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有财的脸色更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即改口求饶:“是我鬼迷心窍了,金暗说他能帮我弄到聚灵草,我一时糊涂,才答应和他交易!”
这时,金暗正好迷迷糊糊醒来,“唔唔”地顶着口中那团破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侯有财的加快语速,“你去锦鲤族打听打听就知道,这金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小贪财,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都敢做……”
白若眼中浮现一丝讽刺,她半蹲下,一把扯掉金暗口中的破布。
“侯老板说我家的草是你偷的,你可承认?”
“啐!”
金暗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喘着粗气道:“不、不是,是侯有财找的我,说只要我帮他把聚灵草偷出来,他就给我一大笔灵石。”
侯有财正要破口大骂,白若立刻把金暗嘴里扯出来的那块破布塞进了侯有财口中,“你安静会儿。”
侯有财双眼瞪出血丝,自从他生意越做越大后,遇到的妖都对他以礼相待,谁敢这么侮辱他?
白若继续问金暗,“那聚灵草呢?”
金暗吃力地仰起头,“我若是说了,你能放过我?”
白若掸了掸袖口处因为打斗沾上的尘土,“我不是已经揍了你一顿?只要你说出小草的下落,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金暗那双暗橙色的眸子依然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立誓。”
二难见这锦鲤如此胆大,正准备插嘴,白若却冲他摆摆手,淡定道:“可以。”
金暗见白若如此干脆利落,反倒愣了一下。
白若张嘴就说:“只要金暗如实告知聚灵草的下落,我今后便不再追究,从此恩怨两清!”
话音落下,白光一闪,誓言已成。
金暗见状,果断开口:“我把她藏在客栈一楼最西边下房的房梁上了。”
白若看了二难一眼,二难飞快出门下楼去找小草。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侯有财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恨不得从金暗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半刻钟后,二难抱着昏睡中的小草回来了。
金暗连忙解释道:“我用了一点迷药,过了子时,她就会醒了。”
白若伸手探了探小草,让二难先带她回房。
他们之中,除了小草,只有一难最通药理,让他检查更合适。
金暗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浑身都疼,他怀疑自己的肋骨都断了几根。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白若随口道:“等会儿。”
她再次走向侯有财,取下他口中的破布,“侯老板,我们玄龟,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妖。”
“我给了金暗一个机会。公平起见,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侯有财正要辩解,白若竖起食指,“嘘”了一声。
“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不必多说,你让我家小草遭了这么大罪,该怎么补偿,你应该清楚吧?”
侯有财急促地喘息了一下,“我储物袋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白若摇摇手指,“侯老板,你还没明白,就算你不同意,这里的东西我也能拿走。”
侯有财被绑在身后的手霎时收紧,指尖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迹。
他咬牙道:“我脖子上有一枚挂坠,你用它去宝丰钱庄,可以取灵石万块。”
白若勾出侯有财脖子上的挂坠,用力一扯,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侯有财发出一声闷哼。
白若晃了晃挂坠,轻松道:“这份补偿我就收下了。至于侯老板你的买命钱,又值多少呢?”
侯有财目眦欲裂,“你别太过分了!”
白若将手搭上他的肩膀,掌下稍稍用力,骨头隐隐作响,侯有财再次发出一声痛呼。
“我,我给。”
白若松开手,“早说不就完事了吗。侯老板是精贵人,可不像金暗那样……”
侯有财扫过地上狼狈的金暗,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我头上的簪子,是千典当行的信物,可以凭它去取一枚高阶还魂丹。”
白若拔下侯有财头上的簪子,笑盈盈道:“侯老板果然全身是宝。”
她又压低声音道:“如果你敢骗我,下次见面,事情可就不会那么轻易了结了……”
说完,白若抬脚往门外走去。
侯老板和金暗同时着急道:“你不给我松绑吗?”
