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皱紧眉,忙吩咐侍卫去喊大夫,往屋内看了一眼,他道。
“微臣就猜到是这样。前两日殿下不听劝,非要去巡视驻扎在北边的坚铁营,路上淋了雨不说,又亲自与将士们操练,自圣人病重以来,殿下本就从未睡过一个好觉,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夙兴夜寐,通宵达旦处理公文,也只有偶尔回东宫,与您在一块,他能休息片刻,如此累积,岂能不病。”
苏窈被说的脸红。
魏京极与她在一块,也算不得休息。
他是真将自己当成铁打的人了,累成那样了,竟还胡来。
梁远说完,心觉大夫来的慢,自己也去催去了。
苏窈进了屋,立刻叫人收拾了一下屋子。
魏京极躺在榻上,肩宽腿长,如玉的脸庞覆上薄汗,连带高.耸的喉结都微红。
呼吸声低沉发紧,尤为撩人。
她去倒了杯茶,扶起他靠在榻上。
“喝点水。”
魏京极意识尚清,只是因烧的厉害,眼皮子略有些沉。
苏窈把水一送过去,他就动了动唇,低头喝。
她一连倒了五六杯,魏京极都全部喝了个干净。
这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模样不知比往日冷淡疏离的性子讨喜多少。
苏窈这么想着,语气也放软了些。
“大夫很快就来,你先睡会?”
魏京极闻言,半抬起眸看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散漫的坐姿因生病平添几分慵懒恹倦,却也赏心悦目的很。
苏窈没听清,便将身子靠了过去,却没把握好距离,耳朵几乎要贴上他的唇。
而后,魏京极凑近了些,又在她耳畔重复一遍。
低磁的声音又沉又缓,带着不急不慢的语速。
说话时,他滚烫的唇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耳垂。
苏窈感觉那一瞬间心脏跳的极快,呼吸都放浅了许多。
魏京极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慢慢笑了一下。
清光照在他英挺的眉眼上,有种敛尽所有锋芒的温和感。
苏窈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把茶杯放回去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他说:“明日教你骑马。”
大夫挎着药箱, 匆匆给苏窈见礼后,便进去替魏京极诊治。
府中侍卫统领闻说是太子病了,立刻遣派侍卫加紧巡视, 东宫即刻被封成铁桶, 丫鬟仆妇也被严密搜查,其余人非令不得出府。
脚步声紧凑严整,如闷雷于上空盘旋。
梁远看向站在围栏前,穿着团锦琢花云烟裙的太子妃。
“太子妃, 您且进去休息休息?一会儿等大夫诊毕, 您再去照顾殿下也不迟。”
其实他觉得奇怪的是, 为何太子妃此时不进去瞧瞧状况,殿下应当很想太子妃在身旁。
苏窈望着花厅前捧着盆盂走过的侍女, 道:“我便不进去了, 你代我照顾着他罢。”
梁远道:“那微臣便进去瞧瞧。”
她点头,眼神并不与梁远相对。
梁远不做他想, 只当苏窈有些乏了,进去后,大夫已站起身,正与魏京极开药方。
“殿下邪寒侵体,汗出头痛,此为伤于风, 所幸并无大碍,好生休养,三无日便能无恙。至于发热之症,今日将小人开的这帖药吃了, 很快便能散热。”
魏京极在病中,感知也较平日慢上许多, 听到从外头来的脚步声,他缓缓掀了眼皮。
梁远与大夫交谈几句,将药方拿了下去,吩咐人立刻熬药。
此时,里间传来一阵轻轻的咳嗽声。
他找来茶壶,将案上公文扫开,倒了水捧过去。
魏京极坐起身,没接他的水,淡色的唇有些干燥。
“太子妃呢?”
“太子妃正在外边等着呢。”梁远会意,“微臣这就请太子妃进来。”
他不作声,神色却缓和许多。
梁远走出门,四处看了眼,发觉已无苏窈的身影。
他找来几个丫鬟,都说不知。
恰巧此时白露抱了浣洗的衣裙往耳房走去,他忙叫住人,“白露姑娘!”
