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的样子状态实在不好看,施青颜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受伤了,是有蝎子王所致?毒要紧吗,我先带你离开吧。”
她没问他为什么来这里,要做什么,
说着她上前想要搀扶他起身。
男人冷冷躲开她的手臂,抹去嘴角血迹,强撑着撑着膝盖缓慢起身。
头疼还没退去,他动作缓慢,脸色惨白。
施青颜虽不明就以,却仍然收回了手,她垂眸又后退一步,给他让出空间,“你先走。”
男人却没动,他盯着对方的脸,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白堕让你来的。”
施青颜猛然她抬起头与男人对视,她反应过来,似乎是想到什么,脸色变得有些紧张,“你见过白堕了。”
见他面色这样严肃,她又追问,“他说了什么?”
“你们是如何商定的?”
男人仔仔细细观察她的神态,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如果不是她演得太好,就是真的不知情。
他平顺了一下口中血腥之意,头疼也勉强得到了一些缓解。
“他什么都没跟我商定,他挑唆我来杀你。”
施青颜眉头怔松,很显然他没听懂,只能莫名其妙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男人忽然有点想知道施青颜得知此事的反应了。
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荒谬吧。
想想她会伤心,他竟然有些痛快。
他恶劣的看着面前的女人,哑声道:“白堕,要我杀你。”
很奇妙,他和施青颜的关系,远比和白堕的关系来得深刻。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是只小妖兽,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在和她的斗智斗勇中,他们从敌人到同伴,最后也可以称之为朋友。
而后来的事又太长太啰嗦了,自从他化作了人形,似乎施青颜就完全将他确定为了白堕,她看他时总有隐忍克制的爱意,有调侃的试探,有他不知道的,属于白堕和施青颜之间的暗号。
真要说起来,他对施青颜朋友身份的界定很模糊。
他无法判定两人的真实关系。
但即便如此,他也断然不会想到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他恨过施青颜,也怨过、烦过、同情...到现在,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了。
这是出于身份特殊的矛盾,是微妙的关系。
他知道,白堕没有主动告诉施青颜这件事,正正是因为他开不了口。
但他可不一样。
男人面无表情口述着白堕所言的一切,几乎是一句一句背了下来。
这么荒唐的事情,施青颜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男人来不及思考,施青颜便已经到了。
所以他干脆放弃了思考,只观察对方的神情。
她很放松,在听到这样荒谬的事时,意外地放松。
对比起他的震惊和愤怒,好像是他们被杀的身份调换了。
“就是这样了。”男人面容冷漠,完整清晰将他们现下的尴尬处境说得清清楚楚。
施青颜沉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神情从焦急到有些怒然又至最后,已经恢复平静。
她没有展现出明显的悲伤或痛哭,她只是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喃喃,“原来如此。”
什么如此。
他皱眉。
施青颜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她看着男人,又将目光移到不远处还蜷缩在一起的妖兽身上。
她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只知道自言自语。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又笑了。
这是种很荒谬的笑,似乎是有种解脱般舒了口气,实在是莫名其妙,异常突兀。
她好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只笑了一下又立刻收起笑容。
紧接着,她看着男人的目光变得空洞,眼眶发红,水珠顺着脸颊滑落,看起来有些恍惚。
她好像...很难过。
男人心头一紧,有些意外。
在他的印象里,施青颜没有真正的哭过。
她多半是为了示弱,真的伤心起来最多也就是红红眼眶,这样肆无忌惮的掉眼泪,还是头一次。
“我懂了。”她声音很低。
男人甚至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明明刚刚还想要看她难过,现在发现她真的难过了又变得不忍。
他移开目光,嘴上却并没有停顿,“这样就受不了了?”
施青颜低下头,伸出双手捂住了脸,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男人冷眼旁观。
施青颜放下手臂,再抬头时,水珠被她抹去,眼眶微孔,声音沙哑,情绪却已经平静许多
“抱歉。”
“说正事吧,”
她从储物袋掏出一副竹经,用指腹摩擦了片刻,将其递给了男人。
“什么意思。”
男人没接。
“这是白堕告诉我的,我在霁月教藏书阁和灵翰童玄一起翻箱倒柜找了近十人日才寻到。”
见男人还没动作,她继续道:
“这是结契书的咒语词“
“以此咒语签订约者,不得毁约,结契双方可以约定任何事物,包括不限于钱财、符箓、法器,甚至是修为。“
“与邪修不同,结契双方被契约约束,即使是交换法术也不会遭到反噬。”
“被捐赠者只需用自己的修为养育贡献者即可,摄魂者拥有捐赠者的完全支配权。”
“这竹经是邪修所著,后被除掉后被霁月教收录,这版也被封存起来,被世人遗忘。”
她半点没有被算计的不高兴,反而将竹经摊开,“看来他的意思,是要我与你结契,献祭于你。”
献祭??
