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念念有词说出了誓词。
红光下,他眉眼低垂,睫毛在跳跃的火焰中摇摆,施青颜眼底的担忧溢于言表,她手端空符,停顿片刻,也念出了誓言。
“我将自愿赠与修为法术,即刻生效,不死不毁。“
男人念完最后一句,微不可闻呼出一口气,抬眼再向施青颜看去。
施青颜一直默默看着他,四目相接,她在对方略带催促的眼神中念完了全部誓词。
话音刚落,面前交织的两到咒语发出了轰的碎裂声,火焰很快包裹住这道咒语,最后如炼烧般烧出两道金印,以眨眼的速度融进了他们双方结盟画咒的伤口里。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火光刹那燃烧殆尽,洞窟内恢复了黑暗。
施青颜低下头,她握了握拳头。
通体灵气游走,和当初她刚刚吸收完内丹一样。
她心神一动,尝试性催动掌心————
旋即在她面前展开了无数银丝环绕,像线,但又比线粗。
这些银丝蕴含着深深浅浅的能量,施青颜轻轻触碰了离她最近的一根银线,在她指尖碰上的一刹那,线上弥漫开来的蓬勃的灵气,不疾不徐涌入她的体内,又牵扯出其他环绕的银线一同流动取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看着似乎是想争先恐后地被她吸收。
她愕然松手,再抬眼望去,对面的男人脸色不算太好,明显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灵气波动。
显然这些银线输送着他体内的能量。
他像一个可以随意掠夺的储存容器,如果施青颜愿意,那么她可以在眨眼间就将他的灵气一扫而空。
她连忙收手,后退一步,“还好吗?”
“可以继续。”
他没什么表情。
施青颜停顿片刻,叹了口气,应了声好。
“有不适的地方,立刻告诉我。”
妖兽珍贵的东西太多了,银线连接了他的灵气、法术、神识,甚至是一些天赋。
施青颜不敢多摄,勉强各取了一些,她能感知到自设能力的扩张,修为的精进,而对面的男人就没有那么好了,他神识未愈,还这样被消耗,虽然他没有表情,但施青颜能感觉到他的神识有些紊乱了。
施青颜很快收手,还来不及吸收这些养分,赶忙道:“你觉得如何?”
男人点头。
“那...”
施青颜措辞着,捋出一根银线,与这根银丝对应的神识连上了追踪。
神识想通的一刹那,她周身一震。
劈头盖脸砸来无比混乱的碎片,带着狂热与躁动,不安分地叫嚣着。
这还只是浅浅的一部分,难以想象他的本人能感知到的神识有多么杂乱。
男人远没有他表现得这么淡定。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神识包围,很快从心底涌出一丝熟悉,她喉咙发紧,心跳漏了一拍。
再看向男人时,他的目光变了。
男人的目光总是冷漠的,不会泄露除烦躁以为的情绪,可此时此刻,面前的人,目光泄露出一丝杀意,看向她时,还有没来得及收回的凶狠。
施青颜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她脱口而出,“白堕!”
面前人的目光随着她的注释变得缓和,他露出了先前和男人截然不同的炙热。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握了握双手,似乎是在确认这具身体的力量。
最后,才又望向了她。
“白堕....”施青颜心提到嗓子眼。
他在她的呼唤中前进,缓步向她靠近。
可刚迈出一步,他就觉得额头剧痛,下意识又停下了步子扶着额头发出沉重喘息。
施青颜刚想上前,却又被男人呵斥,“别过来!”
她生生止住步子。
男人捂着头在原地停顿半晌,在施青颜心急如焚的再次抬头,那先前的炙热已经荡然无存。
他恶狠狠攥紧拳头,声音沙哑,“你在外等候。”
“接下来的事情,与你无关。”
施青颜摇头,“可你们切割了神识怎么办,我在旁可及时救助。”她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
“不必多言。”
“我与你结契,你可以清楚感知到我在哪里,也能随时将我的灵气法术夺取,多得是办法来救助。”
施青颜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出声。
男人说得没错。
可即便对方没错,她也很难真的坐视不理。
男人咬牙切齿,显然是疼痛难耐,“快走。”
施青颜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洞窟外走去。
在消失在洞内的瞬间,男人摇摇欲坠般摇晃,咳嗽出一口鲜血,可他还算平和,他心中已有谋划雏形,他出言讥讽,“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这似乎是对白堕说的。
“不是要切割神识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半神识的世界一片荒芜,看不到尽头的狂沙,无休止的风,无数细沙从面颊拂过,天上只剩几颗零星的星星。
显然荒漠中的沙尘暴还在继续。
男人置于暴风眼中,再次展开他神识的画卷,已经显得有些零星的碎口了。
先前被切至一般的伤口在缓慢愈合,他浑身灵气游走,法术再次被催动,额角再次如撕裂般剧痛。
这次没有了白堕的阻挠,似乎他们两个都想快些将对方消灭,顺利得出乎意料,可伴随而来的疼痛也是出乎意料。
痛、太痛了。
好像有人将他脑子劈开了两半,他紧紧咬着牙,额角鼻尖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几乎是拼命地忍着才控制住没有呼痛出声。
用岩浆灌入脑子里也不过如此了,男人脸色惨白,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他原本的烦躁和憋闷的怒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越痛越用力,越痛越要继续——他发了狠劲,一鼓作气加大了灵气。
他沉重喘息,摇摇欲坠,神识会本能保护意识,他需要承受这种疼痛和被排斥的压迫,忍受从上至下掠过无数碎片,并需要计算丹田处灵气的急速缺失的后果。
他应接不暇,竭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也就是这一下,他突兀想到了白堕。
白堕一定也是在承受这些的,所以他会如何?
