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把时间浪费到极致,便是最极致的浪漫。
落款是傅令絮的名字。
于英国,2018年1月21日,穗和熟睡时。
穗和茫然地又看了一遍每一个字,颇为惊讶,“你都是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啊?我怎么没发现……”
傅令絮揉了下她的额头以示安慰,“打开看看。”
穗和手指都有点发凉,小心翼翼地打开首饰盒,里面躺着一支很有中国韵味的发钗,准确来说是木质结构,只是用了亮金做枝干,以蓝宝石细雕多颗唐松草,奢华有之,古朴更甚。
“我之前见你用中性笔盘过发。”
穗和恍然状,那是傅令絮第一次见面从监控室带走她,她第一次坐上傅令絮副驾那晚,她只是顺手图方便的动作,没想到傅令絮却深印脑海。
心情像是蓄满水的浓云,有随时落雨的绵长和轻盈。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啊……”
傅令絮笃定地点了下头,“当然。”
“傅令絮……”穗和眼里泛起水汽,轻声说着,“我好像只能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傅令絮亲了亲她的额头,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对她说,“不要有亏欠感,好像也要回赠我些什么。我想到、看到什么,想到你,就都想送给你,只是这样而已。”
穗和冲他眨了两下眼睛,坦然的说着,“我知道,只是你的心意,不是我的负担。”
“嗯,只希望你喜欢。”
穗和眼神不愿意挪移,没有回头,伸手在身后的枕头旁边胡乱掏了一通,拿到后在傅令絮的眼前扬了扬,“我有个备忘录,以前叫‘欠债的雅典人’。”
用的是《伊索寓言》里面的故事代称。
“现在呢?”傅令絮想到她之前给自己留的便条。
什么欠他的手机,什么她的犯懒症好像跟天气无关,还有请他喝的最喜欢的牛奶。
都是无论何时想起都会令人心动的青涩。
“现在叫——”穗和郑重的给自己鼓掌,用飞快的语速说着,“现在叫!傅令絮的Amelie!”
傅令絮确实不知道这是指什么,穗和也不允许他拿手机搜索,情急地威胁着,“不许搜索,是秘密!”
但是“Amelie”这个名字傅令絮实在太熟悉了,他扫一眼没有立即反应,但是下一瞬他便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他读书时没少下功夫学德语和法语,毕竟目前国际法律规章的终版文稿是以法语为准。
他几乎可以确信穗和备忘录里写的Amelie和《天使爱美丽》里的女主角是同一个人,他也几乎不用费劲就可以厘清这其中的关系,或许是想成为Amelie这样的生活大梦想家,疗愈着现实的生活。
又或者是想要追寻没有人在意的人和事。
如同Amelie那样,也如同穗和说的、做的那样,希望有人因为她是她,而爱她。
穗和凝视着傅令絮的表情,她觉得或许他只听一次,哪怕她用飞快的语速说,他也能听懂。两个人的心跳的频率逐渐接近,逐渐平静,默契地像是一同躲在荷叶下的游鱼。
傅令絮轻笑,什么都没提,只是很宠溺的回她,“行,公主说是秘密,我就替你保密。”
“行!允许了——”穗和心里像是落下了一场雨,诡谲却清爽,思绪明了。
她低下头关注点重新回到礼物上,问他,“这个塔楼在哪里呀?是现实中的建筑吗?”
傅令絮“嗯”了一声,清隽的眉眼有着说不出来的认真,“秘密。”
“切——”
傅令絮说,“到了就知道了。”
“好耶!”
穗和也不多问,喜欢这种有“秘密”的期待,伸直双臂望向他仍有感激之意,还没开口便被傅令絮提醒说,“我说的是,等你感冒好了以后。”
穗和也不甘示弱,“只要某些人今晚不要对我做什么,我一定明天就会好起来!”
