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威未定,雨水里带着灰烟,星点的火苗都被浇灭了。
才刚刚第一道,他竟然就有些吃力了。
可显然雷劫并不像让他就这样轻松度过,第二道煞白的闪电紧随其后来迟,惊天动地的雷声比上一道更加震慑。
这一次,更快了。
他唯有在闪电落下炸开的瞬间躲闪,却仍然被流放的威压波及,一瞬间差点站不稳。
白堕气息不稳,终于明白了为何近万年再无人成仙。
什么灵气法术,丹药符箓,在绝对压制的闪电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多年博弈经验下的那些手段此时一个也使不出来,被动的被攻击,被动的承受,只会越来越差,他仅仅只能用肉身相博。
第三道闪电不给他任何休憩时间,随着白光试示下,雷声紧紧相逼,男人的长袍已经被雷电烧去大半,阴冷的光线中他神色狼狈,目光隐忍,他喘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默念口诀。
也就是这时,雷声在耳边炸响耳边炸响,身下阵法还未形成,即立刻被破天盖地的威压控制,成倍上千的致命威压强行将人锁定原地,以往这一招,只有他对待别人的份,还从没有过被这样对待,可阵法已经初见雏形,不能被中断——————
他运作灵气聚集,顷刻间便化作了剑形,以气做剑,没半点犹豫便划破了掌心,鲜血被雨水冲散,却一点点铺满了阵法,霎时间金光大现,来势汹汹的第四道闪电也随之而下,爆炸出的瞬间,他被推出去几尺,勉勉强强抵御住了一半。
他喘了口气,熟悉的疼痛感从腹部渗出,伴随着伤口的破裂,与之而来的还有余毒和麻痹。
疯狂的闪电暂时性的止住了,可结界被破防,雨水终于落到了他的身上,刹那就洗净了他的血水。
他勉强抬眸,有些自嘲扯了扯嘴角,雷劫,总共九道,从第五道开始,往后会越来越难,可才第四道,他已经受伤了。
男人气血翻涌,五脏皆苦,他闭上眼,豆大的雨水砸在脸上,没有灵气庇护,丝丝打着疼。
他闷声咳嗽,喉咙泛腥,阵法念动,再次催动口诀,金阵在刹那亮起,沉寂片刻的闪电冷不丁亮出冷光,撼天动地响起雷声,第五道闪电如约而至。
强烈的冲击震慑得他连连后退,无数针刺般锥击之痛迎面而来,阵法可以抵御的效果越来越小,他的肩膀又生一道伤,血流不止,而与此同时第六道已经闪现,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很久很久以前,白堕还是小妖兽,他依稀记得白芊远曾说过的,他或许是唯一一个可以渡过雷劫的妖兽。
可多年过去,他还是让仙尊失望了。
男人再睁开眼,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混沌,第六道雷声炸响之际,他已经来不及布阵,也正是这时,以他为中心脚下生出一个圈,深血色阵法迸发出来自不同时空的能量。
只一瞬间,他竟然久违的感知到了伤口的愈合,消散的灵气在刹那间被聚集起来,红色的阵法隐隐被大雨洗刷出暖色的光调。
他的心脏忽然被狠狠一拽。
几乎是同时,无数信息在顷刻被传入他的思绪,强硬的没有余地,透过暴雨,刺破时空,他好像看见了跪在雨里虔诚念誓的女人。
耳边传来她的低语,“....我愿效忠于他,奉献我的灵魂和躯体,直至死亡。”
红色暗圈在她念完刹那发出金色光芒,从内而外将他包围,时间好像被短暂的停驻了。
女人抬眼,暴雨里她浑身泥泞,穿过雨水和他对视。
她这样苍白又狼狈,简直愚蠢至极。
