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芙笑笑,没有继续揪着这件事,而是道:“我与萧子琛之间的事,已在信中说的明明白白,萧叔叔,这门亲我是必须要退的,此事我也告知了娘亲,希望您能尽快将当年的定亲信物归还。”
“小阿芙,事情还未到你说的地步,”萧震并未接话,而是说道:“这桩亲事,当时是我同你娘商量过后才订下的,我知道子琛做错事让你不痛快了,不过我会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教他以后绝不再犯。”
“至于那个雪山派女弟子,我亦会将她遣回门中,让她再也不出现。”
萧震语重心长道:“小阿芙,子琛虽然糊涂,但并非无药可救,你心地善良,能否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萧震说的情真意切,辛芙却听的不痛不痒。
果然和剧情里说的一样,萧震不仅不同意退亲,还为了安抚她,打算处置萧子琛给她泄愤。
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原主听信了他的话,和萧子琛继续纠缠,最终却落得死不瞑目的下场,那时萧震在哪呢?他不仅没有再阻拦萧子琛和江雪衣,甚至在原主死后,群邀英豪,给两人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辛芙不相信他的说辞,甚至还怀疑他别有居心。
“萧叔叔,我知晓您的意思,”辛芙眸色没有丝毫变化,“不过我不同意你的做法。”
“萧子琛早已同那江雪衣厮混在一处,这件事您恐怕早就知道,但您并未阻止,反而任由两人发展,直至萧子琛情根深种,为了江雪衣对我大肆羞辱……萧叔叔,你若真在意这桩亲事,之前便不会袖手旁观,反而在我提出退亲后,才说出解决办法。”
辛芙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将原本胜券在握的萧震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看向辛芙,眼底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震惊。
他以为辛芙只是个小姑娘,只要稍加劝说,她就会回心转意,没想到她却是个有主意的,甚至还在质疑他的用心。
“小阿芙,你这可就是误会叔叔了,”萧震眸色微变,露出惭愧之色,“叔叔这些年忙着堡中之事,对子琛多有疏忽,谁知他竟会做出这等丑事,实在有辱门风。”
“不过你放心,叔叔绝不会同意他和那雪山派女子在一起,叔叔会替你做主,让你成为萧家堡光明正大的少主夫人,届时子琛会待你如珠如宝,江湖上也没人敢看轻你,你会是此间最幸福之人。”
这就开始画大饼了。
如果她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光是听他那三言两语的描述,就忍不住沉浸在美梦中,可惜——
“萧叔叔,你若真能替我做主,便同意退亲之事,这是我如今唯一的要求。”
她淡淡道:“至于萧子琛会对谁好,谁会是少主夫人,我都不介意,我一个粗鄙的山野村姑,高攀不起萧家这座高山。”
她说的云淡风轻,却像是在萧震脸上扇巴掌。
太过执拗与狂妄。
即便萧震再如何耐心,再被她一次次拒绝后,也不由露出一丝无奈,“小阿芙,我知道子琛口无遮拦,说了许多伤人之语,但事情还未到退亲的地步,你先消消气,我让子琛亲自来给你认错。”
说完,他就让人去找萧子琛,“今日就算让他跪在地上磕头,也要让你满意。”
听着这话,辛芙不仅没觉得痛快,反而更加怀疑他。
萧子琛就算再恶劣,也是萧震唯一的儿子,但他宁愿折了萧子琛的傲骨也要让他向她低头,这到底是为什么?
萧震不在乎萧子琛吗?必然是在意的,否则萧子琛这些年不会活得那样快意。
但他为何要这样做?
辛芙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萧堡主,他看似光明磊落,却又像充满了秘密。
或许,当年订下的亲事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苗娘子为了保护她,很可能以某种条件掣肘了萧震,让萧家不得不履行诺言。
萧震到底在忌惮什么呢?
“萧叔叔, 有些事不是认错就能原谅的,”辛芙道:“就算萧子琛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满意。”
她声音很淡, 却如顽石般固执。
萧震却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笑着道:“子琛很快就来, 你想怎么惩戒他都行,叔叔绝不会帮他分毫。”
辛芙知道, 他是不会让自己如愿了。
“萧叔叔, 当年我娘给萧家了两件信物,一件是定亲玉佩, 另一件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萧震哈哈笑道:“自然是有关你同子琛的东西。”
萧震面色坦然,仿佛一点也没听出她的试探。
“原来如此。”辛芙道:“这次走得急,定亲信物没能带过来, 不过我已经传信给我娘, 她会亲自送过来。”
“苗娘子要来?”萧震愣了一瞬,很快道:“她已经十余年未出山,若真能过来, 叔叔定要好好招待。”
辛芙却看出他心不在焉,开口道:“萧叔叔,不论我娘来不来, 退亲已是铁板钉钉之事,你不必再劝我。”
“小阿芙……”萧震正要再说什么, 只见小厮带着身穿玄衣的萧子琛走来, “堡主,少主来了。”
萧子琛不是独自来的, 他身后跟着白衣飘飘的江雪衣,她难得戴了些华美的头饰, 整个人看起来郑重许多。
“父亲。”萧子琛很快看清堂中的情况,警告地看了辛芙一眼,随后大步走到萧震身边,拱手行礼。
萧震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中全是失望,“你还知道我这个父亲,我以为你在外面野惯了,已经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萧震不怒自威,浑身气势如江河汹涌,教人不寒而栗。
萧子琛面色微白,头越发低垂,“父亲息怒,儿子知错。”
“知错?”萧震冷笑一声,指着他身后的江雪衣,“你若当真知错,为何还同这雪山派妖女混在一处?你知不知道小阿芙有多伤心?”
