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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我描春(二时肆)


白郁声支着下巴坐在自己房间前的露台上,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台电风扇,架在旁边呜呜地摇着头。
她盯着自己面前只写了几行字的论文发呆。
董事长跑了一早上,这会儿看上去有些疲倦了,窝在院子的猫爬架上没精打采地晃着尾巴。
白郁声突然想起了前几天在沈知言的小臂上看见的猫抓痕。
她从露台台阶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往董事长的方向跑了两步。
小猫一手搭在自己的脑袋上,两腿蜷曲,整只猫像一滩液体似的盛在透明猫窝中。
白郁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捏着小猫的爪垫,露出了它隐藏在肉垫当中的爪子。
爪子干干净净,长度刚好修剪到血线下边,看上去应该是前不久刚修剪过。
小猫喉咙里咕噜噜了两声,爪子一挥,开始在白郁声的掌心踩起奶来。
白郁声为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董事长的小脑袋,悄声道了一句:
“完蛋啦,沈知言他在外边有别的猫啦!”
刚从书房出来的沈知言:“……”
在四合院的一天过的有些过于舒适,白郁声险些忘记了自己来这边的初衷。
她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漫无目的地晃着双腿。
淡奶从门口溜了进来,半坐在地上勾她的头发玩。
“哎,董事长,你知道沈知言这会儿一般在干嘛吗?”
她仰着脑袋,两手往后敞开,搭了搭小猫的爪子。
“喵——”
“在书房吗?”
小猫站起身,在她的手臂上轻轻蹭着。
白郁声溜圆的眼珠子转了两下,从床上撑起身来,抱着猫趿拉着拖鞋就往外跑了出去。
天色还不算太晚,七月的日落被拉得无限长,蝉鸣聒噪,梧桐清香的风拂过她的脸侧,有些燥热。
沈知言说过的藏品书房在整个院子的西边,也就是正房边上的西耳房,但似乎没什么事他也不会去那,外书房才是他真正的工作室。
白郁声猫着脚步,悄声走到了外书房的窗户边上。
四合院的布局还是按照传统的三进式院落来,但装修风格似乎完全按沈知言的性子随心所欲,各别显得闭塞的建筑被重新装修过,抄手连廊改成了全开放式,在视觉上就显得宽敞与大方了起来。
外书房的墙上竹影参差错落,印在墙上,平添一分韵味。
沈知言的审美确实是无懈可击的。
白郁声立在墙角下,探着脑袋往窗户里边望了过去。
室内光线朦胧,沈知言脊背半弯,一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指骨分明的手上捏着一支羊毫笔,中指与无名指之间还卡着一支小号狼毫。
书桌的正对面挂着一幅《春山伴侣图》复刻卷轴。
和白郁声这种临摹古画得一笔一笔照着对临不同,沈知言只会偶尔抬头看一眼,更多的时间是在埋头作画。
他背对着窗户,从白郁声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后颈的棘突,连接着脊柱没入纯白T恤的下端,oversize的T恤下摆宽松,微微透着些许桌上台灯的暖光,勾勒出沈知言若有似无的腰身,无端惹人遐想。
“喵呜——”
三花挂在她的手臂上,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后退一蹬,从白郁声身上窜了出去。
“哎!”
她一时走神,让小三花溜了出去,它高昂着脑袋,跺着步子,跳上了外书房的台阶,并且在进门前顿了顿,往白郁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呜呜了两声。
白郁声楞了一会儿,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她!居然从一只猫身上!看到了嘲讽的意味。
“还想偷窥到什么时候?”
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扇窗户旁,他双手抱臂,嘴边扯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额顶的美人尖如外墙竹影一般影影绰绰。
“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知言舌尖微顶口腔壁,
“要我给你复原一下你刚刚跑过来那会儿的脚步声吗?”他顿了顿,“下次偷窥我呢,记得换一双不吵的鞋。”
白郁声瘪了瘪嘴,挪了挪步子,把拖鞋隐没在暗处。
“我说是董事长喜欢这儿我才跟来的你信么?”
