种制度的存在都具备其合理性,同样,每一种制度的存在都有弊端。他们将这些情况一一记录在游记中,怀安想,等到旅行结束之后,就将他们看到的景象具表陈奏,请姚阁老补一补新政的漏洞。
岭南的夏季十分闷热,赵家前院里有一颗高大的蒲桃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赵盼比怀安成亲早两年,儿子钧哥儿都满周岁了,正在大树的绿荫下蹒跚学步。
赵钧像母亲更多,不是赵盼那样略黑的方面孔,而是白白净净的圆润,谢韫很喜欢,每天都要抱着他玩。
赵盼的妻子卢氏也道:“多抱抱也好,为你们招一个哥儿来。”
谢韫但笑不语,默默将孩子放回了地上。他们其实很想生女儿来着,她听说女儿跟娘更贴心,怀安则纯怕生出来的儿子像他自己,遭不住,根本遭不住……
赵盼身为孙辈已经除服,也难得清闲,带着他们去附近的山水游玩。
再回到家时,赵淳一脸凝重,将几个小辈叫进堂屋,拿出一份邸报给他们看。
“姚阁老病逝了。”他说。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闻内室里钧哥儿因闹困细弱的哭声。
邸报比家书快一步,等沈聿和谢彦开的家书送到时,怀安和谢韫已经收拾行李启程动身了。
清早启程走水路,硕大的官船破开沉静的运河河面,夹岸高大的乔木迅速向后退去。晨雾缭绕之中,他们看到远方蠢蠢欲出的朝日的一角,日光透过白茫茫的水汽洒在河面,波光粼粼,绚烂夺目。
谢韫换上了女装,鹅黄色的小袄,水蓝色的马面裙,他们映着晨风站在甲板上。
“姚阁老一走,公爹就要接任首辅了。”谢韫道。
怀安点点头:“我小时候看吴琦郑瑾他们做小阁老,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就很羡慕,常把这个挂在嘴边,激励我爹早日当上首辅。”
谢韫噗嗤一声笑了:“这样真的不会挨揍吗?”
“大部分时候都能跑掉的。”怀安认真的回答。
“那现在呢?”谢韫道:“你如愿以偿了,小阁老。”
怀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忧大于喜吧。我也早就明白了,权力越大,责任就越重,姚阁老劳心案牍,是积劳成疾,我想进内阁帮他,让他不至于那么操劳。”
谢韫握了握他的手,笑吟吟的说:“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这个小阁老。”
“是吧,我也相信!”怀安从不谦虚,又反问:“你呢?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
谢韫道:“我一时还走不了太远,只能先把女校办好。”
她说,我不是一定要她们考科举,也不是一定要做官。我只是想证明,男子可以做的事情,女子也一样能做到。
我只是希望天下所有的女子,都能像我三哥那样,去游学,走遍名山大川。
像我爹那样,著作等身,桃李天下。
像公爹那样,胸怀经纬,济世安民。
我希望她们,不用女扮男装,也能站在阳光下肆意的谈笑……
她想像着那一天,都会开心的笑出声来:“我想做好多好多事,我相信,即便我做不到,她们也一定会做到,如果她们做不到,我们的女儿也一定能做到。”
“会有那么一天的。”怀安十分笃定的说:“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我们慢慢走。”
清风徐来,谢韫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彩,修长的睫毛亮晶晶的,像是凝结了一颗晶莹的朝露。
谢韫问:“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怀安贼贼的一笑:“我希望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谢韫反问:“就这?”
怀安道:“就这。”
谢韫扭头看向远方:“我才不信!”
怀安笑而不语。
就在昨晚,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外族挥师南下,将江南一带屠戮的十室九空,继而剃发易服,闭关锁国,步步落后于人,被列强□□,签订一千余条丧权辱国的条约,鸦片肆虐,军阀混战,百姓在夹缝中求生。然后在无数英烈用鲜血浇灌的土地上,撕破暗无天日的硝烟与罪恶,发出新的芽来。
历史是波澜壮阔的,可置身于历史洪流中的人,只是字缝里的一粒尘埃而已。
老爹、岳父、姚阁老、赵伯伯……他们接受孔孟之学,终其一生致力于辅佐帝王开创中兴之治,翘首等待盛世的到来。
只有怀安不同,他相信创造历史的是人,推动历史的也是人,而不是某一个帝王,某一个将相,也不是某一个政令,是创造一切的芸芸众生。
远方辽阔的平原上,一轮硕大的红日徐徐升起,夹岸的无垠的稻田迅速向后退去,稻穗起伏如浪,河面收窄,巨船如行驶在稻浪之中。
他有一个幼稚的、不足为外人道的愿望,他希望新政可以再完善一点,延续的久一点;他希望这个农耕民族可以早一点克服恐惧,真正走向浩瀚的海洋;他希望百姓都有读书的机会,不用当牛做马,不用做皑皑的白骨和垫脚的基石,在尽可能安稳的、温饱的、有尊严的生活中,等待世界的巨变,迎接新文明的火种。
天地间一片透亮,怀安眯起了双眼。他不是伤春悲秋的性格,既不会为逝去的繁华而惋惜,也不会为未知的将来而焦虑,只会对即将到来的灾祸而苦恼……
他在苦恼什么呢?有诗为证:
爷娘闻子来,举棍两相迎;阿姊闻弟来,提刀出门去;阿兄闻弟来,攒拳怒目增气力。
只有一个芃姐儿跟他一伙,可惜众怒难犯,恐遭无妄之灾,她也假装不在。
怀安被揍得四处乱窜,抱头躲闪,一股脑跑去了谢家避难。
谢韫本是先回娘家报平安的,谁知怀安到了岳家才知道,她被担心后怕一年多的亲娘撵着打,一气儿跑回婆家去了。
这事儿闹得……
谢彦开散衙后看见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回家去,把我闺女换回来。”
怀安道:“我不回去,这儿也是我家呀!”
“回不回去?”
“不回去!”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沈聿已经接任首辅,要在春秋时节的每月逢二日主持经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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