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在凡间时便是一墙之隔的邻居,后来一起到了万仪宗……”
“一切都很顺利,师兄和师姐感情极好,稍有分离便要彼此想念,我们当时都觉得这是一对难得的神仙眷侣……不瞒你说,我曾私下里……羡慕过。”
“直到一次仙魔大战中,师兄意外受伤濒死,被一个女子所救。”
匡余明的神情阴郁下来:“说实话,我后来曾经无数次的想过,他要是死在那一次就好了……”
说到这里,匡余明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那个贱人……那个女人叫做乌忆寒,是个魔修,当时仙魔势不两立,她看上了师兄,又不敢表露身份,便一直假称是被大战牵连的失去父母的孤女……”
他这时候也不喊师兄了:“封云清一开始因为心存愧疚和感激,不得不答应带着她,帮她找地方安顿,两人相处了很长一段日子,也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了情谊——当然封云清不承认,但是当时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两人之间有暧昧,这件事被传的沸沸扬扬,甚至都传到了师尊耳中。”
这么多年过去,匡余明提到这事仍然怒火冲天:“师尊便派我们去将封云清带回来澄清此事,那贱人做得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哭哭啼啼不肯放人,纠缠之间暴露了身份……这下好了,也没人管什么暧昧不暧昧了,两道打得难舍难分,自然也不可能放过这种在大战中杀伤了我们许多人的妖女,结果……封云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撑出毛病了,居然关键时刻失了手,将她放走了……”
“之后的数十年这两人之间的事就像一场闹剧,在交战时都能旁若无人的争执他们那些爱来爱去的破事……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被棒打的一双鸳鸯呢,谁又知道还有我师姐这样一个无辜的女人夹在中间。”
“这事情其实老早就传到师姐那里了,只是她与封云清相识多年,绝不可能轻易相疑,封云清又一口咬死对那贱人绝无私情,师姐便也就信了。”
“直到二人相继凝气圆满,眼看就要晋为化神,师尊便做主为他们主婚……”
那才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悲剧。
万仪宗倾注无数心血的双骄之一被心魔入侵,为了避免入魔,被天雷击打的魂飞魄散,所有人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只是三九天劫而已,若不是乌忆寒横插一脚,韵莲绝不会出事。
索性乌忆寒也没有讨到什么好,韵莲死后,封云清心境自然大受打击,应对天雷时出了差错,他自己勉强挨了过去,但是没有余力再保护乌忆寒,她原本就远不到可以渡劫的修为,当场被震的肉身尽毁魂台碎裂。
“那你师姐?”常松柏迫切的问道。
“封云清对师姐或许还有情谊,他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利用已经结成的婚契聚魂,试图挽救,”匡余明冷笑一声:“你不知道多可笑,他聚了七天七夜也没找到师姐的半点神魂,结果却意外的发现了乌忆寒留下的残魂,这贱人到底是我那好师兄的救命恩人,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将她的魂魄搜集起来,随身带着,时时刻刻用灵气滋养……”
“艹!”常松竹听得入了神,这时候不禁骂了一句脏话:“奸夫.淫.妇!”
“奸夫.淫.妇!对!就是一对奸夫.淫.妇!”匡余明好似找到了知己,跟常松竹两个把封云清和乌忆寒骂了个狗血临头,他一个世家公子,骂人的话知道的不多,常松竹骂什么他就现学什么,并且统统用到了封云清身上。
在韵莲过世之后,宗门内虽然对封云清很是不满,但是他确实天资卓越,失去了一个弟子,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便也就对封云清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乌忆寒碎的七零八落,靠这么点灵气一点点的养,到了封云清飞升地仙也不可能养好。
想到这里匡余明的心气就更加不顺了——谁知道就这样还能碰到言航师祖下界遴选弟子。
神界到底不同,这里灵气充沛,仙植丹药的资源也远比下界要多,匡余明现在就担心哪一天封云清真的走了狗屎运,得到了什么能修复残魂的奇珍,到时候把真把那个贱人治好了,他怕是要气的吐血。
“可是……”常松竹有些迟疑道:“照你这么的话,你的师姐应该已经……为什么你还觉得能找到她呢?”
匡余明咬着牙道:“我就不相信了,那个妖女碎成那样都能被救回来,凭什么我师姐就不行,苍海界没有希望,在神界一定有办法!”
常松竹欲言又止——她自小在神界长大 ,即使只是在底层,也知道该有的常识。就算是在神界,这种以婚契聚魂数日都不成功的魂飞魄散,要想再补救,那也是痴人说梦了……
但是她看着匡余明含在眼中的泪水,又觉得这话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匡余明在下界时对宗门师长就多有不满,但是碍于身份,却只能往肚子里咽,除了对封云清横眉冷对之外,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人诉说,情绪便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
他平复了半晌,才对常松竹诚恳道:“所以,请你一定要问问教你剑法的人……她究竟有没有师姐的消息?哪怕只是一点残魂碎魄呢……”
常松竹的嘴唇动了动,点了点头:“我、我会的……”
元莲闭上眼睛养神。
匡余明和常松竹的谈话从中午持续到了黄昏,现在日轮西落,天色渐暗。
他们所说的旧事,元莲差不多都知道,只有封云清和乌忆寒相识的那段她不算十分清楚,不过元莲对此也不算感兴趣。
她让常松竹去听的原因,是因为她实在很想知道,这段略显俗套的往事,在旁人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结果……应该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吧。
从前已经说过,元莲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但是她并不能体会那时的情感。
就像匡余明难过的提到幼时跟师姐相处的往事,这些是元莲原原本本记得的,但是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动容的地方,韵莲对于元莲仙尊本身来说,实在太过渺小。
直到从匡余明嘴里一点点的把当初的情景复述出来,她才仿佛真正记起了那个她抱着哄过、教导过的孩子。
是什么感觉呢?
