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里的早逝原配(茶茶花开)

刘彦收回目光，神色恢复了冷淡。
林氏若是想走，他自是不会留的。
若是不走，就该做好刘家妇的本分。若是再做出有伤刘家颜面，有违妇德之事，他也是不能再容对方了。
初见那封情书的愤怒此刻已经渐渐平息，他从来都是果断的，既已经下了决定，就不再多想，专心吃饭。
林悠悠晚饭吃得多了些，就吃撑了。
而且时间也还早，她就在后院里溜达消食。
今晚月色不错，她就趁着月色明亮，找郑氏要了干净的坛子，开始做泡菜和酸萝卜。
折腾得差不多了，林悠悠才回了房间。
刘彦不在房间，好像是和刘老汉出去了。
林悠悠也不在意，正好她先把床占了，晚上让刘彦睡地上，实在不行，床就一人一半。
脱了衣裳，上了床，眼角余光看到枕头底下好像压着一张纸。
林悠悠顿时来了精神，这是那封情书？
虽然说自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但如果能够拿回那封罪证，还是好的啊。
林悠悠顿时眉开眼笑的从枕头底下拿出了那张纸。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刘彦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要和她和离。
虽然这确实是她未来的计划，但却不是现在。现在和离，她要回去娘家，若是被林父随便配个鳏夫糟老头子，那她怕是不一定有命等到自有之日。
这就是古代，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相比于耳根子软容易受继母张氏的唆使，刘彦倒是显得更加清正。这么一比，待在刘家反而是她目前最好的栖身之所。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想和离，不想归家，不想去林家那个狼窝。
林悠悠捏紧了手上那封信，很是用力，指尖泛白。
而她的脸也跟着很白，她的心慌了。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很是慌乱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林悠悠就这般坐在床上，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直到刘彦推开房门，林悠悠瞬间转过头去，目光灼灼的看向刘彦。
刘彦被这样炽热的目光一看，倒是楞了一下，待看清楚对方手中的信纸时，顿时明白过来。
他走到床边，在林悠悠旁边坐下，面向林悠悠，面色很是平静。
“刘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悠悠压制着心头风起云涌的各种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冷静。
“我希望，我们好聚好散。若是可，则相敬如宾，各司其职。若是不可，则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想勉强，免成怨偶，酿成祸患。”
若是不是当下，不是在她初初到来的时候，而是她有了准备，有了离开的底气，她会欣然应下，接过这封和离书。但是，当下，她还没有任何准备，离开刘家的话，根本走不了。
办路引，都需要林父同意，否则根本办不下来。而且，她若是跑了，林父一个报官，她就会被抓回来。
“我不想和离。”
林悠悠低下头去，声音发涩，眼睛微垂。长长的睫毛落下，挡住了目光，让人看不清楚心绪。
听到这话，刘彦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他本就不擅长处理这样的问题，而且也不忍心见对方露出这样黯然的姿态，遂缓和了语气道：“我并没有要赶你离开的意思。只是，你志不在此，不想为刘家妇，我自然也不会强留你。”
“我愿意的。”
至少现在是愿意的。
刘家人还可以，挺好相处的。至于刘彦，也可以。
林悠悠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眸很认真的看着刘彦，里面清澈见底，那般真挚。
刘彦略微犹豫，之后道：“既如此，我们约法三章。”