傅令絮简洁又肯定的吓唬她,“不能保证。”
-24-
隔了几天, 穗和除了喉咙还有点沙哑,讲话轻易能被人听出有感冒的迹象,其他症状都已经像折叠伞上被抚平的折布一样, 清爽示人。
放寒假之前叶随暂定过一次组会, 在贝鲁特港设计竞赛的二轮材料提交中, 除了涉及BIM、增强现实,更多的是希望让建筑与港口水源、植被直接互动,尝试设计浮动住宅, 这对模型材料的展示和UE渲染的构建空间设计考验更为严苛。
小组成员的聊天群一直鸦雀无声, 穗和的心情就像是不断在充气的气球, 不知道何时爆炸, 总觉得心里压着没做完的事情, 忍不住在群里先出声。
她小心措辞,唯恐其他人觉得她又菜又爱内卷, 先是礼貌祝福了所有人假期愉快,接着再询问是否在明天进行线下组会,反复删改, 确认没有解读歧义,足够得体, 她才发送出去。但是实际上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多剧情, 其他成员很快积极响应。
反而是叶随一直没有回复。
穗和心情松弛下来, 解释自己有些感冒, 会戴口罩去实验室,到时候也会给大家带一些清茶和点心, 是从国内寄过来的, 权当是跟大家一起提前庆祝新年了。
过了许久,叶随才在群里回复:先取消组会吧。
他没有自行解释, 其他人也就都没有多问。
反而是穗和有点下意识地心直口快,想问是不是担心她感冒会传染?
毕竟在英国去公立医院就医十分不便捷,对于留学生来说就更是如此。
穗和点开叶随的联系方式,手指反复摩挲在屏幕上,想说她可以一直戴着口罩,或者她单人采取线上参与的方式也可以,一定尽量不耽误组会讨论的进程。
迟疑之中,有另一个组员好奇来私聊她,语音问她知道情况吗。
穗和走到厨房,给自己猛灌了一口热水,她习惯按对方的方式来回复,也同样语音回复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有比较多修改,也有可能怕我感冒传染给大家。”
外国同学不太懂中国人这种委婉的自嘲,认真回答道:“没关系,只要提前通知我们就行,不然会白跑一趟。另外,祝福你早日康复。”
穗和回复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包,结束了对话。
一直到二轮晋级的名单公示以前,叶随都没有找过任何人帮忙,或者说,每个人都能意识到他只是需要按照竞赛要求,必须组建一支队伍,才招纳的他们。
他们是谁,并不重要,反正连边角料的工作都难以着手。
入围决赛的消息也是外国同学最先从学校官网上查询得知的,她紧张兴奋地发到群里,仍是语音,五十六秒那么漫长,大段语音解释为什么她要在此刻浏览学校维护设计的并不怎么精美的官网,只有最后一句话是重点。
与有荣焉,所有人互相道喜,有人大方的提议开个Party庆祝一下,有同学坦然地问叶神能否将设计图与UE模型共享,好让他们开开眼。
叶随很快恢复:已经发到你们的邮箱里了,过程稿也有。
接着又发送:你们去聚会吧,我不去了,玩得愉快。
在这件事情上,穗和更深一次感受到了外国友人的豁达,不论是否真正深度参与了比赛设计,也不论是否“应该”获得嘉奖,他们似乎雀跃的心情不受任何外因影响,一边政策欣赏赞许叶随,一边不耽误与他们明明不相关的狂欢。
地点定在学校附近比较复古的Bar。
穗和长了一张漂亮又耐看的脸,相比其他人,讲话也慢条斯理,加之与这场庆功宴的氛围格格不入,反而更容易被Party上一拉一邀请的同学搭讪。
穗和在等待傅令絮去Bar接她的时间里,回了趟学校建筑楼,见灯亮着,想着正好趁此机会把叶随的伞放回去,却意外撞见叶随伏案绘图。
穗和有些吃惊,“叶神……”
叶随稳当地画完这笔,才回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有事吗?”