元莲不知道若是真正的“韵莲”在这里,知道她从小看到大的师弟这样痛苦悲伤,她会是什么想法。
对于元莲自己,她或许仍旧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到底能察觉到从心底里升起的那声轻微而浅淡的叹息。
再就是和封云清……
元莲原本是想借这个机会,再体会一下这种很难理解的爱情,结果还没琢磨出味儿来,常松竹那边就开始叽叽喳喳,把刚才强忍住没在匡余明面前表露出的情绪一股脑的通过元莲的神识传进了她的脑中。
……要说她的话也是真的多,元莲本来还打算要为这爱情悲剧伤感个一刻半刻的,结果就被她吵的兴致全无。
“晓莲晓莲,你方才听见了吗?”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匡余明的师姐难不成是你失散的姐妹血亲之类的?”
“她师姐到底有没有救啊?实在是太可怜了……”
“原来下界还有这种事啊,好好地道侣不要,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还以为他们资源匮乏整日想的都是如何修炼呢……真是池浅王八……”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元莲无奈的睁开眼,用手揉了揉额头,接着直接将常松竹拽到了身边。
常松竹冷不丁的一眨眼就换了个地方,整个人懵了一下,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几个山头以外了。
“晓、晓莲?”
眼看着她要张嘴,元莲当机立断的用灵气把她的嘴巴捏住。
常松竹活像个被拴住嘴巴的小毛驴儿,看着元莲无辜的眨了眨眼:“?”
元莲隐约听到了一声轻笑。
元莲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她对常松竹道:“你闭嘴安静一会儿,我就给你解开。”
常松竹拼命的点了点头,但等终于能说话了之后,还是颇为委屈的嘟囔了一句:“你嫌我吵……”
那这能不嫌吗?
元莲不搭理她这个话茬,而是道:“你的基础剑法练的尚可,只是根基并不牢固,想是功法不对,你运转灵气给我看看。”
常松竹已经很习惯听元莲的话了,她“奥”了一声,刚要照做,却突然发现还有事情没有问清楚,不能让元莲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混过去:
“晓莲,你是不是跟匡余明师姐有什么渊源呢?”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因为元莲看上去就不是那种对比别人家的爱恨纠葛感兴趣的人,但是这次却特地传音,让她听了好一番下界修士的复杂情史,这明显就是有内情啊。
她仔细看了看元莲,“难不成,是你失散在下界的姐妹?”
毕竟名字那么像。
“我是我父亲的独生女。”元莲道。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常松竹快要好奇死了,她围着元莲拼命转圈圈,企图让她心软给她一点提示。
元莲被她缠得狠了,干脆又伸手把她的嘴巴封住,板着脸道:“还管不管闲事了?”
常松竹只能忍住好奇,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元莲便替她解了禁:“你有这功夫管同门的闲事,不如想着怎么快速提高修为,我听说你们的百宗大比就要到了,以你现在的修为,想要拔得头筹可不容易。”
常松竹听了前一句就想反驳这次的闲事她是听了元莲的吩咐才管的,但是听了后一句立马就惊悚了:“拔得头筹?”
元莲不明所以:“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还是大问题!”常松竹欲哭无泪:“晓莲,你对我有什么误解吗?不说整个神界,就单单万仪宗就人才济济,拔得头筹?我?”
元莲皱眉道:“也没有让你越阶比试,你现在已经近凝气圆满了,在同阶的修士中名列前茅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常松竹手足无措,她不知道怎么跟元莲解释,别说她还没到凝气圆满,就算她是吧,神界也绝不缺可以越阶而战的天才,甚至有些格外出彩的,不过双十年纪就已经可以对战化神而不落下风了。
而她,只是千千万万的凝气修士中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一个。
常松竹一向是个洒脱并且随遇而安的人,最看不上别人自怨自艾,但是此时面对着元莲对她的期许,她也不得不有了些许的低落。
“我觉得我不行……”
元莲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想法,毕竟她从小到大从来都是独一份儿,别说那么多人压在头顶上,就是满神界里想要挑出个跟她比肩的人,都是不可能的事。
“你怕什么,”元莲道:“还有一段时间,你勤快些,怎么会比旁人差?”