“好。”
“第一，不得作出有辱门风之事。”
就比如和陈德中暗通款曲。
这点，林悠悠自然是同意的。她也是不赞同原身在已婚的情况下，还和妹夫掰扯不清，这是违背道德的。
“好。”
林悠悠应得干脆。
“第二，孝顺公婆。”
“好。”
“第三，友爱妯娌。”
“好。”
“那击掌为约。”
林悠悠伸出手来，刘彦疑惑了一下，然后也尝试着伸出手来，和林悠悠一般将手竖起来。
然后，就见对面的女子笑颜如花的伸手过来，和自己击了一掌。
“合作愉快。”
明快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冲荡着，那一掌竟似乎拍在了心坎上。
感觉很特别，以前没有过，很新奇，也挺开心的。
而且合作愉快，这是说他们是伙伴了。
“合作愉快。”
伙伴，也挺好。
他一心读书，不识情滋味，对妻子并没有向往。反而是伙伴，似乎更好。
“那我们睡觉吧。”
林悠悠将和离书折好，放在衣服的夹层里面。
同时心里想着，这样重要的东西，到时候得缝个小布袋子装起来，这样就不容易损坏了。
毕竟，这个还是很重要的。
心情很好的起身，去柜子里面又抱出来一床被子。
刘彦这般识大体，林悠悠此刻也不好意思让对方睡地上了，遂决定床分对方一半了。
“我睡里侧，你睡外侧？”
林悠悠更习惯睡里侧。
“好。”
两人安排妥当，分里外而睡，都躺得平平整整的，各盖各的被子，倒也挺和谐的。
一下子也睡不着，林悠悠就想找点话说。
“刘四，你喜欢吃什么菜呀？我明天做给你吃。”
她也犒劳犒劳对方，毕竟对方人还挺好的。
刘彦听到刘四这个称呼原先眼睛里面还会有波澜，此刻已经有点适应了。
听到林悠悠的问话，刘彦先想到的时候林悠悠做的那道麻婆豆腐，又辣又麻，当即有点心理阴影。
“我吃不了辣的。”
反正不是辣的都差不多。
林悠悠顿时觉得刘彦有点可怜，竟然吃不了辣。得与多少美食失之交臂呀，酸菜鱼，麻辣香锅，小龙虾，想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
不能吃辣就不能吃辣吧，她明天给做点清淡的，保准对方吃了忘不了。
“好。”
“谢谢。”
刘彦想了想，又小声的补充了个谢谢。
话题到此结束，林悠悠有点困了，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的时候。刘彦又小声的再次补充，似乎想了好一会的样子，“我去县里参加县试的时候，给你带桂花糕吃。”
他记得她好像很喜欢吃糕点，桂花糕是县城闻名的，她应该会喜欢吃吧。
刘彦说完，等了一会，没等到对方回应。
转过头去，就看到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竟然睡着了。
因为对方睡着了，刘彦这才认真的打量起对方来。
对方生得秀丽，头发乌黑，唇色浅粉。
刘彦惊觉自己太失礼了，忙收回目光，转回身去。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胸腔里像是藏了个兔子一般。
奇怪，只是看了对方一会，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不该，不该，他忙收敛心神。但脑海里面总是无端冒出那张妍丽的面容来，挥之不去，竟然难以入眠。
背书，背书就好了。
“专心於内最为难，又主其三得大端。……”
背了好几页，终于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这真是刘彦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难以静心的时候。

次日，林悠悠醒来的时候，刘家上下已经开始忙得热火朝天了。
清晨可以说是刘家最忙的时候了，做馒头，做花卷，炒大麦，做韭菜盒子。
但刘家人都干劲十足，想着要还债，要给刘彦攒钱考科举。而且家里的孙辈也都长大了，聘礼嫁妆都要攒起来了，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
因此，刘家人可不都得拼死拼活的干。
都是庄户人家，不怕苦不怕累，就怕没办法攒钱。
韭菜盒子，如今的准备工作，其她人已经上手了，林悠悠就负责煎了。这个的话，林悠悠也打算早点教会别人，这样她就可以腾出手来捯饬其它美食了。
