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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生物只能假装修仙(花木柔)


这牡丹花印和红尘练同出一门,彼此之间更是隐约有所呼应,红尘谷弟子最常用的手段,就是以红尘练控制他人。
中了一次红尘练的人,若与身负花印之人交合,则会对其上瘾,从此在旁人身上再也无法满足;中了两次红尘练的人,体内红尘练将会被与之交合次数最多的花印之人掌控,对方心念一起,红尘练就会被唤起,折磨的人欲生欲死,又无法被其他人所解救——这时,此人便已有了一位事实上的主人,沦为了奴隶;而中了三次红尘练的人,不管发泄多少次都不会满足,只有主人能将其体内沸腾的红尘练平息封印,且若再与其他人交合,就会爆体而亡。
到了这一步,几乎没有人能再有二心,无不忠心耿耿,更是坚贞不二。
恶毒,又狠辣。
房间内一时沉默了下去,站在一旁的大豆大气也不敢出,一会儿偷偷瞧瞧自家主人神色僵硬表情难看的侧脸,一会儿悄悄瞅瞅那躺在床上,长发散落的美丽女子。
姜玉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和上次一样,完成你的要求就走,你会如何?”
她会等他走了以后修行红尘诀吗?
伊荼娜躺在床上,看着他虚弱的笑了,那笑容如昙花一般,美丽脆弱的近乎虚幻:“我会死吧。”
姜玉鸣心中一震:“你想死?”
“死也没什么不好。”她脸上还带着笑意,却已消极的垂下了眼眸,“更何况,死之前,还有仙师陪着我。不是孤独一人,很好了。”
他在梦中见过她娇俏活泼、灵动开朗的模样,可是现在想来,现实中,她的神色总是淡淡,语气也大多平静而无太多情绪——虽然给人很柔和的感觉,却也同时疏远不已。
她闭上了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我累了。”
“累?”
“我出生没多久,家就没了。仇家追杀,我一路逃亡,东躲西藏,小心翼翼,身边的家人却还是越来越少。后来,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他那时受了伤,我救了他,他说爱我,我想,有个家的话,我就不用再流离失所,有个丈夫的话,就不会再孤立无援,于是我成了他的未婚妻。”
她说到关于未婚夫的话题时,姜玉鸣垂着眼眸盯着她身体旁的床榻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继续道:“但是,他刚带我回家,就收到了命令,说要打战,他要出征。这一走,没有三五年,回不来。他走了,我又变成了孤身一人。我没有东西吃,很饿,真的很饿——仙师恐怕从未体会过,那种饥饿到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感受吧?于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对我说,想要我做情人的时候,我同意了。”
“……”
伊荼娜掀起眼睑,瞥了姜玉鸣一眼,“仙师想必瞧不起我。”
“……”
“可是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我不在乎别人瞧不瞧得起我,我只想活下去。”
“……”
“我终于过上不用颠沛流离,可以吃饱的日子了,但我并不开心。”
因为总是会担心,会不会什么时候就露陷,就会被杀。她必须比谁都小心翼翼,绝不能做错一点事情——因为她付不起出错的代价。
“几年后,我的未婚夫回来了。他知道了这件事情后,非常生气,想要把我抢回来,于是和那位大人起了争执,两边越闹越大,许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然后说我是……”
伊荼娜想了想,入乡随俗的换了个本地词汇。“……红颜祸水。”
“他们说我的未婚夫和情人,一定都是被我蛊惑了,全部都是我的错,我是妖女,是邪魔,是引诱男人的魔鬼。所以他们都要抓我,要把我吊死、烧死。”
“我的情人说他永远爱我,我的未婚夫说他会保护我,可是其他人说,若是他们执迷不悟,一定是已经被夺走了心智灵魂,要一起处死的时候,他们就立刻把我推了出去。我不怪他们,谁不想活着呢?更何况,他们有权有势,有那么多放不下的东西,不像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想被吊死、烧死,还是逃了出来,一直逃啊,一直逃啊,就遇见了仙师。”