白若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我只说放过你们,没说还要帮忙解绑。”
她贴心地合上房门,“至于你们谁先挣脱绳子,就看两位的本事了。”
门缝缓缓闭合,白若平静地看着互相仇视的两妖开始竭力挣扎。
刚刚的一切,都还只是开胃小菜。
狗咬狗,才是今晚的正餐。
不管是他们中的谁先脱困,必然都恨极了对方。
巴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而她要做的,只是等着胜者决出的那一刻,让他再次跌入绝望的牢笼。
第39章 变数
房间里隐隐透出物体的碰撞声, 白若静静地站在门外,脑中根据屋里传来的声音一点点勾勒出发生的画面——
侯有财从椅子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金暗在地上竭力扭动身躯,试图揭开绳子的束缚中。
“啪!”
桌边的茶壶被猛然撞落, 在地上碎成数片。
接着是瓷片在绳子上的急促摩擦声,也不知是哪一方幸运地拿到了瓷片。
然后是一片混乱的打斗声。
“噗——”
利器刺入身体闷声响起,室内陡然安静下来。
胜负已分。
走廊上方的暖黄色灯光洒下,在白若的脸上落下半明半暗的影子, 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白若顿了片刻, 再次伸手推开房门。
金暗歪斜着靠在柜门上, 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濒死般的低鸣。
他身下涌出大片鲜红的血液, 瞬间浸染了整片地板,不断向外扩散。
白若小心避开血迹, 目光在屋内缓缓扫过。
一片碎瓷堆里, 躺着一根断开的绳, 绳子上面还粘着星星点点的血痕。
唯有原本被绳子绑住的侯有财,和那两个昏迷的侍卫,此时都已不翼而飞。
白若牵了牵唇角,露出别有意味的神情。
是她小看了侯有财, 他身上居然还留着一个逃命的宝贝。
就不知是传送阵, 还是什么特殊符文。
白若没有再作停留,她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
小草正虚弱地躺在榻上,一难和二难在旁边照看。
白若轻抚小草的叶子, 身上的煞气渐渐散去, “草草怎么样了?”
一难回道:“是大剂量的迷药, 只能等她慢慢醒来。”
说话间, 客栈走廊里突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杀、杀妖啦!”
小龟们对视一眼,出门查看。
一位路过侯有财的门前的客人,意外发现了这个满是血腥的现场。
他的尖叫很快引来周围的房客。
客栈里的伙计听见动静,快步赶来,也立刻白了脸色。
不到一刻钟,雍城卫匆匆赶来,封锁了这间客房。
这间客房的住客,不知所踪的侯有财,成了杀害锦鲤妖的头号嫌疑犯。
作为妖界有口皆碑的大城之一,雍城是出了名的治安良好,繁荣兴盛,往来客商更是数不胜数。
如今出了这么一起恶性事件,城主勃然大怒,下令务必严查。
翌日,寻找嫌疑犯侯有财的告示就贴满了大街小巷。
路过小妖口口相传,将昨夜客栈里发生的杀妖案传得愈发沸沸扬扬。
有的说是锦鲤妖贪图钱财闯入客房,被侯有财失手错杀。
有的说是两妖之间没谈拢生意,起了争执。
还有的说是锦鲤妖抢了侯老板的心上妖,才惨遭报复。
白若听着各种版本的传闻,带着郁郁寡欢的小草来早餐摊上喝豆花。
为了凭借完好无损的聚灵草坐地起价,金暗除了一直让小草处于昏迷状态,把她塞在盒子里,倒是没做别的事情。
纵使如此,小草也蔫耷得不行。
她光顾着提防外来的猴子,却对锦鲤族的锦鲤失了戒心,才给了金暗可趁之机,导致了这场灾祸。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炼成一颗聚灵丹,丢了小命,小草的心脏就怦怦直跳。
她“咕嘟咕嘟”吸收了大半碗豆花,叶子依然沮丧地垂着。
白若安抚地摸摸她的叶子。
小草毕竟还是个幼崽,估计得好好缓上一阵子。
二难本着看热闹的心思,冲去街头将寻找侯有财的悬赏告示仔仔细细看了数遍,才激动地跑回来。
“雍城明令禁止私斗仇杀,侯有财在城中违反禁令,他这回可完蛋了。”
