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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我描春(二时肆)


小姑娘原本的脸型就极其流畅自然,没有什么需要修饰的地方,比平时重了几分的眉毛与唇彩给这张清纯的脸添了一丝英气与妩媚。
港式的复古妆容并不强调饱和度比较高的腮红,作为修饰脸型的工具,腮红打的位置也与现在不太相同,从颧骨连着头发下来,取用饱和度较低的颜色,轻轻浅浅地打上一层。
白郁声偏了偏脑袋,看向了镜子里自己的颧骨,回忆了一下今天出门之前确实将腮红打对了地方,而不是现在镜子里苹果肌那里浮着的一片粉。
她不可制止地又回想起刚刚昏暗影厅里发生的荒唐事。
唇角一热。
水流冲了一会儿,水温这才渐渐变凉,稍微将白郁声的思绪拉了回来。
“啪嗒——”
白郁声关停了水龙头,将自己还淌着水的手搭到了自己的脸颊两侧,试图让自己烧得有些发慌的脸蛋赶紧降下温来。
她有些小后悔。
自己刚刚就应该刚一些,直接把人摁在凳子上质问这个吻究竟是什么意思。
让他亲口讲清楚,总比她这会儿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胡乱猜想来得轻松多。
“哎……”
她耷拉着脑袋,长叹了一声气。
她好像从来就是这样,就算只是小时候与别人吵架,也得等到事后才回想起来当初应该放更狠的话把对方堵到哑口无言。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水珠顺着面部轮廓滚落,最后汇聚在下巴上,显得整个女孩精致得就像一只做工精细的瓷娃娃。
白郁声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开门朝外面走去。
她在影厅门口的红帘子处踟蹰了好一会儿,也没敢伸出手去拉那块有些厚重的红帘。
一方面她不确定沈知言是不是还在里面。
另一方面,自己好像也没有完全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哗啦。”
红帘从里面被人掀开,露出沈知言一张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脸。
沈知言似乎也没有意料到白郁声会站在帘子后面,他微微后撤一步,给白郁声留出了一小步的安全社交距离空间。
红帘挂在他半边的肩膀上,好像意气风发的凯旋将军。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沈知言依旧是保持着后撤一步后的姿势。
白郁声瘪了瘪嘴巴,往前凑了一步。
影厅外的光线明亮,她面对的不再是刚开始背着光的沈知言,白炽灯的光洒在他的脸上,衬得他原本就冷白的皮肤又白了几分。
白郁声突然注意到他那薄唇上擦着一抹橘调的红痕,与之前那点血迹不同,更像是……
她抿了抿刚刚补好的唇彩。
更像是刚刚从自己嘴上沾去的。
“轰——”
脑子里好像又断了一根弦,耳内嗡嗡作响。
“我有话想问你。”
沈知言了然地点了两下头,手上用了点力气,将红帘整个掀开,给白郁声让出一个位置来。
“在里面?还是在什么地方,随你。”
白郁声探着脑袋往大屏幕上瞄了一眼。
如花依旧在五十年后大海捞针一般地寻找着她的十二少。
这部片子的结局并不美满,光是她第一遍看的时候情绪也没收住,低落了好一会儿。
她心里的算盘已经敲起来了,要是待会儿和沈知言谈崩了,总不至于还得有一部苦情片在上面给自己煽情。
“去外面吧,隔壁就有一家港式茶餐厅。”