“我一开始以为仙师是来杀我的,结果仙师救了我,救了我一次又一次,直到现在,还陪在我身边。”伊荼娜闭了闭眼睛,默默的流出了两行泪水。
那两行眼泪就像是两条绳索,死死的勒住了姜玉鸣的心,他呼吸一窒。
她说:“就觉得,停在这里很好。我是在幸福中死去的。”
“先别说什么死不死的!”姜玉鸣心里堵得发慌,“先让大豆用玉净水擦拭你的印记,看能不能暂时缓解,我写信去各处问问,或许还有办法。”
他好似愤怒的大声说话,其实心里莫名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伊荼娜看了他一眼,眼神柔软的不像样子。
姜玉鸣看得出来,她很享受这被人关切担心的感受,但根本没对自己可以得救抱有希望。
她不觉得自己能得救,甚至也不在乎自己能得救,她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就这样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事不宜迟,他立刻开始向道门好友和师长们写信求助,但绝口不提自己身中两次红尘练的事情,只说在路上解救了一位被红尘谷的妖女所掠走的女子,询问是否有可以消除纹身的办法。
他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自己被人如此浮想联翩:一次也就罢了,你是怎么中了两次的?你是不是已经被红尘谷的妖女所……
姜玉鸣决心自己再找找解决红尘练的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再去求助。
可伊荼娜这件事情情况紧急,说不定什么时候潮红就会蔓延全身,他不得不立即行动。
很快,开始陆陆续续有了回信。
有的回信是白鸽,从窗外飞进来变成一张洁白的信笺;有的回信是烛光蓦然高涨,火焰凝缩成线,在空中显出字体;有的回信是一片被风送进来的花瓣,然后一分为二,二分为三,化为一场瓢泼花语,旋转着显出文字……
但内容却大同小异:担心他有没有吃亏,询问他是否安好,然后歉意的表示自己与红尘谷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对于牡丹印一事并不清楚。
等他看完了所有回信,自己也在努力思考,他耳钉中是否有能用得上的法器或者丹药时,已经深夜了。伊荼娜原本还能忍住不吭一声,但慢慢的,终于抑制不住的会吐出些许难受的低吟。
她原本只有半截小腿泛起绯色,此刻双腿都已经涨红了起来。大豆一直用可以驱邪避毒的玉净水为她擦拭,刚一碰触,潮红的确会消散片刻,但不过眨眼,便又恢复原样。
瞧着姜玉鸣为自己忙活,魅魔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要去吃饭了,便先一步进入了梦境世界——外人看来,她就是睡着了。
她来到了自己的食堂——厉雀这一次又是失智状态,而且梦境中的执念,并不属于厉雀,而是属于那些被厉鬼吞噬的人。
他吃掉了他们,可是一直没能完全消化,于是梦境中,厉雀虽是自己的面容,有时候反应在梦境里的,却并不是自己的身份、自己的经历。
百年的肆虐中,他杀死的人里,有一位官员。
他高中之后过了十几年,终于外放为官,听闻青灵山中悍匪横行,亲自带队入山剿匪,却正好撞上厉雀化鬼,连带着被杀死。
而多年以后,他的其他意识都渐渐模糊,执念未消的,唯余寒窗苦读之时,青梅不等,另嫁他人,自此失去联系,金榜题名时,佩花巡街,瞥见一人,身形极像,他却没能追上去一探究竟。
“嘿!”
一团花瓣从窗外砸进屋内,却在他摊开的书页上散落一片。厉雀抬起头来,便瞧见窗户外头,春意盎然,近前站着一个俏丽的少女,笑意盈盈,指尖还沾着几片花瓣,衬的她越发指如春葱。
“阿雀,该吃饭啦,休息一会儿吧。”
少年饥肠辘辘,却嘴硬道:“我不饿。”
“胡说,你就是忍着,这样会忍坏身体的。”她却看穿了一切,说着悄悄从怀中掏出一块烙饼,递了过去:“小心些,还是烫的呢,我偷偷给你加了一个鸡蛋。”
“我不要……”
“吃吧,你嫂子一个女人持家不容易,她还有个儿子,自己和儿子都吃不饱,更别提喂饱你了。你还要高中状元呢,饿死了可就不能考试了!”