白若却没二难这么乐观,她搅了搅碗里的豆花,慢慢道:“侯有财昨晚是怕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他,才仓皇逃离,等他回过神来,定会想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说不定还会反拉我们下水。”
二难呼吸一滞,觉得眼前的豆花都不香了。
“这猴子,也太不要脸了吧。”
“他如果要脸,哪能赚那么多黑心钱。”
白若擦擦嘴角,“不管怎样,我今日先去把他存在宝丰钱庄的灵石和千典当行的还魂丹取了,免得夜长梦多。”
白若正准备起身,又想起什么,拿出传讯玉符给金锦传讯。
“我和锦鲤族说一声金暗的事,金暗和侯有财勾结,劫走小草,他们总该给我们龟族一个交代。”
白若干脆利落地说完,把小草交给二难。
“我先去趟宝丰钱庄,小草就麻烦你和一难照看了。”
同一时间,城东的一座幽深宅邸里,侯有财正狼狈地趴伏在地,衣衫凌乱,上面还带着干涸的暗色血迹。
“副城主,您可不能不管我,我这些年给您送了那么多的供奉——”
侯有财前方是一把高高的太师椅,椅子上靠坐着一只看不清模样的妖,此刻全身都笼罩在一片暗沉的阴影里。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侯有财,侯有财顿时没了声音。
侯有财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刚刚那番有些冒犯的的话,改口道:“我、我也是为了把那株聚灵草献给您,才惹出这桩祸事……”
上座的妖终于动了动唇:“聚灵草?”
侯有财见状,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慌乱道:“对,就是聚灵草,再过两月就是您的千岁诞辰,我本来计划把这株聚灵草作为您的贺礼之一。”
“一开始我也想好好地和龟族那几个家伙交易,没想到他们口出狂言,说没有妖配他们献上聚灵草……”
“我也是急了,才买通那锦鲤妖帮忙,没想到被那两只龟撞破,二话不说就痛下杀手,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都见不上您最后一面啊!”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那两只龟妖,分明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才如此肆意妄为……”
侯有财一番唱念做打,说得声泪俱下,涕泗横流。
太师椅上的妖终于被勾起一丝情绪,苍老的手掌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缓缓摩挲,沉声问道:“你说的那两只龟妖,在哪里?”
侯有财心中一喜,知道这是峰回路转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迫不及待道:“昨夜那龟抢走了我在宝丰钱庄和千典当行的信物,他们一定会去这两地方取走灵石和宝物。您若是派妖去此处蹲守,必有所获!”
白若向早餐摊的摊主问过路,一路来到城西的宝丰钱庄附近。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进钱庄,反倒先去了路边的一间成衣店。
半刻钟后,一个头戴巾帽的俊俏少年走出店铺,脚步轻快地走进钱庄。
白若没有马上拿出侯有财的挂坠,而是在钱庄伙计迎上来时,一边打量四周,一边缓缓开口:“我要是想在你们钱庄存一笔灵石,是个什么章程?”
伙计一听,当即露出一个笑来,“您要存灵石,来我们宝丰钱庄可是来对了。整个雍城,就没有比我们家更加实惠的地方……”
小伙计滔滔不绝地介绍,白若听着他的讲解,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从她踏入钱庄的那刻起,就隐隐感觉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直到她说出自己是来存灵石的,那几道打量的视线才缓缓移开。
白若的眼神闪了闪,这就有点意思了。
她不动声色,按照伙计所说,当真拿出了一笔灵石办理存储。
就在这时,又一个年轻妖大步走入钱庄,“你们管事的呢,我要取一笔灵石。”
话音刚落,钱庄内的数道目光凝聚到了这个年轻妖身上,他不自在地僵了一瞬。
钱庄管事从柜台后走出来,“请问您可有对应的信物?”
