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夫人是卫星辰和卫盛兰的姨母,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他们的母亲和姨母关系非常好,这么说似乎也无可厚非。然而,卫弥月轻轻“哦”一声,听出了他话里的重点,“那你是逃学出来的吗?”
“……”
“话可不能这么说。”卫星辰慢条斯理地笑了,觉得这三妹妹自打病了一场后还变得挺好玩儿的,心血来潮道:“蔻蔻与我们一同去不?”
他一问,卫弥月还没说话,他身旁的卫盛兰脸色变得稍微有些不自在。她们下午画课上的事儿,她到现在仍觉得膈应,自然不想跟卫弥月一块儿上街。更何况她挑礼物有别的心思,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卫弥月知道?卫盛兰站在马后轻轻扯了扯卫星辰的衣摆,示意他别多嘴,一边仰着头提醒道:“哥哥,咱们要逛的地方多,你就别勉强三姐姐了。而且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南小街的醪糟酒吗?这些街市上的东西都不干净,三姐姐一定瞧不上的。她连书院里的饭菜都不吃,还是大伯母让大哥哥的小厮每天中午给她送来的。”
卫盛兰这么说不无道理,原主以前不爱与人打交道,街市这种地方也是极少去的。
卫盛兰也是打心眼儿里认为卫弥月不会答应跟他们一起去。
然而卫弥月听到街市上的小吃,眼睛微不可察地一亮。
她穿越过来后还从未去过这个朝代的街道看一看,既是街道,小吃一定很多吧?
她刚才还想着直播的事情,倘若以后有机会,能不能在这个朝代的街上做一次直播?那样一定会更吸引人,她的排名也能更往前升一些。
虽然这次不能直播,但她可以先去看一看有什么好吃的,为将来的直播做准备。
卫弥月想得万全。卫盛兰见她不吭声,还当是自己说对了,上了马车与卫星辰说道:“哥哥,咱们走……”
话未说完,卫弥月向前走了一步,脆生生地答应了下来。
“我也要去。”
“???”
第10章
一路上,卫弥月都颇津津有味地将马车帘子掀起一个小小的角,黑亮灵动的眼珠瞅着外头的光景。
马车上只有她和卫盛兰两人,卫繁絮因着已经定了亲,每日下学后都要回去跟郁氏学习管账和管庶务,不再像没定亲时那般自由。卫盈心则是因为不好意思,她的生母是大老爷的通房抬上来的妾室,且还不怎么受宠,是以如非必要,她一般不怎么在卫弥月和卫繁絮这些嫡女们跟前凑趣儿。
这会儿卫盛兰坐在卫弥月对面的塌上,离得她远远的,从头至尾都没主动与她搭过话。
但卫弥月也毫不在意,她本就不是原主,从来没有把卫盛兰的看法放在心上过。
她的注意力全在外面鳞次栉比的商铺上。
同电视剧上看到的感觉不同,眼下她身处其中,那些雕梁画栋的酒楼,人影错落的茶肆,宾客如云的糕点铺子,琳琅满目的首饰铺子,精美绝伦的绸缎庄,还有玉器坊、书坊、脂粉铺子……以及客栈里传来两三声小二的吆喝,都让她切实地感受到自己身处这个国号为燕、年号善元的朝代。
不过卫弥月的注意力,更多的还是放在街市两边各种各样的小吃上……比方说刚才路过的那个卖镜糕的小吃摊,将江米研磨成粉填入小巧如镜的笼屉里,一屉摞一屉,叠得如宝塔般。恰好一位七八岁的小姑娘捏着几个铜板去买镜糕,摊主问她想要什么口味儿的,她答要山楂味儿的。
摊主便从中间为她取了一个笼屉,拿竹签先在笼屉里侧挑了一圈,将黏在笼屉上的镜糕同竹木分开,再用竹签从底下一扎,洒上红糖、芝麻、青红丝和山楂粒儿,那小姑娘拿在手里舍不得吃,先舔了一颗上头容易掉的山楂粒儿。
小姑娘路过卫弥月这边的马车窗下,似乎还能闻到那绵软香甜的气息。
兴许是卫弥月眼巴巴地馋人家小姑娘的镜糕的模样太明显,骑马恰好走在卫弥月这一侧的卫星辰瞧见了,不由得噙着笑问:“三妹妹想吃?”