昨儿个因为刘彦突如其来的和离书，打得林悠悠措手不及。所以，她得抓紧攒钱，抓紧计划了。
早上五百个韭菜盒子做完，人也累得很，林悠悠就着剩下的面粉做了个白菜疙瘩汤。
人太累了，倒是吃点这汤汤水水的，感觉更舒服。
刘家人吃着也觉得好，反正林悠悠做的都好吃。
至于他们以前吃的，对比一下，那就是猪食。
刘彦吃着，也觉得很合胃口。
清淡爽口，还带着白菜一点微微的甜，喝完整个胃里都暖暖的，舒服到心里去了。
他似乎有些懂了家里人的变化了，若是每天都能吃到这样舒心又合心意的饭菜，他想他也会每日心生欢喜的吧。
林悠悠昨日说过要给刘彦做好吃的，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刘彦去镇子上读书，吃过午饭，再睡个晌午觉就走。吃晚饭是来不及了，免得走夜路。
那午饭得做丰盛一点。
林悠悠看了看厨房里面的食材，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有限，都是青菜，看来得给刘彦做一桌素宴了。
林悠悠正准备去后园摘菜呢，就见郑氏提着一条鱼进来了。
林悠悠顿时眼睛睁大，竟然是鱼，得有两斤多的一条草鱼。此刻鱼还是活着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看到这鱼，林悠悠瞬间感觉自己都精神了。
她看着郑氏，“娘，这鱼是？”
“这鱼是刚从隔壁村买来的，你给做了中午吃。”
“好，好的。”
惊喜来得太突然，林悠悠顿时笑着应了。
这可实在是难得，郑氏素来俭省，一向都是能吃饱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如今，竟然主动去买了一条鱼，真是极为稀罕了。
“四郎下个月初就要去参加县试了，得吃点好的补补。昨日的田螺好吃，但辣的，四郎没吃上呢。”
“四郎说这次去，就专心在书院里面攻读了，直接去参加考试了，得等考试后再回来了。”
“四郎媳妇，你做菜好吃，你给好好做做，做点四郎爱吃的。”
“不能辣，四郎一点辣都吃不了。”
“额，好的。”
林悠悠点头。
郑氏絮絮叨叨的嘱咐一番，这才放心的出了厨房。
好吧，这可真是小儿子，心心念念着呢。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又可以一展身手了。虽然这鱼有点小了，若是能来个大鱼，她再整个酸菜鱼，水煮鱼，那才叫够滋味呢。
不过，有鱼就不错了。
清淡一点的，那就做个番茄鱼锅吧。将鱼肉片下来，用西红柿熬出浓汤，再加点萝卜，粉条，就是一个好吃清淡的番茄鱼锅了。
剩下的鱼骨，还可以拿来熬汤。
鱼头的话，做个蒜香鱼头。
好了，一条鱼就给它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
接着，再添点其他菜就好了。
拍黄瓜一个。
萝卜糕一个。
醋溜白菜一个。
茄子煲一个。
林悠悠就让李氏带着三个女儿来帮忙。
李氏为人木讷，沉默不语的。
在家里最没存在感，让干活就干活。连带着三个女儿也是一样的，面黄肌瘦的，也是老实胆小的。
林悠悠看着，很是不忍心。
她侧头去看，就看到李氏正在洗菜，就拿着萝卜走到李氏身边。一边切萝卜，一边道：“以后我做饭的时候，都让二丫三丫四丫过来帮忙吧。我先教她们切菜，练练刀功。慢慢的，将厨艺学去。”
沉默不语的李氏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林悠悠，眼睛里面有什么情绪在涌动。
“四弟妹……”
“我的厨艺，不是我自夸，那是非常不错的。”
“我看二丫三丫四丫都是乖巧的好孩子，好好教导一番，早些出师。”
“女孩子会一门手艺，有手艺傍身，总是好的。”
“虽然是女孩子，但也可以自力更生，可以不输男儿。”
“可是女孩子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嫁出去的女儿，若是娘家没人撑腰，就会被人欺负的。”
“是我不好，没有给她们生个弟弟出来。”
“以后，怕是还得要靠家里的堂兄弟们。”
难得的，李氏也说出了心里话来。
这些，林悠悠听了，莫名觉得很心酸。
但这就是这个社会的现状，她无力改变，只能尽量以微薄之力，让身边的人过得好一些。
“如果她们的厨艺足够好，再捏着秘方，能够一个月赚十两的秘方。她们在夫家腰杆子会不硬吗？需要别人给撑腰吗？”