萧子琛心知他是在为辛芙撑腰,眼中划过不耐之色,“父亲,我与雪衣不过结义兄妹,并非滕姑娘以为那般,今日带雪衣来,便是想将事情解释清楚。”
他暗自吸了口气,究竟没有挑明对江雪衣的心意。
父亲行事太过霸道,在他没有抵抗的能力之前,他怕雪衣会受到伤害,他要保护她。
辛芙闻言真想一口啐在他脸上,没种的小人,一点担当都没有。
一旁的江雪衣也变了脸色,眼中满是受伤。
“当真?”萧震却轻易相信了他的说辞,面色缓和许多,“这样重要的事,你为何不早说?”
“千真万确,”萧子琛面不改色道:“之前我便同滕姑娘解释过,但她并不相信我,因而才产生了误会。”
短短一句话,就把所有责任推到了辛芙身上,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她心胸狭窄无理取闹。
辛芙差点都要被他气笑了,究竟要多脓包,才会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
“小阿芙之所以误会,必然是你做的不好,”萧震仿佛没看出辛芙的异样,自顾自说道:“今日当着我的面,你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
“自然,”萧子琛仿佛影帝附体,扭头看向辛芙,眼中哪还有敌意,充满了包容与珍重,“滕姑娘,之前是我让你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请你不要同我计较。”
辛芙一言不发,目光在他和萧震身上转了一圈,只觉得无耻。
“萧子琛,你还是个男人吗?”辛芙冷眼看着他,“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敢爱敢恨敢作敢为,你连这点骨气都没有,你还是个男人吗?”
她掷地有声,声音仿佛一把利剑直击萧子琛的软肋,让他瞬间黑了脸,但他没有动怒,隐忍着解释道:“滕姑娘,我与雪衣结义之事,有许多人做见证,你若不相信,我可以教他们证明。”
辛芙却道:“连自己喜欢的是谁都不敢承认,你也不过如此。”
“萧子琛,我看不起你,你不是什么江湖大侠,你就是个无能的胆小鬼,就算装的再如何磊落,也不过是活在阴沟里的虫豸,一辈子见不得光。”
萧子琛没想到她会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被她勾起了所有怒火,恨不得当即给她一刀,让她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然而顶着萧震的目光,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滕姑娘,为何你总是不相信我?”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当着父亲的面我能骗你不成?为了让你不再生气,我甚至还把雪衣带了过来,我若真对她有情,又何必让她听见这些?”
“因为你懦弱。”辛芙一针见血,“因为你没种。”
“江雪衣,”辛芙看向眼眸通红的女子,抬手指着萧子琛,“你应该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为他难过,他配吗?”
江雪衣没想到辛芙会跟自己说话,看着萧子琛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她对萧子琛是有好感的,否则也不会同他走的那样近。但她没想到萧子琛为了讨好辛芙,轻易就否决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只觉得悲不自胜,满心黯然。
“你!”见辛芙不仅贬低自己,还去挑拨江雪衣,萧子琛差点发作,“滕姑娘,雪衣与这件事无干,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原谅我?”
“退亲,”辛芙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退亲。”
所以,不要再继续撒谎了,只会让她更加厌恶。
“小阿芙,”萧震见她还是不肯松口,打断了她和萧子琛的对话,“此事说到底是你觉得这雪山派女子是个祸患,这样吧,我马上派人把她送回雪域,教她以后再也不同子琛接触,你看如何?”
话音未落,萧子琛和江雪衣同时愣住,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狠心。
江雪衣眼中沁出泪花,并不想离开这熙熙攘攘的江湖。
萧子琛却为见不到江雪衣而揪心,忍不住道:“父亲,雪衣并未做错事,这样是否太过无情?”
萧震意味深长道:“无怪小阿芙会误解,你实在糊涂啊,这雪山派女子再如何重要,能有你将来的妻子重要?小阿芙才是你相伴终生之人。”
萧子琛握紧拳头,额角青筋暴起,几乎用了浑身力气才抑制住满腔不甘,“父亲说的是,我同意将雪衣送回去。”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不仅决定了江雪衣的归处,还将辛芙退亲的话忽略的一干二净。
辛芙越发想笑,心道不愧是一脉相承的父子,虚伪到令人发指。
“我说过,我不同意这桩亲事,”辛芙打断他们的交谈,不容置疑道:“萧叔叔,我要的不是认错,是解除婚约。”
萧震脸上的笑容凝滞,眼底染上一层怒意,他已经费尽心思来安抚她,她却还是不满意,究竟想做什么?