白露回头,“梁大人有何事?”
梁远走来,还不忘往四处瞧了瞧,道:“太子妃所在何处?殿下寻她呢。”
白露笑道:“太子妃不放心殿下的病,早些年太子妃还做郡主时,素日的头疼脑热,没少去请少商巷一位大夫来瞧,一帖药下去,便能好的七七八八,比宫里御医开的方子还见效快呢。正巧今日天晴,太子妃念了许久想出门透个气儿,怎奈前几日太阳都不曾露脸,这不,适才太子妃便顺势出了府,亲去请了。”
梁远一听,颇为动容,“太子妃待殿下的确是独份的好。那我便依姑娘的话回禀殿下。”
白露点头,转身,手心都紧张的满是汗。
走了两步。
“对了白露姑娘。”梁远突然道:“为何太子妃出府不带着你去?”
白露站了一会儿,回头,无奈看他一眼,“段大人此言太抬举奴婢了,太子妃身侧伺候的贴身婢女可有七八人呢,奴婢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跟在太子妃身旁伺候的,今日跟太子妃去的便是红儿。”
“原来如此。”
梁远点头,“叨扰了。”
白露回了个礼。
主殿的榻上,床幔被金钩高高挂起。
四面窗牖紧闭,却仍能听见枝叶窸窸窣窣拂过檐角,带着风声。
青年衣衫半开,块状肌理分明,玉白的肤质如同上好瓷器,纱衣下若隐若现的结实臂肌令人浮想联翩。
门一被推开,魏京极便抬起了眸。
梁远将白露所述尽数道出。
也去查了查,少商巷那位大夫的确医术精湛,素与郡主府来往密切。
青年闭上眼听了,再睁眼,浓密的长睫下,那双素来深幽静持的眼眸,此时,却看着有些分心。
梁远感到纳闷,这话竟也叫他走神了。
“殿下可是想到了什么?”
魏京极想到了苏窈那日落在他耳垂和鼻梁上的吻。
她弯着眼眸,主动抱他,馨软的身子往他怀里贴。
兀自出神良久。
他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心脏微微收紧,一切声音都仿佛远去。
“梁远。”
梁远应了一声,走上前去,静静等着眼前虚弱,尚在发热的未来储君出声。
他顿了一会儿,轻声道。
“她应是,当真愿与我共度一生了。”
阳光轻洒在飞花楼各色彩招上,青石板路被晒的滚烫,隔着做工精美的翘头靴靴底,依旧能感到温热。
此时已临近午时。
苏窈此次出行,马夫带的都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为免应付不周,还带了红儿来。
红儿是慕茹安的婢女,她对她素来放心。
因魏京极突然生病,饶是她紧赶慢赶,安排下来,也还是误了时辰。
飞花楼是间茶馆,在此撒银的大都好静。
苏窈带着幕篱,前去寻了掌柜,却被告知:
“姑娘莫不是记错了,咱们今日这雅间可没什么林公子来过,许是姑娘弄混了名?”
她心里顿时沉的厉害。
明日段凛便要离京,许是今日约她一见的时间,都是省出来的。
如今他应是没等着她人,先走了。
她借着替魏京极寻大夫的由头,却也不能久留。
正想着法子。
走出飞花楼,肩膀却被人拍了一拍。
苏窈被吓了一跳,即使有面纱,她还是下意识将自己的脸偏了偏。
那拍她的少年却道:“姑娘,我瞧你来这寻林公子,那你就是林公子要等的姑娘吧?”
苏窈顿时精神一振,将他带到了巷弄里,问道:“正是。林公子可让是让你捎什么话?”
