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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生物只能假装修仙(花木柔)


伊荼娜乖乖应了,她松开了他的手,在床上又闭上了眼睛。
姜玉鸣却觉得被她放开的手有些空荡。他的凝视着她神色柔和,睡梦中依然眉眼带笑的睡颜,指尖不自觉的相互摩挲了一会儿,似乎在寻求她遗存的触感。
最终他握了握拳头,转身出去了。
自那以后,伊荼娜就非常自然的,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拖到了一层软绵绵、轻飘飘的氛围里。
姜玉鸣打定主意,她若是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表达爱意的话,他一定要明确的拒绝,可偏偏自那以后,她又绝口不提类似的事情了。
他们相敬如宾,他教她读书写字,她也丝毫没有逾矩之举,仿佛变成了一位乖乖的学生,与他只有师徒情谊。
这期间,姜玉鸣也出过门。有时候,是独自一人去寻找解除红尘练的办法;有时候,是同道好友来到附近,邀他一见;还有时候,是有人遇到了麻烦,求助于他。
而在这些交往之中,他自认为所作所为光明磊落,所以并未隐瞒自己如今正守在一位凡女身边报恩,那些麻烦对于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往往一击即破。
渐渐地,修道者都听说了折竹君——那位对女性不假辞色,冷若冰霜,退避三舍的折竹君,如今居然有了一位凡间夫人!他心甘情愿留在对方身边,要守完她这一世。
伊荼娜并不清楚自己的名声已经渐渐的往传奇上靠了,她只在姜玉鸣出门时,乖乖的在家里临摹他写的字帖,模仿他的笔迹。
默默的等待时机。
姜玉鸣体内的红尘练并未去除,就是她的时机。
她面上一副毫不担心的乐观模样,做出了一副,因为自己的牡丹印被庄子真封印了,所以理所当然的觉得,那位代掌门一定也解决了姜玉鸣身上的问题的样子。
姜玉鸣也没有戳穿。
可这么一直隐瞒着,哪怕他一次动用的法力不多,时间也不长,可积少成多,总会有再次刺激到红尘练犯病的时候。
这一等,伊荼娜就等了一个多月。
那天姜玉鸣应邀出门,与一位多年不见的好友相见,对方说,有一群狼妖的狼王更换,那老狼王受了重伤,被驱赶出了族群,来到了南州府附近,因为受伤需要进补,已经吃了好几个人,邀请姜玉鸣一起去斩妖。
以往这种事情,姜玉鸣从来来者不拒,因此这一次,也咬牙应了。
结果两人搜寻了一番,没能找到那狼王的踪迹,姜玉鸣却感受到了那久违的、熟悉的灼热感,不祥的开始在体内升温。
他飞快的丢下一句:“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告辞。”,不等好友反应,就已经御使飞剑赶了回去。只留下好友一个人呆了片刻,随即挑了挑眉毛:“这么急着回去,难不成还有门禁?”
就在“折竹君有了个凡夫人”马上要升级成“折竹君是个妻管严”的流言时,姜玉鸣一口气冲回了坐落在群山之间的“家”里,还没等安稳落地,就直接从射天狼上摔了下来,倒在院子里,彻底不能动了。
那熟悉的瘫软感,叫姜玉鸣恨得心里咬牙切齿。
大豆二豆听见声响,顿时也吓了一跳,连忙出来过来扶他。姜玉鸣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被他们架了起来,抬进了屋子里,发着颤的问道:“她……呢?”
大豆因为是女身,所以贴身伺候伊荼娜,关于伊荼娜的事情,便都由她回答。她慌张道:“主人,子时了,姑娘已经休息了。您这是怎么了?”
二豆道:“我这就去把姑娘叫过来?”
“别!”姜玉鸣艰难的缓了口气:“不用,告诉她……”
告诉她,想让她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她也只有一种办法——和那时一样,用手、用……
姜玉鸣不愿再想下去,他咬紧了牙,打定主意绝不屈服。
他对二豆道:“打昏我。”
“主人?!”
“快点!打昏我!”
