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杳因这句话身子下意识一抖,抬眸,刚好对上青年温和的眼。
温雪杳突然一惊。
她为何觉得,那梦境中鞭打元烨的黑影竟会和宁珩这般像。
在意识到自己竟在梦中将温柔的宁珩想象成那般可怖的人后,温雪杳更觉得荒唐无比,连忙甩了甩脑袋,彻底将那离谱的噩梦从脑海中抖落出去。
温雪杳重新入睡,一旁的宁珩却有些睡不着。
早在二人结婚前,温雪杳忽然同意不再与他退婚后,他就因太过兴奋,以至于竟忽视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仅忽而认清元烨的真面目,还与对方划清界限,甚至在那人回来后,依旧避他如蛇蝎。
早在温雪杳下江南时,宁珩便从探子口中得知了她对元烨的心思,道一句情深不悔也不为过。
可她却像是突然有一天便转了性,眼里再没有元烨。
这段时间宁珩一直沉溺于两人大婚带给他的快乐中,却连造成她变化的原因都忽视了。
黑暗中,传出青年的浅声呢喃,“阿杳,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
后半夜,温雪杳一夜安稳无梦。
一睁眼,便到了第二日清晨。
身侧人果然还在熟睡,温雪杳这次没再吵醒他,一回生二回熟,她轻巧地从身侧伸展的身躯上跨过去。
她穿好衣物,简单地收拾过发髻,继而去到隔壁耳室。
温雪杳将热水叫到耳室,梳洗完毕后,让小暑去小厨房传了今日的早膳,又折返回屋。
屋里的宁珩刚醒,听到动静,幽幽抬眼望过来。
他招了招手,声音是早晨初醒后的暗哑,“怎么今日这么早便醒了?”
温雪杳的脸红了红,其实她一直就有早起的习惯,只不过是与宁珩成婚后,早晨时常被他缠得紧,才频频同他一般晚起。
她如今已经摸清宁珩的习性,他每日从头到尾都要换一套新的衣裳,临走时还要从家带一身到皇城司。
是以都不用他提醒,她便主动从柜子中帮他取出两套新衣。
宁珩趿着鞋从床边站起身,滑落在腰间的被子被人搁到床尾,视线往温雪杳手中的里衣上一扫,默了默后道:“我昨日穿的那件呢?”
昨日?温雪杳反应过来,宁珩口中所说,应是她专门为他缝制的那件里衣。
“可是那件昨晚你穿过了,有些脏......”且她尽早是在床边将那件里衣找到的,胸前的衣襟被她捏的皱皱巴巴的,似乎还沾染了昨夜的气息,委实无法再穿。
宁珩面上露出一丝惋惜,似是轻叹一身,才稍显不情愿地张开双臂,换上另一件里衣。
他的视线在床上扫视一圈,没瞧见昨夜所穿的里衣,问道:“昨日你送我的衣裳,可是被下人拿去洗了?”
温雪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方才醒来后,顺手拿去隔壁耳室了,还没来得及让人收拾走。”
闻言,宁珩点了点头,神情一松,淡声道:“待会儿你让人将那件衣裳交给十一就好。”
“不用差丫环洗了?”温雪杳不明所以。
宁珩摇头,“那些丫环笨手笨脚,万一洗坏了,还是我......”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垂眸看向身前正仰头听他说话的少女。
良久,才将未完的话说清,“还是我让十一去洗吧。”
“让宁侍卫洗......”温雪杳惊愕道:“会不会太委屈了宁侍卫,这样的小事,还是交给府里负责洗衣的婆子丫环去办吧。”
“委屈?”宁珩听出温雪杳对宁十一的袒护,长眉轻挑。
稍顿,继而道:“不会,洗衣这事他喜欢的紧,阿杳便不必替他操心了。”
闻言,温雪杳更是震惊。
瞧着宁侍卫每日跟在宁珩身后也算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却不知,他竟有这般......奇特的喜好。
第37章 死因
上京城内的风俗是女子出嫁后, 除夕与新年是不能回娘家的。温府虽然没有那么多讲究,且温相与温长青二人可以说是对温雪杳有千般喜爱和百般纵容,都没有出嫁女子回娘家过年是不吉利的想法。
但温雪杳还是趁着宁珩休沐, 陪他在家休息了两人。
等到年初过去,才与宁珩回了一趟温府。
今年正好是温雪杳母亲过世的第三年,她与宁珩在家祠上过香磕过头后, 忽地想起被被供在庙中的母亲牌位。
宁珩见她失神,轻碰了下她的小臂,“怎么了?”
