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简亲自下厨,赵金枝张罗着买米买面买菜买肉,二丫三丫顾思源都能帮着打下手,甜甜虽然帮不上忙,却是个开心果,谁都喜欢。
苏简做大席有经验,连着锅碗瓢盆都是刘老蔫儿那现成的, 能跟着白吃一场, 刘老蔫也乐得过来帮忙。
村里人对苏简的手艺都非常清楚, 有的在本村吃过, 有的去外村吃过,所有吃过苏简做的菜的人,只有一个反应:念念不忘, 还想再吃。
只是来赵金枝家巡逻, 不仅有工分拿,现在还能白白吃上一顿,乡亲们都很高兴,一场大席,宾主尽欢。
苏简忙活完跟二丫他们坐在一桌,正吃着,支书和大队长凑了过来。
魏平安开口就给苏简一顿夸:“苏简, 要我说你这个做菜的手艺真是绝了,我吃过这么多家的席, 就属你做的最好,不是我夸你啊,就你这手艺,县城里的大厨都没法跟你比!”
大队长:“支书说的对!”
魏平安:“要我说这苏简不仅人长得漂亮,手艺还这么好,齐年能娶她当媳妇,真是积了八辈子的德了!”
大队长:“支书说的对!”
魏平安:“看顾思源和顾思甜那俩孩子,以前瘦瘦小小,跟小猴子似的,苏简这才来了多长时间,俩孩子看着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这小脸肉嘟嘟的,一看平常就没少吃好东西。”
大队长:“支书说的对!”
魏平安再也忍不住,狠狠瞪了赵国栋一眼,妈的,你除了这句话不会说别的是吧!
赵国栋无辜回望,清澈的眼神让魏平安非常想给他一脚。
苏简放下筷子,无奈笑道:“支书,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苏简这孩子就是聪明,一点就通!”魏平安向赵国栋笑着说。
赵国栋:“支书说的对!”
魏平安:“……”
算了,不跟这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生气,不然非得被气死不可。
魏平安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这才压低声音说:“苏简,你有没有想过靠你这手艺赚钱?”
苏简:“我已经靠手艺赚钱了,我现在跟着刘师傅给别人做婚宴丧宴,赚得钱足够我们娘仨花的。”
魏平安一顿,差点忘了苏简人是有正经工作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靠你这个手艺再赚点别的钱?”魏平安再次暗示道。
苏简:“支书的意思是?”
“你知道黑市吗?”
魏平安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几乎是气声了,要不是苏简耳力好,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黑市?我倒是听说过。”苏简犹豫的说。
当然不只是听说过,她被刘老蔫带着去黑市买过不不少东西了,现在什么东西都要票,像他们这种做大席的调料用的非常费,要是凭票买不到,刘老蔫就带苏简去黑市寻摸,总能找到需要的。
魏平安松了口气,继续说:“我把你当自己人,也就不瞒你了,前几个月咱们村就开始在黑市做生意了,赚的钱大家伙平分,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入伙?”
魏平安一边说一边打量周围,看有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
“入伙?可是我能做什么?”苏简没什么信心的说:“听说黑市做生意,都得有门路,我对这方面也不了解。”
“不用你有门路,也不用你了解,你只需要像平常一样做吃的就行,我找人拿去卖,除开原料的钱,赚的钱我们五五分,你看怎么样?”魏平安说。
苏简这才明白,原来魏平安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事儿风险是不是挺大的?要是万一被发现了,是要坐牢了。”苏简担心的说。
魏平安:“这个你不用担心,不只是咱们村子这么干,我都打听清楚了,周围好几个村子,都在干这个勾当,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有合适的门路,绝对不会被抓住。”
而且你只需要把东西做出来,到时候我会找人去卖,不用你亲自出面,材料什么的,我也会让人给你送过来,就算抓也抓不到你头上。”
“支书,你误会了,我不是担心自己有危险,可是这件事毕竟还是违法的。”苏简担忧的说。
魏平安咬咬牙:“这样吧,六四分,你六我们四,一次一结账,第一次的原料费由村里垫付,你看怎么样?”
