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发出咯吱的声响,房间陈设老旧,一看便知荒废许久。
这里没人。
施青颜神色暗暗,心中失望。
但她没工夫将这情绪持续太久,她呼出一口气,又转身离开木屋,重新回了瀑布下游。
河边的路不长,她攥紧手心,紧张地喃喃自语,“在的话,就快点出现吧。”
神识总会有边界,如果超出边界还找不到,那就表示她的推论是错误的。
她希望不会发生这一幕。
但很多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即便她忐忑地祈祷,也还是看到了被黑色吞噬的南山。
小溪的尽头是无边黑暗。
已经到头了。
这就意味着......
施青颜心头发紧,怔怔站在原地,握住心脏的手被收紧,有些喘不上气。
她呆呆看着那暗处,一时间像泄了力,不再动弹。
意味着,还是错的吧。
果然是错的。
那个就是幻境。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她明明已经分辨出是幻境了,明明很坚定地拒绝了。
为什么非要给她希望又让她失望。
她鼻尖发酸,沮丧如巨浪将她吞噬,感到万分委屈。
她看着那黑不见底的山林发愣,带着不甘心的倔强。
她吸了吸鼻子,恍惚一瞬,觉得自己好像又做梦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迫切想要见到白堕,朦胧间,黑暗里,真的出现了一道挺拔的轮廓。
刮风了,风在吹动他的衣摆,夜晚没有光,来人又穿了一身黑,阴影中他的模样忽明忽暗。
施青颜愣愣看着他,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她失心疯想出来的,还是真的出现了。
直到来人完全暴露在夜空里,她仍然没有这样的自信。
男人的眼神冷漠又淡然,似乎是从深处走到神识范围的一刹那,他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男人不着痕迹打量了一圈四周,猝不及防与她对了满眼。
她的衣服因为幻境变得皱巴巴,脸色不太好,神色又阴晴不定,实在是是非常狼狈。
男人眉心微动,一下就判断出了形式,“所以,已经出了幻境,你找到寻我的方法了。”
“你....”
施青颜猛然起身,心在刹那提到了嗓子眼。
她快疯了。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她在做梦,经历了太多次,她实在无法分辨真假。
她眼眶发红,浑身紧绷。
男人停了一瞬,上前用指尖捻去了她眼角的水珠。
指尖很凉,指腹却暖,他的温度迅速与她融合。
施青颜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对方很快反手与她相握。
他的掌心更烫,紧紧将她的手包裹其中紧紧相握。
她有些颤抖,恶狠狠盯着男人,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反而先哽咽着掉了眼泪。
男人他伸出手,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安抚着抚摸着她的后背,回答了那个施青颜一直想问的问题。
“我是白堕。”
直到这一刻,听到这句话,施青颜才算清醒的意识到,不是她失心疯,没有在做梦。
那颗一直被人紧握的心脏终于被松开。
她再次嗅到了只属于白堕的气息,她将脸埋进他怀里,听着他胸膛有力的心跳声,感受他的体温,无法抑制的放声大哭起来。
她用力地回拥住他。
泪水如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她又哭又叫,
“你怎么才出现!”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不要我?”
“白堕...白堕...”
她哭得断断续续,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男人的拥抱也越来越用力,他呼吸沉重,快要施青颜勒入血骨。
施青颜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哭得肝肠寸断,她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她泪流满面,在他怀中抬头,死死盯着他,“我恨你。”
“你以为你有多伟大,留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做什么?”
“谁要你的内丹,你到底懂不懂我来这个世界是为了谁?”
“我要的是你,我要你活着!”
男人眸光闪烁,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低声说着对不起。
施青颜却不肯罢休,“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根本不认我。”
“既然要我和你当陌生人,还救我做什么?”
男人久久无言。
她不依不饶,凶巴巴抽泣着:“说话!为什么不认我?”
他将施青颜抱得更紧,呼吸在她颈肩。在她的催促里,他沉默片刻,才哑声开口。
“我猜,我的记忆被分层封存起来了。”
施青颜理智总算有些回神,她将他这句话来回默读。
思考片刻,她推开男人,红着眼睛抬头看他,没好气地说,
“你的意思是,此刻作为神识的你,没有与我重逢后的一百年记忆,清醒后的你,也没有那一千五百年的记忆。”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红的眼眶,嗯了一声。
施青颜委屈的看着他,又急又气,咬牙切齿,“这是你对我的惩罚?“
“惩罚我让你等了一千五百年?”
“不。”他否认,“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你有!”施青颜像是憋了很久,“你高高在上的拒绝我,又假装好意的安排我,从没想过和我坦白。”
“你就没有想过,你死以后,万一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万一我不愿意再找回你呢?”
“万一有一个环节出了意外呢??”