他将人从跪垫上扶起来,逆光中, 少女的神色朦胧, 看不真切。
“想我母亲了。”
宁珩默了默,落在对方小臂的手下滑, 将那只略有些发凉的小手包裹进手掌, 温声道:“哪日你想,我同你一起去庙里祭拜。”
温雪杳心中一暖, 点了点头, “我还想与父亲兄长商量一番,今年正好是母亲过世的第三年,我想请法师去庙里为母亲超度一番。”
“好,待会儿同岳父说。” 宁珩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人走出家祠。
正到饭点,两人便一路直接去了堂厅。
温长青与温初云已经在座, 只温相还迟迟未到。
温雪杳趁着空档,将想祭拜亡母的事情说与温长青。
温长青自然是应的, 他也本就有这样的打算。
“如今边关又告战,年后我或也会领兵出征, 若真去便是一两年才能回来,正好趁走之前去庙中祭拜一番,也好心中少一分挂念。”温长青颔首应道。
提及亡母,兄妹两人的情绪一时都有些沉,温长青拍了拍温雪杳的肩膀,“此事你就莫要操心了,待会儿我与父亲提就是。”
“好。”温雪杳点头。
除了两人心情沉重,桌上还有另一人也心不在焉。
温初云静静听了良久,桌下的手指越攥越紧,直到指甲陷入肉里,她才咬了下唇畔,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扫过温雪杳,最终落在温长青脸上,“大哥、三姐,若是今年祭拜,不知能否将我母亲与哥哥的牌位也从庄子上请回来,供进庙里。”
温雪杳以往对温初云的那些小把戏都不放在眼里,她对这个庶妹虽不算好,但在两人撕破脸将话挑明前也算是温和,许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计较。
就算撕破脸后,她也没有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对她赶尽杀绝。
就像温初云对温相给她定下的婚事不满,要是温雪杳当真存了心思整她,她便是连如今这样的亲事都不可能攀上。·
归根结底,与其说温雪杳不喜温初云,不如说她最不喜的是温初云的姨娘。
所以纵使温雪杳许多事上能佯装不见,但唯有一件事,是她绝不能忍的。
这事便关乎于温初云的兄长和姨娘。
是以,她一听温初云此言,便当即冷下脸来。
未等温长青说话,温雪杳便忍不住道:“温初云,当初将你小娘与哥哥的牌位供在庄子上是父亲的决定,你若不满,便同父亲去说,此时与我和兄长说是为何?”
温初云自然知道此事若要成,最终还是得温相点头,可在他点头前,若不能得到温长青与温雪杳的首肯,温相怕是也不会应。
她原以为温雪杳新嫁入宁国公府,成了宁世子的新妇,无论如何就算碍于自己的脸面,也不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当面驳斥了她。
却未曾想,对方竟是如此分毫不让。
温初云咬着下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让不明所以的外人看,倒像是剑拔弩张的温雪杳欺负了一旁娇滴滴的温初云似的。
可温雪杳哪里会管那些,她的母亲是为何而死,只要她这个做女儿的在一天,便不会允许魏姨娘那样的人的牌子搬进她母亲所在的庙中!
温长青自然最清楚温雪杳浑身的刺与心结是从何而来,只不过他是男子,又是长兄,便不得不多一分忍耐,也给温初云多留一分体面。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温雪杳的后肩,才抬头看向温初云,眸中警告的意味明显,“四妹,此事你便莫要再提了。”
温初云闻言,眼眶瞬间红了,薄薄的眼睑上瞬间便堆叠起一团雾气。
她余光扫一眼胸口剧烈起伏的温雪杳,不肯罢休,再开口时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大哥,你与姐姐惦念亡母,我又如何不是呢?你们有孝心去祭拜,去为亡母做法事,为何不能全一全妹妹的心思?”
话落,她眼见温雪杳又要开口,当即抢在她前头,继续道:“就算姨娘有错,可我哥哥却是无辜的呀,他牺牲了那么多,如今连尸骨都没得以保全,大哥,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呀。”
纵使温长青再好的性子,可听到这话所勾起的回忆,也令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没有再接话,不仅有不堪,也有愧疚。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怕是温雪杳都不清楚。当初在温雪杳的生母魏姨娘过世后,温初云与她的兄长温远山被温相接回府中。
一次温初云说漏嘴,他们才知晓温初云的年纪实际上要比温雪杳还大一些。
这事儿是温相故意瞒着,因为他不愿旁人影响到温雪杳温家嫡长女的地位。
可谁也不清楚,在温初云说漏嘴之前,路母是否便已知晓此事。
温长青觉得母亲或许是知道的,母亲虽从前不喜过问琐事,却在温初云兄妹二人入府后发生了额翻天动地的变化。
以母亲的性子,就算她不亲口问父亲,也会派人将两个孩子的身世调查清楚。
所以,她应当不仅知道温初云比温雪杳年长,甚至也早早就知道了温远山实际上也比他年长。
论起来,温远山虽是庶子,却才是真正的家中长子。
这也是路母容不下温远山的原因所在。
是以,才有了后来发生在温家庶子别院中,那场滔天的大火。
温长青长长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时,迟迟未到的温相赶来了。
前一秒还满面笑容如沐春风的中年男子,在看到桌前几人对峙的模样,笑脸霎时便沉了下来。
温相掩唇咳嗽一声,视线从宁珩身上扫过,才冲着其余三人道:“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温雪杳心中有气,根本不愿与温相多言。
究其原因,去怪那些已不在的人,怪魏姨娘,倒不如说眼前这个被她称为父亲的人,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他糊涂,才引发出后续那么多的悲惨。
所以,温雪杳冷冷别过眼,明显一副不愿与他多话的模样,也丝毫不加遮掩,便扭头偏向宁珩。
温相在女儿那里吃了瘪,又不好发作,只能转头黑着脸对上离他最近的温长青。
“长青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温长青同样黑着脸,将温雪杳提议去庙里祭拜母亲,再做一场法事的事告知温相。
温相自然知晓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单是此事,这俩兄妹一向齐心,断不可能因此发生争吵。
他没说话,静静等着下文,就听温长青道:“四妹惦念亡母与......与亡兄,是以也想将两人的牌位从庄子上请进庙里。”
之后的话再不用温长青多说,温相还哪有不明白的。
他心中一哽,迟迟说不出话来。
到底一个是他的外室,一个是与他骨血相连的孩子,故人已逝,他又如何不会心软。
可他之所以将两人牌位供在庄子上,也是因为比起对她二人的愧疚,其实他对于妻子路氏的愧疚更多。
温初云惯会察言观色,见温相迟迟不语,且面有纠结郁色,便知此事也不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故而咬了下唇,梨花带雨的出声道:“爹爹,女儿本也是孝心,就算您不惦念与我小娘的感情,可也应该可怜可怜我兄长啊,他又何错之有,不能堂堂正正入族谱也就罢了......如今人没了,可他也是爹爹的孩子,为何连将牌位供进庙里都不行?”