苏简看出魏平安是真心想拉她入伙,便认真考虑起来,现在是76年中,确实已经有不少地方偷偷摸摸搞起来了,等到78年改革开放试验后,这些提前进入市场的人是最先吃到红利的。
和投机倒把不一样,村里人顶多倒腾一些农副产品,上面人管的也并不是很严格,被抓的可能性其实不大。
苏简最后答应下来:“好,支书,我入伙,不过不用六四分,五五分就可以。”
魏平安闻言点头:“好,苏同志,你真是好样的,我没看错你,不占村里便宜。”
让一分利没多少钱,魏平安也不是很看重这个,难得的是,苏简这个不占便宜的性子,有这样的心性,让人和她合作都更安心些,要是一边提心吊胆的赚钱,一边还要担心被合作伙伴出卖,那可就太糟心了。
魏平安:“那咱们就说定了,做什么东西卖由你定,最好是一些比较容易运输,容易保存,味道不是很大,但吃起来很好吃的。你决定后,告诉我用什么原料,我再让人送来。”
苏简点头,又问:“赵主任也知道这事吗?”她住在赵金枝家里,要做肯定是在赵金枝家做,要是赵金枝不知道,那就有些麻烦了。”
魏平安:“放心,就是赵主任和我推荐的你,她说你做的糕点很好吃,拿出去卖,肯定能给村里大赚一笔,等之后你决定好要做什么东西,就把原料写下来,让赵主任带给我就行。”
原来是赵主任推荐的,苏简恍然,怪不得他们在这说了半天的话,赵金枝也没过来看一眼,感情是早就知道了。
苏简往赵金枝的方向看了一眼,赵金枝对她微微点头,苏简也回了个微笑。
事情商量定,魏平安和赵国栋心满意足的走了。
而在赵金枝家不远的大槐树底下,吴秀娥和苗翠花正站在那伸长脖子往赵家看。
“不知道苏简这菜是怎么做的,居然这么香,离着这么老远都能闻着。”
“这个小贱蹄子,居然还敢报复我,让人家结婚办丧礼都不请我,真是该死的贱人!”苗翠花咬牙切齿地说。
自从上次被赶走,苗翠花一直关注着苏简的动静,她虽然不喜欢苏简,但和任何人一样,都爱吃苏简做的菜,本来她还挺高兴,苏简不给她做菜吃又怎么样,苏简给人做大席,她只要去随礼就能吃上,谁知道苏简竟然给每家人户都打了招呼,谁家办喜宴都不邀请他们齐家的人,就算是他们主动带着礼金去了,人家都不收,这可把苗翠花给气坏了。
今天从地里回来,知道苏简邀请了全村的人,唯独没有邀请他们家,苗翠花忍不住想过来看,看了又忍不住要骂。
“算了,妈,咱们回去吧,在这骂苏简她也听不见。”堵到赵金枝家门口去骂他们也不敢,吴秀娥都不明白为什么苗翠花一定得来,这不是白白给自己找罪受吗?
“哼,等着吧,早晚我要给老三和老大媳妇报仇,就先让这小贱蹄子得意两天!”
当天晚上,苏简决定好了要做的第一批东西。
没有味道,容易保存,还容易运输,糕点是最合适的了,她打算做绿豆糕。
现在天气热,绿豆糕能消暑,正适合现在吃。
而且绿豆糕的原料简单,他们隔壁村就有种绿豆的,魏平安他们准备起来也不费事。
苏简把需要的原材料写下来,送到赵金枝屋里,赵金枝拿过来看了一眼,笑道:“行,明天我就带到大队部去,交给支书,你也早点休息。”
苏简正打算出去,赵金枝又说:“这件事咱们家人都知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跑个腿什么的,你就让二丫三丫去办就行。”
苏简一愣,随即恍然,赵金枝知道她在家里做糕点,肯定要用到厨房,到时候难免家人会问,便提前跟家里人打好了招呼,好在赵家人也没有不懂事的,应该不会出去胡乱说什么。
“好,赵姐,我记住了。”苏简应道。
第二天赵金枝把苏简需要用到的原料告诉魏平安,魏平安又找人买齐了,天黑以后送到赵家。
苏简当天晚上把绿豆泡好,第二天一早天不亮便起来,把泡软的绿豆和上面粉白糖,做了几大锅香喷喷的绿豆糕。
等绿豆糕冷却后,苏简把成型的糕点整齐的码在篮子里,剩下一些边角料,就留着给甜甜她们吃了。
苏简起来得早,做完糕点,太阳也才升起来,没一会赵金枝也起来了,跟苏简说:“以后早上起来,叫二丫,三丫随便谁来帮忙都行,别自己一个人忙活,你一个人就两只手,哪能忙的过来?”
