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在朋友圈官宣彼此的存在了。
这一发却让程皙寒发现苏令仪给他的备注就是简简单单的“程皙寒”三个字。
非要苏令仪换个。
苏令仪就这习惯，给自己爹的备注都是苏德民三个大字。
苏令仪：“我不会起昵称啊，那就‘人间普拉达’如何？”
程皙寒：“不可以。”
苏令仪被缠得不能好好吃饭，给他改了个“烦人臭狗勾”。
结果这倒还让他满意了。
中午的日头太烈，两人没在园区里走动，找了个咖啡馆窝着吹空调。
走了一上午，前几天又一直没好好睡觉，苏令仪越坐越觉得困，竟然就靠在程皙寒身上睡着了。
等睡醒，发现自己身上盖了张毛毯，头枕在程皙寒腿上。
程皙寒拿着kindle在看书，外面的天已是黄昏的熏橘色。
“醒了？”程皙寒伸手将一缕垂下的发丝捋到苏令仪耳后，“前几天都没怎么睡觉吧。”
“嗯。”苏令仪撑着坐起来，“几点了？”
“快七点。”
自己一觉竟然睡了五个小时。
很安稳的五个小时，没做任何不好的梦。
“咖啡馆有简餐，吃点什么？吃完正好去坐摩天轮，晚上的园区夜景应该不错。”
没什么胃口，苏令仪只要了一杯柠檬水和一块提拉米苏蛋糕。
她用小勺挖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刚刚是我这几天睡得最长的一次。”
“嗯，我猜到了，今天早上看见你眼下那么重的黑眼圈就知道。”程皙寒也点了一份芝士蛋糕慢慢吃着，“为什么不睡，也不进入梦境？因为害怕看见什么吗。”
“也许吧，毕竟有梦境失控的先例在。”
“有我在，不论失控到何种程度，也一定能将你带回来。不直视自己的内心，又怎么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程皙寒轻声说。
苏令仪不再说话，只是一口口地吃着提拉米苏，直到吃完。
“吃完了，去坐摩天轮吧，玩完这个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了。”
兴许是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缘故，摩天轮前排队的人不对，顺着队伍慢慢移动，很快就到程皙寒和苏令仪。
进入球型外观的座舱，工作人员从外面将座舱锁上。
高度缓缓爬升，慢慢能看见整个园区，各式各样的设施、景观都亮着灯，和白天比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朝远处望去，能看见灯火璀璨的城市群。
苏令仪进了座舱便不再说话，也许是刚睡醒没什么精神，也许是方才程皙寒提起的话题让她兴致不高。
“今晚回家要好好睡觉，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就进入梦境试试。”程皙寒开口。
“我相信你，我只是不想入梦，等过段时间，心情平复些了再说吧。”
座舱外城市与园区的灯光落在苏令仪眼中，柔和地映亮半个轮廓。
“有些事不是用时间逃避就能解决的，苏苏。”
“你想说什么？”苏令仪回正身体，眼神里已经带了些淡漠和警告的意味。
让程皙寒不要再说下去。
“我知道说了你会生气，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做的决定，并不是你内心真正期望的方向。苏苏，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和懊悔。”程皙寒直视进苏令仪的双眼。
对方恳切的眼神让苏令仪些微烦躁。
好像所有人知道了她身世的人都觉得，她说不想再与季家有瓜葛非她所愿。
就连苏德民和周清也明里暗里地说，暑假再心平气和坐下来聊聊。
她真的理解简如兰当初的做法，也真的不怨恨她。
可就是，什么东西在心里硌着，让她整日整日的难受。
就像个长在肉里的异物，要看得血淋淋地扒开。
所以她不想知道那是什么，甚至不想去想，痛久了就没感觉了
他们所在的包厢达到顶端后，立刻开始往下缓缓运行。
又是一阵无声后，苏令仪冷冷开口：“我会有什么遗憾和懊悔？”
“也许你可以试着回一趟季家寻找答案。”
