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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亲爹嬴政来续命(道_非)


李斯手指陡然一紧。
半息后,他低低一笑,收回视线。
平平无奇的公卿大夫骤然放光。
清晨的霞光落在他身上,他眼底的眸光比霞光更亮,他双手捧着帝王功绩,恍惚间回到自己第一次出现在帝王面前——天下是秦王的,也是他李斯的。
他如此笃定自己的抱负会实现,自己的才华会得以施展,他与年轻的秦王注定是青史传颂的明君贤相,以君臣相和的盛世贤名永传后世。
嬴政眼底漫上浅浅笑意。
李斯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在祭祀大典之上——
“皇帝临立,作制明法——”
“廿有六年,初并天下——”
鹤华心头一热。
这就是她阿父,天生帝王,心胸宽广,是被人误解的“暴君”,但更是公卿大夫眼里值得自己奉献一切的千古一帝。
“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垂戒。”
李斯收起诏令。
安静着的卫士们爆发排山倒海的声音——
“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垂戒!”
这注定是让吝啬笔墨如太史令也会浓墨重彩记上一笔的盛事。
当卫士们的声音震耳欲聋,当公卿大夫们与荣有焉,当与嬴政面和心不和的博士诸生们也被感染,所有人一起将封禅大典推向高潮。
千古一帝,泰山封禅。
刻石颂功,青史永传。
工匠们拾阶而上,将始皇帝的功劳一笔一划雕刻在大石上。
鹤华与所有人一起重复着刻石内容,漂亮凤目看向嬴政。
彼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而帝王在看向苍茫云海,长风卷动他的旒珠与衣袖,他的侧脸完全出现在众人视线,那是一张极锋利的脸,久居上位者,让他眼角眉梢都带着帝王威仪,风卷云动,恍如天神降世。
合该被人顶礼膜拜的神祇。
看着这样的阿父,鹤华有些遗憾,另一个自己没能参加封禅大典,看阿父威仪万千的模样。
可转念一想,另一个自己是参加过这种泰山封禅的,在她的世界,她也曾随着她的阿父登上泰山之巅,一览天地浩瀚。
鹤华轻轻笑了起来。
这场盛事太让人震撼,也太让人心生向往,以至于在下山的路上,王离都忍不住偷偷问鹤华,“十一,有生之年,你会来泰山封禅吗?”
“不是以皇太女的身份,而是如陛下一样,以天下之主的身份。”
怕鹤华不理解他的意思,他又压低声音补上一句,“你会来吗?”
“大概不会。”
鹤华不假思索道,“我若也来,只会让人觉得封禅泰山的事情太易得,后世的皇帝们稍微有点功绩,便会想着效仿我与阿父,前来泰山封禅。”
“这样一来,便会拉低泰山封禅的神格,让原本帝王最高成就的一场祭祀大典,成为是个皇帝都能宵想的东西。”
鹤华摇头,“我不要让是个皇帝都能与阿父相提并论,阿父就是阿父,千古一帝,万里无一。”
“是这个道理。”
王离仍不死心,“可,若是你能超越陛下,做得比陛下还好呢?那你也不来泰山封禅吗?”
鹤华斜了一眼王离,“你能超越你的祖父与阿父吗?”
“这,不太容易。”
王离被噎得一窒,“祖父阿父联手平六国,阿父又将欧洲等其他版图全部纳入大秦领土,是如今乃至未来的武将之最,让陛下对他封无可封,我怎么可能超越得了他们?”
“纵然我青出于蓝胜于蓝,可也没有那么多的土地让我去开疆扩土。”
王离长长叹气,“如今只剩下一个楚地不属于大秦,可那只是一个岛国,纵然我领兵将它攻下,也无法与阿父的战功相较。”
“更别提你们都说楚人很厉害,我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我连楚地小国都拿不下,又怎能成为超越祖父与阿父的存在?”