苏简答应一声,门口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正是来收糕点的二柱子,苏简便把装好的篮子交给他。
二柱子掀开盖布闻了闻,嘿嘿笑道:“嫂子,不愧是你的手艺,这是我闻过最香甜的绿豆糕,肯定很好吃。”
苏简把挑出来的边角料递给他两块:“还没吃早饭吧,给你拿着路上吃。”
“嫂子,还是你对我好!”
得了零嘴,二柱子便兴高采烈地走了。
此时天刚亮,路上没人,二柱子骑着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很快来到他们村村在黑市的据点。
要是苏简跟过来看,一定能认出来,在黑市卖货的人正是在知青院见过的瘦猴。
瘦猴接过装绿豆糕的篮子,闻了闻笑道:“凭嫂子的手艺,这批绿豆糕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二柱子从怀里掏出一块边角料递给瘦猴:“给,苏姐给的,垫垫肚子,一会儿卖货的时候用点力。”
“放心,凭咱们苏姐的手艺,这点东西不出一个小时肯定卖完!”
“行,那你小心点,我先回了。”
二柱子走了没一会儿,黑市便渐渐上人了,这个点出来的大多都是家里老人来买菜的,二柱子跟前篮子用盖布盖着,一看就知道里边不是菜,一般人都直接略过了,偶尔有两个问的,知道是绿豆糕,嫌贵也没买。
瘦猴并不着急,他很清楚,凭苏简的手艺,绿豆糕根本不愁卖不出去。
第76章
不一会, 来了一个老人,看二柱子的篮子捂的严严实实,觉得奇怪, 问他:“你这是卖什么的, 怎么还盖着?”
“绿豆糕,大爷,给您掰一块尝尝。”二柱子掀开篮子一角,露出一面整整齐齐的绿色方块。
“还真有卖这个的,昨天我小孙子就说要吃,可惜供销社卖没了,你这是怎么卖的?”老人问。
“有票五毛钱一斤, 没票一块二一斤。”二柱子说。
老人:“这也太贵了, 比供销社都不便宜了。”
“大爷, 我给你掰一块, 你先尝尝,我们家卖的绿豆糕,可比供销社卖的好吃多了, 要是不好吃, 我不收您钱。”二柱子说着,已经掰了一小块递过去。
老人怕甜只咬了一点,顿时眼睛一亮,将整块都放进嘴里,吃完还意犹未尽:“哎呦,好吃好吃,我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绿豆糕, 一点都不甜,好浓的绿豆味, 行,给我来二斤。”
“好嘞!您稍等!”
二柱子立刻拿出秤称出二斤绿豆糕,用纸包好递给老人,同时接过两块四毛钱。
隔壁的一个大婶正在买青菜,看老人买了这么多,不由问:“大爷,你买这么多,吃的了吗?”
“好吃就多买点,下回指不定能不能碰上了呢。”老人笑呵呵的说完就走了。
“好吃?能有多好吃?小伙子,给我也来半斤尝尝。”
大婶买了半斤,瘦猴给她称好,她便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块,顿时瞪大了眼睛。
好吃!实在是太好吃了!
