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秋水晴)

伊丽莎白皱眉，“什么意思？”
玛丽笑盈盈地帮简把话说得更明白，“意思就是，卢卡斯小姐没有你这么漂亮动人，魅力也不如你，她没有像维克哈姆先生那样风度翩翩的青年来献殷勤。柯林斯先生虽然不讨喜，但是他也不是一无是处。”
说起维克哈姆先生，伊丽莎白舒展了眉宇，她笑着横了玛丽一眼，“别胡说。虽然还没有合适夏洛特的人出现，但我相信她绝不是肤浅的人。柯林斯先生阿谀奉承，自以为是，他的做派迂腐可笑，谁嫁给了他，就都要忍受他那无止境的自吹自擂。夏洛特不会喜欢他，更不会嫁给他。”
简手中的针线活停了下来，看向伊丽莎白的神色|欲言又止。
伊丽莎白发现了，“简，你想说什么？”
简苦口婆心：“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未必能了解每个人的想法。”
伊丽莎白嫣然一笑，“但我了解夏洛特。”
这时，莉迪亚欢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莉齐，维克哈姆先生和丹尼先生又来找我们玩了！”
伊丽莎白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眉飞色舞。她笑着从椅子上起来，步履轻盈地往外走。
玛丽转头朝外看去，只看到伊丽莎白扬起的白色裙角。
玛丽目光收回，看向脸色平静的简。
简的神色有点担心，“我总觉得维克哈姆先生和达西先生的事情并不简单。莉齐拜托我去问宾利先生，宾利先生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但一口咬定如果不是维克哈姆先生有错在先，达西先生不可能亏待儿时一起长大的朋友。”
简没有心情再做针线活，她将手里的裙子放下，轻柔的声音有些无奈。
“可是莉齐太喜欢维克哈姆先生了，她觉得宾利先生看错了朋友。”
内瑟菲尔德舞会后没两天，去伦敦办事的维克哈姆先生就回来了。
这几天他都来朗伯恩拜访，除了找伊丽莎白，也跟朗伯恩的其他人玩。班纳特先生很欣赏这个青年，认为他举止优雅，见识不俗，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这个青年也十分善于恭维他人，他的赞美对班纳特太太而言，无异于一场精神按摩，令她内心的疲惫一扫而空，本来还很气伊丽莎白拒绝了柯林斯先生的求婚，可是柯林斯先生跟维克哈姆先生一比较，柯林斯先生就显得一文不值。
维克哈姆先生虽然没有财产，可他漂亮，优雅，又穿着一身红大衣。
班纳特太太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曾经为红大衣着迷，如果伊丽莎白拒绝柯林斯先生，是因为维克哈姆先生，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于两个小的，她们本来就很喜欢这些年轻英俊的军官，十分欢迎维克哈姆先生的到来。
总之，除了简和玛丽对维克哈姆先生显得礼貌而生疏，朗伯恩的其他人对维克哈姆先生十分热情周到，并乐于见他和伊丽莎白感情日渐加深。
当然，维克哈姆先生曾经受到达西先生亏待的事情，也为普罗大众所知。
大家都在感叹菲茨威廉·达西不仅傲慢无礼，还自私自利，是个除了钱和脸就一无是处绣花枕头。
玛丽心想幸好达西先生的颜值能打，否则就是普罗大众嘴里一无是处的垃圾了。
伊丽莎白的笑声从屋外传来，那是见了喜欢的人才有的甜蜜和愉快。
玛丽跟简说：“你想那么多也没用，爸爸他们都很喜欢维克哈姆先生，妈妈甚至恨不得他明天就向莉齐求婚。”
简看向玛丽，“那你呢？你觉得他跟达西先生谁更可信？”
“当然是达西先生啊。”
“为什么？”
“因为达西先生很有钱，没必要为难一个穷光蛋。”
简：“……”
玛丽脸上带笑，一本正经地胡扯，“还因为宾利先生对达西先生言听计从，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我还是得相信达西先生，不能让他觉得我们都是无法明辨是非的糊涂蛋。如果我们都惹他不高兴，对你和宾利先生的幸福可没什么好处。”
简：“…………”
就在玛丽还打算继续胡扯的时候，有人来送信，宾利小姐想邀请玛丽和简到内瑟菲尔德一起用餐。

第32章 窈窕淑女 38-39
距离内瑟菲尔德的舞会一周之后， 宾利小姐邀请玛丽和简一起去内瑟菲尔德庄园用餐。
当班纳特太太让人安排马车送两位小姐去内瑟菲尔德时，维克哈姆先生的目光看向玛丽。
玛丽敷衍地朝他笑了下，然后转身跟简说话。
维克哈姆先生注视玛丽的背影片刻， 有些不解地跟伊丽莎白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玛丽小姐对我似乎有些误解？”
伊丽莎白嘴角扬起，她并不因为玛丽不喜欢维克哈姆先生而觉得不高兴。
选择信任维克哈姆先生，还是选择达西先生， 都是她们的权利。
伊丽莎白不强求玛丽像别人一样相信维克哈姆先生， 玛丽也没想着要伊丽莎白相信达西先生绝对没有过错。
她们各有各的准则，各有各的快乐。
伊丽莎白笑睨了维克哈姆先生一眼， 语气俏皮且轻快，“我们家的小玛丽，是达西先生坚定不移的拥护者。维克哈姆先生，你注定得不到她的友善相待。”
维克哈姆先生一怔， 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 然后问道：“听说玛丽小姐喜欢弹巴赫？”