“回季家？”苏令仪把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
“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赎罪，假若你说你的愿望是他们不再出现，他们真的会那样做。”
“那正好，我就是不想他们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苏令仪音调渐高。
程皙寒的语气还维持着冷静：“在这件事挑明前，你是想要放下的，所以你试着和季陆离做朋友，去参加他的生日。”
“你觉得你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想要什么？”苏令仪面上染了恼怒。
“或许是，因为你始终都还陷在情绪中无法真正冷静不是么？”程皙寒伸出手，想将手贴上她的脸庞。
苏令仪挥开程皙寒的手，眼中隐隐有水光闪动。
“我以为你肯定会一直站在我身边的。”
座厢回到地面，工作人员拉开门的瞬间，苏令仪跳出去，飞快地跑着离开摩天轮的场地。
程皙寒追出去，发现夜色下的游乐园中，已经找不到女孩儿的身影。
打电话过去，第一次被直接挂断，第二次无法接通。
他没敢发微信，怕苏令仪在气头上，把微信也给拉黑了。
其实有料到苏令仪会因为他的话生气，他也做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样激烈。
只有等假期结束，回到学校才能再见到她了。
苏令仪打了辆出租车回家。
从把程皙寒一个人丢在摩天轮到离开园区的一路,她眼眶湿了好几次。
虽说始终没落下来泪来。
她觉得程皙寒应该要百分百地理解她的心情才对。
他们是比青梅竹马还要亲密的关系，她很多话没对父母说过，但对程皙寒说过。
很多事,苏德民和周清都不知道,程皙寒知道。
虽说自从知道程皙寒也是一个真实的人后,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话都像对着NPC说般地倾诉。
可程皙寒对她的意义到底是与任何人都不同的。
所以也对他怀有更高的期待。
她在车上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到家了告诉我一声好吗，我很担心你。】
【我今天说的话，并没有任何质疑你的决定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与你相关的一切事情都能有最圆满的结果。】
【苏苏,记得要好好休息,连续熬夜对身体不好。】
是程皙寒用另一个没被拉黑的号码发来的。
还是一如既往温柔体贴。
即便被她丢在原地也没半点生气，只是叫她报个平安。
看见这些短信苏令仪愈发有些难过。
程皙寒干嘛非得说呢。
他不说,他们现在大概还好好地在游乐园里闲逛，慢慢地准备回家。
本以为出来约个会可以找回状态。
没想到还是这么糟糕。
苏令仪打开微信,朋友圈显示有80多条提示。
都是她截图程皙寒朋友圈官宣的点赞或评论。
虽然她一向不和同学深交,但在旁人眼里算个和善的人,人缘不错。
加上她在以前学校高岭之花的形象深入人心,导致以前的同学在评论区极其震惊。
【原来你不是不谈，是要求太高】
【？？？我看见了什么】
【牛啊牛啊】
【终于官宣了[狗头]，祝99】
苏令仪垂眸看了会儿，离开界面,将微信朋友圈的入口关闭。
回到家时周清正好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我回来了。”苏令仪声音平平地打完招呼,径直回到自己卧室。
周清都还来不及问她今天玩得开心不。
察觉到她情绪偏低落,周清起身走到苏令仪卧室门口,轻轻扣响：“高考假结束要回去上学喽？”
卧室里“嗯”了一声。
周清和苏德民私下里一直与季庭保持联系,知道简如兰这些天住院调养身体，始终挂念苏令仪，想与坐下来和苏令仪好好说话,至少有机会当面说声“对不起”。
再怎么无可奈何，当年是她对不住苏令仪。
当年的事，站在养父母的角度，苏德民和周清能谅解简如兰。
他们希望苏令仪能留在身边，但也希望她能和亲生父母保持联系，老死不相往来对彼此都是种痛苦。
何况他们看得出苏令仪是在意季家人的。