男人呼吸骤降,血液凝固也跟着一起凝固,他看见她说
“你不会死。”
暴雨一连下了十日, 终于在第十一天清晨终于迎来了日光。
过了传闻中的下月初,被众矢之的的霁月教长老仿佛在无声无息中人间蒸发,没有任何人知道遇劫的地点。
关山下、霁月教的山脚、南山的宫殿, 无一可以寻到到渡劫的迹象, 一时间流言四起, 众说纷纭。
关山求拜的修士也与日俱增,除了名门正派,甚至也包括兽族族长, 其中虎族族长一首求见便是多日, 直到仙尊应下接见。
“仙尊恕罪,您吩咐照看的那个女人, 在上月便打伤了我族弟子,逃了出去, 至今没有音讯。”
女人懒懒嗯了一声, “跑了便算了。”
虎族族长见她这样反应,稍稍松了口气, 转头又问:“......月初已过, 天也放晴,我们想知道, 霁月教长老是否真的已经渡劫,是否有成功。”
仙尊长长的裙摆挂在半山腰,她扫了一眼虎族族长
“竹经记载‘渡劫者天象异变, 普佛众人,成功者以示遗迹。’”
“没有遗迹, 怕是没有成功。”
她没什么表情, “也很正常,数万年没有修士能成功渡劫, 或许是资质未能如仙人所愿吧。”
族长一顿,继而才道:“是。”
虎族带下消息,关山拜见之人一下便少了一半,唯有个别不死心的,仍然日日在山前叩首。
其中就包括一个男人。
仙尊不爱见人,但他这一守便是三年,日日清晨前来,日落离去,风雨无阻,雷打不动,仿佛若是仙尊不见,他会执意守得更久,期间虎族族长来了两次,第三次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劝诫,“仙尊不会轻易示人,死缠烂打没有用。”
男人只是摇头。
族长思虑片刻,“你要找仙尊做什么,或许我可以帮你带话。”
他总算舍得看了一眼虎族族长,思忖片刻,终于还是开口了。
族长将话带到时,仙尊正在殿前翻阅古籍,她停了停,“女人?”
虎族族长欠身,“是的,他说,想要问问数年前贸然闯入关山的那个女人在不在。”
“他说了他叫什么吗?”
“说是叫童煊。”
虎族传召下,童煊终于在约见的第三年,进入了关山。
童煊恭毕敬行了礼,“冒昧打扰了,在下童煊。”
童煊看着仙尊,“我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便想问下仙尊,数年前,我朋友施青颜贸然闯入关山之后至今音讯全无,想知道她是否在您这里,或者您是否知道她的去向。”
仙尊指尖点额,面色平平,“知道。”
“那您是否可以让她出来见见我?”
仙尊没什么表情,“不能。”
童煊直接反问:“为何。“
女人轻描淡写下了山崖,像是在说什么野花野草,“吊着一口气,快不行了。”
他皱了皱眉,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个说法,“....可她,还没死是吗?”
仙尊打了个哈欠,“或许吧。”
童煊坚持:“请真君许我见见她。”
“你见她有什么用。”
女人懒洋洋看着他。
他捻了捻指尖,“想必她当时来寻您是为了霁月教长老白堕遇劫一事,如今我来找她,也是源于此。”童煊神色平平,“我已经想好了救她的办法。”
女人挑眉,“那么你准备如何让她醒?”
“丹药。”童煊拍了拍储物袋,“若以丹药续命,也可以撑个百来年。”
仙尊冷笑,“催命?她也同意?”
“她要救白堕,还没完全做到,自然是死不得,醒来后我自会和她说明利害,她会愿意的。”
童煊面色平和,似乎将这样残忍的事情说出来也没有任何压力。
女人居高临下看着他,没有说话。
童煊继而从怀里掏出另一枚储物袋,“还有一事......”