明明就是绿豆糕的味儿,可是总有一股说不出的美味,好像能直击灵魂一样。
“小伙子,再给我来三斤,我给我姑娘和儿子一家带一斤,自己再留一斤吃。”大婶一边吃一边说。
有人一下买这么多,顿时吸引来了别的客人,都好奇的想尝尝这绿豆糕到底有多好吃,你买一斤,我买二斤,他买三斤,不一会儿,几十斤绿豆糕就见底了。
有人没买到,不得不央求买的多的人能匀一点给他,那些拿到手的人,却是一分一毫也不肯匀出来,都揣着包裹快速的走了,生怕被人抢了一样。
绿豆糕卖的好,连带着瘦猴这的其他东西,今天也卖的格外的快。
摆摊时间还没有昨天的一半长,瘦猴的摊位上就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
旁边的摊主酸溜溜的:“小伙子,今天赚了不少钱吧?”
瘦猴嘿嘿的笑:“赚钱也不是我的功劳,还是我们苏姐做的东西好吃。”
那人听他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还要再问,瘦猴已经麻利收拾东西往回走了。
苏简今天没有工作,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临近中午,准备做手擀面吃。
正好赵金枝昨天拿了面粉回来,家里还有鸡蛋,可以做个尖椒鸡蛋卤,炎炎夏日,煮点凉水面条吃是最舒服不过的了。
面条刚做好,瘦猴就来了,苏简看见他十分诧异,她离开知青大院后和瘦猴就没什么交集了,以为他是来找赵金枝的:“赵主任没在家,应该在村支部,你去那看看。”
“不是,苏姐,我是来找你的。”瘦猴说道。
“找我?”苏坚更诧异了。
还有苏姐是什么称呼?瘦猴怎么看也比她大吧。
瘦猴没多解释,直接把钱拿了出来,递给苏简:“是支书让我来给你送钱的,这里一共是12块八毛,你数数,那些绿豆糕都卖完,一共卖了40多块,扣除原料还剩25块六毛,支书说让我给你送过来一半。”
苏简惊讶:“这么多!”
瘦猴:“嘿嘿,还是苏姐手艺好,我就卖的稍微贵了点,结果还是被人一抢而空,苏姐你没看见,好几个人没买到,都不高兴了。而且托苏姐的福,我今天别的东西也卖的特别快。”
苏简知道黑市挣钱,但没想到这么挣钱,怪不得连村支书他们都肯铤而走险。
她把钱接过来,让瘦猴进来:“正好我做了手擀面,一起吃吧。”
瘦猴想拒绝,但话刚到嘴边,卤子的香气就飘了过来,他实在说不出口。
算了,估计世界上也没人能拒绝苏姐的手艺,他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了,瘦猴自暴自弃的想,然后兴高采烈的拿了条凳子坐下跟着一起吃。
只卖了一次绿豆糕,就赚了十几块,而自己出去做大席一次才能赚三块,就算主人家给红包,那也还是多多了,苏简很高兴,给四个孩子一人发了五毛钱零花,还特意找赵金枝凑了布票,进城去买料子,打算给孩子们做件新衣裳穿穿。
从供销社出来,苏简遇见了个熟人,是许久没见过的江晴,自从她接手了刘大厨的活计,不下地了,和知青院的来往也变少,算起来竟然已经有快一个月没见过江晴了。
苏简刚要叫人,发现江晴对面还有一个男人,两人神色有点古怪,江晴似乎在着急说什么,男人皱着眉头,不太高兴的样子,忽然男人扔下一个手绢包,头也不回的跑了,男人跑的快,江晴没追上他,急得直跺脚。
这是怎么了?
苏简走过去叫住江晴,江晴看见苏简,表情惊喜,却还是皱着眉头。
苏简问她:“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不太高兴。”
江晴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和苏简说出实情:“你还记得上次陈绵绵冤枉我偷钱事吗,当时我说那钱不是我的。”
苏简点头:“记得,你还说要把钱还给人家,怎么了?那件事和今天这事有关系吗?”
江晴的眼神偏向一边:“刚才那个人叫蒋向阳,就是给我钱的人。”
苏简更奇怪了:“我看他扔给你一个手绢包,里边好像是钱,是你还他钱,他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