她泄了气似的,由原来半蹲的姿势变成了全蹲,她仰着脑袋,眼神坚定,丝毫看不出刚刚瞎扯的人是她。
沈知言单手架在窗框边上,指骨轻轻扣了两声。
小三花应声窜上了窗台,仰着脑袋俯视着白郁声,动作神情与沈知言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支在窗前的男人微微挑眉,嘴角的弧度加深。
“还有事吗?”
“那什么,我能进去看看吗?”
沈知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脑袋朝门口的方向微微抬了一下,优越的颈线连着下颌线,落日西沉,给他镀了一层柔和的软光。
“说了你可以随便玩,没必要都经过我同意,还是说你不知道门在哪?”
这不是尊重一下主人吗?
白郁声从地上直起身来。
沈知言上半身微倾,与平时站直时的身高相比矮了那么一截,白郁声的视线刚好落在他凸起的喉结处。
橙红的夕阳光辉肆无忌惮,造物者似乎格外偏爱沈知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理都像是精心雕刻过的,放肆不羁与冷矜贵气融合地恰到好处。
“沈知言……”
白郁声轻轻开口,像掠过树梢的轻燕。
“嗯?”
“你被蚊子咬了。”白郁声指了指自己的颈侧,“这里。”
“……”
沈知言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抬手把玻璃窗给关了个严实,“别进来了。”
白郁声扯了扯嘴角,转身飞快地跑到了东耳房的正门,抬脚大大咧咧地迈了进去。
换了个视角,她这才发现这间书房的墙上挂了不少画,很多都是白郁声上课那会儿教授重点介绍的,这些古画原版都是各省博物馆的馆藏,挂在沈知言这儿的一般都是复刻品。
白郁声挨个看了过来,还是觉得有些稀奇。
墙上这些轴画在复刻版中应该也属于上乘,笔法自然,用墨功力深厚,要复刻成这样,也要画家花上不少心思。
沈知言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董事长梳着毛,他的视线跟着白郁声走,看见女孩弯眉微微皱起,颇觉得好笑。
“看出什么名堂了?”
白郁声没转回身,她往沈知言刚刚作画的桌子走了几步,地上落满了宣纸,她踮着脚,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落足。
“这些临摹轴你都是在哪买的?”
沈知言拖着调子昂了一声。
“你想要吗?”
“就是了解一下,估计我也买不起……”
白郁声看清楚了桌子上的画作,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春山伴侣图》。
两幅图从形上细看其实并不相似,但瞄上一眼,两者韵味却十分相近。
不是对临,完全的意临。
摆脱形似的羁绊,临摹的是画作的意境,真正的取之所长。
“嗯,这倒确实。”
“什么确实?”
沈知言慢慢跺着步子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一堆散乱的宣纸,重新放回了书桌上。
“你确实买不起。”
白郁声:“……”
少臭屁会死么。
“这些都是我自己对临的,仅此一份。”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在说今天的晚饭也就一般般似的。
自己临的?
白郁声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副《春山伴侣图》,继而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知言。
在书上或者什么参考资料中看到他是一回事儿,现在这大活人正儿八经地站在自己面前那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记得沈知言生日在年底,那现在满打满算其实也就大不了她几岁。
人和人的差距就这么大吗?