“小阿芙,子琛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生气了,”他若无其事道:“等你娘亲过来后,我一定将来龙去脉告知她,届时再选个良辰吉日,你就安心待嫁吧。”
辛芙再次意识到无论她说什么,萧震都不会退让,结果只会气到自己。
“萧叔叔,我记得我娘救过你。”
“是啊。”萧震闻言微微颔首,目光有些恍惚起来,似乎回到了那个黄昏,他被歹人重伤,武功尽废,是苗娘子救了他,不仅医好了他的伤,还恢复了他的武功,帮他更上一层楼。
如果不是她,他早就死了。
“你娘医术高明,是我的救命恩人。”
“既然是救命恩人,那你又为何恩将仇报?”辛芙对上他的眼睛,质问道:“你明知我和萧子琛成亲不会幸福,却偏要助纣为虐,你究竟在忌惮什么??”
三言两语,几乎要戳穿萧震的假面,他难掩愕然看着辛芙,没想到她竟如此有灵敏,在她的连番逼问下,他竟然产生了紧迫感。
“小阿芙,你怎能误解叔叔?”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辛芙的话,而是说道:“我萧震行事光明磊落,当年定下亲事,不过是出于好意,子琛年少成名,前途无量,萧家堡富甲一方,足以让你过上好日子,这不好吗?”
“不好,”辛芙说:“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萧叔叔若真想报恩,就不要强人所难。”
萧震终于不再说话,看着她清澈眼眸,心中百转千回,虽然仍不喜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对她生出了一丝慎重。
“滕姑娘,你莫要再无理取闹了,”萧子琛忍无可忍道:“我已同你道歉,便到此为止吧。”
辛芙闻言勾起嘴角,问他:“萧子琛,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你吗?”
萧子琛下意识想到洛川,再次怀疑她和洛川有私情,只听辛芙说道:“因为我看不起你。”
“还未见到你时,我便看不起你,你那些小心思真当我不知道吗?别以为查了几桩案子就当自己是世间最聪明之人,你还不够格。”
萧子琛身体一僵,想到雇佣暗影楼杀手之事,心中生出一丝凉意。
她知道,她竟然全都知道。
“我意已决,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辛芙看向萧震,“萧叔叔若真要我履行婚约,那便是要逼死我,萧叔叔是想让我死吗?”
她问的云淡风轻,萧震却蓦然变了脸色。
第42章 武侠女主(十六)
“小阿芙, 你这是在说什么?”萧震似乎被她吓到了,半晌才说道:“叔叔怎么可能逼你,你若当真下了决心, 叔叔自然是以你为重, 等你娘过来, 这门亲事我一定会同她好好商量。”
这话看似退让,实则还是在拖延,
辛芙彻底失去了耐心, “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说完她站起身, 不再逗留。
见她如此不给自己颜面,萧震脸色又黑了,不过他并未说什么, 只是让小厮把辛芙方才点的食物送到她屋里去。
不管她这个小辈再如何娇纵, 他这个长辈还是要做好。
等辛芙消失在视线里,萧子琛终于抬起头来,欲言又止道:, “父亲,滕姑娘铁了心要退婚,不如就……”
“你懂什么?”萧震目光沉沉盯着他, “她要退亲,你就不会让她回心转意?小姑娘不过是在气头上, 等你哄好了, 自然不会再同你对着干。”
见萧震仍不同意退亲,萧子琛满心苦涩, “是,儿子知道了。”
说完, 他站直身体,神色漠然道:“我这就想办法。”
说完,他转身便往客栈外走,江雪衣抬脚跟上去,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心中十分难受。
“对了,”萧震叫住了他,“方才答应小阿芙的正事可别忘了。”
他意有所指地盯了江雪衣一言,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
江雪衣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是雪山派天资出众的大弟子,何曾受过这样的欺辱?
她脚步顿了一瞬,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她不是滕辛芙,她没有肆意妄为的天真,得罪了萧震对她没有好处。
然而,面对没为她辩解一个字的萧子琛,她心中难掩失望。
他就这样怕他父亲吗?
就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走出客栈,萧子琛迅速回过头,望着江雪衣通红的眼眸,心中愧疚不已,“对不起雪衣,让你受委屈了。”
他双目深情,仿佛对她喜爱至极,然而江雪衣却没有从前那般心动。
“萧大哥,你真的要送我回雪域?”
萧子琛面上一愣,嘴角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我不想离开,”没听到他的答案,江雪衣愈发失望,“萧大哥,雪域太冷了,我喜欢热闹的江湖,喜欢乘舟策马快意恩仇的日子,我想留在这里。”
萧子琛闻言心中无比苦涩,他何尝不想让江雪衣留下,可他没办法,“雪衣,滕辛芙和她娘不是省油的灯,我父亲也站在她们那边,你若留在这里,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为了你的安全,我……我必须送你回雪域。”
江雪衣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但她不甘心,“我不怕危险,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萧大哥,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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