卫弥月本来想有骨气一点,不要表现出一副没吃过的样子。但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没出息地连连点了两下头,“嗯嗯。”
卫星辰倒也痛快,想必是这种讨姑娘家欢心的事情做多了,夹紧马肚掉了个方向,就见他去了方才的镜糕摊子上买了两块镜糕回来。
一个是山楂味儿,一个是玫瑰味儿。其中一个原本是给卫盛兰买的,只不过卫盛兰摇头说不吃,两个便都进了卫弥月的肚子。
先前在兰义书院门口她说卫弥月瞧不上这些街边的小吃,其实就目下来说,只是她自己看不上罢了。
不过她瞧不瞧得上,却跟卫弥月没什么关系。
这之后再看到什么想吃的小吃,卫弥月便都不客气地指使卫星辰去给她买。不一会儿,她面前的黑漆嵌螺钿小桌上便都堆满了炸元宵、糖雪球、糖葫芦、雪花糕、桃花烧麦等吃的……种类繁多,卫弥月每样都尝一口,若是好吃她便多吃一两口,若是不好吃便放到一边儿。等她再看到什么好吃的,让卫星辰买来,那不太好吃的便被挤到了桌子角落。等到了棋盘街的琳琅阁门口时,不仅那一张小桌上放满了,便是兰绘手里也捏了两个糖人儿。
卫盛兰正准备下马车时,侧目觑了眼面前的桌子,意味不明地挑起唇角笑了一下,问道:“三姐姐,这些你吃得完吗?”
卫弥月从兰绘手里接过帷帽,大燕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女子上街都需得戴上帷帽。她一边微弯了身让兰绘给自己系下颔上的系带,一边转了转眼珠子看卫盛兰,似是随口一问:“四妹妹想吃吗?”
“……”卫盛兰默了默,旋即也从贴身丫鬟手里接过帷帽戴上,轻纱放下,掩住了她的神情。“多谢三姐姐,我不吃的。”
她走到车厢门口,回头看了卫弥月一眼。“小时候娘亲带我上街,街上也有许多卖这些小吃的。娘亲说这些都是下等百姓才吃的,既不干净,也不精致。买的人不过图个便宜罢了。若是我想吃,回去可以让府里的厨子做了给我送来。”她好心好意地提醒,“三姐姐也别吃得太多了,我三哥给你跑腿不打紧,若是让旁人知晓卫府的姑娘贪嘴吃这些,岂不是害得我们其他姐妹跟着你一块儿丢脸。”
说罢,施施然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兰绘听罢脸色不大好看,“四姑娘怎么能这么说……”
反观卫弥月,脸上并无异色,似乎没有把卫盛兰的话放在心上……才怪。
卫弥月心里都要气死了。
什么叫!跟着她一块儿丢脸!
卫盛兰居然觉得!吃路边摊!丢脸!
有没有搞错,在21世纪,路边摊可是每个人放学、下班后那一段路的精神支柱和心灵寄托好吗?
唉,卫盛兰一点儿都不懂。卫弥月现在最怀念的,就是大学时候校园门口那包罗各地小吃的夜市。
琳琅阁内,掌柜特特将他们请上二楼,将眼下店里最珍贵的几副首饰呈上他们面前。
卫盛兰挑选了半天,最后在一支玉蝉金雀簪和一支金累丝青玉镂空双鸾鸟牡丹簪之间犹豫不决。玉蝉金雀簪形似蝉,玉质润泽,打磨得精致细腻,颇适合端庄娴静的世家夫人;金累丝青玉簪则是将金子拉成比头发丝儿还细的丝,编织成形,上头嵌着一圈红、蓝、紫等各色宝石,再将精细繁复的累丝工艺焊连于镂空双鸾鸟牡丹纹的青玉上,簪在头上则是与玉簪全然不同华贵雍容之感。
卫盛兰将两支簪子举到卫星辰面前,苦恼地问道:“哥哥,你觉得哪支簪子好看?”
卫星辰斜倚着朱漆柜台,下颔微朝着卫盛兰左手上拿的那支玉蝉金雀簪抬了抬,说道:“玉簪更配姨母的气度。”
“我也是这么想的。”卫盛兰撅了噘嘴,似乎很难抉择的模样。“可是这支金累丝青玉簪太好看了,姨母偶尔换一种风格,是不是会更好看呢?”
说着,她又问了一遍身边带的丫鬟,连跟前的掌柜也询问了一番。可偏偏不问她身旁的卫弥月,仿佛卫弥月透明似的,一个眼风也吝于朝那边施舍。
便是一向不怎么心细的卫星辰也瞧出来了,笑道:“兰姐儿怎么不问问三妹妹的意见?你们年龄相仿,想法应当也一致才是。”
卫盛兰撒娇般嗔了她哥哥一眼,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道:“三姐姐先前并未怎么见过姨母,怎么清楚哪支簪子适合姨母?”话虽如此,她还是将两只装簪子的盒子放到卫弥月面前,敷衍道:“三姐姐觉得哪支簪子好看?”
