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庞大爷很少会把车赶进镇上,今日为了把车上两人送到家门口,特意在城门受了检查,进来后在陆尚的指引下去往新居。
庞大爷根本没想过他们的新宅会这样大,到了家门口,他还左右寻找着:“我看这附近也没有太小的宅子啊?”
陆尚率先跳下牛车,又扶着姜婉宁下来,他扬了扬下巴:“这不就是了?”
“哪……”庞大爷顺着他的视线去看,不出意料惊呆了,“陆秀才你说的不会是这这这、这个吧?”
陆尚笑笑,上前开了锁,推开厚重的木门,又弯腰把门槛拆去:“这下牛车就能赶进来了,里面应该勉强能装下。”
只见院里全是破破烂烂的木头家具,那全是陆尚前一天清理出来了,破损的家具占据了院里大部分地方,要是把牛车再赶进来,那院里就真没有能站脚的了。
庞大爷收起他的惊讶,探头看了一眼:“那我快进快出,等把行李都卸下了,我再赶紧出来。”
新家周围都是有邻居在住的,这座荒废多年的宅子卖出去,如今又有了新人搬进来,邻居们少不得打探一二。
陆尚在帮着卸行李,姜婉宁有心帮忙,偏被陆尚挡了回去,她只好先退去门口,等着里面稍微宽敞了再进。
见有邻居观望,她想了想,主动过去问了好。
有个婶子很是热情,三五句话就跟姜婉宁熟络起来,她捂着嘴:“你们怎搬来这里住了?莫不是牙行骗了你们,这座宅子啊……可不祥!”
姜婉宁笑笑:“这不是家里银两不足,在牙行看了几处房子,也只有这里的合适些,至于那些传闻,我跟家里不在意这些的。”
人家既然不信,她们一众外人,总不好一直提。
说话的那婶子讪笑一二:“哎我姓田,家里开了间杂货铺子,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呀?家里做什么?”
等陆尚他们把里面收拾好了,姜婉宁也知道了周围七八家的情况,什么卖包子的卖杂物的做学徒的,杂七杂八,总之各家都有生计。
在得知新来的这家有个秀才后,一众婶子大娘皆是惊得不行,转言再一听:“怎就不继续念书了呢?念书多好啊,将来能做大官!”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可还是那句话,毕竟不是自家的事,外人最多是嘴上说道两句,真正能做决定的,还是当事人才行。
庞大爷的牛车赶出来,姜婉宁也要进去收拾新家了。
刚刚认识的许大娘热心道:“你们先收拾着,等晌午我给你们送包子来,就省得你们做饭了。”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姜婉宁犹疑。
许大娘一摆手:“这有什么,邻里邻居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互帮互助的,将来才能处得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行了,我也该去铺子里了,晌午见!”
许大娘之后,其余人也相继散开,便是有想去这座赫赫有名的凶宅里面参观的,也要等姜婉宁他们安置好才行。
陆尚少见姜婉宁跟外人打交道,也不知这会发生了什么,竟很轻易的跟周边的邻居打成一片,这叫他又是新奇又是欢喜,也不忍打断,直到最后一人也散了,方才走过去。
“这是交了新朋友了?”陆尚问道。
说是朋友也不尽然,毕竟刚才那些人里,年纪最小的那位也是姜婉宁两倍大了,看做长辈也不为过。
姜婉宁点点头,眼睛亮闪闪的:“我刚才听说,林嫂家里有做医馆做学徒的后辈,往后夫君再有个头疼脑热,也是方便了许多。”
“田婶家有间杂货铺,我看夫君做饭甚喜香料,到时候可以请田婶帮忙留意着,以后若是有需要,也省得四处寻了。”
“还有许大娘家开着包子铺,王大娘家是卖馄饨的,夫君下次出门来不及做饭,就可以在他们摊子上捎一份……”
就这么一条街,十几户人家,姜婉宁很快就寻出便利来,这镇上果然就是比村里方便。
陆尚听得窝心,捏了捏她的手腕:“那你呢?”