男人颔了颔首,依旧将帘子掀高,确保白郁声离开红帘的范围了,这才将帘子放了下来。跟在女孩身后一步的距离,往影院外面走了出去。
虽然已经过了饭点,但茶餐厅里的生意依旧不错,只有靠近墙角的地方架着一张无人问津的小桌子,桌子上面铺着一方粉白相间的格子桌布,只有一把椅子,估计只是一张单人桌。
白郁声的视线在茶餐厅里周游了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快吃完的客人,只得跟着沈知言往那张小桌子里走。
由于只有一把带配套椅子,沈知言只能向店家要了一把蓝色的塑料凳,在桌子的侧面坐得十分憋屈。
这里的点单形式也是最原始的手写菜单,点菜阿姨脸上堆着热情的笑意,从围裙的兜里摸出了白纸与圆珠笔,操着一口粤语,极其亲切地向他们两个询问想来点什么。
沈知言抬头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端的菜单,先询问了白郁声的意思。
“虾饺皇和鲜虾肠粉先给你点上,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白郁声有些意外。
她确实对吃的没什么太高的追求,倒是特别喜欢吃虾蟹,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开渔的那几个月光是她一个人估计都能吃光一家族的虾蟹。
但是这件事除了她爸妈与白朔行,估计连从小一块长大的宋允都不能完全记得住。
但沈知言这句话显然是对白郁声的这点小癖好了解得十分清楚。
再结合之前他给自己送药的时候连自己对青霉素过敏这种极其隐私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这已经不太可能是自己那便宜老爹会随便对外人说的事情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沈知言锋利的眉骨与微微翘起的鼻尖。
沈知言的脸型与五官确实周正,之前被碎刘海遮住了额头,像是从夏季梧桐林里肆意奔跑的少年,现在把前面的头发撩了上去,露出了他光洁饱满的额头,额前的一束美人尖点缀了一丝精致,就算是在当今的娱乐圈里也很难找到和他差不多类型的。
倒有点像上个世纪的港星。
他转过头,用粤语对着点单阿姨报了一遍菜品,继而极其礼貌地朝着阿姨点了两下头。
哟呵,她还没想到沈知言居然在外面还会装乖呢。
菜品上得很快,除了那两道带虾的,还有两只菠萝包与一道无骨鸡爪。
秉持着有什么事可以晚点再说,但是饭必须得先吃这条先进理念。
白郁声率先拿了双筷子,夹了一只虾饺皇就往嘴里塞。
整颗饱满的虾仁在嘴中弹开,鲜甜的汤汁入喉,满足感油然而生。
等她一只饺子入腹,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她搁下筷子,正儿八经地坐直了身子。
“沈知言,我们再来一次真心话行不行?”
男人的目光灼灼,远比餐厅里的任何一盏灯都要绚烂。
“好,我输了,你问吧。”
作者有话说:
宝你们好可爱呀哈哈,都在干煎石斑。
我在努力存稿啦,尽快把后面的加更给提上日程!

白郁声也没有意料到他能那么直接。
虽然现在这张桌子上根本腾不出位置来给他们两个摇酒瓶……
“再不济也得来一次石头剪刀布吧,不然搞得我欺负你似的。”
沈知言眉眼舒展开来,低低笑了一声。
“说了,我已经输了,你问就是……”他垂着眼睑,从盘子里夹起一块糯鸡爪,“再说了,要论欺负,还是我欺负你来得过分一些。”
话题怎么似乎又被带到刚刚那个吻上了?
沉默沉默沉默……
白郁声感觉脸上又有一些发烫,她轻咳了两声,捞过一旁的水杯,闷了一口。
“那我直接问了?”