一看便是为了卫星辰的话才这么问的,并无真心询问的意思。卫弥月也不傻,知晓她不过是装样子罢了,是以弯起眸子笑了下,跟她打太极道:“这两支簪子都好看。相信只要是四妹妹送的,武安侯夫人都会喜欢的。”
这句话大抵是说进了卫盛兰心里,只见卫盛兰弯了弯唇角,并不反驳。
最后卫盛兰选了那支玉蝉金雀簪,因为担心素来喜欢简朴的武安侯夫人不喜那过于华贵的金累丝。
只不过寿宴上只送一支玉簪,似乎又过于素净。虽然卫盛兰的礼物是她自个儿单独送的,卫府定然还会再备一份礼,但卫盛兰仍执意想再搭一对样式差不多的耳饰。
她在这家铺子里挑选了半天,没有看见称心合意的耳饰。正好这条街上旁的不多,就是首饰铺子多。卫盛兰又央着卫星辰陪她去其他首饰铺子瞧了瞧,挑挑选选,挨个儿让身旁的人为她做参谋,不知是不是有意的,独独每一次都越过离她最近的卫弥月。
卫弥月被忽视了一路,面上瞧不出什么不快的情绪,也没有被冷落的窘迫和无措。
卫盛兰拿着几对耳饰做对比时,她该站在哪儿,仍旧站在哪儿。偶尔抬睫觑一眼卫盛兰手里的耳饰,歪一歪头,似是想发表什么意见,末了又什么都没说。
卫盛兰做得太明显,连站在卫弥月身后的兰绘都瞧得出来。兰绘不免有些心疼自家姑娘——
三姑娘不就是下午画课时拒绝了让四姑娘教她画画儿吗?
但为什么,三姑娘看起来却一点儿也不生气的模样?
卫盛兰最终在一家叫珍翠堂的铺子买了一对翡翠银镶嵌耳环,翡翠冰莹剔透,周边镶嵌银蝉,倒是与那支玉蝉金雀簪非常相配。
买完寿礼,卫星辰先前说过带她们去吃南小街的醪糟汤。南小街与棋盘街挨着,走过去不到一刻钟。而他们方才买耳饰时逛得远了,马车还停在这条街另一头,商量了一番,便直接朝南小街走去。
路上卫盛兰想着武安侯夫人寿宴那天穿什么,征求卫星辰的意见。反而是来时兴致勃勃的卫弥月,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
卫星辰自是注意到了,回头看了看稍微落后一步的卫弥月。只见卫弥月虽不说话,但视线仍旧流连在路两旁卖吃的铺子上,水眸专注,似是在琢磨着什么事情。卫星辰开口问道:“三妹妹陪我们逛了许久,想必累了,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三哥哥去给你买。”
他问得正是时候。卫弥月的视线恰好停留在前方不远一个生意冷淡的小摊贩上。摊前支着一大口平底铸铁锅,锅里一个挨一个铺满了婴儿拳头大小的包子,不像寻常的包子那般是放在笼屉里蒸的,而是将小包子放入热油中,煎得一个个底部焦黄,再倒入冷水加盖蒸一刻钟。出锅时,摊主洒上一把葱花和一撮儿芝麻,鲜香扑鼻。
兴许是见过这种吃法的百姓不多,加上摊主卖得比普通包子更贵些,是以来这个小摊前买包子的人不太多。
可卫弥月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是包邮地区的特色小吃——生煎包吗?
卫弥月没想到能在这儿看到生煎,怔忡了一会儿,一个鬼点子冒上心头。她伸手指了指生煎包小摊,问卫星辰:“三哥哥,我们去吃那种包子吧?”