“我?”姜婉宁不解。
陆尚问:“不想着我,单纯你跟她们聊天,可开心?”
姜婉宁迟疑片刻,轻轻点了头。
那些人不知她的来历背景,只把她看做寻常秀才娘子,言语间颇是亲昵,不跟村里人异样,十个人里八个都有异样眼光,好像她天生背了一身罪状,跟她说了话,就要染上罪似的。
陆尚笑道:“那就好,这样阿宁也有人说说话了。”
姜婉宁莞尔:“那现在先去收拾收拾?”
陆尚点头应是。
庞大爷帮到这里,后面的就不需要他了,他问好下次上学的时间,暂且定在十日后。
因着陆家村到塘镇尚有一段距离,上下学的时间全部往后推迟一个时辰,到时再辛苦他去陆家村捎上大宝。
送走了庞大爷,陆尚顺便带上了门。
两人站在院里环顾一圈,不约而同放弃了杂乱的院子,一前一后进到东厢里,只先把睡觉的地方收拾出来。
有陆尚前一日的打扫,屋里已经很少有尘埃了。
只是之前放衣裳杂物的柜子腐朽了大半,被陆尚一股脑丢了出去,现在屋里没有能放杂物的地方,他们带来的衣服被褥也只能继续绑在床单里,往墙角一放,等着打了新柜子来。
这时候就体现了姜婉宁新交到的朋友的用处了。
她瞧着有点兴奋:“我知道去哪订!街尾的程嫂娘家就是做木工的,程嫂的爹就是老木匠师傅,我们可以找程嫂帮忙。”
陆尚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莫名觉出两分欣慰来。
他问:“那订柜子桌椅的事,辛苦阿宁去联系行吗?”
“我?”姜婉宁指着自己,“应该可以吧,只是我不知夫君的喜好,或者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陆尚摇头:“全按你的喜好来就是,我没什么需要的,不过你可以打两个书架,你用一个,给大宝他们用一个,放个书本什么的也方便。”
“好,我记下了,然后就是柜子,柜子就先订四个吧,东厢的两间房里一间放两个,再就是桌椅……夫君喜欢方桌还是圆桌?”
“我都行,你看着安排就是。”
陆尚全权放手,也想看看姜婉宁布置出来的新家会是什么模样。
姜婉宁在屋里转了一圈,暂时定下这间屋里需要的东西,旁边那间也只想到了基础家具。
陆尚补充了一句:“还可以打个梳妆台,你看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等把需要订做的家具确定好,时间便到了晌午,宅子外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正是说好要给送包子的许大娘。
姜婉宁提前准备了钱,只对方说什么也不肯要。
拉扯间她看见了后面的陆尚,许大娘奇道:“这就是秀才公了吧?”
陆尚上前打了声招呼,似有若无道:“您谬赞了,其实要论学问,还是我家阿宁学得更好,在她面前,我也是自愧不如的。”
说完,他也不管对方有多震惊,礼貌地告了别,又重新合上大门。
简单用过午饭后,两人又回房继续收拾了。
陆尚负责把比较厚重的褥子铺上去,上上下下铺了三层,然后就由姜婉宁继续铺床单,再把枕头和被子摆上去。
陆尚有心提及分房睡,可看姜婉宁自然而然地铺了两人的床,不知怎的,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心里想着——
那就再等等吧,等把家里全收拾好了,再说分房。
就这样,分居的事又拖延了下去。
等把被褥都收拾好后,为了安心,两人又把卧房里里外外擦了一边,赶在天黑之前,总算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待后面添了柜子桌椅等,新房便算修整好了。
后面几天,两人一心扑在新家上。
姜婉宁在第二天时就找了程嫂子,跟她说了需求,因要打的东西比较多,又是街坊邻居的,便走了一个优惠价。
四个柜子,两个大木箱,四个杂物架,四张圆桌十六个圆凳,以及两个书架和一个最新款式的梳妆台,再赠一些小物件,总计十两银子,定金三两。
陆尚本想再去钱庄兑一部分现银的,却被姜婉宁拦下,用了那三十两的散钱,她已经算好了,这三十两足够把新家装点好。
姜婉宁说:“剩下的银票就先不动了吧,留着预备生意,别万一夫君接了新生意,到时候拿不出钱就不好了。”
“反正我在家也花不了多少钱,有个一两就能生活得很好了,再说这是我们的新家,我总该出些力的,便是现在花的这些,不也是夫君赚来的吗?”