李氏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她想说怎么可能。但很快想到林悠悠做的花卷，做的韭菜盒子。一个月赚十两并非不可能，那么如对方所说的，女儿的腰杆子还会不硬吗？
李氏似乎明白了一些，但似乎又没有明白。
但是她知道，女儿跟着四弟妹是好的。
“谢谢四弟妹。”
不管将来如何，这一刻，李氏总是很感激林悠悠的。
林悠悠却是笑着摸了摸旁边四丫的脑袋。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多好呀。
她以前就想，她以后要是有孩子，一定要是女儿，软软香香的小姑娘。
接着林悠悠就会一边动手，一边指点三个小姑娘。
三个小姑娘也很乖，很认真。
一边的李氏看着，莫名的热泪盈眶。
午饭自然是得到了刘家上下的一致好评。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刘彦。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食物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
这样的好吃，好吃得他觉得很难用词语来形容。
感觉，吃到嘴里的食物，都带着幸福的味道。
这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刘彦回了书院后，刘家的生活也进入了稳定阶段。
这个月的天气很是不好，雨水多。有的时候，连着五六天都是阴天下雨。
因为天气太差了，茶寮的生意一直不好做。
而韭菜盒子的生意倒是还好，这般过了有十几天，就要到还债的日子了。
前一天晚上，郑氏就将攒钱的小木箱子抱到了床上。
刘老汉正坐在床上，啪嗒啪嗒的抽着旱烟。
“老头子，你说我们能够还债的钱吗？”
“数数不就知道了。”
刘老汉狠狠吸了一口，语气催促着。
郑氏这才将箱子打开，里面几乎全是铜板，只有两三个银角子。
郑氏先把银角子拿出来，“分别是一个一钱的，两个两钱的，总共就是五钱，半两银子。”
郑氏将这三个银角子归在一边，接着去数铜板。
她每数好一千个就用绳子窜起来。
如此，总共窜了十六个，外加一些散碎的铜板。
“总共是十六两，外加半两银子，三百六十七文。”
郑氏将整理好的钱都放一边，抬起头来看向刘老汉。
刘老汉此刻吐出一口烟来，烟雾缭绕中，看不出对方的神色。只听得到对方晦涩的声音来，“当时收鸡蛋，是以两文钱三个收的，总共六千个，花了四十两银子。原先说好的，下个月要还一半。”
刘老汉做人素来很有规矩的，他一个月前说出去的话，如今四十两的一半二十两没攒够。明日要如何和大家交代，刘老汉只觉得嘴里发苦。
郑氏看刘老汉这般，就劝说道：“明日可以还十六两，也就差四两银子，也差不多了。”
“而且我们现在做着茶寮生意和韭菜盒子生意，不怕没钱，再一个月就能攒出来了。”
刘老汉点了点头，老夫妻了两个将钱装回箱子里就睡了。
只希望明天能够顺利。
当初借这么多钱，一半是亲戚朋友借的，一半是由老村长牵头，从村子里面借的。
约定好了要还的二十两就是村子里借的这二十两。
村子里借的钱，若是不还，一个老村长那边没法交代。还有一个，则是在村子里面怕是也不好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债主，日子还咋能舒坦。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刘老汉就提着装着钱的小木箱去了村长家。
他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很早了，没想到在村长家门口还遇到了两三个人。
那几人都和刘老汉差不多年纪，看到对方过来，面上当即闪过几分讪讪之色。
他们这么早来，就是想避开别人，先和老村长通气的。没想到刘老汉竟然也这么早来，还撞上了。
不过转念一想，顿时觉得刘老汉凭借那个茶寮可是赚了不少钱。顿时，几人暗中交换了下眼色。
“你们也这般早呀。”
刘老汉面色如常的和大家打着招呼。
三人也是笑呵呵的回应着。
几人就进了老村长的家门，然后发现他们竟然还不是最早的，这里竟然已经有人在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