“你根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你好狠的心。”
男人不言,紧紧的抱着她,任由她发泄。
可她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越来越委屈,“白堕,我恨死你了。“
男人不厌其烦的拭去她的眼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但她哭得难过,确实是伤心了太久,怎么止也止不住,到后来甚至哭得又开始发抖。
男人安抚不下,只能捧着她的脸,胡乱地吻,将她的眼泪一颗一颗亲去,最后融化在彼此的唇齿。
施青颜从低头哭泣,到仰头承受着他的亲吻。
爱意像干燥的柴火,一点即燃。
太久了。
他们太久没有这样靠近。
施青颜心跳如擂,她还未从这震撼里平息,也不想就这样平息。
她恶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领,不甘示弱的回敬。
有了交锋,亲吻变得激烈,变得炙热,变得疯狂。
他们谁也不肯放过谁,让亲吻变成了较量,似乎都想要把对方拆腹入肚。
施青颜眼角的泪水还在眼角挂着,她含糊其辞,在热吻里喃喃,“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半梦半醒间, 男人有些昏沉。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迷糊之际,男人觉得无数光影从他眼前略过, 他却茫然地不知所措。
好像有什么是需要被他知道的, 他遗忘了。
又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 他看不清。
这种捉不到看不透的状态他感到不适,他感觉自己深处迷雾深处,被层层浓雾包裹, 像是被蒙在鼓里。
不应该如此。
他很快否决了这种认知。
脱离掌控的想法应该马上归位。
男人潜意识发出危险的警告, 他试图从这团乱麻中苏醒过来,但却感受到了阻力, 有事物在阻止他的清醒.....这是大忌。
他被控制了。
不可以继续,要马上醒来。
他立刻调动出全身的灵气与那阻力做斗争, 那阻力或许也没想过要害他, 他很快便占了上风,在模糊的光影消失前, 他突兀的感知到了一种久违的情绪——
怎么会伤心呢...
真是莫名其妙...
他来不及多想, 这伤心便转瞬即逝。
他在急促地喘息中睁开眼。
有人入侵了他的神识。
这是他清醒后的第一反应。
而很快他便察觉到鼻息飘过的浓郁熏香。
男人楞了楞,缓过神来。
这是几种灵植调制的安神香, 霁月教特制。
就是这熏香让他放松了戒备,被趁虚而入了。
男人揉揉眉心,很快收起打坐, 站起身子。
这一站他瞬间便感觉头晕目眩,脑袋沉甸甸的, 晃得他想要现原形。
只能伫立原地半晌才得以疏解。
他皱着眉头推开了木屋的门。
眼前的一切没有变化, 上游的木屋,木屋下的瀑布, 延伸到下游的桃树,耳畔仍然挂着水声,风吹吹动了他的衣摆。
桃树下……有童玄。
童玄正在桃树下盘腿而坐,他面前摆了一个小桌,桌子上都是待办的柱竹经,似乎正在为此烦恼。
听见声响,童玄闻声抬头,见他出来,对他颔首。
男人扫视一圈周围,并未看到他在想的人。
谁和霁月教一起入侵他的思绪这显而易见。
“施青颜呢?”他出声问询,顺势从上游飞身而下,走到童玄面前。
童玄平静与他对视,笑笑,“你明知故问。”
她已经离开了,或许是做贼心虚。
男人神色冷冷,“她还不打算放弃。”
童玄沉吟着伸出食指挠了挠额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男人目光在他阅读的竹经上略过,面无表情继续追问,“她要你做了什么?”
童玄倒是没有隐瞒,
“要我给了几颗恢复的丹药,并在你周围点上香。”
“类似助眠的香,你也知道的。”
“还有呢。”
童玄还是那副模样,答得散漫,“还问了下竹经的记载,有关神识方面的。”
说了和没说一样。
男人知道,他和施青颜的事很麻烦,怎么也算不清楚,灵翰和童玄都有意回避参合进来,所以如果不是他现在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根本不会问童玄。
故而他直截了当:“神识怎么了,说清楚。”
童玄耸耸肩:“她只问了进入他人神识的方法。”
男人依旧没什么表情,“很显然她成功了。”
“你也进了?看到了什么?”
“我可没有。”童玄回敬挑眉,“你自己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不过,如果你想了解的话,也有竹经记载。”
“你想知道吗?”