“没有,没有,我是见灯亮着,就想着给你把伞放进来。”
“哦,没事,我不常用。”
穗和从包里将折叠伞取出来,放在长桌尽头,直不愣登地问他:“那个,叶神,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从小就喜欢建筑吗?就我其实没有真正遇见过这么专注的人。”
“嗯,不过我小时候也喜欢各种各样的载具。”叶随对这样的提问好似见怪不怪,“搞不好以后会改变,很难说,很多时候都是边摸索边喜欢。”
“哦……”穗和一下子不知道继续说什么,侧过头往外一指,“那个,我们在附近的Bar聚餐,有很多同学在。”
“哦。”叶随好像才想起来似的,“我知道,庆功宴。”
叶随说得再自然不过,但是穗和却耳根子一红,“都是躺赢,主角都没来。”
“我不是今晚的主角,我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喜欢成为人群的焦点。”叶随有点无奈的吐槽,“相比这种需要讲解的比赛,我更喜欢只需要寄材料的比赛。”
“你真洒脱……”穗和由衷的夸赞,“我也不太喜欢。”
…………
回到家,穗和心情很充盈但又很虚浮,有些摸不着头绪,她在看UE渲染课程,仿佛观看,往回倒一些,再做笔记,再进行软件操作尝试。
傅令絮今天去了一趟律所,处理完工作后接穗和一起回家。
到半夜,两个人简单吃了一顿宵夜,罗宋汤打底,配了一点软糯的细米粉,是偏酸甜的口味,非常能满足穗和的中国胃。
傅令絮轻易察觉到穗和的情绪异常,问她,“累了吗?”
“没有……”
“那是聚餐没意思?”
穗和放下筷子,丧气地摇摇头,认真诉说,“今天说是聚餐,其实应该是叫庆功宴,但是呢,其实都是叶随一个人独立完成的,贝鲁特港的设计比赛跟我们没关系,我很想深度参与,但是确实能力不允许,叶随也并不需要我。”
傅令絮静静地听着,轻声“嗯”了一下,鼓励似的说着,“然后呢?”
“然后呢,我觉得我可能有点矫情,或者说白日做梦的时候呢,我经常幻想着不劳而获,这种躺赢拿奖最好了!但是实际上真的发生的时刻,我发现我没有外国人那种理所当然的豁达,我感觉这与我无关,我甚至有点羞愧,我也不愿意参与这种狂欢。”
傅令絮轻轻笑了下,用不是很地道的上海话说了句,“闷特想不通。”
穗和先是一愣,很快失笑出声,“你这个洋泾浜!讲得都不标准了。”她知道傅令絮这是有意在逗她开心,也知道他说的没错,方言反而比较能准确表达的她的心情。
就是有点郁闷,但是这种郁闷又有点没所谓,无伤大雅。
只能矫情的说一句,捡了便宜也不见得开心。
傅令絮也笑,理解似的先把吃完的餐具端去厨房,洗干净手,拿了湿纸巾来给穗和擦了下嘴角,见穗和仰着头乖巧地看着他,茫茫然地开口,“也不是不喜欢,应该是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接受不属于我的东西,感觉会被很多人议论,随便想想,现在都已经觉得恐惧了。”
傅令絮慢慢说,“有一个词叫‘配得感’,中国人好像习惯性地认为凡事都可以做得更好,崇尚谦卑,借此敦促自己一直向前走,可能曾经多次面临外国人随意对待我的法律文书时,我也会认为这种内驱力是一种桎梏,一种不对等的、不豁达的自我规训。”
穗和理解他的意思,“然后呢?”
“然后长大了一点,依然会有愤懑不平的时候,过于顺利担心有风险存在,只是我没有提前发现,过于曲折时,可能会安慰自己好事多磨,也有可能自怨自艾。”
“我就没见过你自怨自艾……”穗和睁圆了眼睛,“你不要为了安慰我而安慰我。”
“那倒没有,我安慰你有很多种方法。”傅令絮说,“现在会接纳这些情绪,允许一切发生,在家人面前硬撑,在下属面前硬扛,总归是能解决,而且……”
“而且什么?”穗和迫不及待地问。
“而且有时候希望自己更配得上某些人、某些嘉奖,甚至因为某种意外的好运和眷顾而惶恐,其实也是人生的某种出口吧,让自己活得更有期待一点,郁闷也好,乐于去做这件事也好。”
穗和微微点头,心里已经明晰,但是脸上还是懵懂的神情,她转过身来,背对着傅令絮的怀中靠进去,傅令絮也自然而然地搂住她,将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穗和垂着眼说,“不是你的安慰不奏效啊,是我的‘配得感’又在作祟了,我刚刚那一刻,又觉得……你真好,你应该得到更多的嘉奖。”
相比之前,傅令絮语气也轻松一些,“比如呢?”