少年道:“林公子只说要我将这信给你,他有要事脱不开身,没法继续等您。”
听到有信,她心头一跳。
若非段凛实在抽不开身,也绝不会将他们商议的事情写在纸上,只是不知这少年是何人。
察觉到苏窈打量的眼神,那少年立刻把信给她,交叉挥动双手,道:“姑娘大可放心,我是林公子府上签了死契的奴,这封信便是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是不敢看的。”
苏窈这才放心了些,“多谢你了。”
“姑娘不必客气。”
少年说完,朝苏窈点了点头,从巷子的另一条道离开。
苏窈将信藏在身上,从飞花楼正门的位置出了巷,上马车后,把车帘都尽数放下,才拆信来看。
信上没有署名。
看得出来写的颇为急切,字迹翻飞潦草。
京中异动,静待时机。
时机一到,你可坐我事先安排好的马车南下,接应者尽是可信之人,但也需谨记切莫露脸,免生祸患。
在此之前需尽快离开东宫,东宫眼线众多,行事不便,郦水山庄位置则极佳,此前去郦水山庄看望你时,我见后山有一断崖,深不见底。
若跌落,绝无生还可能。
届时时机成熟,我辰时便会以长明灯为信,望多为留意。
发现后即刻甩开侍卫,我便在山后等你,演一场失足落崖。
若无意外,便可遁走。
外头日头猛烈,热的仿佛蒸笼。
苏窈看完信,心仍忍不住轻颤,将此信中交待之事一一记好,神魂归位时,竟觉手脚冰凉。
原来,看信时,她不知不觉屏住呼吸,掀开车帘,朝那一轮不留余地散热的红日看了眼。
待阳光洒在她肌肤之上。
此时,苏窈才有了些真实感,滞缓的呼吸轻涌。
很快了。
她很快便可离开京城,再不用担心被困在宫墙之内。
如今她只需做三件事。
其一,先寻个由头,离开东宫去郦水山庄,离开魏京极的掌控范围。
其二,便是等段凛的消息。
其三,尽快学会骑马,若路上遇到意外,也好省些脚程。
不得不说,段凛考虑的十分周全,郦水山庄乃是长公主的地盘,魏京极对她极为敬重信任,此前若他远行,也会将她托付于长公主,是以,断无安插眼线的可能。
几日后,东宫。
因圣人与太子接连病倒,一时人心惶惶,然而魏京极喝了两日药,身体便已大好。
一众朝臣各怀心思,扎了堆往东宫里挤。
原先魏京极说好的教苏窈骑马,也因怕过了病气给她,加之需得出面稳住大局,而一再往后推。
这日下午,苏窈等的有些没耐心,便想去寻梁远,让他帮她寻个女夫子来。
正走到演武场,忽而听到一声马鸣。
东宫的马厩离这可远的很。
疑惑时。
梁远乐呵呵地走来:“太子妃,您来的正好,殿下正要微臣去寻您呢。”
苏窈往声源处撇了眼,忽然明白了什么,道:“这莫不是他送我的马?”
“正是。方才叫的便是殿下亲自为您挑的马儿,这会儿殿下正亲自训它呢,那毛色品相,说句万里挑一也是当得起的。”
闻言,苏窈隐隐有些期待,跟着梁远往魏京极待的地方走。
演武场很大,台上台下几乎有两人高。
刀枪剑戟井然有序地放在架上,随处可见的箭靶,红心处几乎都射入了几支长箭,箭翎随风轻翕。
走近了已能听见马蹄声。
苏窈转过拐角,听到梁远先行禀告:“殿下,太子妃来了。”
她顺势望去。
青年一袭常服,牵马的动作清贵非凡,眉眼矜冷,低头看人时透着点骨子里的疏淡。
可他牵了一匹只到他腰的小矮马。
苏窈嘴角的笑差点挂不住,忍不住眨了下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匹马……”
魏京极道:“你的。”
“……”
“喜欢吗?”
“……”
苏窈上前摸了摸这匹小矮马的头,没忍住发出疑问:“它都没长大。”
魏京极笑了笑,拉了她的手来,将马鞭放进去。
“就这么大,没得长。”
“……”
“这是近日沙都进贡的良驹,温顺聪明,有灵性,你骑它刚好。”
苏窈握紧了马鞭,看着面前的小矮马,艰难道:“可它跟驴一样高。”
魏京极挑眉,“你想骑快马,也得讲个循序渐进,不然摔着怎么办?”