若不在意，又怎么可能会因此那样激动到落泪，明明是个已经知道数十年的事。
或许只有等她自己慢慢长大，才能慢慢想清楚这个问题。
但等她自己想清楚，或许已经提不起心情再去与亲生父母建立联络。
他们焦急，但不敢明着在苏令仪面前说出来，只能暂时先和季家联系，大家一起商量要如何解决种种问题。
诸如他们养了十几年的季苒苒该如何安排。
季庭说在寻找季苒苒亲生父母一事上已经有所进展，届时会尊重她和她亲生父母的意见。
脑中思绪闪过，周清最终还是没再问苏令仪什么。
只叮嘱了句“早点休息”，离开她的房间门口。
程皙寒在回到家之前收到苏令仪回的短信。
就“到了”两个字，加一个句号。
但总归是回他了。
刚进客厅，准备上楼回房间休息。
程夫人不知道从哪儿出现，穿着一件酒红色丝绸睡袍，眼下贴着各贴了条金色眼眸。
“约会初体验如何？”
“还行。”程皙寒站在楼梯上和季夫人对视。
“还行那就是不行喽。”程夫人笑了下。
她看程皙寒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如果一整天顺利，他此刻会很高兴。
程夫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揭下眼膜，两根手指捻着扔进垃圾桶。
“最近季家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虽然我没和你说，但你的小女朋友就是主人公，你知道的可能比我还清楚。你们应该蛮早在一起？之前不承认是因为担心我棒打鸳鸯？”
“我没担心过你那边。”程皙寒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心平气和。
程夫人挑眉：“也是，一方面你很相信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我可是通情达理的人。虽然前段时间唬你，不过你应该清楚我那是诈你是不是真有对象了。”
“妈，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吧。”程皙寒无奈地按住眉心。
他今天已经够心累，没精力绕圈子。
“我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提醒一下你，别掺和小女朋友和季家的事。你那小女朋友我不了解但是见过，应该是个蛮聪明敏感的人吧，你可别跟她说，回季家好一类的话。”
“为什么？”程皙寒不解，“她现在状态不好，我觉得我应该帮她尽快脱出这种状态。”
“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情况。但你别让她误以为你劝她回季家是为了身份匹配就好。你别干涉她，做好陪伴就行了，她不是那种乖宝宝型的吧？”程夫人不确定，但凭一面之缘和听过的一些事，多少可以下判断。
“你的性格嘛……骨子里很强势，咱们家都这性格，老喜欢掌控他人。”
程皙寒没说话，从程夫人身上收回目光，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今天说错话了。
苏令仪显然是个有自己强烈主见的人，哪怕她隐约意识到自己是错的，也不希望旁人来捅破。
他不该这样直接地表达自己的看法，还试图强加于她。
“啊呀，某人不会已经搞砸了吧。”程夫人幸灾乐祸地笑，“赶紧补救吧愣头青，别以为你在每个领域都那么天资聪颖，谈恋爱就是个傻蛋。”
说完悠着步伐，从程皙寒身边经过，上楼。
“等一下。”迟疑片刻后程皙寒叫住她，“怎么补救？”
“我又不清楚你女朋友具体什么性格，你想想她怎么开心怎么来吧。”程夫人想了想，“认真道个歉什么的，也许有用。季家的事……难说，但我瞧着季庭的态度，应该更喜欢亲生女儿。也是，凤凰在哪儿都是凤凰，麻雀养在凤凰窝里终归还是是扶不上墙。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小女朋友不愿意回季家么？”
程皙寒默了片刻，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她患有超忆症，所以记得当年的整个过程，包括她母亲犹豫后选择先带走季陆离，导致她落入绑匪手中。”