沈知言一边嚼着糯鸡爪,一边点了点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腮帮子一鼓一鼓,让人无端想象到在梧桐苑里守着自己的猫碗吃饭的小三花。
可能是沈知言养它的时间长了,主人和猫的习性都相近了起来,既视感强得白郁声差点没忍住伸手去撸了沈知言的脑袋一把。
“还是上次在游艇上问的问题,请回答到现在位置的感情史。”
白郁声丢出一个问题,似乎又觉得从自己口中问出实在有些别扭,于是着急忙慌地又夹了一只虾饺皇。
只听见头顶上慢悠悠响起一声不咸不淡的声音。
“和上次的答案一样。”
白郁声心下一沉,递到自己嘴边的虾饺皇也顿在嘴角,她张了张嘴,恍然回神,这才一口将虾饺皇给塞进了嘴里。
抬起来的脸上依旧挂着她一如既往的笑意,只是看上去莫名有些勉强。
“这样吗……”
也没说暗恋是否结束,也没说有没有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就好像她满心期待丢下一个钩子,想着总能捞上来一些与众不同的渔获,结果在一阵忐忑的收线之后,发现挂在钩子上的不过只是一丛杂乱的水草。
虽说她在朋友面前好像永远都是骄傲自信的,但是也没有自信到相信一个在众多领域展露锋芒的男人能把可以说是素未谋面的自己藏在心里偷偷喜欢着。
巨大的落差感悄然无声地席卷而来,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一般。
“不过呢,我想,白小姐似乎对我有些误解了。”
白郁声这会儿像一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儿巴拉的,完全没有在意沈知言对她说了什么话。
她胡乱嚼着自己嘴里的虾饺皇,胡乱点着脑袋,胡乱应着声。
“嗯嗯嗯,对的,是误解。”
白郁声发现沈知言似乎在忍着笑,因为她清楚地听到了他藏在有些夸张的叹气声背后那点为不可闻的颤抖笑意。
男人嘴角噙着笑,举起筷子去夹那一笼里仅剩的最后一个虾饺皇。
筷子尖还没碰到蒸屉,就被白郁声的筷子给打了回去。
“笑什么笑,你不能吃这个。”
沈知言眉骨微扬,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
他收回筷子,单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
单人桌本来就小,光是他们点的这几道菜就基本占满了所有的位置。
更别说再加上沈知言的一个手肘。
“菜是我点的,钱是我付的,我为什么不能吃这个?”
这说的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白郁声打算耍无赖。
就像刚刚在影院里的沈知言一样,把无赖耍到极致。
“别管了,你就是不能吃这个。”
沈知言十分听话地收回了筷子,不动声色地将支在自己下巴处的手往嘴巴处挪了挪,手指自然地搭到了他的鼻尖处。
白郁声一直都知道他的手生得漂亮。
指骨修长,骨节也不像很多男生一样突起,只有中指的指腹边上生着一块小小的茧子,应该是长期作画练出来的,但瑕不掩瑜。
肌肉与骨骼融合得恰到好处,指甲盖永远是修理齐整的,上面泛着一层淡淡的浅粉色。
不止是手,整个人都精致得完全不像是能轻易在人间见到的样子。
透过指节的间隙,能够看到他彻底没能收起来的笑意。
清凌凌的眼睛里点缀着茶餐厅用来装饰店面的小灯泡串的倒影,像是将一整条银河都彻底灌了进去。
足以让白郁声那颗失落的心重新碰撞起来。
“行,我不吃,真心话还想玩吗?”
白郁声见自己终于保住了最后一个虾饺皇,就怕沈知言到时候又给自己抢走了,也不管自己上一个饺子有没有吃完,忙不迭地又塞了一个。
“不想玩了……宋允估计快回来了,我得早点吃完早点与他汇合。”
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自己的碗里,压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男人压低的眼角。
“声声,我们最后玩一次吧,想问什么都可以。”
“啪嗒。”
白郁声一时间没抓牢自己的筷子,掉在了桌子上,木头与木头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沈知言叫自己的小名。
温柔、缱绻,尾音拖着调子,像踩着延音踏板的琴音,褪去了他自有的散漫调性,越发地勾人。
“想问什么都可以?”
“嗯。”
“那我能知道……”
白郁声溜圆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把即将问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换了一个问题。
“那我能知道,你为什么不去尝试去见一见天光呢?”
只见沈知言将自己支在下巴上的手收了回来,五官里沁着的笑意全然褪去,又回到了之前那不冷不热的样子。
看上去整个人都有些泄气,连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捏着自己的筷子开始把玩,视线却直勾勾地钉在女孩的身上。
“声声,问错了,你应该要问我,那抹天光到底是谁。”
白郁声有些受不了他热烈如炬的视线,强势地攻城略地,撕开她给自己包裹起来的保护壳,将她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心思全然暴露了出来。
于是她开始闪躲。
“是谁?”
