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自是没有错过他的眼神，想到师父之前曾提过的已故的纪晓芙师姐，思及殷六侠与纪师姐的一段情缘，心里也不禁又几分感慨，这殷六侠亦是丰神俊朗、风度翩翩，这些年来对纪师姐一直念念不忘，真是个痴情人。
只是痴情用错了对象，也只是徒增惘然罢了。
也是个可怜人。
殷梨亭确实瞧着周芷若一身峨眉派弟子青衫打扮，想起了当年正值芳华之年的纪晓芙，心中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起来。
两人这一番心思流转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
殷梨亭回过神来，引着灭绝师太一行人往武当山上去。灭绝师太同殷梨亭走在前头，两人交谈，也不过是说了些客套场面话。
这不是周芷若第一次来武当山，只是时隔多年，这会子看着武当山，既是熟悉又是陌生，不由得转首四处打量这翠树碧色。
宋青书见她这般模样，轻笑道：“可是觉得熟悉？”
周芷若偏头瞧了他一眼，弯唇道：“三五年未来过，现下倒像是故地重游了一番。”
宋青书还未言语，一旁的莫声谷却是先痞笑道：“哪里算是故地重游，说是重回自个家还差不多。”若是等周芷若和宋青书成婚，这武当山可不就是她和宋青书的家了，况且她年幼时也在武当山待过，因此这话虽是打趣，却也是万万不会错的。
周芷若闻言，俏脸一红，心里暗啐了声，面上却不答应。宋青书却是低低笑出了声。另一旁的苏梦清听了莫声谷这话，也不由得掩嘴轻笑起来，向着朗笑着的莫声谷睇去一眼。
殷梨亭闻得身后几人欢声笑语，不由得转首瞧了他们一眼，见宋青书面上含笑，眼神温柔，心下暗暗惊奇。
要说起他的师侄，也不过就是青书和无忌两人。无忌自小在外漂泊，不久前才回到武当山，青书却不同，是他看着长大的。
青书自小便是聪慧过人，及至长大后，样貌自不必说，只怕这武当山也没一个比他俊俏的，论武艺，亦是首屈一指。只是青书的性子，他却觉得有些捉摸不透，面上瞧着温润如玉，只是眼神却是不符合他年龄的淡然无波，倒是难得见他这般欢喜模样，看来这周芷若周姑娘倒真是收服了他这师侄。
前些日子，大师兄宋远桥便已和师父禀告过青书和周芷若的事，武当山上许久未有这般喜事，众人听闻皆是欢喜，师父他老人家更是是喜不自禁，还念叨着要见见当年的小姑娘周芷若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了。
自从张五弟夫妇不幸逝世，无忌无故失踪后，师父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开怀过了。
灭绝师太闻得身后笑语，心中亦是微动，面上神色也不觉和缓了几分。
还未走到大殿，远远地便已瞧见为首的张三丰领着宋远桥等人在殿外立着。因着押解了几个人，此次峨眉是先行一步，其余少林几大门派想来还要稍晚几日方至。
殿前的张三丰一身白色道袍，广袖微垂，须发已然全白，但面色矍铄，眼神祥和，全然不见百岁老者的沧桑老态，反倒是精神熠熠，由此也可窥见他的武学修为之高深。
“多年不见张真人，真人风采一如当年。”灭绝师太拱手见礼笑道。
张三丰笑着摆了摆手，道：“老了，哪里还能像当年一样。”宋远桥这时也已同灭绝师太打过招呼，引着众人往殿内走去。
张三丰在上首坐下，侧手边便是灭绝师太，另一边则是宋远桥，余下峨眉一干弟子宋远桥也派了弟子带她们先行去安置。至于朱九真几人也已被武当弟子押往一处看守犯人的厢房去了。
同灭绝师太说了会儿话，张三丰眼神看向下首的周芷若，当初他瞧着，殿中站着峨眉一排青衣女弟子，唯有一人面容娇俏，气质淡然出尘，如一朵清雅白莲，悄然出脱于众人。
他撵须笑道:“几年不见，芷若丫头却是与当年不同了。”当年是青书在汉水边将她救起，带回武当山的。曾经那个面容俊俏、性子微怯的小姑娘如今也已长成了个明眸皓齿的大姑娘了。
周芷若闻言，含笑抬手抱拳见礼道：“芷若见过张真人。”
张三丰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眉目慈祥，“这些年，芷若丫头过得可好？”
周芷若上前几步，笑着柔声道:“师父和师姐妹皆待我很好，只是时常想起真人当年在汉水旁的救命之恩，总想着要报答真人这一命之恩。”峨眉山上的几年清修，确实是她人生中的一段美好时光。