厉雀涨红了脸,“那我,那我以后还你。”
“好呀,”伊荼娜眉眼弯弯,“每次你都这么说,那你要还我的有多少了?你准备用什么还呀?以身相许好不好?”
厉雀小声道:“女子不可说如此浪荡之语。”
“哦,”她应了一声,却全然不当一回事的追问道:“那好不好嘛?”
少年憋了半天,最终低声道:“……好。”
作者有话说:

“代掌门,有一封姜师兄的信。”
高居云端之上的琼楼之中,一位十来岁左右的道童捧着一封信笺,规规矩矩的站在掌门起居室外通报。
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进。”
道童一板一眼的推门而进,眼睛却因为可以见到屋内的人,而渐渐兴奋的亮了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向桌案后端坐着的人。
“天有九重,仅在天下”的八重云天代掌门。
庄子真。
他一袭白衣,宽袍大袖,垂落如云,发如霜雪,挽在脑后,仅别一只白玉发簪,容貌姣姣,姿容湛湛,堪称绝代风华。
道童的眼中满是敬仰憧憬,知晓他日理万机,十分忙碌,不敢多加耽误,连忙轻手轻脚的将信笺放在桌案上。
见状,庄子真停下手中的玉笔,抬眸望向了小小的道童,哪怕他们之间的身份堪称悬殊,他也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温和一笑道谢:“有劳。”
只见他面容无瑕如美玉,长眉秀目,肤色极白,眼睑处却透着淡淡的粉色,宛若桃花在雪地羞绽。加上眉眼深邃,即便是认真专注全无别意的眼神,凝注着旁人时,也显得深情款款,温柔缱绻。
伏案工作了许久后,即便是法力高强的代掌门,眉眼间也隐约透露出些许倦意,这让俊美的男人又显出几分脆弱的美感,只是眉间一蹙,就让人恨不得捧出一切去哄他开心,只盼他能无忧无虑的露出笑颜。
道童蓦地涨红了脸,又行了一礼,强行忍着保持稳重,退了出去,一合上门,才兴奋的手舞足蹈往同伴处冲去:“啊啊啊啊啊啊啊代掌门对我笑了!!!”
那些负责传信通报的小童们顿时叽叽喳喳的吵了起来:“可恶,本来该是我去的!你抢我的信!”
“我才不管呢!谁抢到就是谁的!”
而屋内的庄子真却有些担心。
因为姜玉鸣很少会写信回来。
他拆开一看,大致了解了是什么情况后,便皱起了眉头。
红尘谷、牡丹印。
红尘谷声名赫赫,修道之人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那绝不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大多数人知晓的也就是那些外层消息,红尘谷的内部构造,却一直保密的很好。
庄子真叹了口气,心道这事恐怕有些麻烦。一抬手,一面镜子就从桌子上飞了起来,悬浮在他面前。
他的声音因为疲惫有些无力,听起来却舒缓如海浪轻轻涌上沙滩,十分柔软:“藏书阁。”
很快,镜子闪了闪,另一头出现了一位正襟危坐的白衣弟子。
察觉到代掌门召唤,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好像随时都愿意为他冲锋陷阵似的:“代掌门有何吩咐?”
“能帮我找找门派中关于红尘谷的籍册吗?”庄子真温和道,“麻烦你了。”
听他吩咐,白衣弟子兴奋的几乎难以自抑,立即答应了下来,一句:“好的!”,愣是被说出了“愿为您冲锋陷阵,万死不辞”的激情。
屋外,那群道童也叽叽喳喳的讨论了起来。
“说起来,姜师兄很少寄信回来诶,不知道在外面碰上了什么事。”
“一般的问题姜师兄自己都能解决,这次居然要找代掌门,估计有点严重啊。”
“呸!不许你咒姜师兄!”
“好了好了,知道你喜欢姜师兄了。”
“我,我没有!”
“姜师兄现在还是不喜欢女子吗?是的。”
“你烦人!走开!”
“好啦好啦,放心吧!不管是什么难题,代掌门都一定能解决的!”
“嗯嗯!代掌门那么厉害,法力无边,无所不能!”