只要失去意识的话,只要熬过去……
于是正在厉雀梦境中的伊荼娜,突然看见属于姜玉鸣的梦境出现了。
她立即知道,她等的那个机会,到了。
她毫不犹豫的从厉雀的梦中抽身而走,扑进了姜玉鸣的梦里。
厉雀满心欢喜的举起交杯酒,正要转身将另一杯递给身后的新娘,却见方才还坐在床榻上的女子,忽然不见了踪迹。
少年脸上的喜色和笑容霎时僵滞,然后变成了惊慌。
“娘子?”
“娘子!?”
他冲出新房,却见之前还锣鼓喧天,热闹非常,喜气洋洋的宅院,一瞬之间变得无比阴沉死寂。在失去了魅魔希望得到欢愉的注力后,厉雀灵魂里的偏执怨愤迅速占据了上风——他做起了噩梦。
“娘子!?”
他惶然回头,却见身后已不是新房,而是一片山林。
厉雀悚然而惊,像是已经预见了什么,立刻踉踉跄跄的沿着山脚下的小路,往前赶去。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但他还是晚来一步。
鲜血从不远处蔓延到了他的脚下,转过一个拐角,一辆马车侧翻在地,车厢破损不堪。
那是厉雀最强的执念,最深的噩梦——
他的父母已然惨死在悍匪脚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这一次,还多了一个人。
容貌昳丽的少女,长发已经挽成了妇人模样,她已嫁为人妻,陪着夫家的公婆和丈夫,一起经过此地,于是,遭受了同样的灾厄。
她被悍匪掐住了脖子,眼神哀怜的向着厉雀所在的方向,投去了绝望而惨淡的一眼,随即闭上了眼睛,眼角默默滑下一滴眼泪。
“不——!!!”
厉雀疯狂的嘶吼着扑了上去,但那悍匪残忍的大笑着,竟掐着她的脖子,将她的双脚悬空提了起来,举到了悬崖边上。
他松了手。
少女霎时跌落深渊,在他张狂的笑声中,尸骨无存。
作者有话说:
好孩子们不可以学魅魔,约会到一半丢下男伴或者女伴直接跑走哦,这会对对方造成极大的创伤(。)
伊荼娜:对不起,魅魔没有心。

青灵山上猛地爆出一团森森鬼气。
这几个月来稍有复苏之意的山林瞬间被重夺生机,刚刚生出些许绿意的植物,又化为一棵棵、一丛丛的枯枝败叶。
误入其中,安居不久的各种生灵,也被一霎吸干了血气,化为干尸。
一道诡异的黑影,慢慢从山上显现,他举止僵直的慢慢走,慢慢走,慢慢的往山下走去。
只见他身上的鬼气翻涌卷腾的极其厉害,随着越来越接近那个噩梦发生的地方,最终慢慢稳定了下来,显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年轻面容——正是厉雀的长相。
可他梦中是位白皙俊秀的翩翩少年郎,此刻却肤色泛青,表情呆滞,眼眶充血,眼眸全黑,一看就叫人避之不及。
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苍白如纸,偏偏眼尾一滴泪痣,红的如同眼眶里滴出的血。
“啊……啊……”
由于理智已经残缺,神志也已经模糊,厉雀甚至无法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
“娘……子……啊……啊……”
他走下了青灵山,站在了那条荒废已经的驰道上,这儿还残留着当年那损毁于此的马车的些许残破碎片,以及堆叠而成,散落道旁的森森白骨。
刚刚化鬼的那段日子,他日日夜夜在这附近游荡,但后来慢慢的神识湮灭,便很少再来回顾。如今那全新的噩梦再次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执念,而厉雀站在这儿,歪了歪头,神色茫然,似乎在疑惑,这里为什么和梦里见到的景色不大一样。
但很快,他就把这点不同抛到脑后,视线落在了梦中,自己的妻子被扔下去的地方。
少年浑身上下的鬼气簇拥着他,像是裹着一件黑色的大氅,他黑发披散,血眸冷厉的来到了山崖边,定定的注视着山崖下,便要往下跳。
他的理智不足以分清现实和梦境,因此在厉雀的意识中,他只知道,自己遇见了一个少女,他们一起度过了许多许多时光,而在每一段记忆里,她都是他的求而不得。
他没有保护好她。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她在下面。
他要下去。
他要找到她……
他一定要找到她。
他们成过亲的,他们拜过天地,立过誓言,要生同衾,死同穴……
他以后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她,谁都不能伤害她,谁都不能!
