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前些日子可是说过要找人陪我练手?”上次在峨眉山上对付阿大三兄弟的时候,他自个儿说过的话,她可是记得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她的武功见长,只是还未真正试过,也不知到底她如今的武学修为是个什么地步了。
“这些武当弟子陪你练手,只怕你也不能尽兴,还是下次让我手底下的人陪你过过招。”武当弟子比起他手下的人,还是逊色一些。
想到曾经看过的那批黑衣人的轻功和身手,周芷若点点头,明眸轻眨,如扇子般的黑睫翕合,笑道:“也好。”
武当派使剑的弟子不少,校场上一眼望去,一众弟子皆是一身道袍手中执一柄细剑。突然见着宋青书带着个美貌姑娘到了校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这应当便是峨眉派弟子周芷若了,忙都向着两人抱拳行礼。
宋青书向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习武。
周芷若瞧着正在执剑对战的弟子,他们使得是武当剑法,快慢相间、刚柔并济,但许是因着是年轻弟子之故,并无甚行云流水之感,反倒有些束手束脚。远不若宋青书使得那般灵动若蛟龙,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她一个峨眉弟子实不好在武当的校场多做停留,因此看了片刻,周芷若便随着宋青书往别处去了。
天色晴好,层层轻云遮去几分阳光,微风絮絮,吹散了枝叶上停留着的淡淡热气,送来几分清爽。
想到今日在大殿中见到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的俞岱岩俞三侠,周芷若眉头轻皱,“宋师兄,俞三侠的脚,不能医治了吗?”
当年的事,她也有所耳闻,这样一位江湖有名的大侠就这般在轮椅上栖居过了数年,着实叫人觉得可惜。
“你还记得余六指吗?”听得周芷若唤他“宋师兄”,宋青书俊眉微挑,伸手替她拂开一旁的青翠枝叶问道。
“记得,怎么了?”六指神医余六指,当初被他的手下硬是抓来给她看病,结果却是虚惊一场。
“余六指说,若是有西域奇药黑玉断续膏,俞三叔的断骨便能接起。”宋青书温声道,话语淡淡的,但周芷若闻言却是来了兴趣。
“黑玉断续膏这名儿听起来倒是有几分能耐的样子,只是这药莫不是要远赴西域才能得到?”若是如此倒有几分棘手,一来西域之地远离中原,前后奔赴需得费上不少时日,二来西域和中原一向相安无事,中原人士也很少前往西域,只怕去了也难找到这药。
“前些日子在峨眉山上俘虏的阿大三兄弟其实便是出自西域,想必这西域奇药,汝阳王府便有。”宋青书微放低了嗓音,清雅温润的嗓音携着几分低沉,好似风拂过,遗留在半空的清响,“只是这赵敏防心甚重,不知将这药放在何处。”
想到赵敏,周芷若沉默了一下,这个元人郡主的心计,她也是领教过的,确实胜过许多人,“若是想方设法去寻这药,倒不如让她自己拿出这药来用来得便宜。”
宋青书静默了片刻,忽地抬手揉了揉周芷若的额角鬓发,低低笑道:“芷若所言甚是。”他心底也早有此打算,只是一直还未寻到机会。届时只需打折赵敏手下一两员猛将,不怕她不拿出这奇药来用。
的确是个好法子,到时夺得黑玉断续膏,给俞三侠接上断骨,他就能摆脱这半身依赖着轮椅而活的宿命了。
武当七侠也曾威震江湖,是一时豪杰,但如今七侠中死了一个张翠山,残了一个俞岱岩,只剩下五人,而殷梨亭因着当年纪晓芙的死仿佛也沧桑了不少,再也不复当年的英姿飒爽。
方才他在山脚下看着自己时,那悠远的目光里分明透出几分哀切,虽是一闪即逝,但她却是瞧得真切。
“别想旁的人。”宋青书长指轻捏起周芷若尖细柔滑的下巴,话语中带着几分凌人的霸道。
周芷若盈盈一笑,眸子中波光荡漾,“宋师兄怎知道我在想旁的人?”他总是这般,能洞悉她的心。
宋青书轻哼了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下巴处轻轻摩挲,舍不得离去,这柔滑的肌肤简直叫他欲罢不能,他眼神忽地变得幽深起来,“我自然是知道的。”
方才在殿中张无忌那小子看着她的眼神,比之前世还要… …他果然仍是有意于芷若。
“唔… …那宋师兄你说说,我方才在想谁?”她笑语嫣然的模样,让他忽然想起了山间倏然盛放的朱槿花,重重花瓣,团团艳色,艳若云霞,叫人移不开眼。