“以前不觉得她特别喜欢哪个音乐家， 最近一年倒是经常弹巴赫的曲子。”
“达西小姐很喜欢弹巴赫的曲子。达西先生是个很好的兄长， 达西小姐对他敬爱有加，或许玛丽小姐令达西先生想起了妹妹。”
伊丽莎白很聪明，她听出了维克哈姆先生的话外之意。
“你的意思， 是达西先生因为想念妹妹，所以才对玛丽比较友善？”
“达西先生对待外人，从来都十分傲慢。玛丽小姐这么喜欢达西先生，想来是达西先生私下对她很好。”维克哈姆先生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我并不是暗中揣测些什么， 但达西先生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而玛丽小姐虽然可爱，却远不如你和班纳特小姐美丽优雅。”
伊丽莎白不太高兴， “玛丽有她的长处，只是你不知道。”
喜欢被奉承被赞美，这是每个女孩都会有的虚荣心。伊丽莎白也喜欢这些甜言蜜语，但她不喜欢维克哈姆用这样的方式赞美她。
维克哈姆先生见伊丽莎白不高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诱哄着说道：“我没有说玛丽小姐不好的意思，那天在梅里顿我都看到了，她看向达西先生时爱慕的目光，分明就是一个被达西先生迷得晕头转向的小女孩。达西先生的为人如何，自有众人评论，但我了解他，他是最看重门当户对的。玛丽小姐是你的妹妹，我只是怕她到时被人伤了心，你还要为她打抱不平。”
伊丽莎白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不愉快荡然无存。
她含笑看了维克哈姆先生一眼，“她是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就算到时伤心，她也不会怨其他人，更不会要我为她打抱不平。”
维克哈姆先生挠了挠鼻梁，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
他看向已经奔往内瑟菲尔德庄园的马车，眼底掠过几分阴霾。
——菲茨威廉·达西怎么还待在乡下不走？
时隔一周再见面，已经相互明白彼此心意的男女一碰上，视线就黏在了彼此身上。
玛丽和宾利小姐只好移步花园，将休息室让给简和宾利先生这对恋人独处。
花园里一棵橡木下多了两个秋千，做工讲究。
宾利小姐说：“那天在朗伯恩的矮树林里荡过秋千后，我觉得很喜欢，就找人在这儿做了两个秋千，没事的时候可以来荡一荡。你要试试吗？”
玛丽笑着过去，坐在秋千上。
宾利小姐想推她，却被她拒绝了。
玛丽拉着宾利小姐的手，笑着说：“不用推我，宾利小姐，你跟我说会儿话。”
宾利小姐坐在另一个空着的秋千上，“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然你请我到内瑟菲尔德做什么？”
宾利小姐坐在秋千上慢慢晃荡，“没什么特别想说的，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内瑟菲尔德了。”
这件事情玛丽早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看查尔斯想什么时候回来吧。不过下一次他回来，我不一定会陪着他。”
玛丽想了想，问她：“宾利先生有没有打算在离开赫特福德的时候，先把什么事情定下来呢？”
宾利小姐内心知道玛丽想问什么，但她不动声色。
玛丽笑着试探：“譬如说早点去朗伯恩拜访我的父亲什么的。”
宾利小姐看着玛丽的目光似笑非笑：“你倒是比班纳特小姐还着急。”
“她是我的姐姐，我当然着急。”玛丽说的理所当然。
宾利小姐安静了一会儿，终于说：“没那么快，再等等吧，事情也不会总是一帆风顺的。”
玛丽心里顿时一个激灵。
不会总是一帆风顺，那就是有问题。
她回想着刚才宾利先生和简见面时的神态，很确定问题不是出在宾利先生身上。
玛丽瞄了宾利小姐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地问道：“达西先生走了吗？”
宾利小姐点头，“开完舞会的第二天，他就去伦敦看达西小姐了。查尔斯说，或许他明天就会来内瑟菲尔德。下次再走，就是跟我们一起离开了。”
达西先生第二天就离开了赫特福德……问题应该也不是出在达西先生身上。
玛丽看着眼前的漂亮姐姐，心情变得万分复杂。
万万没想到，会对宾利先生和简的婚事产生影响的人，竟然是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我家人让你对简和宾利先生的事情失去信心了吗？”
宾利小姐没有说话。
玛丽打量着宾利小姐的神色，试探性地说道：“诚然那天舞会上我的妈妈话是有点多，不仅有些话得罪了达西先生，还有些话俨然已经把自己内瑟菲尔德主人的岳母，但还不至于将你吓到才是。”
“至于我的两个姐姐，你肯定对她们没有什么不满。我的两个妹妹，是爱玩，可那天她们表现得并不差呀，既没有喝醉酒，也没有爬牌桌。”
玛丽问宾利小姐：“你到底对我们家哪个人不满？”
如果只是觉得她们家不够有钱，那么宾利小姐一开始就不会当宾利先生和简的助攻。
她明明还为宾利先生追求简制造机会的，现在两个人的感情明朗，打铁趁热，宾利先生早些到朗伯恩向简提亲，将亲事定下来后再回伦敦是最好的。
现在怎么她就出幺蛾子了呢？