梁远一开始瞧了这马也有些哭笑不得。
寻常姑娘家若是想骑马,大都也是骑得普通大小的马,多多少少得摔几次,也就殿下,能费尽心思找来这么一匹,还真自个儿骑这驴大的马在演武场转。
得亏太子妃来的晚,若来的早,瞧见殿下悠悠骑着这小矮马转圈,岂非有损他形象。
苏窈见挣扎无果,只得牵了马儿去。
撸了几下马儿的鬓毛,她想象了一下自己骑着小矮马的样子,语气顿时有些蔫。
“那我多久能骑你的马?”
魏京极走过去,将她抱坐在马上,温声道。
“明日。”
苏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明眸皓齿的,看得人晃神一霎。
魏京极笑:“高兴了?”
苏窈点头。
“别高兴的太早,看你今日表现,若骑的好,明日便准你上马。”
“若骑不好呢?”
“若骑不好。”他短促的笑了一声,嗓音低醇,“那我便与你一起上马。”
“总不会让你摔着的。”
魏京极这几日的心情似乎都挺好。
与她说话时,眼里,声音里含着笑。
让她回忆起,那日她寻了大夫回来,带到魏京极面前时,他看她的眼神。
望着她一动不动。
深邃,幽暗。
又像是心爱之物失而复得,眼底难掩涩意。
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在脑海里。
她当时莫名起了一个念头。
她觉得,魏京极似乎很想抱一抱她。
用他喜欢的姿势,下巴贴着她的脖颈。
可她那时,因刚看了段凛交给她的信,心里有些心虚,下意识假装没看见。
苏窈深吸一口气,不再去想那事。
有了魏京极的保证,她转头握紧缰绳,开始琢磨如何驾马。
她原就有些底子在,但从未没骑过快马,骑马的场合也少,多是狩猎时,即便是狩猎,亦不需女眷追猎。
预想的是,离京时,若遇危急关头,她还能驾马避险。
若不练练,手生出了错,那便糟了。
因此苏窈练的极为认真,这马儿果真温顺,因有魏京极在身边指导,马儿又矮,坐在上头,骑快了也不觉着吓人,于是便放开了练,一次比一次快。
从下午练到夜里。
少女累的趴在马上喘气,总算停了一会儿。
梁远看了眼日色,道:“殿下,已入夜了,是否让太子妃先休息休息,明日再接着练?”
魏京极却摇了摇头,从他那拿了条干净的巾帕,朝苏窈走去,不忘吩咐道。
“命人点灯。”
难得她有这个兴致。
苏窈趴着不愿动弹,四肢都是酸的,脸上,脖颈处香汗淋漓,面色阵阵潮红。
红.唇溢出轻而媚的喘气声。
看着他时,眼眸起雾,水色氤氲。
这融化般的模样让人瞬间联想到了一些抵死缠.绵的画面。
魏京极的心仿佛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
一股难言的燥热在体内横冲直撞。
以至于,抱她起来,替她擦汗时,手下竟失了力道。
苏窈软在他怀里,喊了一句疼。
魏京极表情平静。
“哪疼?”
苏窈道:“胳膊,腿,还有腰,手腕。”
骑马是个体力活,她练习了一下午,若不是一直撑着,早累倒了。
说完,她有气无力地仰着脖子,让他能更好地替她擦汗。
“反正哪哪都疼。”
魏京极对她的小动作颇为受用,与她商量道。
“等会我给你揉揉?”
苏窈嗯了一声。
魏京极看上去气定神闲,给怀里千娇百媚的女人擦汗,也能做到心无旁骛。
实际,心里想的却是,他不该让她在这里练习骑马。
最好是无人的地方。
只有他们两人。
思及此,魏京极沉顿一会儿,吩咐人将蜡烛都灭了,将苏窈径直抱进浴房。
浴房水汽湿热,烛火也染上几分春.色。
衣衫尽落时,魏京极吻她细嫩的后颈。
“明日带你去青骢山,只我们两个,等你学会了骑马,我们再回来?”
苏窈迷迷糊糊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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