这时,一个入门较晚的道童好奇的问道:“不知道代掌门什么时候才会变成掌门呀?”
“掌门飞升以后吧?”
“掌门什么时候飞升?他都闭关五百多年了。我入门以来,从来都没见过他。”
“我也是!不知道掌门是个什么样的人?和代掌门比呢?”
“我觉得肯定是代掌门更好。”有人小声道:“代掌门长得那么好看,性格又那么温柔,不管对谁都非常耐心亲切,我最喜欢代掌门了!这个世界上肯定没有比代掌门更好的人!”
“我也觉得!”
“我也最喜欢代掌门了!”
“我,我觉得姜师兄也蛮好的。”
“可是姜师兄不喜欢女子,呜。”
很快,八重云天藏书阁内所有关于红尘谷的籍册便都被整理了出来,由小道童们负责搬运过去。
红尘谷的资料不多,他们搬的很快,也并不辛苦,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籍册越少,了解越浅,解决麻烦的可能性就越小,而以庄子真的性格,有人求助,必是倾尽全力的为其解决,绝对是要研究透彻,榨干自己最后一丝能力,一定要想出办法才心甘情愿。
可这要耗费多少时间和精力?
小道童不由得担心道:“代掌门要全部通读完吗?”
庄子真微微一愣,以为是藏书阁的弟子托他询问,担心自己带走太久,于是道:“我明日就会还回去,不会借走太久的。”
“不是!”小道童连忙慌慌张张的解释:“我只是担心代掌门的身体……八重云天本就事务繁多,代掌门管理门派已经很累了,可是不管有哪位弟子有事相求,您都耐心仔细的一一回复,尽力相帮,虽然您法力高强,神识强大,可也该休息放松啊!”
庄子真愣了一愣,旋即笑了起来。他不笑时神色便已柔和悲悯,一笑起来,原本清冷的眼睫便漾起桃花眼该有的多情风韵,眉眼舒展间,令人顿觉满室生辉:“多谢你的关心,可是,既然有人需要我的帮助,总该倾尽全力一试,才不负重托啊。”
说完这话,他令一脸心疼又仰慕的道童退下,将当天需要批阅完的公文批完后,便开始从第一本籍册看起。
但牡丹印算是红尘谷的门派秘术,外人哪有那么容易勘破?
庄子真仔仔细细看了一晚上,反复琢磨,试着推敲出几种可能有效的方法,字迹清秀端正的写在回信上,最后道:不见实物,难以确定,性命攸关,若师侄需要,我可前往亲自诊治。
伊荼娜从厉雀的梦境里吃饱回来,刚一睁眼,便瞧见窗外天色将明,姜玉鸣展开的信笺上,末尾落款,字迹漂亮的写着一个名字:庄子真。
她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情况,只见潮红已经蔓延到了胸口,两条手臂都已经被撩起了衣袖,袒露在空气中。
大豆满头大汗的为她擦拭着,带来一阵一阵的清凉,却转瞬即逝。
察觉到她醒了,姜玉鸣转过头来,神色间虽然忧色不减,却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带上了一缕喜色。
他说:“我师叔会来。”
师叔?伊荼娜在他的记忆中知晓,他的师叔,就是八重云天的代掌门,庄子真。
若是和上一个世界类比,掌门相当于教皇的话,这位代掌门便是代理教皇了——总之,当做教皇对待准没错。
而上个世界的教皇,不过是受天界信任的代理人,这个世界的“教皇”,却很可能自身便有“神力”。
那算是……半神?
虽然伊荼娜打定了主意要进入八重云天,自然也做好了要去这位人间半神一般的人物面前生活的决心,可真的要见到时,她的心还是紧张了起来。
要么成功,要么死——毕竟那有无上威能的半神,还是有可能一见面就一眼看穿她不是人的。
机遇与死亡同时到来的感觉,让她不受控制的感到了恐惧。
但她攥紧了床单,硬着头皮让自己不要退却。
她轻声问:“什么时候?”
伊荼娜话音未落,庭院外便忽然掀起了一阵清风。枝叶簌簌,吹落片片花瓣,在空中纷纷扬扬,落在地上,像是为来人精心铺妆的垫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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