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被他这般小心温柔更甚从前的呵护着之后,她又动摇了。
然而这份动摇也没有持续太久,当她看到灯下眼波潋滟的人,又不可抑制地想起暗室中的一切。
一时间,挣扎险些将温雪杳撕成两半。
寂静中,灯下的青年主动开口:“你回来了?”
温雪杳点头。
“今日去得有些久。”他温声道。
温雪杳在他温柔的话音中忽地抬头,“宁珩,不是说好要试试看,我能否接受你么?至少,你日后莫要在我面前继续伪装成从前的模样了好么?”
“莫要继续伪装......”宁珩垂着眼,重复道。
温雪杳颔首。
否则,她每次看着他伪装出的模样,都忍不住想起藏在那张面具后的脸,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至少该试一试。
或许,她也并非自己想的那般脆弱呢?
又或许,磨合过后,会改变什么也不一定。
许久之后,宁珩抬眸,眼眶湿漉漉的,“可若是你无法接受那样的我呢?你会不会想与我和离?”
“阿杳,我不想与你和离,与其走到那一日,我宁愿继续做你喜欢的模样。”说着,他垂下眼,低声祈求道:“不若......不若阿杳全当忘了那日,我们......”
没等他说完,温雪杳将他的话打断:“可我不会忘记,若你再这样,我才是迟早也被你逼疯!你如今面对我时的一切,真真假假,我已经全都分不清了。”
她鼓足勇气,心中默念,仅此一次,就试一次,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宁珩。
宁珩沉默许久,声音前所未有的无助,“好。如果阿杳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不逼你了。”
“当真?”温雪杳问。
宁珩闭了闭眼,“当真。”
温雪杳长出一口气,正准备抬步往里走,就听到。
——“阿杳,我不高兴了。”
——“我一整日都未见到你。”
——“你去哪里了,见了谁,为何会这么久?”
——“你为何不说话,难道我这样你便忍不了了?”
“吓到你了?”宁珩问, “可是怎么办,阿杳,我已经克制了。”
温雪杳面上的表情愣愣的, 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方才那般话,实在太不像是宁珩说的。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以前对她的表达, 都已做到了十分的克制。
温雪杳几乎是下意识接话道:“那如果你不克制呢?”
宁珩自然不会蠢到真信了温雪杳的话,将自己心底猖狂嘶吼的妄念真的在她面前彻头彻尾的尽数展现出来。
就算是要让她了解真实的自己,他也打算循序渐进。
不然又会陷入暗室中的困境。
于是他攥了下拳,藏起眼眸中的隐忍, 忽地向她伸出手。
冰凉的手腕在触碰到少女的那一刻, 她本能的颤栗。
刹那间,宁珩从她脸上窥见了无数种情绪。
害怕、茫然、迟疑、试探与忍耐。
他的眼皮垂了垂, 佯装不见, 继而圈着人的手腕朝自己用力一拽。
好似一只受惊的蝴蝶,挥舞着美丽的双翅, 落入猎网。
“你这般问我, 我倒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宁珩答道。
其实他恨不得将温雪杳时时刻刻带在自己身边,就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他明白不能将人逼得太紧,“试试看”这个决定看似说得轻巧,但她一定是经过了许多的挣扎与深思熟虑。
于是他什么都没再说,圈着人手腕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见她回过劲儿来开始挣扎, 便顺势松开了手。
温雪杳大口喘息着,憋红脸看向对面的人。
****
转眼便到了狩猎的日子, 天知道温雪杳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分明是素来不喜参加热闹的人,这次却十分想出去, 钻进那深山中缓口气,也好过在府上整日劳心费神的将那一两件事反复琢磨。
春夏交际之日,山林里一片葱郁繁盛。
狩猎多设在每年春秋两季,如今恰逢好时节,山中怡人沁爽,不似上京城中已初有夏日苦热的苗头。
此次狩猎,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皆来了,与往常的狩猎不同,今年官家是打着招待使臣和他国皇子的旗号,特意举办的围猎。
这次围猎温家也要去,但温雪杳乃是出嫁女,就算是知晓家中人同行,也得一路乘宁府的马车过去。
等一众人抵达,驻扎安营后,宁珩被官家的口谕叫走了,温雪杳便干脆去了温家的帐子。
没想到又在帐子前见到熟人。
温雪杳先是唤了一声哥哥,又侧身对一旁的季子焉行了一礼,“子焉哥哥。”
她打量的目光从二人面上闪过,总觉得这两人今日来往过于频繁了些,那日她从温府离开,就刚好在大门前看到季子焉从马车上下来。
今日又是,不知这二人是在商讨什么,但总归不可能真是闲来无事特来叙旧的。
见到温雪杳,两人便没有再说话,而是朝着她笑望过来。
“你正好过来,倒省得我待会儿去寻你。”温长青朝温雪杳招了招手,将人带进帐中,“方才在你来之前,子焉正与我说到此事。此次参加围猎的官宦家眷众多,又有姜国太子和使臣在,免不了有人想趁乱生事,你这几日最好不要单独往外跑,省得受牵连惹上什么事,知道了么?”