男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他抓过竹经,展开大致浏览一遍,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要你做你就做?”男人大力合上竹经,语气不善,隐隐有些怒意。
施青颜定定望着面前的男人,“所以你愿意被白堕吞噬吗?”
男人反问,“你觉得呢?”
“自然是不愿意的。”施青颜抿了下唇,“你大概觉得我们烦透了。”
男人算是默认。
面前这样冷静的施青颜,他倒是有些过分偏激了。
她看起来和白堕竟然如此相似,好像即便他们许久没见也能不谋而合。
“白堕重伤未愈,他无法直接吞噬你。”
“而你没有办法完全规避我和他的存在,对我们来说,这是死循环。”
施青颜像个旁观者般分析着眼前的混乱的情形。
“现如今能打破局的方法有二,一,强行切割神识,彻底将你们分做两人,但同时几乎没有存活率。“
也不知是白堕早告诉过她,还是这些事在她心倒腾来去许多次,她讲得很顺畅,几乎没有停顿。
“二,就是你杀了我。“
她很平静,就像在说天凉了一样没有任何起伏。
男人不置可否。
施青颜叹了口气,看起来还有些无奈,“我并不是随便放弃生命的人,你应该也知道。”
“我不知道。”男人语气冷淡。
话虽如此,但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似乎是松了口气。
施青颜抿唇笑了下,明明她神色未变,可男人却就是能从她这笑里品出一丝伤心。
他突然觉得心口有些抽痛。
“但是。”她停顿了一下。
男人的心随着她的话开始变紧,他猛然想到在南山上也是这样的。
施青颜入侵他的神识,他拼命夺回意识,在清醒前,他也感到了难过。
所以是施青颜在难过感染到了他,是这样吗?
没等他细想下去,施青颜又开口了。
“我在你的神识里见到白堕的那一刻,除了愤怒,也实在是伤心,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看着男人,又笑了笑,显得很疲惫,眼眶也再次红了起来。
她声音变得哽咽,
“因为直到那个瞬间我才完全相信了你并不是白堕。”
“先前我不能确认现在的你是不是他,你已经完全不在意我了,我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我更害怕那个在神识里的白堕是虚假的,我脱离了神识就再也见不到他。”
“分别前,他要我找到这部竹经来寻你。”
“他说,要和我一起结束这混乱的一切。”
先前发生的事太多,男人确实没仔细看过她,现在看来,施青颜确实很累,这是种被掏空灵气的虚弱、来自精神上的兴奋和愤怒、长久的压抑与对现状的迷茫,她好像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眼泪随着她的话再次落下,她的语句也更肯定。
“白堕还没有从过去的苦楚中解脱出来。”
“这让我寝食难安。”
“我痛恨他的不告而别擅自做主,我永远不会原谅他把我推出去自己去死的这个行为,可这不代表我不会为此感到心痛。“
“我是个很平凡的人,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会真的发生在我身上。”
“我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靠我本身努力得来的,这也与我一直以来的理念相违背。”
“更何况我希望能让他能完全解脱,彻彻底底地成为他自己。”
她从腰间抽出长剑,反手挽了个漂亮的刀花,将刀柄那头对向男人,扔到了他脚下。
她用指尖捻了捻眼角的水迹,唇边还噙着笑,看着难过,却也有解脱,
“如果我死,把内丹给你,和白堕一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后的解决办法,那么我接受。“
全是疯子!
男人被她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他退后一步,怒极反笑,笑着笑着牵扯到伤口,他咳嗽起来。
难怪他们心意相通,本来也就是
“这是什么意思?现在要我来做这个坏人?”
施青颜收敛起神识,解了身上的防护咒,平静又沙哑道:“我也可以自戕,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说罢,她似是心意已决,已然念动了口诀。
男人神色巨变,在看到她真的抬起手氤氲出法术要往她自己身上拍下去时,抬脚踩起刚刚她丢下的长剑精准接住剑柄,一把中断了她的动作。
施青颜被震得后退几步,她抬头看着男人,男人咬牙切齿,头疼欲裂,他烦躁看着施青颜,努力平复心情,“你不能死。”
施青颜只是看着他,并不接话。
男人此刻十分痛恨白堕,觉得他可恶至极。
他一定是算到了这些,他太清楚怎么样能动摇他的决心的。
“我既不承认我是白堕,自然不会接受他的内丹。”男人扶额按着跳动的太阳穴,眉头紧皱,“你的死毫无意义。”
施青颜神情变得坚决,“我们这样纠缠对谁都没好处。”
他当然知道,这些就算施青颜不说他也清楚。
但他显然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能收起长剑,低下头思考。
让白堕吞噬自己,不行。
杀了施青颜,不行
强行剥离神识.....
当初白堕是怎么从雷劫下活下来的,白堕说过的。
他猛然停住步子,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展开了手中的竹经。
这一次,他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男人再次合上竹经,身形未动。
他要做什么呢?