“这就是了。”
鹤华道,“你的阿父是武将之最,百年内无人能超越他的战功,百年后或许有人能达到他的成就,但那建立在天下大乱绝世悍将力挽狂澜的基础上,后人只是复制他的战功,而不是成为超越他的存在。”
“你如此,我也是如此。”
“阿父将嬴秦的旗帜插到世界每一个角落,是古往今来帝王之最,是空前绝后的始皇帝,我站在阿父的肩膀上,又有什么资格说超越他?”
王离感慨万千。
鹤华抬头看向嬴政的背影,声音不由自主带了孺慕,“我的阿父是最伟大的君主,没有之一。”
“我的阿父也是最伟大的将军!”
王离心潮澎湃。
泰山封禅结束,众人一路走走停停,一边欣赏泰山美景,一边时不时对景致与民生做出点评,等众人从山顶回到地面,已是金乌西坠,霞光满天。
齐郡郡守引着嬴政往行宫走。
既然想让儒家重新回到帝王视线,那么他的动作就得快,最好敢在帝王御驾亲征之前便说服儒生,让那些帝王与皇太女不喜的东西从儒家里彻底踢出去。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这几日他接连舌战群儒,也不曾劝动所有人,大多数儒生不为所动,端的是舍生取义也要坚守儒家原本的条理,这种做法不可取,所以他暂时放弃劝说顽固派,而是把温和派争取到自己这一边,甚至还动用所有关系让他们一同参加封禅大典,希望封禅大典的盛景能让温和派彻底倒向自己。
事实证明,封禅大典到底是封禅大典,典礼刚结束,那些模棱两可的温和派便声音激动来找自己,什么男尊女卑男女七岁不同席,那些都是糟粕,都是早该被摒弃的糟粕!
始皇帝陛下能有今日的威加四海,离不开皇太女的各种发明创造。
同理,也只有这样的皇太女,才有资格继承始皇帝陛下的江山万里!
温和派全部投诚,齐郡郡守心情大好,在晚间行宫设宴之际,便将温和派的儒生引进给嬴政。
鹤华好奇看向被带进来的儒生。
还别说,早期的儒生就是与后世的儒生大不相同,最典型的对比是某乎上的一个提问,问孔子带着学生周游列国,战国时代那么乱,他难道不怕被人打劫吗?
——这显然是对早期儒生不了解才会有的提问,但凡知晓早期儒生的性子,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先秦时期的儒生精通君子六艺,虽不是一拳能打死牛的程度,但也是三人不畏虎的彪悍,那么大一群人走在路上,他们不去打劫别人,已是他们身为君子处处以礼待人了,怎么可能会被别人打劫?
——战国时期民风彪悍,儒生也一样,这个时候的以理服人,可不是后世的纯纯靠嘴皮子。
而早期儒生与后期书生最大的差别,是早期的儒生更务实,他们是真的想凭借自己的本事改变动荡不安的时代,而后期的儒生,则越发趋向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观礼过封禅大典的盛景后,儒生们选择向阿父投诚,着实不让人意外。
“既如此,你们便随朕御驾亲征,见证朕天下一统。”
嬴政声色缓缓,“他日太史令写史书经,你们可为佐证。”
“喏。”
儒生们心情颇为复杂。
儒家的第一要义是什么?
是仁,是礼,是能不动刀兵变不动刀兵,讲究以德服人。
但第一次正式拜见皇帝,皇帝便要领着他们去打仗,不仅没有把儒家的要义放在心上,更是一种强势施压——所有诸子百家都是为帝王服务,帝王不喜欢的东西,便是没必要存在的东西。
帝王雄心壮志,百家诸子就该积极进取。
帝王休养生息,百家诸子便要与民养生。
只有这样,才是被帝王允许未来能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的百家诸子。
问题不大。
他们儒家都能出荀子,还能教出两大法家代表人,再出些帝王亲征他们便摇旗呐喊说陛下您打仗打得对的儒生又有什么意外的?