一定也很狼狈吧。
这些和当初的雷劫比起来拿个更难受呢?
男人供血不足,灵气已经开始慢慢不够用,他咳嗽着,又吐出一口鲜血。
法术才还没完,画卷也仅仅只切至了一半,男人已然觉得他撑不下去了。
这并不是他的意志力够强就可以实现的,而是他的灵气已然无法再运行,他的实力还撑不到他继续完成这个法术。
他踉跄着,指尖开始颤抖,几乎快要坚持不下去,被意识击溃着后退踉跄单膝跪地,法术即可就要被中断———
不可以中断,中断的法术不仅会让他元气大伤,而且到时候还要从头再来。
这样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也就是这时,男人感觉这片神识的空地被扯开了一道口子,一抹意念突破了他的防御,如鱼得水般取代了强弩之末的他。
法术没有中断。
有人帮他继续了。
男人朦胧间,他感知到那道被撕开的裂口处,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神识还在割裂。
是白堕。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在这时出现了。
男人吐出口子的血沫子,忍不住讥讽出声,\"为什么不等我完全坚持不住了趁虚而入?”
白堕似乎悬空而立,面如白纸,显然也不好受。
可他的法术运作比男人快,也比男人要更狠,剩下的一半,在瞬息间迅速割裂。
男人好不容易有些缓解的大脑,又开始细密地发疼。
他眉头紧锁,攥紧了手心。
白堕虽然没有表现出和男人一样的痛苦神色,但他也无暇顾及,勉强只能保全自己,终于在最后一点时,输出了最后一丝灵气,将画卷彻底劈成了两半。
就是这一刹,强行切割两半神识在刹那化为碎片颗粒,狂沙、疾风、碎片,无数幻影交织着将他围绕,男人被狂沙卷入另一个神识内,等他睁眼,看到的就是捂着胸口连连后退的白堕,他的衣领上也还残留着对方的
他很狼狈,唇角溢出鲜血,看他这个不速之客的眼神也越发凌厉。
男人低这头喘息,惊愕发现自己的脚部开始缓慢变得透明,再顺着抬头看去,同样站在在暴风眼中的白堕,右手也逐渐透明。
与此同时,他清晰感受到身体上能量的流逝。
是了,成功了。
因为成功了,所以神识涣散了。
神识一涣散,也要死了。
他看着站在狂沙里的捂着胸口的白堕,对方也在看着他。
虽然狼狈,虽然这个神识即将崩塌,但此时此刻。正是时候
机会来了,他和白堕都在等这个机会——————
解决对方。
天黑了,应是深夜,施青颜在漆黑的荒漠里没有目的的来回踱步。
屏障咒外是还未停歇的黄沙。
她在这望不到边际的荒漠中焦虑。
身后的洞窟被她设下重重防御和屏障,她只能通过神识里的波动来感知洞窟内的情况。
光是她能感知到的,便是巨大波动和难以抑制的杀意。
距离她出洞窟,已然过去一炷香。
洞窟外看不出半点异常,可内里一定是暗流涌动,她恨不得马上充进去看看情况,又害怕会越帮越忙。
男人其实说得没错,这是他和白堕的事,她也没有可以插手的地方,但即便知道,也很难不为之揪心。
正想着,她在对神识中设下的追踪忽然动了,她很清晰感知到了对方灵气的流逝,这抹神识在变弱,而且是越变越弱。
施青颜心跳漏了一拍。
如此说来,他们一定是已经切割了神识,如果不保住命,生命很快变回流逝。
她立刻摊开掌心,上面显示男人的银线在慢慢变淡。
这么快?
才一炷香,已经分割完成了吗?