温雪杳虽别过脸,却一直留意着旁边的动静。
她甫一听温初云方才的话,先是一愣,继而难以置信的看向哥哥。
温初云为何说——不能堂堂正正入族谱也就罢了?
温雪杳不信温初云连庶子本就入不得族谱都不晓得,所以她既然知晓,此时说这话又是何意?
她的心越跳越快,脑海中回现出方才温初云对着温长青哭诉,而后者却一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模样,不仅如此,方才兄长面上似乎还隐隐有愧疚之色?
他为何会对那对母子展露愧疚?
温雪杳当即便意识到这其中定然藏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真相。
她的胸腔剧烈跳动起来,连被宁珩握住的手都开始不住地发抖。
站起的身子有些摇晃,身侧似乎有人扶了她一把,但此刻的温雪杳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的目光在双眼低垂的兄长面上扫过,最后落在温相脸上,她颤抖的抬起手,连指着温初云的指尖都有些发颤。
一字一句道:“父亲,她方才口中说‘温远山不能堂堂正正入族谱也就罢了’,此言究竟是何意?”
话落,还没等温相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温初云先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两手捂着微张的唇,看向温相的目光也露出惊恐,“爹爹,我不是故意......”
温相面色一白,像是霎时间苍老十岁。他的身子佝偻着向后倒退两步,还是温长青出手扶住他,才得以站定。
这件事是温长青心中的郁结,又何尝不是他的?
过往数年,他从未有一刻后悔过自己的曾经。
但他又怪不得旁人,他怪不了路氏,怪不了魏氏,更怪不了那个死去的孩子。
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一时糊涂,才害了这么多人。
但人死就如同灯灭,他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只怕膝下两女一子,心里都要骂他一句惺惺作态,笑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温相摆了摆手,不愿再听温初云多言,纸包住不火,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他活该罢了。
良久,面露颓色的温相看向温雪杳,叹了句:“也罢。”
浑浊的目光扫过一旁静默的宁珩,后者似有所觉,担忧的目光从温雪杳身上移开,对上温相。
宁珩默了默,忽而起身,淡道:“若岳父有不便,小婿可去院中暂避。”
下一秒,温雪杳起身将人的袖子拽住,“为何要避?这屋中父亲与兄长乃是我的血亲,但你是我夫君自然也是我的亲人,旁人在得,为何你在不得?”
这话虽有对着温初云故意而说的赌气成分,却也是温雪杳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她隐约猜到温相接下来说的话会是家中秘事,不得与外人道,但宁珩乃是她的夫君,是她要与其共度余生之人,便不是外人。
有什么样的事,是连与自己同床共枕的枕边都要瞒着的?
他父亲倒是瞒了母亲半辈子,可最后还不是闹得人尽皆知?她自是不愿意走父亲走过的老路。
温雪杳难得强势,一把将宁珩按着坐下,抬眸看向温相:“父亲且说罢。”
旁边的丫环侍从早在方才兄妹三人争吵时,就被温长青下命令赶了出去。
温相之所以想宁珩出去,无非也是为女儿颜面着想,她既然都出声了,他这张老脸左右早就丢尽了,也不怕多一人知晓。
他走了两步,坐在主位上,声音沙哑:“杳杳你不是想知道初云方才为何会说那番话么,为父今日便告诉你。”
“你死去的二哥,不,或许应该说远山才是你们三个的大哥。”
“嗡”地一声响,紧接着温雪杳脑海炸开一道惊雷。
“若不是遇到你母亲,其实魏氏才该是我的正头娘子。然而当时我科考步入仕途,经当时的老师得以有了入你外祖父青睐的机缘,后来与你母亲初次相见,便动了想娶她为妻的心思,后来得上天垂怜,与你母亲互生情意,最终得你外祖父首肯,将她娶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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