白郁声在沈知言的书房也就待了一会儿,她这些年被白洪明教得有些保守,天色一暗,再和异性待在一个房间里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她抱着三花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小猫放到落地窗旁的猫爬架上,自己收拾了东西,去隔间的书房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有了实质性的内容可写,白郁声的思路转得快,等到她一个板块写得差不多了,电脑屏幕下端的时间已经指向了凌晨,她这才起身活动了一番僵硬的躯干。
她拿起手机,突然间想到了自己不久前发的那条微博。
好像大家格外喜欢养猫这个话题,也就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下面评论就已经有了近千条。
【鱼生家里养小猫了吗?】
【有小猫的照片吗!好想看哎!】
【带宠物关键词的东西都很贵!在买宠物用品的时候可以试试看搜平替!不要当冤大头啦!】
白郁声随意翻了翻评论区,给一些有用的评论都点了赞,直到她看到了混在一堆评论中间的一个眼熟ID。
虽说微博账号经营到了现在她也收获了不少粉丝,但唯独这个叫Gnehsuy.的粉丝陪了自己最久。
【看主页。】
白郁声一愣,她记得自己和这位朋友互关之后就没见对方发过什么东西,好奇之下她点了进去。
他整个主页塞满了小猫有关的知识,从选品、配餐再到小猫生病等等,细致入微。
置顶只有一句挺欠的话。
【打个字的事,别太感动。】
作者有话说:
不仅误会隐婚还误会出轨:D
MerryChristmas!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呀!

白郁声半眯着眼睛,伸手去够床头柜上没什么眼力见儿一直震动的手机。
手还举在半空,突然摸到一个温热柔软的小东西,她下意识揉了揉。
“喵呜!”
小猫晃着尾巴,一屁股坐在了白郁声的脸上。
白郁声:……
她艰难爬起身,把董事长一把禁锢在了怀里。
来电显示:【舒意迟】
她打了个哈欠,清了清嗓子,这才接起了电话。
“声声,今晚八点,天悦湖北岸,你别忘了。”
白郁声顿了顿。
“什么东西?”
舒意迟:“?”
舒意迟:“秦大少的生日啊,之前给我们发过微信的,你不会忘了吧!”
白郁声拧着眉,一边连上蓝牙耳机,一边在微信里找到秦衔山的聊天框。
好像……
一周之前。
秦衔山:【下周小爷生日,天悦湖北岸,给我重视一下啊!】
重视一下……
她挠了挠头发。
“哎,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舒意迟:“你注意着点时间吧,别像上次团建那会儿迟到了,秦大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
两个人有的没的又扯了一小会儿,董事长看上去被抱得不太舒服了,咧着嘴巴哈了一声。
“嗯?你那什么声音?”
白郁声放开了对小猫的束缚,让小猫给跳了出去。
“没什么,在看小猫视频呢,我起床收拾一下,晚上见吧。”
“好吧,再提一嘴,别迟到了啊。”
“嗯。”
电话挂断。
这间房间的窗帘完全不透光,室内依旧昏暗,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
早上八点半。
不算晚。
“沈猫猫,开窗!”
“好的主人。”
小猫也极其配合地喵了一声。
白郁声捂着嘴笑了两声。
她昨晚研究了一下这套智能家居,顺便把原来的口令改了改。
嗯,叫沈知言在外头拽得和什么似的……
电动窗帘缓缓拉开,夏日早晨的光束落了进来,铺了一地悦动的树影。
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她从衣柜里找到自己带来的唯一一件礼裙,浅蓝色的吊带包臀鱼尾裙,又翻出来一件白色蕾丝羊绒披肩,蓝白碰撞,在床上铺展开来。
这会儿还早,她也不着急,先扯了套T恤短裤,抱着猫往庭院处跑了过去。
她还没掌握沈知言每天的行程安排,便只好从他的卧室找起。
沈知言的卧室在正厅的西边,和白郁声的房间只隔着一条石板小路,外饰是和白郁声那间差不多的装潢。
白郁声摸到房间门口,轻轻叩了叩。
她垂头,和自己怀里的小猫大眼瞪小眼。
“哎,董事长,这会儿沈知言一般会在哪啊?”
小猫晃了晃尾巴,喵了一声,从她手臂上跳了下去,往院子的另一面跑。
白郁声有些稀奇。
难不成这小家伙还真能听得懂人说的话吗?
她跟在董事长身后,亦步亦趋。
路边栽着塔形柏树,围墙外探头进来的那棵大概是桃树,还有许多白郁声叫不上名字的植物,风越过树梢,叶与叶之间窸窸簌簌作响。
最后小猫在一间屋子前停下,转头又朝着白郁声喊了一声。
这里不是……
白郁声抬脚,打开了屋门。
她低头和董事长对视了一眼,认命般地走了进去。
几个月大的猫猫有什么坏心思呢?