施青颜大脑一片混乱,冒出了许多念头。
但眼下并不是思考的好时候,她还有使命在身。
她紧紧盯着手中银线,眼见这银线开始隐隐绰绰的闪烁了,她立刻开始行动。
她让自己保持冷静,再次用灵气化剑,在左手掌心划了道口子,以身做阵,很快画出一个阵法。
掌心鲜血滴入阵法便启动了。
她右手重新现出显示男人能量的银线,她口中念念有词,黑夜中,阵法中心的她正闪着银光,源源不断的疗愈滋补缓缓融于她掌心,那些渐渐变淡变弱的银丝也再次亮了起来。
她追踪里混乱的神识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安抚。
她松了口气。
施青颜不敢松懈,她时刻观察着银线的状态,但凡银线开始闪烁,她便大量输送灵气。
如此来回四五次,银线很快出现了异常。
原本密密麻麻纠缠错乱的银线竟然从根部开始变得透明,慢慢地有要消失之意。
施青颜呼吸一窒,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手足无措的用自己的血去滋养这阵法,使其更加滋补。
但效果甚微,变淡的银丝只是停止了一会,马上便又继续变淡。
她焦急看了眼黑乎乎的洞窟想要进去看看,却又怕现在走了银线会消失得更快。
几番挣扎,她还是决定去看一眼。
左不过都是在消失了,如果不能立刻做出决断,很有可能他真的没命了。
这样想,她也很快就这样做了。
但当她负手收起银丝准备破开防御时,洞内猛然传来巨大冲击波,力量之强,威压之猛,将施青颜都逼退数步。
她不可置信抬头,再次靠近,她伸出手尝试性触碰却被尖锐地刺痛灼伤指尖不得已退了回去。
怎么会?
男人现在仅仅只是六级妖兽,远没有达到这种级别的防护。
发生了什么?
黑暗的沙漠里刮着狂暴的风,细碎的沙粒随风卷出漩涡直直通向天际,行程一道骇人的巨型龙卷风沙尘暴。
昏暗的天际上方出现一道亮光,犹如不规则形状撕开的裂开一道缝隙,正对应了在缝隙中的两人。
破碎的神识里在消耗中重建,在重建里损毁。
神识在被努力修补,但修补速度远远不够。
很显然是有人在辅助他们,也正因如此,裂缝是被强行撕开的口子,口子被滋养后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愈合。
而正在风眼中交手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都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半炷香前,在男人起身的瞬间白堕突然发难,他招招带杀,似乎是不准备纠缠了。
虽然男人应接及时,但白堕的近身作战水平堪称恐怖,男人初期不堪承受,被他击中多次,可好歹两人同出一处,数十招过后,他便找回了节奏开始反击。
狂风呼啸,沙粒飞舞,白堕目光阴狠,有着没被完全压制的邪意,他毫不留情,几乎是想要治他于死地。
男人再怎么修行也只有百来年经验,甚至他还不够白堕狠,数百个回合下来,他的劣势愈发明显。
光柱和风眼逐渐上移,白堕和男人都争抢而去,被漩涡至了半空。
白堕无心恋战,他目的很明确,在又一次绞住男人脖子后,他狠狠一踩,试图借势乘风而上。
也就是这一下,男人抓到了反击的机会。
他一把抓住了白堕的脚踝狠狠下拉,在神识里没有法术,白堕猝不及防被一把推出龙卷风外———
他也没有如男人愿,他急速下坠,一把扯住了男人的衣袋,两人竟在同时双双跌落出龙卷风。
使不出来法术,落地便只能靠身体硬抗,重重落地。
白堕就地打了个滚,很快稳住身子,撑着膝盖起身。
同样重重落地的男人勉强翻了个身避开冲击,他浑身剧痛,却怒火中烧。
多活一千多年又怎么样?
狠毒又怎么样?
白堕能做到的,他一样可以。
两人都未有停留,也不敢停留,因为裂缝的口子又变小了。
他们又一次缠斗至龙卷风泉眼处,乘风而上。
男人似是被激发出了斗志,他剧烈反击,数十个回合下来,他竟隐隐站了上风。
他一鼓作气,手做铁钩狠狠向白堕颈间挖去,被白堕冷静躲过。
随着龙卷风越来越高,飘离地心,他很快意识到,不能再掉下去了,没有法术,他追不上这龙卷风,自然也上不去那条缝隙。
很显然他能想到的白堕一定也能想到,也就是这样,白堕的攻势转为了守,对他的进攻全部化解,竟然没有别的举动。
不过几个来回,龙卷风已至一半,若再上行,他们或许都要出了这道裂缝,这不是男人希望的,显然也不可能是白堕愿意的。
光束越来越小,缝隙还在持续愈合。
白堕看出了他隐隐的急躁,如此迫切的环境里,他竟然笑了,这笑带着一丝冷酷的决绝,显得有些诡异。
“我没有打算过要吞噬你。”
他的声音很快被风声盖过。
“我从一开始,就是要赶尽杀绝。”
风暴似乎小了一些,除了漫天黄沙,已然可以窥见黑夜的一角,距离施青颜从洞窟出来,已经过去了三炷香。
在发现无法进入洞窟后,她便回到了阵法里,持续给银丝输送灵气和她的血。
然而银丝的气息却越来越弱,从一开始的变淡,到闪烁,到透明,直至现在,已经只剩半截了。
施青颜焦躁不安,可她还是不敢停顿,她只能继续等待。
看着衰弱的银丝,她心生悔意,胸口发闷。
她后悔回到这里,后悔再次见到白堕。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些,她或许会在最初就选择放下执念。
现在事情已经完全脱轨,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希望白堕赢,又不希望他完全赢。
想要男人输,又怕他真的会死。
她很坚定地相信她爱的是白堕,所以对男人只有愧疚。
可他们之前是一笔烂账,实在说不准如何才算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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