这种包子不好打包,一般都是摊主支两三张桌子,客人买了坐在这儿吃完再走。
卫星辰偱着看去,倒是也没吃过这种生煎包,挺感兴趣的。他问了问卫盛兰,卫盛兰原本瞧不上这种小摊贩,觉得吃了便是自降身份——她一开始答应卫星辰去吃醪糟酒,也是因为卫星辰说那家醪糟好喝,她是给她哥哥一个面子罢了。不过卫盛兰走了大半天,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纠结了许久还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到生煎摊贩前,卫弥月和卫盛兰捡了张桌子坐下,卫星辰前去买了一份刚出炉的生煎包子。
他回来时,卫盛兰正支使着丫鬟擦拭她面前的一片油污。雪白的帕子轻轻一抹,便沾上一层黑褐色,卫盛兰的脸登时就黑了。
倘若不是卫星辰已经在对面坐了下来,并且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她,想必卫盛兰已经想拔腿便走了。
卫弥月见她没有动筷的意思,也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一个生煎包道:“四妹妹应当也饿了吧?趁热吃吧,三哥哥亲自买来的呢。”
生煎包|皮薄而软,飘出鲜嫩香味。卫弥月刚说完,卫盛兰的肚子便不合时宜地响起“咕——”一声。
声音不大,只她和卫弥月能听到。但卫盛兰仍旧觉得无地自容,抱着早点吃完早点离开的念头,她也夹了一个生煎包——
因这会儿只有他们几个人坐这儿吃生煎,卫弥月虽夹了一个,却还未咬一口。
卫盛兰不知道生煎的正确吃法,只当是像吃包子一样。她夹到嘴边,一口咬下去。
滚烫的汤汁立刻涌入她的嘴里,一部分汤汁从生煎底下滋出来,溅上她的帷帽和衣裙。卫盛兰立即扔了筷子,捂着嘴巴惊叫一声,旋即不顾形象地将嘴里的肉馅和汤汁一并吐了出来,但仍旧烫得整个舌头发麻,口中喊着她的丫鬟:“金环、金环,给我拿水。”
金环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去找摊主要凉水。但摊主那儿哪有凉水,只有一锅滚烫的热汤。金环只好回来,拿帕子先擦拭卫盛兰身上被溅到汤汁的地方。
卫盛兰一瞧,这不是她方才擦桌子的那条帕子吗?立刻推开了她,气得要骂她。
最后还是卫星辰去一旁的茶楼要了杯冷茶,搁在卫盛兰面前。
卫盛兰端着杯子一饮而尽。这会儿再也顾不得什么世家贵女的做作和仪态。
卫弥月瞧着面前兵荒马乱的主仆二人,帷帽下的小脸缓缓扬起一抹大大的坏笑。
君子报仇。
十年不晚。
谁叫卫盛兰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她的?……小姑娘做了坏事,颇有些得意洋洋和志得意满。
恰好一阵风拂过,吹起卫弥月一侧脸前的轻纱。
沈咎和人踏入这处小小的生煎摊前时,一侧目,看到的便是轻纱飞起,露出卫弥月那张雪肤花貌的小脸。
此刻,那张小脸挂着笑,顾盼神飞,笑容可恶又可爱。
沈咎看完营操,与几位都司刚从武场出来,打算找地方吃一顿晚饭。
这群武将中有一位应天卫指挥使魏收是南方人,经常来这儿吃摊主做的生煎包子和鸭血汤,常道与他家乡的味道一模一样。今日难得沈都督愿意与他们一块儿吃饭,魏收自然鼎力推荐这家虽不起眼、但味道一绝的小摊贩。
魏收向摊主报了四碗鸭血汤和七八盘生煎包子,找了张桌子,恰好就是卫弥月他们坐的桌子旁边。
沈咎身为这里头官阶最高的,自然坐在上首,斜对面恰好是做了坏事被抓个现成、却浑然不觉的卫弥月。
卫弥月的注意力仍在对面手忙脚乱的卫盛兰和她丫鬟身上,卫盛兰虽然喝了凉茶,但下颚已被烫了一个泡,如今舌头疼得毫无知觉,眼睛红红的。且她的帷帽和衣裳都滴上了汤汁,方才她的丫鬟还用擦拭过桌子的巾帕给她擦了两下衣裳,使她觉得浑身都脏兮兮、油腻腻的,恶心又膈应极了,气得差点儿跳脚。
卫弥月悄悄弯着眼眸,自以为笑得无人察觉,洋洋得意的小模样蔫儿坏又招人恨。殊不知一切都落入了对面的沈都督眼里。
卫弥月看够了热闹,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卫盛兰,似是好心好意道:“四妹妹,你用我的帕子擦擦衣服吧?我的帕子是干净的。”
也不知最后这一句是不是故意的。卫盛兰非但没有接她的帕子,反而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倘若不是她要来吃这种包子,自己怎么会弄得这般狼狈?
卫弥月被迁怒,脸上却没有多少尴尬,藏在帷帽下的小脸堪称愉悦了。
这模样,说卫盛兰的出丑与她没有关系,谁信呢?
卫弥月还不清楚一阵风将她做了恶作剧得逞的小心机暴露无遗,视线不经意一转,端端对上隔壁桌神色自诺的沈咎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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