声音小到她自己都有些听不清。
她一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家茶餐厅还在使用挂壁的摇头风扇,开到三档挡位的电风扇嗡嗡吹着风,却如风暴轰鸣。
她站在暴风眼中,听到了被风捎来的准信。
“是你,一直是你。”
宋允刚爬到太平山山顶的时候便收到了白郁声发来的消息。
鱼生:【宋允哥,我先打车回酒店了,你逛完了直接回来就行。】
他回了个【行】,接着把手机摁灭,坐在山顶的观景台上欣赏起港市的夜景。
山上的风比闹市来得凉爽一些,混着被烘烤一整天的草木清香,让人不自觉地就全然放松了下来。
山底城市不同于山间的沁凉,办公楼长夜不熄的灯永远炽热,承载着每一个平凡人的喜怒哀乐,最终隐匿在如昼的灯群中,成为山顶游客心底的由衷感动。
感动了一会儿,宋允突然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他打小和白郁声玩到大,除了小时候她被家长摁着脑袋这些特殊情况,其他什么时候正儿八经叫过自己宋允哥。
不会是看完电影给小姑娘整emp了吧……
他晃了晃脑袋。
就白郁声这从小乐呵到大的傻憨样,倒还真想象不出来有什么事能让她伤感。
从太平山顶望过去的两条街后,木棉树枝叶茂盛,蝉鸣聒噪,白郁声站在路灯底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踩着自己的影子玩。
路口的转角处亮起一道车灯,有些晃眼,她下意识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车体正式回正,车前大灯的光线略过她的身侧,直直地往前方照去。
一辆明黄的Urus在她跟前停下,车窗降落,沈知言一只手随意散漫地搭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搁在大腿处,仅指尖搭在方向盘上,又回到了从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样子。
“上车,送你回去。”
居然是他亲自开车,白郁声有些意外。
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抬脚迈了进去。
沈知言似乎格外钟情SUV或ORV的越野车型,不管是之前在梧桐苑经常见他开的卡宴,还是湖心岛的牧马人,抑或是这会儿的Urus。
不像其他纨绔子弟对于汽车引擎高燃音浪的极高追求……
白郁声瞄了一眼驾驶座的空间,就算是沈知言这种腿长比例逆天的身材也能被很好地包容下来。
沈知言似乎更追求汽车的空间舒适度。
她把自己的斜挎包转到身前,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从里面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把自己酒店地址的定位发给沈知言。
“怎么是你开车?”
“没叫到司机。”
沈知言挂了挡位,方向盘转了一圈,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又重新挂上了停车挡。
白郁声轻嘁一声,“换做别人我倒是能相信一下,你就算了。”
她双手抱臂,嘴上说的话看起来确实轻松得很,还有心情插科打诨,但身体却有些不自在。
她盯着前路,却发现车子没有一点要启动的意思。
白郁声转过头,刚想询问沈知言,却发现原本坐在身边的男人解开了安全带,猝然凑了上来。
心脏骤停,呼吸陡然加重。
沈知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抬手将她身边的安全带给拉了下来,在卡扣上扣好。
莫名的情绪在车厢内渐渐发酵,夜色已深,小巷子口没有什么灯光,昏暗的车厢里只有莹莹几道氛围灯。
思绪光怪陆离了起来,就像坐在温泉里泡久了,熏得人开始飘飘然。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一下唾沫,声音清晰可闻。
沈知言微凉的手搭上女孩的后颈,安抚性地轻轻捏了捏,继而抬头凑了上去。
这家店的港式菠萝包,还是甜腻得有些过分了。
作者有话说:
听我说听我说,原本按照大纲来应该是四十多章才在一起,但现在实在不是我着急,而是刹车刹不住了,极其怀疑是沈知言趁我不注意打晕我然后偷偷写出来的剧情(摸下巴。)
虽然但是,我一开始列的大纲里的事情到现在好多都没出现,还能写个十几二十万个字。
不要看到在一起了就心满意足跑走不看了!只能说亏啦,肆肆给你们打包票,后面绝对甜!

白郁声觉得,自己再和沈知言这么呆下去迟早整出心脏病来。
她半敛着眸子,盯着沈知言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开始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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