说完,见温雪杳面露疑惑,一旁的季子焉又补了句:“我方才瞧见侍卫多数都分布在官家与诸位娘娘的住所外,别处布防单薄,实在得多加小心。”
“尤其猎场上刀剑无眼,林中还有补兽夹等危险之物,你第一次参加围猎,自然要同人结伴,多多留心。”
温雪杳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妹夫这几日怕是还要听官家差遣调度皇城司之人,若是他顾不及你与宁小姐,你便带着她一同来寻我,清楚了么?”温长青问。
见对面两人都如此认真,温雪杳先前闲散的心也随之收紧。
三人说完,才再次从帐中走出来。
抬眼就见对面不远处,温初云也刚好从帐子中钻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温雪杳身上须臾,又很快移开,并没有往三人这边走,而是直接背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温雪杳总觉得温初云今日看她的目光颇为怪异,她心中狐疑,莫不是前些日子与温长青相商议的事情被温初云知晓了?但是碍于旁边还站着一个季子焉,也就没有开口。
又说了两句闲话,温雪杳失了心情,便兴致恹恹折返回宁家的帐子。
她原是想来散散心的,可心还未散成,倒是被自家兄长揪着叮嘱了一番,也没了明日凑热闹的心思。
温雪杳歇在帐子里,让小暑去寻了宁宝珠,等人来了,又将方才温长青的嘱咐挑拣着精要的话,同她说了一遍。
不过宁宝珠仿佛并不怎么在意,“嫂子,你莫要过分担心了,围猎几乎年年都要办,你说的那些事虽然会发生,但也只是为数不多的意外,你心里有谱注意些就是,但不必为此忧虑烦心。”
温雪杳心中还在想温初云方才的古怪,听到宁宝珠的话,淡淡嗯了声,总归她被称一句嫂子,能做的就是如哥哥待她一般将所有利弊说清楚,腿长在旁人身上,她自然是管不过来的。
再者宁宝珠虚长她几岁,更要见多识广些。
至少在围猎一事上,温雪杳两世都才是第一次参加,或许就如对方所言,是自己第一次来,有些草木皆兵。
于是话头便就此打住,两人闲聊开别的。
晚上时宁珩没回来,但是派宁十一带回一只新鲜的鹿腿。鹿腿已经被人处理过,烤的七八分熟。
再添几分热腾腾的火气,便能直接片来吃了。
温雪杳瞧了眼宁十一,“今日便开始围猎了?不是说明日才开始?”
宁十一将过了火的肉递给与他随行的皇城司手下处理。
往日在府中都只见宁十一跟在宁珩身边,温雪杳都恍惚忘了他在外的独当一面。
宁十一走近了才压低声音回话:“官家原本说的是明日才开始,但贵妃娘娘突然说今晚便想吃野味,所以这才......”