可是,厉雀正要向着山崖外迈步,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挡在他的面前,叫他的身体半分都无法越过。
厉鬼眼中的血意更重,本来只是布满血丝的眼白,直接完全变成了一片血红。
他开始去冲、去撞,越来越愤怒,怨恨,举止越来越疯狂、激烈,却怎么也没有办法突破那无形的壁垒。
少年凄厉的仰天长啸,那嘶吼之中蕴含着的怨愤,哪怕只是远远听见,都叫人肝胆欲裂,遍体发寒。
不远处的某个山洞里,一头体型巨大的灰狼动了动耳朵,从浅眠中醒来,他循着那远处传来的啸叫,望向了青灵山的方向,眯了眯金色的眼睛。
鬼物向来难生,但一旦出生,碰上了就颇为麻烦。
想到这里,灰狼低头舔了舔爪子,梳理了一下伤口附近的蓝灰色毛发。如今他身负重伤,明日还是换个方向更为稳妥。
伊荼娜走下楼梯,装作半夜起来口渴,想要找水喝,却无意瞧见了一楼的厢房还灯火通明,时不时传出大豆和二豆焦急的交谈声。
她缓缓走近,蹙起眉头,装的煞有其事,轻轻敲了敲门问道:“两位小仙师,怎么了?”
屋内大豆和二豆的声音霎时一静,旋即,大豆的声音怯怯的响了起来:“没事。”
“是仙师回来了吗?”
“回,回来了。”
“……他没出什么事吧?”而从大豆那结结巴巴的话语里,少女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敏锐的忧虑。
“唔……”这时,姜玉鸣悠悠转醒。他有气无力的闭着眼睛,甚至没有力气去感应周围,直接道:“继续……打晕我。”
二豆已经打晕了他两次了,可是每次短则三五分钟,长至十几分钟,他就会自动醒来——很明显,红尘练不允许被这么容易的熬过。
而刚才那次昏迷,他甚至还做了一场放肆大胆的绮梦——那是伊荼娜下楼前舍不得放过机会,先去他梦里吃了一顿欢愉大餐。
于是当门外响起伊荼娜的声音时,姜玉鸣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仙师?”
他有些发懵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向了门口。
伊荼娜当机立断的推开了门,一眼便瞧见姜玉鸣倒在软榻上,头发散乱,呼吸急促,脸色潮红的模样。
她瞧出了端倪,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仙师?你这是?”
少女焦急的想要靠近,关切道:“之前那位仙人,难道没有为你解除吗?”
姜玉鸣脑子一乱,下意识便有些恼怒道:“出去!”
伊荼娜被吼的愣了一下,旋即,美丽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怒意。
她一言不发的直接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拔下了自己的木簪,然后甩开了起夜时披上的外衣,就这么散落着长发,只着亵衣,站在了床边。
她看着瞪大了眼睛,拼命想要撑起身体,却只能软弱无力的向着床的内侧挪动躲避的少年,带着些许恼怒道:“仙师躲什么呢?我看仙师一点也不想解除红尘练!不想解除,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仙师不愿意碰我,是想和其他哪个女子一起呢?”
姜玉鸣第一次见她生气,被这么劈头盖脸的呵斥了一顿,本就头脑昏沉,根本无法思考,只觉得体内犹如百爪挠心,催促着他去靠近眼前的女子,去与她肌肤相亲,与她耳鬓厮磨,唇齿交缠——贴合的越紧,越深,他才能够解脱。
“你……!不要过来……”他竭尽全力的去对抗自己内心的渴望:“离我,远一点……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不想——!”
他艰难的组织着词句,因为这样的误解和污蔑让他绝对无法接受。
“可是仙师自己解除不了啊,”伊荼娜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为什么不告诉那位仙长呢?”