白堕了解他,正如他也了解白堕。
男人眉头紧皱,沉着脸看了眼施青颜。
他不会让施青颜死的。
是的,施青颜不可能死。
想到这一点,他一直跳着疼的额角终于平复些许。
他一定会想到的,施青颜会同意这个方法,所以干脆以退为进。
所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结契者以血为盟,无需承担任何反噬。】
这句是竹经原文。
先前被他惊到,又被施青颜的举动气到一时间无法正常思考,现在勉强冷静下来,他也算总算找到了重点。
无需承担任何反噬。
意为摄魂者得利。
白堕怎么会让他得利?若说是给施青颜铺路说不定还能说得过去.....
.....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他反应过来了。
是的,就是施青颜得利。
他一把收起竹经,再次看向了施青颜,见她目光决绝,心中翻腾着,第一次对白堕这个人的手段有了具象化的了解。
他是上位者,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裁者,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惜用爱人性命做局的仙尊。
他多活他一千多年,独于世上两世,见过无数阴谋诡计,他的赌性,比男人还要强千百倍。
即便白堕现在不在面前,即便他不没有用那双看猎物的眼神看他,他此刻也感觉到了森森杀意。
白堕要将他完全剔除出去,他并不是要融合他,他是要完全占据这具身体。
这是他就是他最后的手段。
“不是你献祭给我。”
男人冷然出声,看着施青颜不解皱眉,他已经想明白了一切,无论他接不接受,他已经顺着白堕的铺路走到了现在。
“他是要我,献祭给你。”
他摆出同归于尽的姿态激怒白堕,这也是白堕早就计算好的。
白堕不可能牺牲施青颜,他能牺牲的只有他。
若迟迟不作为,男人迟早会被白堕一点点吞噬,如果他杀了施青颜吸取内丹,白堕一定会和他同归于尽,若是强行切割神识,他们也只能两败俱伤最后一起消亡。
白堕不畏惧自己的死亡,也早就有了和他一起泯灭的决心。
他是让他看看,除这些外,还有一条仅存的活路。
就是让他和施青颜签订摄魂契约。
这办法说来也不算离奇。
神识的切割之所以会让他们都死,无非就是被切割的躯体无非自洽愈合破碎的神识,神识消散了,自然也就死亡了。
可如果他献祭自己给施青颜,那么施青颜就有可以留存他的修为,给他吊一口气。
只要还活着,就有办法能活下去。
这和当年施青颜为了保白堕不被雷劫所杀用得法子一致。
只是这次,她从奉献者,变成了结契方。
这时候,到底谁能完全占主导,就要各凭本事了。
说起来,这也勉强算是一场的斗争。
这法子.....
他确实可以接受。
白堕这样拐弯抹角的将这个方法摊开让他知道,怎么又不算是一种公平呢?
更何况白堕杀心太重,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他眯了眯眼,想到了什么。
箭在弦上,已经没有别的时间给他来做选择了。
施青颜说得对,再纠缠下去,对他们谁也没有好处。
男人敛眸收起竹经,拿起长剑,在手中化出一道血口。
鲜血从他掌心溢出,一滴一滴落到沙地里。
他看向有些混乱,也逐渐想明白这一切的施青颜,扔掉了长剑。
施青颜一点就通。
她皱眉又松眉,看着融入沙土里的血痕,心口怦怦跳起。
“你要怎么做?”
“我和你结契,你可以随意支配我的灵气。”
施青颜嗯了一声,大脑飞速运转,接着道:“然后你切割神识,之后呢?”
男人嘲讽一笑,“之后?”
他目光沉沉。
“你知道的,我和白堕,不可能共存。”
她咬着下唇,神色有些纠缠,
“也就是我同意的话,你和白堕就都有可能完全消失?”
“不仅仅只是你们两败俱伤,而是你们双方都有可能完全死去。”
男人点头。
他无法保证契约生效了,施青颜一定可以保下他这条命。
施青颜看起来有些焦虑。
她看着男人有些踌躇,又几次欲言又止。
这样的抉择,似乎比让她牺牲自己还要困难。
可或许是看到男人手上的伤口,或许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她犹豫半晌,最终点点头。
“来吧。”
契约以血为盟,施青颜用灵气做剑锋,在掌心划了一道口子,血落到地上,妖兽的血和她的血很快融合。
昏暗的洞窟内吹起一阵阴风,吹动了施青颜的衣袖和发梢。
她神色凝重左手握着鲜血凌空画结盟咒,已经颇有上位者的姿态,手势又快又准,很快在这洞窟内形成了一个阵法。
鲜血融与其中,四四方方圈出一大片地界形成结界。
在结界形成的瞬间,男人也正好画完了咒。
带着浊气的空气里亮出金光,光随咒行,凭空跟着他二人的符箓线条交缠,很快便融合一处,发出红色火焰,彻底点燃了这个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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