温雪杳与宁宝珠对视一眼,牵连到官家与后宫诸位娘娘的事,显然不是他们两个后院女眷能在此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的。
话落,宁十一笑着等在一旁,看起来并没有着急回去复命的意思。
宁宝珠碰了下温雪杳的手肘,后者手一抖,一片肉便掉回了地上。
温雪杳不明所以抬眼,那眼神分明在问,方才扰她作何,白白浪费了一块肉。
“嫂子若是有话同兄长说,就让宁侍卫带了回去。”宁宝珠眨了眨眼。
宁十一接话道:“世子今日恐怕会有些忙,何时回来还不定,夫人若有话同世子说,交代与我便是。”
本来没有话,也被这两人一唱一和逼得有了话。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垂落一片阴影,温雪杳思绪过后,浅声道:“让他自己小心些,夜里风大,你走前再带件披风过去吧。”
宁十一欢快“诶”了声。
温雪杳与宁宝珠两人吃过鹿肉,本想着趁着夜色出去转转,但想到白日温长青的叮嘱,又作罢。
一直到第二日早晨醒来,温雪杳才发现宁珩彻夜未归。
小暑进来时手上拿着封信。
温雪杳扫了眼,“是世子留的话?”
小暑点头,“世子天明时才回来一趟,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当时见夫人睡得沉,便没有上前打扰,只在帐子里写下这封信,叫我今日交给夫人您看。”
在她说话间,温雪杳已经拆开了信,信的内容她已经猜的七七八八,除去向她解释了近日的忙碌外,便是叮嘱她安危为重。
絮叨的话与温长青的相差无几。
直到看为尾端,温雪杳猛地捏紧信,将有字的那一面背扣在腿上。
雪白的小脸霎时通红一片。
小暑提醒:“夫人,你的脸好红。”
温雪杳无声抿了抿唇。
他如今是越发没脸没皮,不知收敛了。
今日要狩猎,温雪杳与宁宝珠皆穿了一身紧袖骑装,少了几分平日广绣长裙下青云似的美,多了几分翠竹般的坚韧。
将那张素净的小脸,也映照出几分英姿。
两人身后跟了几个宁府与温府的侍卫,一半是宁珩提前留下的人,另一半则是温长青方才派来的,两拨人的骑术身手都不亚于寻常的宫中侍卫。
温雪杳骑术虽不算,但射技却不精,干脆跟在宁宝珠身后,只当跑跑马。
宁宝珠射了几箭,大多数都空了,仅有的一箭还只射中一只笨拙的山鸡。
不过宁宝珠显然还挺乐在其中的,让身后紧随的侍卫将她猎来的山鸡捆好带上,便又继续马不停蹄地寻起下一个目标。
等跑了大半个时辰,才开始腾出闲心与温雪杳闲聊起来。
“嫂子,温家哥哥也太小心了些,我看方才若不是二皇子寻他,他多半是要一同跟过来的。”宁宝珠边骑马边道。
“小心些总没错。”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深入密林。
忽地,宁宝珠眼睛一亮,朝着右前方一指,便见一只肥硕的鹿疾速向两人狂奔而来。
但不过瞬息,两人脸上的神色便齐齐一变。
由最初的惊喜变成了惊惧。
只见一只猛虎张着血盆大口,紧随其后。
身下的马似是感知到危险,不安地踏动前蹄。
来不及反应,温雪杳便朝着身侧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的宁宝珠大声喝道:“跑!宝珠,别停下,往来时人多的地方跑。”
话音将落,两人身后的侍卫便齐齐拿出身后的弓箭射向那只逼近的猛虎。
无奈林中的野兽反应速度远超他们的预料,连射几箭无一不是落空的下场。
羽箭扎在草地上,轻易便被猛虎的厚掌压断。
猎猎狂风中,两人打马的速度飞快,两边树林青翠的颜色都化作虚影,飞速倒退。
林中本寂静,是以马蹄声响便格外明显。
突然,两人听到前方传来一道由远而近的成群马蹄声。
宁宝珠与温雪杳对视一眼,马鞭高扬。
不多时,便见远方策马而来一群身材高大的男子。
为首之人一身墨蓝色骑装,上面金丝走线勾勒出的纹路在颠簸起伏中让人看不清楚。
只能看到来人身形挺拔,墨发高扬,由一金色的发冠牢牢束着。