姜玉鸣一开始不愿回答,但少女又向他逼近了一步,他才生硬道:“我以为我自己……可以……”
闻言,伊荼娜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拿他没有办法般的道:“你不可以。”
她转身捡起自己丢在一旁的外衣,重新披好,然后看向了大豆和二豆道:“你们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联系上仙师上次请来的师长?名唤庄子真的那一位。”
他们方才的争执,直接把一旁的两位豆童都看呆了。
这时听她问话,他们才猛地回过神来。
大豆不确定道:“我,我们可以……但是……主人……”
两个黄衣豆童不确定的看向伊荼娜退开后,再度无力的瘫倒在床上的姜玉鸣,似乎无法肯定主人的意愿。
伊荼娜恳切道:“你们的主人中了很厉害的法术,再这么拖下去要受很多罪。说不定还会发生更不好的事情,请两位小仙师务必不要纵然他的任性,现在就去请那位仙长再过来一趟吧!”
她往日总是平和、文静、柔美、不争不抢的模样,此刻语气难得如此坚定,态度如此不容置喙,看着她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对姜玉鸣的担忧和关切,大豆和二豆对视一眼,决定相信她的决断。
姜玉鸣还想反对,觉得自己未必就不能撑过去,但想到伊荼娜方才说,他不愿意解除红尘练就是因为想和她做那种事,就觉得自己要是说不,似乎也显得自己好像怀有十分不堪的念头。
他才没有!
他闭着眼睛,粗重的呼吸着,心中咬牙切齿。
这时,他听见伊荼娜的声音,又恢复了柔和传来,带着些难过:“仙师,我知道仙师高风亮节,绝没有别的心思,我也知道……我之前自作主张,以为那么做对仙师好,可是也许仙师反而觉得是折辱……仙师放心,我这一次不会做什么的,仙师不愿意我靠近,我尊重仙师,绝不会做仙师不愿意的事情。大豆已经去联系那位仙长了,二豆在这儿照顾你……我去外头等着。”
姜玉鸣没说话,只是下意识猛地张开了眼睛。
他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心头的感觉非常复杂。
二豆站在一旁,迟疑了片刻后,小声问道:“主人……姑娘做了什么折辱你的事情吗?”
姑娘折辱了主人,为什么主人还要报恩,还要守着她一辈子呢?难道不该是报仇吗?
姜玉鸣闭上了眼睛,吐出两个字:“闭嘴。”
可是晚了,他现在不管是睁眼闭眼,眼前都会浮现许多叫他燥热难堪的画面。
尤其是一些在梦里出现过的艳色,更是情景大胆,叫姜玉鸣辗转反侧,身上沁出的汗水都打湿了衣物,更加难熬。
庄子真收到姜玉鸣的第二封来信时,很是惊讶。待到拆开看完,更是惊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姜玉鸣身中红尘练,还中了两次!?
一想到姜玉鸣万一就此被红尘谷盯上,万一被她们得了手……庄子真就觉得事不宜迟,必须立即出发。
他没有仔细去思考分辨自己心中的急切,是否隐藏着一丝其他的念头,比如说——可以再见到那位凡女。
作者有话说:

近日来,庄子真常常想起那位凡女。
他体质特殊,自小就很少与谁亲近,虽然看似温柔亲切,但真正关系亲近的人,却一个也没有。
上一代八重云天的掌门将他从海边带回门中,收为弟子,可也正是她,让他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壳。
她门下只有两个亲传弟子,一个是庄子真,另一个则是八重云天现任掌门,姜玉鸣的师父、庄子真的师兄——徐逸仙。
八重云天的前掌门飞升失败而死后,按理来说,与庄子真最亲近的,便是他的师兄。
可因为庄子真的秘密,他一直都十分小心谨慎的和别人保持着距离,即便是面对师兄,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尊敬而已。
他的心里没有任何人,也不敢放进任何人。
可自从上次从凡间回来,他就会时时发呆,回忆起那种感觉——
那种见到那位凡女后,突然浮现的,奇异的感觉。
并不是愚昧的爱意或者欲念,只是一种很单纯的亲近感,看着她,他就觉得平静;她笑一笑,他也会很高兴;不需要多么接近,只要看着她在那里,他就会很满足。
这当然很反常。所以庄子真谁也没说——也无人能说,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压抑那份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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