女人啧了一声,直接打断了他,来回踱步,目光在他身上徘徊,片刻后才道:“谁让你来的。”
施青颜不知道疼痛到底可以分为多少层次,可她自认为经历过生死,没有什么会比死亡那一刻更难以忍受,直到来自白堕身上的疼痛在刹那倾泻至她身上时,她才开始感到痛不欲生。
梦比现实更难熬,因为找不到出路,醒不过来,自然也就没有办法摆脱这种痛苦。
梦里,她好像不停地在重复那个夜晚,暴雨、狂风、血、和他。
他受伤了,腹部被损,伤口直至后腰。
契约签订成功,他的伤口从即刻起与其感同身受,施青颜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被撕裂,伴随着而来的还有密密麻麻的气血翻涌,灵气在迅速消失。
紧接着,她的右肩也扯出了一条长长的伤口,肩膀没了知觉。
她咬牙切齿哆嗦着掏出丹药吞下,希望可以稳固住灵气,但仍然是杯水车薪,她的灵气比起白堕所需而言还是太少,而伤口还在增加。
雷劫的伤口带着余毒,并不是寻常丹药可解,不出片刻,她竟已经没有了抬手的力气。
雨水好像盖住了她眼前的视线,她难捱捂住小腹,几乎向前走不了一步便轰然到底,看着闪现的闪电,一时竟有些撑不住了。
疼痛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声音如蚊,几乎是呢喃着祈求,“我不能死....”
她不可以死。
她活着,白堕才有希望可以活下去。
白堕必须活下去,白堕一定要活下去.....
这刻在心底的念想驱使着她用尽力气,勉强又吞了一颗丹药。
可惜仍然是无济于事,痛感强烈地刺激下,她不可避免的闭上了眼睛,暴雨如针般刺痛,滴在脸上宛如刀割。
在弥留涣散之际,泥泞的土地被一抹绯色的红光带出柔光,她已经黯淡下去的阵法再次亮起,显出夺目的光色。
奄奄一息的女人勉强被注入了灵气,逐渐没有那么疼了。
可灵气仿佛只在她体内过场,不出片刻便被夺去,更多的是浑身上下的新伤口。
“仙尊....”
总算是,有人留住她了。
直到这一刻,施青颜完全明白血契的含义,或许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这样心甘情愿的当器皿。
看起来,只能活一个也应该便是他们的结局。
她曾怨恨过,为什么是她,凭什么是她呢?
只不过因为他们相爱,所以注定没有结果吗?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怨了,比起他的一千五百年,这样又算得了什么。
她感觉心脏隐隐作痛,不知道是伤口未愈还是心痛所致
这么疼,他不会只受过一次吧。
被霁月教囚禁的日子,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没有一刻清醒。
在往复循环,周而复始的噩梦里,她无一例外的希望白堕能活下去。
时间被粉碎,她开始算不清过了多久又活了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又或者是一年两年,噩梦还在继续,她被困在了这一晚的循环里,好像永生永世都再也出不去。
痛苦被驱逐,她仿佛置身事外,又折磨的被迫融合。
到头了吗?还没有好吗?要怎么样才可以醒来呢?她总是被这几个问题困扰,直至噩梦被打碎
,她感受到了与当初被下毒时截然不同的灵气冲撞,四肢剧痛、五脏六腑移了位、头疼欲裂,疼得她神志不清、生不如死。
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觉得痛苦了,可上一次,她只是觉得自己倒霉,想要有人给她一个痛快,让她死得轻松些,现下她却极力忍耐着。
撑下去......
她所有的感念全部被摒弃,唯有一个声音不停地跟她说,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她想得太久,也太痛苦了,她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和梦里有什么不同。
她根本无法分辨是死是活,是真是假,混混沌沌、模模糊糊,一直昏暗着,看不清天日。
好像有人在跟她说话,又好像没有,这样一直持续着,让她真的觉得仿佛从地狱里被拽了回来。
大概是这样过了太久太久,她终于在某一刻察觉异样的声音,才顿顿将她从徘徊的边缘召回。
可这声音说了什么,也听不太清楚。
她觉得耳边嗡鸣,眼神涣散,直愣愣躺了很久才有从天外回到人间的错觉。
应该睡了很久。
陌生的草地、空旷的灵植,还活着吗?