正是七皇子元烨。
他的箭术实在卓绝,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连发三箭。
箭无虚发,分别刺进那猛虎的两只前爪与眉心。
温雪杳完全没想到会碰上这样凶险的猛兽,更未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会被突然出现的元烨救下。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陡然间,只见方才还追随在元烨身后的一众侍卫中,有大半人忽地将手中箭矢对向了身边的同伴。
根本来不及反应,数十名侍卫便接连坠马倒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连元烨都始料未及,后肩就被突如其来且意料之外的一支长箭刺穿。
身后数十名侍卫有一多半突然摇身一变, 露出了整齐划一的黑色着装。
他脸上的惊愕丝毫不似作假,下一秒,就见那群黑衣人中忽有一人身法诡谲, 一个闪身便逼近到他面前。
元烨虽看似羸弱,但到底是一路摸爬滚打过的人。
生死攸关之际,身上显现出的狠厉气息就犹如地域窥伺人间的恶鬼般, 不愿放弃一丝一毫生的机会。
只见来人忽然从抽出一柄藏匿于腰间的软刀,元烨双眼一沉,反手探进负于身后的箭袋中,飞速抽出三支长箭并做一捆合为一支。
他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 在旁看就像是他受惊坠下马。
然而当那持刀的侍卫忽地飞身竖砍向他面门时, 半跪在地的元烨陡然一挺身,手中三支箭矢骤然向上突刺, 没入对方锁骨上凹陷的咽喉下方。
这一幕直教温雪杳与她身后的众人都看愣了, 眼前的变故发生的太快,前一刻才受元烨搭救解决掉她们身后的猛虎, 下一瞬便见元烨身后的侍卫突然倒戈, 摇身一变成为一群黑衣杀手,纷纷背刺于他。
“怎么回事?”宁宝珠吓到额头上的汗珠止不住地簇簇落下,温雪杳也没有比她好多少,只是她面上还强撑了几分镇定,实则紧握缰绳的手都在发抖。
那伤人的野兽固然骇人,但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
眼前的黑衣人既然敢对皇子动手, 显然便是抱着必死决心的亡命之徒。
她虽然觉得元烨方才出现的时机有些奇怪,可此刻也不得不相助于他。
至少她能确认元烨方才是在救她和宁宝珠, 但若被那群蛰伏在元烨侍卫队伍里的黑衣人得逞,那她与宁宝珠的下场就很难预料了。
是以, 温雪杳几乎没有犹豫,当即就命令一直保护着她与宁宝珠两人的侍卫,让他们上去帮助元烨与他余下的侍卫。
虽然侍卫的实力远不如那群训练有素且都是亡命之徒的杀手强悍,但至少人多势众,能挺一时便是一时。
在两边人展开厮杀之际,黑衣人中忽有一人扬声朝着温雪杳道:“宁夫人、宁小姐,你们二人可知晓,你们眼前这位,方才对你们出手相救的救命恩人七皇子,其实才是今日令你们二人陷于危险的元凶?”
“他不过是故意在你们面前上演了一出救命恩人的戏码,你们确定还要帮他么?不若带着你们的侍卫收手,我放你们走。”
话音将落,元烨脸上猛地显出一股怒色。
他疯狂的咒骂声与兵刃相接的碰撞声混作一团,看起来万分狼狈。
温雪杳飞速思索着,耳边同时响起宁宝珠的话,“嫂子,既然他们说不会牵连我们,那我们又何必管那七皇子的死活,他本就是不安好心。”
须臾,温雪杳凑近宁宝珠,小声对她耳语道:“那群人今日既然敢杀皇子,我觉得他们或许不会留我们活路,而会斩草除根。”
闻言,宁宝珠面露犹豫之色,伸手抓了下温雪杳的小臂,问道:“那该如何是好?那群杀手突破侍卫的重围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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