儒生们虽心情复杂,但短暂纠结之后,很快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而在行宫略做休整之后,嬴政踏上通往琅琊郡的驰道,在琅琊郡短暂停留之后,帝王御驾亲征,南下攻楚,誓要将最后一块不曾插上嬴秦旗帜的楚地纳为大秦版图。

尤其是越往西北, 水资源便越发匮乏,但关中之地是例外。
作为未来八水绕长安的前身的咸阳,这里显然不缺水, 不仅不缺水, 还有水资源训练水军,让马背上打天下的关中儿郎不仅能在陆地上所向披靡, 在船上也能一展身手, 作为未来水站的主力。
南人虽然善水, 但归于大秦的日子并不长, 哪怕因太平盛世对嬴政忠心,可对嬴政的忠心远不如关中子弟。
长途奔袭的情况下,忠心比能力更重要, 无条件的忠心才能让他们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义无反顾执行帝王命令,所以陆战也好, 水战也罢, 都是以关中子弟为主, 嬴政御驾亲征,其亲兵大多是关中子弟,左右翼才是从当地征召的南人。
朝议之后,鹤华随嬴政从船舱出来, 看外面的关中子弟与南人们一起训练水战配合。
虽经历数年训练,但到底不是自幼与水相伴,北人的水性仍不及南人, 但战争打的是局势与配合, 水性够用便足够, 决定一场战场的胜负关键是主将的决策。
鹤华眯眼看着不远处的战船。
自上了战船,她便一直在韩信章邯的帮助下恶补战争知识, 以她目前了解的知识来看,秦军的水师虽不能与秦军的骑兵步兵相较,是所向披靡的存在,但彼时的水师也是能称霸一方的,对同时代的各个大陆的国家有碾压性的战斗力。
当然,不包括项羽所建立的新楚国。
力能扛鼎的楚霸王在华夏史里都属于bug级的人物,刘邦若无韩信张良的辅佐,与项羽作战只怕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面对这样的对手,现在的秦军水师做不到碾压。
“十一,你能预知未来,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咱们能赢吗?”
王离压低声音问鹤华,“赢得漂亮不漂亮?”
鹤华忍不住笑了一下,“想问自己能不能赢便问自己,何必拿着大秦做筏子?”
“那你给我算一下,我能赢吗?”
王离挠了挠头,“我命格如何,结局又如何?
“好,给我们的少将军算一算。”
鹤华转身回头,仔细端详着王离的脸。
王离见她转过身来,便也往她面前凑了凑,方便她看清自己的脸,“如何?”
“我的命格可好?”
好到极致,但也坏到极致。
前半生是躺在父辈们功劳上作威作福的二世祖,皇帝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见到公子公主们都不虚,任谁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唤一声少将军。
后半生大秦遭遇滑铁卢,将军的命运也随之跌入深渊,前半生不曾吃过的苦,后半生全部尝了一遍,深恩尽负,死生师友,战死在尸堆如山的绞肉场,至死没能守住这个他父辈们浴血奋战才换来的万里江山。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恩,好面相,观你面相,必是出身富贵,显赫异常。”
鹤华看着男人的剑眉星目,有鼻子有眼道,“若无意外,你当继承父辈遗志,是镇守一方的绝世悍将,战功赫赫,生荣死哀。”
前半句让王离听得心花怒放,后半句让男人有些不满,“什么叫若无意外?”
“这次跟随陛下远征楚地算以外吗?”
“算,你的意外就是你这辈子不要碰到姓项的男人。”
鹤华伸手戳了下王离额头,“如果遇到了他,那你这辈子就完了。”
嬴政眼皮微抬。
王贲微微侧目。
“姓项的男人?楚国大将项燕?”
王离挑了下眉,“此人虽被我祖父所杀,但仍有子嗣流传后世,你说的可是他的后人?”
“是。”
鹤华点头。
事实上,王离也的确死在项燕后人的手上。
项燕被王翦所杀,王离作为王翦的孙子,死在项燕孙子项羽的手上,秦楚之战是宿命之战,更是后辈们卷土重来为先祖们报仇雪恨的雪耻之战。
那时的楚霸王正是巅峰之际,而王离背后是胡亥赵高,队友是面和心不和的章邯,粮草被切断,无人来救援,将门之后的光环加身,只为衬托楚霸王的英勇无比,死了还被人叹一句,将不过三,言他的祖辈们杀人过多,身上沾染的怨气太重,所以反噬到他身上,让他下场凄凉,战死疆场。
“哼,我才不信这种鬼话。”
王离被激起胜负欲,“我祖父统帅六军是上将军,我的父亲更是简在帝心的上将军,两人联手踏平五国,助陛下一统天下,我身为他们的后代,怎会被他们手下败将的后代所击败?”