眼前的光晕扩散,她勉强回过头,终于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豹妖,呼出了一口气。
豹妖几步化作人形,远远站在一旁看着她,似乎并不意外。
她四肢无力,浑身无法动弹,皱眉忍着疼,用尽力气才堪堪撑住了草地,摸索着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呼吸里都带着疼。
许久没见到太阳,她费劲力气终于坐在了起来,被晃眼的日光晒了眼,与不远处相望的豹妖好半天,才想起来他是童煊。
她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几乎不能说话,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看来确实是睡了很久了。
可她不问这是哪里,对自己的处境也并不在意,只是道:“他怎么样?”
童煊停了停,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先起来活动一下,看还能不能动。”
施青颜敛眸,晃晃悠悠强撑着站起来,这才恍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大片没有任何绿影遮挡的半山坡上,身下画的阵法正在运作,而他则站在阵法之外。
也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随着身体的调动,她浑身的疼痛感开始减弱,只是周身灵气还无法汇聚,腹部绞痛阵阵。
她捂着肚子,面色冷静又缓慢地走出阵法,童煊领着她转移到了山洞里坐下。
施青颜抬眸和其对视,某种含义不言而喻。
男人思忖片刻,先道:“你睡了三年,这里还是关山。“
施青颜只是轻轻蹙眉,轻轻动了动手腕,嗯了一声。
虽然有些诧异,可显然她在意的不是这些,在等着他后面的话。
童煊看着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尊上的下落我们并不清楚。”
“什么意思?三年了你都不清楚?”她盯着对方。
“尊上遇劫的地点是极寒之地,可那里没有任何人去过的痕迹,不管是尸体还是妖兽,甚至没有活下来的生灵。”
“我还活着。”她道,昏死过去前,她虽然痛苦,可清楚感知到他的生命流动。
“你与尊上签订了主仆血契,是吗?”童煊显然已经知晓了她的行径。
施青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么你可以感受到他的存在吗?”
她敛眸,迅速闭上眼睛,调动周身灵气。
这不动还好,一动起来她觉得丹田都要移位,疼得几乎佝偻,童煊连忙抓住她的手腕,念动阵法,生了个固定灵气的阵法,锁住了她外散的气息。
她顾不上致谢,立刻催动那与他关联的血气,可即便是她强忍不适,拼命的寻找哪怕一丝带有他气息的灵气,怎么样探测迂回的试探,那一丝于他相连的血气终究是没有半点存在。
她睁开眼,脸色惨白,双眸失神,似乎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再次闭上了眼睛试图二次催动灵气,被童煊制止了。
“你现在不适合动用灵气,要好好静养。”
她面如白纸,掰开童煊的手,二次调度时在刹那便被灵翰封住了灵气。
“你做什么?”她抬头直直盯着灵翰,有些咬牙,“给我解咒。”
童煊直起身子,“你先冷静一些....”
“我很冷静。”她用力地拽住了他,“但我必须要找到他。”
他面色平和,拂开施青颜抓着泛白的指尖,“我费了很大力气才让你醒过来,现在你首先是要保全自己。”
“他如果不在,我为什么要醒来。”施青颜撑着起身,冷冷看着他,一时间竟咳出血来,她抹掉下巴上的血迹,“别管我,给我解开。”
童煊冷淡如初,“不管你?”
他后退一步,神色清明,“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我要管你。”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只是醒来,伤势几乎都未痊愈,现下一激动,五脏六腑都如同刀绞,她咬着下唇,看着童煊半晌说不出话,抖着唇,好一会儿才缓过劲。
童煊又道:“我用大量丹药让你醒来,就是要你留着一条命才去找他,你如果死了,这些可全都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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