常松竹怕她到时候对自己失望,张嘴还要说什么,但是被元莲打断了:“转过身去,运转灵气给我看看。”
常松竹蔫蔫的照做了。
自上古之后,凡修士修道,基础的法决都是从教导如何吸引灵气,炼精化气开始,然功法有优劣,每宗每派的法决都是不同的,所侧重的方向也不同。
万仪宗内门的法决已经属上乘,但是由于常松竹目前的身份还不够,因此修炼的还是自己从仙市中淘来的普通货色。
而元莲又是另外一种情况,她没来就没有修炼过功法,毕竟生来就能感悟灵气,完全不需要前人归纳的法决功法,道纪对这个女儿关怀备至,但也从来没有为她的修炼操过心。
她对于灵气的流转运行,如何吸纳,如何化作真元,都像是呼吸一样熟悉,因此在教导常松竹也完全不循常法。
“引气归元,自灵基以始,先循任脉,后过督脉……从气街流注至……”
常松竹之前都是按照法决中所记载的,先引灵气过手太阴经的,现在骤然换了循行的路线,若是换了旁人怕是得经脉受损了,但是元莲在这里,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后顾之忧。
常松竹感觉体内经脉被牢牢的维护了起来,蓬勃异常的灵气无论如何躁动,都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最后灵气聚于中丹田气海,化作真元滋养着四肢百骸。
她按照元莲的提示,小心翼翼的将灵气运行了十二个大周天,也慢慢适应了这样的巡行路线。
元莲就渐渐撒手让她自己适应,不再干预。
常松竹一遍遍的练习,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她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从傍晚一直修炼到了第二天清晨。
她睁开眼时没有防备,被晨光闪了一下,接着她眨了眨眼,接着万分惊讶的发现,不过一夜的时间,自己就已经突破凝气后期,是个凝气圆满的修士了。
这种速度就算对那些真正得天独厚的天才来说,可能都要算是稀奇事了,更不要说常松竹从小到大运气不好,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觉得这事十分不真实,第一件事不是感受一番凝气圆满的变化,而是左右张望想要找到元莲,
而元莲竟然真的还没有走。
“晓莲?”
元莲坐着旁边那个大树的横干,正斜倚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她察觉常松竹已经从入定中行醒了过来,便睁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嗯?”
常松竹走到树下仰望着她,看着她浅灰色的眼睛——那样冷淡,又那样纯净。
她的种种疑惑、惊奇竟然都消散了,出口的话变成了另一句疑问:
“晓莲,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元莲并不觉得自己对她有多好,她本来就是出来想要亲身感悟世事的,但是世上的人这么多,也不是每个人她都有兴趣有耐心去接触,而常松竹跟她的相遇十分偶然,也很有趣,正是个让她觉得相处起来还算舒服的人。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她就算真的帮了她也不过是随手为之,图的不过是自己高兴而已,还谈什么好不好呢。
元莲想了想该怎么简短的总结自己这些想法,然后果然很简短的答道:
“我乐意。”
“……哦,”常松竹一腔的感动都被顶回来了,她想要表达的东西有很多,但最终磕磕绊绊的说出来的只有最重要的一句:“总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
元莲想起当初常松竹掰着手指头数出来的二三十个“普通”朋友,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淡声道:“只求你不要在朝会时丢脸才好。”
“才……不会呢,”常松竹有些心虚道:“应该不会吧……”
元莲看了她一眼,丢给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小瓶子。
常松竹打开一看,见里面是几颗灰扑扑的丹药:“这是?”
“这是混灵丹,”元莲道:“你的水火灵根太过强势和纯粹,单单凭借常青剑并不能完全弥补这个劣势,这丹药是专门中和相克灵气的丹药,没什么别的功效。”
常松竹仔细看了看,见这丹药色彩灰暗,闻起来也没有特殊的异香,这才放心收了,虽说她已经欠了元莲不少,但是要是十分珍贵的灵丹,她也是不敢收的。
“万仪宗要送你们进小仓楼秘境,对你以后得修炼也有益处,我看了一眼,你们这一辈的内门弟子,都是些天资尚可,但修为心性都很一般的孩子,同阶中,未见得就比你强出许多来。”
常松竹上前走了两步,也倚在那根树干上,望着元莲道:“倒不只是内门中,就说外门,方才那个匡余明就不算是一般人,若是不说,我倒真看不出他是出身大千界的。”
元莲便想起父亲说过的,师兄的经历。
在炼精就是顶天的中千界,他是怎么样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呢?
常松竹不知道元莲走了神,她想到与匡余明的对话,感叹道:“他的师兄比他还厉害……这么一场情劫孽障,竟然跟没事人似的,修炼的速度不退反进,我听旁人说,他来了神界之后,修为简直突飞猛进,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进内门了……”
元莲道:“管旁人做什么,你要是下力气,比他也差不到哪里。”
常松竹无奈的发现她居然已经习惯元莲对她没什么根据的信心了,然后听到这话居然还挺高兴……
“我可不敢跟他比……也不知道男子是不是都是这样,我听了匡余明说的那些,可再不敢想与旁人缔结情缘了,万一要是也遇到这样的事,我可没有这样的铁石心肠能够从容应对。”她对元莲道:“你说的是,咱们就该好好修炼,要什么道侣嘛,对不对?”
元莲回过神来,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压力汇集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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