年轻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属挂坠,白若抬眼看去,只见那枚挂坠和侯有财的十分相似,只是质地似乎略有不同。
管事朝着站在角落里的几只妖摇摇头,才对取灵石的年轻妖道:“客人请随我来。”
白若淡定地收回视线,只有袖中的手稍稍收紧,捏紧了侯有财的那枚金色挂坠。
这位侯老板,当真有几分门道。
要不是她反应快,差点就着了道。
白若存完灵石,也不打算再去千典当行送人头了,那里八成和钱庄一个情况。
她找了一家茶馆入座,给一难、二难传讯,让他们换身装扮,离开客栈来茶馆会合,路上注意安全,看看是否有妖沿途跟踪。
不多时,一难、二难就来到了茶馆。
为了避人耳目,二难还把小草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衣袖里,直到进了茶馆包间,才将小草放出来。
白若将刚刚在钱庄的发现和两只小龟说了一遍。
二难不由得一惊,他压低声音道:“侯有财都成了嫌疑妖,被挂在全城告示上了,怎么还有这种手段?”
白若垂眸,“滴溜溜”转着手边的茶杯。
“侯有财四处行商,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暗中有点门路不奇怪。”
二难有些焦躁,“那怎么办,现在侯有财在暗,我们在明,对我们很不利啊。”
白若撇去茶汤上的浮沫,不紧不慢道:“侯有财虽然有些门道,但是能量却没有大到直接撤下城中告示。”
二难的神色依旧茫然,“所以呢?”
一难盘了盘手里的龟壳,“所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至少雍城城主,肯定不是侯有财那边的。”
白若赞许地看了一难一眼。
“没错,而且凭我的直觉,在钱庄守株待兔的那几个妖,比侯有财一行的水平可高多了。能这么快就在钱庄布下陷阱,对方的能力也不容小觑,在雍城肯定有一定势力。”
一难若有所思,“极有可能是侯有财背后的靠山。侯有财不是第一次来雍城,如果能查到他过去在雍城都和谁结交,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白若赞同点头,她和一难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日侯有财去过的商铺,我们得再去一遍。”
一难接话道:“还有客栈里认识侯有财的伙计可能也知道点什么。”
白若:“以及侯有财以前住的院落,院落主人和隔壁邻居……”
白若和一难两龟,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整理得明明白白。
二难已经变成了蚊香眼,他一会儿看白若,一会儿看一难,觉得自己好像被排挤在对话之外。
他想插个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难的嘴巴张开,闭合。
再张开,再闭合。
像极了一条缺氧的鱼。
小草都忍不住抬头看他了。
白若和一难说完,注意到二难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问道:“你想说什么?”
二难动了动唇,丧气道:“没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动脑的小龟,还是别乱说话了。
第40章 吃脑补脑
小龟们兵分两路, 一难和二难去走一趟侯有财去过的那些商铺,想办法从商铺老板、伙计口中探听点消息。
按白若的想法,一难的脑子加上二难的武力值, 应该不至于半路出什么岔子。
白若揣起小草,将她藏在自己的袖口里。
在解决侯有财的事情前,小草还是不要轻易暴露的好。
她打算先回客栈找一下客栈伙计,再去侯有财曾经落脚的院落查看。
白若回到客栈时, 一身青灰短褂的伙计正垂头丧气地在门口地靠在柜台上发呆。
昨夜出了那样一桩可怕的杀妖案, 当即就吓跑了不少住客, 客栈的生意骤然冷清下来。
伙计在心里暗暗骂了侯有财无数遍,都怪那个倒霉妖, 害他今日光送客,不迎客, 就连收到的小费都少得可怜。
白若走到柜台前时, 一向耳聪目明的伙计甚至心不在焉到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
“笃笃——”
白若用指尖轻轻叩了叩木质台面, 伙计才恍然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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