“比如……奖励你拥有一个大胸美女。”
傅令絮的手指贴在她的腰侧,他很擅长这样拿大拇指轻轻的刮揉,带着安抚的力道,又很容易蹭到其他指间,让人有那种羽毛落到鼻尖无可奈何的焦躁感。
傅令絮低声说,“还有呢?”
“你还真敢要啊……”
“还有呢?”
她怎么会不知道傅令絮声音变得这么缱绻的原因,明明是再正经郑重不过的交谈,只要不对视,忽然的沉默,躯体便会有暗寂的火焰会燃烧。
穗和原本是这样倒靠在傅令絮怀中的姿势,慢慢的被身后的人轻按住了脖颈,她伸手向后抓住傅令絮的胳膊,仿佛能触碰到他此刻的脉搏。
呼吸声渐深,傅令絮不再说话,专心前倾着身体细碎地吻着她的耳朵,手掌在前包裹着她的侧脸,令她转头专心接吻。
那些理性的镇定的交谈,语焉不详的稚嫩和失控,都好似腐草烧灰,火焰越来越甚,她反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双臂有些颤抖地撑在地面,背后的棉睡衣被一路推高,她看不清模糊水汽的玻璃,也挣脱不了喉咙的粘稠,还有人影上的交织。
她想起了许多,没有一个画面能连接在一起,是暴风雨后满地的桂花香,也是琴弦刮印手指的刺痛,还有朦胧幽寐的灯光里,只有她沾湿的长发在飘曳。
她很难用准确的言语形容这样摇摇欲坠的感受,不同于之前。
前者是沉山越过后的淋漓,而后者是不断被深海更深处的漩涡吸吮,心脏会有那么一瞬时的皱疼,思绪在游离和专注中被嘉奖和惩罚,穗和轻轻喊了一句“傅令絮”的名字,肩膀颤抖得更明显。
傅令絮立即停下,只是将她搂得更紧,穗和仰着头倒靠在他肩上。
他温柔地问着,“还好吗?是不是我……”
穗和的眼眶有生理性的酸胀反应,很难形成能滑落的眼泪。
只是呼吸一直起伏着,双手松弛无力的摊在傅令絮的膝盖上,微微出声,“……没有,只是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是不是不开心的情绪,是觉得很奇妙。”
傅令絮在她耳边说,“我不要别的了。”
穗和思绪迷茫,傅令絮稍微凑近的动作令她有些煎熬,“……什么?”
“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他不再需要神明更多的嘉奖,穗和是他在孤塔之上遥望的那颗黯淡的星星。
人们虔诚的对着月亮许愿,但是他只愿意星尘能够闪落沾染他一身。
…………
-25-
傅令絮自问是个极少失控的人, 也极少在穗和身上留下痕迹。这一点穗和过于放心,以至于她跟随傅令絮去参与律所年会时,在洗手间偶然发现领口的微妙之处。
律所年会定在南安普顿的罗斯柴尔德庄园, 下午开放, 晚上在另一座庄园举办舞会, 穗和应傅令絮的邀请,穿着便服当天抵达。
傅令絮等在洗手间外,穗和出来时没有换好礼服, 反而气鼓鼓地将礼服塞到傅令絮手上, “这件旗袍正好遮不住我脖子上的……”
傅令絮先是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我居然没发现……”
穗和更加疑惑地说, “我化妆的时候居然也没发现!”
说完,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眨了下眼睛慌张地别开视线,光明正大地抱怨着,“不对, 都是你一直在旁边打扰我!害我白化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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