程夫人听完后微愣，感慨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难怪了。我只听说她不肯回季家，让简如兰急的晕倒进医院，如果是这样的原因，的确能理解。简如兰的做法……我能理解，只是站在那孩子的角度，心里的疙瘩不知怎么样才能解开。”
“她是在乎亲生父母的态度的。”程皙寒轻声说。
程夫人原本是不太在乎的态度。
程皙寒有本事就把女朋友哄好，没本事就分手。
但听完程皙寒说了原委，忍不住蹙起眉头。
“难得她肯信任你，多陪着她些吧，别替季家说话，哪怕你觉得她在乎季家。”
程皙寒：“我今天已经说了，劝她试着回一趟季家。”
“噢……那这冷战，怕是得同步到她放下对季家的心结了吧。”
程夫人同情地看了程皙寒一眼。
高考假结束后的校园骤然空荡许多。
高三年级已经提前进入漫长的暑假。
而即将升入高三的普通学部高二年级则需要比往常多上两周课，离放假还早着。
一回来就要面临期末考和高三即将来临的压力，高二所在的楼层气氛凝重不少，课间在走廊上站着闲聊的人比之前少了许多。
苏令仪时隔许久回到班级，虽然很多人都好奇这段时间发生在她身上，以及她和程皙寒身上的事，但没谁敢上前搭话。
毕竟和她也不熟，贸然跑去打听私事挺冒犯的。
但小声议论还是会的。
“季苒苒之前一直针对苏令仪，但没想到她居然是个冒牌大小姐，苏令仪又那么巧就是真千金，这事儿可真是——”
“现在程皙寒和苏令仪可以说是方方面面的登对了，难说要订个婚啥的呢。”
“之前学校论坛有些夺笋人士不还说不看好他们俩，觉得不可能校服到婚纱。嘿，现在打脸了吧！”
等外头的议论声走远，苏令仪从卫生间的隔间里走出。
好像也没过多久，她在卫生间听见的议论就完全变了个风向。
她倒是没想过，自己回到季家就会拥有和程皙寒旗鼓相当的身份这件事。
他们就不必再有那个十年之约。
她不知道程皙寒劝她回季家有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但她希望没有，也宁愿相信没有，不想去细思这件事。
回教室时，她在五班的门口看见季陆离。
季陆离一瞧见她，立刻站直身体，踌躇地等她走近。
“令仪，这个给你。”他递了一杯装好的奶茶过来。
“谢谢，我不喝，晚上会睡不着。”苏令仪态度尚算平和地拒绝。
季陆离连忙道：“这个只是可可牛奶，不会睡不着的。”
“我现在真的没胃口，你给程皙寒喝吧。”
“行，你喜欢什么，我下回给你带。”
季陆离犹豫片刻，试探着开口：“等放暑假，你可以回一次家吗，我和爸爸妈妈真的都很想你，也很想找机会补偿你。”
“你借着送可可牛奶，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么。”苏令仪的声音骤然降温许多，“各过各的生活吧，我要到了季家，季苒苒该是什么位置呢？”
她冷笑了一声，随后敛起所有表情，转身走进教室。
五班的同学渐渐发现苏令仪和程皙寒之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不仅半点看不出的情侣的甜蜜,甚至比起之前还有点冷漠。
主要体现在苏令仪对程皙寒的态度上。
“你没来那几天的笔记我都复印下来了，虽然挺简单内容也不多，但看看应该会补的更轻松些。”
程皙寒将一小摞整整齐齐的笔记复印件放到苏令仪桌上。
苏令仪写字的手顿住,斜斜地睨了他一眼。
思考片刻后,不冷不热地“嗯”了声,埋头继续默写笔记。
虽然默写这种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作业里有，还是得做。
苏令仪的同桌费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程皙寒,飞快收回眼神。
程皙寒在苏令仪桌边站了一小会儿,见她没有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默默离开。
和程夫人聊完后他认真反省了一下自己。
他干涉苏令仪的欲望还是太强了。
即便是真心实意为她好,希望她能不留下任何遗憾懊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