男人很快就在内心回答了这个问题。
可此时此刻他竟然没有办法理直气壮的将这话说出来,他默然伫立原地,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发出声音。
童玄顺势合上桌上竹经,随手给男人扔了过去,后者稳稳接住。
“你自己决定,要不要看。”
人有时候很固执,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对的,下意识会去规避那些默认为很麻烦的事。
施青颜是这样,白堕更是。
又因为他们的固执,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男人。
有什么不对?他想,明明都是对的。
天已经开始亮了,霞光被云层裹挟,又被清晨的风吹散,男人面色沉沉,他一手握着竹经,一手背在身后,光在一点点升起,落下的霞撩起他的发梢,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经,神色不定。
施青颜为寻回白堕,在他身上用过很多办法,这期间,男人虽然改变过想法,也做出过退让,
但从没动摇过决心。
和过去告别的决心,割舍掉软弱的决心。
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觉得在意料之中。
即便他无意识包容了她很多行为,以至于她这次才敢如此放肆,直接进了他的神识,他也觉得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因为不在意,自信她无论做什么也不能动摇,所以并不上心。
令他更意外的反而是现在。
他此时此刻产生的情绪不是愤怒,是心虚。
这是种没来由的心虚,从接到竹经的那一刻延伸至此。
这情绪来得莫名,也没有道理。
和醒来时的伤心如出一辙,有些荒谬。
他喉咙动了动。
产生出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可他的理智又在阻止他,不要看。
这是很奇怪的,这件事放在先前,他会假装没发生过。
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和她用桃树的种子追踪他的行迹一样没什么了不起。
他不在意她的纠缠,自然也就不在意她用什么手段。
这次不同在于他明显感知到了内心的波折。
在接到储物袋的这一刻起,他便开始心虚。
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的目光从竹经移开,无目标的看着天上的云层,他有了短暂的迷茫。
甚至可以说是...迷惑。
先前偶尔会被白堕残存的羁绊影响,对施青颜烦躁过、愤怒过,担心过,也服从过。
可他仍然可以直接说出不喜欢她。
因为不足以产生心动的条件,所以也没有任何喜欢的理由。
之所以觉得被进入神识这件事无所谓,也是因为不喜欢她。
哪怕现在,他依旧可以说他不喜欢施青颜,只是这些羁绊对她有些心软罢了,这并不是喜欢,他能分清。
可正因如此,他忽然发现,他的情绪产生得都十分片面。
怒意在初期确实会有,可很快就能冷静;烦躁也是一时的,似乎马上就被抹平了;偶尔会惊讶,但也只是一瞬;甚至,他几乎没有很快乐的时候。
为什么?
他从妖猫妈妈窝里醒来那一刻起,他就携带着任务,可这不是他没有明确情绪的理由。
明明还是妖兽时期的他是会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的,可自从突破六级化成人形后,他的情绪也就越来越少了。
他的情绪是模糊的、是动物天性、很简单的。
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在缓缓升起的红光里,心虚之意越来越强列了。
他的情绪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抹去了。
被谁抹去?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他攥紧了手中的竹经,惊觉这个问题他竟然没有发现过。
如果不是这次,他还要多久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闭上眼睛,内心在刹那涌现出无数模糊的景象,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
但很快,他就沉寂下来。
这样激烈的情绪波动,似乎也只是几瞬,马上就被平复了下来。
这几乎是刻在他身上的本能,他根本无意识就做到了这些。
他有些意外,睁开眼时,太远已经完全升起了,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不要追究了,他听到自己的内心这样说道。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想,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又睁眼低头看了一眼竹经,呼吸间,已经完全冷静。
这竹经.....
他神色如常,将其重新放入了储物袋里。
男人收起了储物袋,背着光走下了山。
世事无常,很多时候人越不想在意,就会越在意。
离开南山已三日有余,没了施青颜的追踪,霁月教的束缚,男人乐得清闲,本可以专心修行。
但事与愿违,他时长会在打坐时分心。
这是种无意识的分心,只要他稍微有些离神,便马上能察觉到思绪开始不受控制,与在神识中如出一辙,他犹如置身事外,雾里看花,如果不做抵抗,变会丧失主动权。
这不是好兆头。
他大可以去找童玄问个清楚,但他不想再去,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引导他看竹经。
而看过的内容会无意识进入脑海,他或许很快就会被竹经内容支配。
可长此以往的游离,逃避并不是解决办法。
他在对事原则向来是遇到问题处理问题,除了施青颜,还没有这样犹豫过。
而这件事,或许是施青颜所为,或许不是。
她还远远没有强大到可以在他的神识内注入精神标记。
很大可能,是他的神识真的有异。
他隐隐可以猜到是什么,却不想承认。
他可以不在意施青颜做了什么,却不能不在意神识被掌握。
在第五次神识游离时,他终于忍无可忍生出了怒意。
他立刻夺回神识的控制,强制性睁开了眼。
空旷的山林人迹罕至,夜里更是寂静,除了他沉重愤怒地喘息,再无别的智慧灵体。
男人沉着脸从储物袋中掏出了竹经,指尖轻动,竹经飘飘然悬浮半空,缓缓展开。
竹经内容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简单,只寥寥几行,男人很快就看完了。
事实上,他原先应该也看过这竹经,这些内容他异常熟悉,只片刻就融入了他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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