“当初在汉水边救你一命的可也有青书，这一命之恩你只向他报去。”张三丰一手抚须笑着道。如今殿中只有张三丰、灭绝师太、武当七侠、张无忌以及宋青书周芷若，周芷若也不敢瞧其他人，只是红了脸微微垂首，不知说些什么好。
“师父这话说得极是，俗话说，这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周师妹欠下青书这一命之恩，恐怕除了以身相许也没什么别的好法子来报恩了。”莫声谷这话一出，殿内几人都笑了出来，就连灭绝师太也脸上带笑。
“当初想着青书随着师父下山历练救回了个小姑娘，谁曾想，原是他命定的媳妇。”坐在轮椅上残疾多年的俞岱岩亦是出言打趣道。
周芷若这些年来在峨眉山上，除了后来遇见莫声谷，还未有谁这般打趣过她，这会子脸上已是绯红一片，只恨不得要躲起来再不见人才好。
宋青书见周芷若这般娇羞不胜的模样，心内一动，眼神深处飞快划过一抹光亮，他几步上前，身子技巧性地遮住了她，含笑道：“太师父，师叔。”
眼瞧着宋青书这般护着周芷若，几人又是一阵笑。
“师太，待得这大典过后，咱们也该将青书和芷若丫头的婚事好好商议一番了。”张三丰转头向着灭绝师太笑道。
灭绝师太心内一向疼爱周芷若，听了这话，面色隐有笑意，道：“我正有此意。”
张三丰闻言欣慰一笑，此前听他大徒弟宋远桥说了青书有意芷若这事后，心中除了欣喜也有几分担忧。他虽多年不出武当山，但也听得小徒弟莫声谷提过，灭绝师太很是看重芷若丫头，若灭绝师太有意将芷若当做继任掌门培养，恐怕她便不会乐见这婚事了。那样一来，事情倒是有些麻烦了，但如今这般看来，灭绝师太对这桩婚事并不反对。
如此甚好。
周芷若被宋青书掩在身后，听得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婚事，脸色已是红得要滴出血来，但心内的喜悦却是实在的。
宋青书微回身低头瞧着就连耳根子也红透了的周芷若，薄唇轻扬。
殿内几人皆是喜色盈盈。
唯有站在殷梨亭身后的张无忌，有些面色复杂地瞧着宋青书和周芷若两人，心下微沉，竟觉得心内有些黯然。
第39章 第 39 章
张无忌独坐在后院亭中，眼神微痴望着前边。方才殿中一派欢喜气氛，他不但未被感染，心里反而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着，竟莫名生出几分神伤黯然。
方才在殿中，周姑娘和宋师兄两人站在一块，衣寐相连，情意流转……真是一双璧人。
张无忌不由得伸手揉了揉抽动的额角，只觉得口中漫出一片苦涩，从舌尖苦到了心口。
“公子。”身后传来女子轻柔曼妙的嗓音，张无忌一瞬间有些恍惚，脑子里突然响起周芷若如珠玉相击般好听的嗓音。
“公子，你在想什么？”小昭一身鹅黄衣裙，步子曼妙，走至张无忌面前，笑着低首望着他问道，眼中蓄着如水的温柔。
张无忌不防她突然靠近，吃了一惊，红着脸往后移了移身子，咳了声才轻声道：“没什么。”
这些日子，小昭也随着他留在武当山上，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心知小昭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有时也与她说些心里话，但此时此刻有些话他宁愿放在心底，也不愿说出来，无论是说给谁都好。
小昭点了点头，站直了身子，唇瓣微蠕，却什么也没说。
她方才已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看着公子一人独坐于此，脸上有着迷茫之色，眼中还有着淡淡的温存之色，也不知道在想着谁，恐怕是哪个姑娘吧？
她看了看张无忌仍旧出神的脸，又垂下眼盯着自己的白底黄缎的鞋尖，心头亦是微苦。
微风吹过，亭外树梢拂动，沙沙作响。两人一坐一站，面上淡淡神色，心头却是百转千回。
皆是为情所转，为情所苦。
周芷若跟着宋青书并肩走在羊肠小道上，眼瞧着四围绿意弥漫，白墙红瓦，枝头不时传来鸟雀清啼，启唇道：“武当山当真与峨眉山不同。”或许是武当山皆是男子，峨眉山则是女子之故，武当上莫名地便是比峨眉山多了几分庄严恢弘。
宋青书突地定下步子，颇好心情地道：“我瞧着却是差不多。”这些年来他在武当山待的时日也不长，很多时候他都待在峨眉山上陪着周芷若。在哪儿于他而言都差不多。
周芷若闻言唇角轻撇，正要说什么，忽地听见刀剑相交的清脆响声，不由得竖耳听去。宋青书挽起她的手向前走去，道：“前边不远处便是校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