“这一刻,你心里想的是我,就足够了。”宋青书凑近她,话语吐出,他的气息将她包裹其间,让她有些熏熏然。
周芷若一双杏眼看着宋青书,他俊朗的面上带着一分不桀,但眉目依旧如画,白袍在风中微动,如不染纤尘的云空。
她向后撤了一步,摇头娇俏笑道:“宋师兄在吃醋呢。”她的笑声如檐角悬挂的清铃,柔中带脆。
被她一语说穿,宋青书有些不自在地一手握拳掩唇轻咳了声,偏过头去,薄唇紧抿,在他脸上画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难得见宋青书这副有些别扭的模样,周芷若红唇忍不住勾起,只觉得着他这模样不同于平日里的冷淡儒雅,竟觉出几分可爱来。
若是叫宋师兄知道她此刻心底的想法,只怕也不知该作何反应了,他一个男子被她觉得可爱,以他的性子,定不会是开心的反应。
周芷若伸手扯了扯他披在身后的墨黑长发,如一匹绸缎般顺滑。宋青书微偏过头来,眼前碧色波浪一晃,面上忽地一软,她柔嫩的红唇在他脸庞上轻轻一触便略显羞涩地移开了。
宋青书愣了愣,不自觉地伸手抚上方才被她轻柔一吻的地方,只觉得面上那柔软的触感直软到了心底。
他抬眼瞧着前边缓步走着的人儿,薄唇轻扬。
日光温暖,淡淡泼洒,跃过纤细的枝头,跃过粼粼的湖面,轻巧地停留在丛中那相依偎的鸟雀身上。
丛边,那一袭白袍广袖拢着青衫,修长好看的大手,拢着,柔弱无骨的小手。
微风,暖阳。
璧人。
第40章 第 40 章
张无忌也不知自己在亭中坐了多久,只是起身时腿上传来阵阵酸麻感,这是久坐不动,血流不畅所致。
天边的一轮明日已经落下,半片嫣红如血的残阳铺陈了天空,间或有几只离群孤雁横空而过,苍色羽翼划过云霞,清亮鸣啼久久停留在不曾消散的晚风中,裹挟着孤单。
小昭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张无忌想着她方才垂头不语的样子,沉吟了会儿,这才转身朝着西边客院去了。
笃笃笃。
屋内一阵沉默,无人应门。张无忌抬手又敲了几下,依旧是静寂,想要推门看看,但念着这毕竟是女子闺房,还是垂下了手,心想,小昭莫不是出去了,只是这个时辰她会去哪里?
因着武当山上皆是男子,小昭这唯一的女流自然不好随意四处走动,因此多数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人待在屋里,或是跟在自己身边。这会儿她会去哪里呢?
张无忌在房门前静立了片刻,也想不出来小昭会去哪里,他转身出了院子,漫无目的地沿着小径走着。
一条羊肠小道走到了尽头,只见碧色枝叶繁繁,拐角处忽地转出纤细人影,夕阳下的纤长身影投在小径之上。
张无忌蓦地顿住了脚步,瞳孔急剧一缩,忙低下头,额前落下的碎发遮住了他晦暗不明的眸子。
周芷若款步而来,也看到了他,她停下了步子,堪堪停在那一丛碧玉之前。她缥碧色的衣衫仿佛同那枝叶融在了一处,她仿佛也是那从碧叶中走出来的仙子。
方才她本是同宋师兄一道,只是宋师兄被宋大侠唤了去,应是有事商议,她便准备先回武当给她们峨眉派备下的院子歇息一番。
“周姑娘。”张无忌按捺住心底的躁动,嘴唇微微颤动。
“张公子。”周芷若淡淡点头礼貌应答,她同张无忌虽并不太熟悉,但幼时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在那只风雨飘摇的小小乌篷船上,曾承载过她的丧父之痛和他的玄冥之苦。这样一想,两人之间流动的陌生感似乎少了一点。
“周姑娘,身上的伤可无恙了?”张无忌有许多话想说,但又觉得似乎无话可说,思及月前她在光明顶上受过伤,不由得脱口问道。
周芷若摇了摇头,夕阳残照落在她清丽面庞上,衬着她无双的容貌,更添几分姝色,“早已好了,多谢张公子记挂。”
“好了便好。”张无忌喃喃答道,眼神微微低垂,不敢迎视周芷若清冷的目光,就怕泄露了半点别样的情绪。
奔波了这些日子,周芷若其实也觉得有些疲乏了,她已有好几日未曾好好地梳洗沐浴过了,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她早已觉得有些难受了,此刻只想好好梳洗一番,因此这时也不欲再与张无忌寒暄,点头示意后便举步离去,堪堪与他擦肩而过。
感觉到她碧色衣裙在身旁柔柔拂过,张无忌竟生出了几分想要握住她衣袖的冲动,他心里一惊,忙收紧了拢在袖中的手指,暗啐自己的失神。
周芷若方离开,张无忌也待举步离开,小径转角又转出一道身影,亦是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