陆尚失笑:“那好,等之后手上富裕了,我再补给你。”
第八天时,程嫂娘家人把订做的家具都送了过来,陆尚和程家人把新家具都搬去各个屋子里,姜婉宁留下付清剩余的银子。
程木匠的手艺很好,打出的家具没有一点异味,边角的位置还做了磨平处理,拼接处也完全看不出痕迹。
尤其是姜婉宁的那个梳妆台,小小一个台子上,却是打了十几个小抽屉,梳妆台下面还添了一个暗匣,专门用来藏些贵重首饰。
等把家具摆放好,近日新添的家用也全摆上去,几间屋子便粗略置办好了,再剩下的也只剩小院和厨房。
如今已是夏末,菜圃和果园来不及翻耕下种,索性就先荒废着,等之后哪天有闲暇了,再慢慢打理。
而厨房里的灶台等都是好的,只是做饭用的铁具等需要衙门批,陆尚递了条子上去,什么时候批下来还是未知。
院里的那口水井打理疏通后已经能正常使用了,家里吃水用水更是方便,而在水井不远处,就是从陆家带来的那一批鸡鸭鹅兔。
该说不说,兔子的繁衍能力是真的强。
这才几天没注意,等陆尚再去看的时候,只见母兔已然大了肚子。
“那行吧。”陆尚也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抓紧时间开辟了一块新地方出来,把兔子和其他家禽分开。
至于陆尚想了好几次的分居,他又换了新想法——
不是他贪恋温柔不肯分,只是才搬来新地方,初来乍到,骤然分了房,只怕阿宁会害怕,他也是为了叫阿宁安心,才压下不提的。
反正有理没理都在他。
随着新家收拾好, 一切也重新走上正轨。
原本该请熟人或街坊邻居吃一顿乔迁宴的,只是观鹤楼的肉鸭不好再拖,陆尚思量过后, 决定等把这趟货谈好送完再办。
便是席面他都想好了,届时叫上福掌柜冯少东家一起, 摆上一场全鱼宴。
说起观鹤楼,陆尚骤然想起:“阿宁你记不记得, 上次少东家想请人指点一二,好考个秀才回来?”
姜婉宁想了半天,可算扒拉出点印象来, 她对那位少东家没甚记忆, 却依稀记得陆尚说过:“夫君说认识一个老先生?”
陆尚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摆了摆:“非也, 不是老先生。”
不等姜婉宁疑问, 他指尖一转:“是你。”
“我?”姜婉宁满目的惊诧, “我怎么会是老先……”
未及说完, 她蓦然反应过来:“夫君是说, 想叫我指点他考上秀才?”而就在不久前,这话她也跟庞亮说过。
陆尚只关心一点:“阿宁可以做到,对吗?”
“我——”区区秀才, 姜婉宁自是无妨, 只是这需要教导的人不一样了, 后面的诸多情况自然也不一样了。
若只是给几岁的幼童启蒙,姜婉宁是丝毫不惧的,且小孩子最是好懂,跟他们相处起来, 可远比跟大人在一起轻快。
可要是把这学生换成成年男人,她便有些迟疑了。
陆尚没有强求, 只是问:“阿宁是有什么顾虑吗?”