它只是饿了罢了。
小猫带她来的地方是四合院的厨房,
Gnehsuy.昨天给她看的首页里有不少关于小猫配餐的知识,小猫每个成长阶段都列得清清楚楚。
再加上沈知言昨天带着她在院子里大概逛了逛,宠物用品的摆放位置也讲解得十分细致。
给小猫配好餐,照着沈知言的样子给它套好饭兜围脖,她抱着脑袋坐在中岛台上开始欣赏小猫吃播。
谁能想到,前几天她还智能捧着手机看宠物博主发的沉浸式猫狗吃播,这会儿她就能直接在现场看了!
小三花看上去斯斯文文,但吃起饭来的速度并不慢,看着碗里的肉一点一点变少,白郁声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小猫吃到一半的时候白郁声身后的厨房门被打开,她下意识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沈知言从门口走了进来,今天他一改前几天的T恤运动裤,换上了衬衫与西装裤,身姿周正,少了之前那股子慵懒劲,好像前几次白郁声在酒吧会所碰见的那个样子,冷矜贵气,骨子里却还是不羁。
沈知言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厨房里有人,他微微抬头,视线落到了白郁声身上。
如羽毛轻拂。
他骨相硬朗,周身的气质偏冷,像是七月的烈阳都捂不暖的万年冰。
白郁声回过神。
“你今天要出门吗?”
“嗯。”
声线清冽,略带着些金属质感,似夏夜无情的穿堂风。
“什么时候?”
沈知言打开冰箱,倒了一杯子的凉白开。
“需要向你报备吗?”
白郁声觉得今天萦绕在他身边的气压实在有点低。
“也不是,我晚上也要出个门。”
“什么时候?”
沈知言端着水,坐在了中岛台的对面,玻璃杯与陶瓷的台面碰撞,磕出一声轻响。
“六点吧。”
“去哪?”
小三花吃得差不多了,它好像也感受到了沈知言的低气压,添完最后一口汤汁,直接从中岛台上跳了下去,跑没了影。
白郁声瘪了瘪嘴。
“好像也不用向你报备吧……”
沈知言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你父亲拜托我好好照顾你,这是我该做的。”
好像气氛没这么压抑了。
“还能这么耍赖皮吗?”
沈知言眉眼舒展了些许,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骨叩了叩中岛台的台面,嘴角扯了些笑意。
“嗯。”
他总是这样坦然。
白郁声视线下滑,停留在他的手指上。
指甲盖修建得整整齐齐,手指修长,掌心处沾着几点已经淡化的墨迹,手背竖着几道蓝紫色的血管,手腕上的金属机械表微微闪着光。
不合时宜地,白郁声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哎,要是以后沈知言失业了,当手模也不失为一道出路。
她轻咳了一声。
“天悦湖北岸。”
沈知言一杯水喝完,转身去了梳理台把玻璃杯冲洗干净,重新摆到了杯架上。
“嗯。”
说罢径直往门外走了出去。
杯架上的玻璃杯还在滴水,水珠在台面上汇聚成一小摊。
白郁声有点小洁癖,她在中岛台上坐了一会儿,默默地起身,抽了几张厨房纸,把刚刚沈知言喝过的被子给擦了个干净,又把落在台面上的水给吸干,这才拍了拍手,走出了厨房。
等到白郁声修饰完自己昨天晚上写的那一段论文,墙上挂着的时钟刚好走到了五点半。
她伸了个懒腰,回到卧室换上早上搭好的礼裙,卷了个头发再化了个淡妆。
其实白郁声的化妆技术不是特别高超,也就能够应付日常需求,再加上这个年纪的女孩底子就不错,微施粉黛便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镜子中的女孩明眸皓齿,羊绒披肩还没有披上,肤若凝脂,肩头点缀着些许淡红,我见犹怜。
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毕,她提着自己的裙摆,往自己的mini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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