“离儿,不可自骄。”
王贲看了一眼鹤华。
鹤华点头,“就是,不可骄傲自满,要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厉害,但总有人比你更厉害。”
“如果以后真的遇到了姓项的人,你一定要倍加小心,万不能成为别人复仇的工具。”
“我知道。”
王离剑眉微拧。
嬴政眸色淡淡,落在王离身上。
“十一,项燕的后人真的很厉害?”
犹豫片刻,王离试探出声。
鹤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大概是身为主帅的政治素养,嘴上说着不重视,心里却会将那人与自己暗暗作比较。
这种行为叫什么?后世的一位军事天才也是她最高偶像给出了答案——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这有什么好笑的?”
王离奇怪问鹤华,“别笑了,快点告诉我,他到底有多厉害。”
“他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将帅之才。”
观看两人良久的嬴政突然出声。
王离有些意外,“陛下,您怎么知道他很厉害?”
顿了顿,他又问,“他有多厉害?有我阿父与祖父那么厉害吗?”
“王贲,你觉得呢?”
嬴政没有直接回答王离的问题,而是看向王离身后的王贲。
王贲笑了一下,“陛下,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王离剑眉微蹙。
——这人竟这般厉害,让踏平六国的阿父不敢在他面前自谦?
嬴政凤目轻眯。
鹤华看了一眼王贲。
官拜上将军的男人下巴微抬,星眸之中尽是骄矜之色,“话虽如此,但臣更知臣父一生戎马,从无败绩。”
“而臣踏平六国,攻城无数,所到之处,莫不臣服。”
王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对,就是这样!
祖父是与武安君白起齐名的绝世悍将,一生从无败绩的上将军,怎会轻易被旁人所败?
而他的阿父,更是将大秦的疆域扩张到另一个版图上的人,更不可能连那人的面都不曾见过,便说自己不是那人的敌手。
他虽远远不及祖父与阿父,但也是世代将门出身的王家少将军,是那人的敌手如何?不是那人的敌手又如何?
何为为将者?
受命忘家,临敌忘身方为为将者,当自己的目标出现,为将者的结果便只有两个,一个力战而亡,另一个是大获全胜,所以是不是那人的对手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以身为剑,护大秦盛世安泰。
这是他身为将军的职责。
在他继承将门荣耀参军出征之际,他的结局便已被写好——为大秦战至最后一滴血。
“阿父,我知道了。”
王离道,“那人厉害也好,不厉害也罢,我都会全力以赴,不死不休。”
王贲斜了一眼自己斗志昂扬的好大儿。
有斗志是好事,但盲目的斗志不是好事,尤其是这种明知道对方很厉害,但还一头莽上去的斗志更是大错特错,父亲的稳扎稳打,他的机敏巧变,他的好大儿是半点不曾继承。
“全力以赴?不死不休?”
王贲一巴掌拍在王离后脑勺。
王离完全不曾防备,险些被自己阿父一巴掌拍下马,原本的斗志昂扬顷刻间变成声音拔高,“阿父?你干什么?”
“你在西南之地历练这么久,就历练出一个不死不休?”
王贲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拿脚踹王离。
刚被一巴掌拍在脑壳上,王离这次有了防备,王贲刚抬脚,他立刻往韩信身边躲,王贲眼皮微抬,顷刻间收了腿。
虽没被踹到,但感觉到自己身后一阵凉风扫过,韩信忍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官拜上将的将军施施然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儿子奇怪老子也奇怪。
韩信腹诽了一句,收回视线,把挨着的王离往一边推了推。
——这对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动辄上演父不慈子不孝,他还是离他们远点,省得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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