姜婉宁张了张口,她已经想了好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到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我不想……”
陆尚面容一顿,却很快收拾好表情。
他没有问为什么不想,轻笑一声:“那便罢了,等下次再见了他,我就回绝了,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
偏就是这份体谅,又叫姜婉宁拧起了眉。
她想了想,复说:“上次夫君说,你是受了那位先生的教导,才能一举考上秀才,而我来陆家村才不到半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事,稍微一问就能问出来,那位少东家看我是个女子,万一生疑去查了,只怕会生了误会,反生了怨怼,那就不好了。”
“若不然我们不见面,只通过书本功课来交流,只是一个秀才,便是不见面也不碍的,还能叫他承夫君的情。”
陆尚不觉眼前一亮:“不见面也可?”
“除非朽木,自无不可。”
“那可实在太好了!”陆尚笑出声,看着姜婉宁矜傲地微扬下颔,只觉她愈发耀眼了起来。
但书本教授这些,能动手脚的地方太多,要叫冯贺信服,总要彰显出三五分水准来。
“我知道用什么取信于他。”姜婉宁站起身,去床头柜子里翻找片刻,将藏在最底的一册书取了出来。
等她带着书回来,陆尚瞧着扉页上的字却有几分眼熟。
只听姜婉宁道:“这是我抄写的《时政论》,上面粗浅做了些批注,便是冯少东家看不出好坏,想必他身边也有能看出的人。”
“这些批注有些是父亲讲给我的,有些是我自己的浅薄见解,因当初没想着送人,便全写在这上面了,不过只看父亲讲过的那些,也非市面上的书册能比的。”
姜婉宁解释完,抬头却见陆尚惊讶地看着她。
她不知对方所想,又怕对方误会了什么,放在书上的手往后缩了缩,下意识道:“这是给大宝他们上课的闲暇时抄的,亮亮受了他母亲的叮咛,每回来都要带上,我有时无事,便借来抄了一份,原是想着——”
原本她是想着,可以把书送给陆尚,那他以后再参加会试殿试也比旁人多了几分胜算。
只是后来陆尚起了改入商籍的心思,姜婉宁摸不准他对未来的规划,便也不好再提,批注好的手抄书也被压在了箱底。
而陆尚便是在柜子里翻找衣裳,也从来不会去看底下的纸笔书册,自然也没有发现多了这一册手抄本。
姜婉宁含糊了一句:“再有谁用,也不用花大银子去买了。”
陆尚却并未体悟到她的言外之意,他把书拿过来,随手翻了几页,整齐端正的小楷周围,又用不同的字迹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单是批注都比得上正文了。
“把这给冯少东家?”
姜婉宁点头:“应是足够了。”
“肯定是够了呀!”陆尚说,“我的意思是,一开始就给他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太便宜了他,之前听庞大爷说,光这书就找了好些人,花了足足十两才买来的,如今又得了你的精心批注,岂不是要值上百两?”
姜婉宁打量着他的神色,好像确是觉得惋惜,她这才松了口气,莞尔道:“不拿出诚意来,如何叫人信服呢?”
“夫君瞧着要是合适,就把这给少东家吧,等后面亮亮再来了,我重新抄一份就是,也废不了多大功夫。”
陆尚知道,学霸和学渣做功课是不一样的。
要是叫他抄书批注,还是连着两遍,那他一准儿抓耳挠腮,又烦又燥,恨不得把书全扬了。
可要是换成本就于学问一途有成就的人,抄书也好,批注也罢,多半就如喝水吃饭一般简单又习以为常。
显然,姜婉宁便是后者。
但陆尚还是说:“你自己多估摸着,不要累到就好。”
“这如今搬来了镇上,要是缺了纸笔什么的你就直接去买,不认识路便叫上两个邻居陪你一起,之后再多多感谢就是。”
“家里的钱都在你那,要是哪里缺了少了,你看着调度就是,再不够了便找我说,我来想办法。”
陆尚自认自己已是一家之主,什么赚钱养家,便成了他的责任,犯不着再有第二人为此劳心劳神。
姜婉宁一一应了,又寻了一块还算规整的布料,将批注后的手抄本包起来,随手放在桌上,也方便陆尚随时拿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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