玛丽：“是什么让你觉得宾利先生应该别去朗伯恩向我爸爸提亲，你告诉我，好不好？”
宾利小姐沉默，一双美眸被玛丽说的染上了淡淡的恼怒。
玛丽：？？？
玛丽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她千算万算，机关算尽，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为的就是简和宾利先生能早成好事，现在居然还不能水到渠成？
就很不甘心。
如果不能弄明白，感觉死不瞑目。
她眨巴着眼睛看宾利小姐，软软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宾利小姐，你跟我说呀，好不好？”
“不顺利就是不顺利，有什么好说的呢！”
宾利小姐面上笼罩着一层薄怒，她不知道在气自己还是气别人，声音也恼怒，“急什么呢？或许他们只是一时感情用事，误以为一时的钟爱可以维持一生。给他们一点时间相处，让他们的感情经受一点时间的考验，有什么不行呢？”
玛丽愕然。
道理是这样的没错。
宾利小姐说的很有道理，玛丽无法反驳。
花园里的气氛好像瞬间被凝住，只有清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宾利小姐静了一下，才哑声说道：“玛丽，你是不是喜欢达西先生？”
玛丽：“什、什么？”
“罗密欧与朱丽叶初见时的唱段，是达西先生最喜欢听的。那天晚上，你怎么会这么巧唱了这一段？你这么费尽心思地讨好我，比简还急着让查尔斯去朗伯恩向班纳特先生提亲，是不是想着以后简嫁给了查尔斯，你就能通过他们接近达西先生？”
玛丽：“……”
人生何处不狗血？
只是她没想到这盆狗血，居然会以这种猝不及防的方式，对着她兜头泼下。
窈窕淑女 39
玛丽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挂在脸上的甜笑没有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摆个什么表情出来合适，干脆什么表情都没有，神情木然。
她仔细回想这两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
简生病，她到内瑟菲尔德，并且信心满满要为宾利先生和简的幸福扫清障碍。
她一直想做好这件事情，所以一直哄着宾利小姐，对达西先生也是能不冒犯就不冒犯。
但她跟达西先生之间，私下的接触并不多，每一次达西先生对她都显得有礼淡漠，唯一能流露出温柔情绪的时候，就是谈到他妹妹乔治安娜·达西的时候。
一周前的舞会，她和达西先生跳了两支舞，事后达西先生坐在她身边吃夜宵，他们看似坐在一起，但达西先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他们并没有聊得多好。
那天晚上，她很高兴。
因为第一支舞，因为达西先生。
但是那能说明什么吗？
玛丽想了想，努力恢复冷静，跟宾利小姐说：“唱段是巧合，你的想法不对。我对简的事情上心，因为她是我的姐姐，我了解她，我希望她能早日得到幸福。宾利小姐，你真的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真诚吗？”
宾利小姐不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她。
玛丽的心底在惊讶过后，却慢慢地浮现一股难过的情绪，那种情绪堵在她的心里，令她平时爱笑的眉眼都浸润在淡淡的忧伤里。
“我对你好，心里当然也会希望你能在宾利先生和简的事情上帮忙推一把啊，我们都有着一样的目标。你总是请简到内瑟菲尔德为了帮宾利先生，我对你和达西先生的殷勤是为了简，这对我而言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难道得罪你们会有什么好处吗？”
“可是……”玛丽皱着眉头，她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你怎么会认为我是想通过你接近达西先生呢？”
玛丽觉得自己被伤了心。
“就算对你的讨好别有目的，但是我的真诚你感觉不到吗？宾利小姐，我们分享过彼此的秘密，我在面对你时，总希望你能开心，总希望能帮你分忧，哪怕只是一点点……”
不说还好，越说越难过。
事事想着她，时时哄着她。
玛丽觉得如果有男人追求宾利小姐，都做不到她这个地步啊。
玛丽十分费解。
“我这么努力，其实只是想跟你交朋友啊，你感觉不到我的心意吗？怎么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男人——”
宾利小姐有些生气地打断她的话。
“——达西先生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
“行，他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人，他是你男神，行了吧？”
玛丽无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她转头，眼底坦率而真诚。
“宾利小姐……请你回想一下，我曾经因为达西先生而忽视过你吗？在达西先生跟你之间，我都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你啊！因为达西先生而忽略别人的人，不是我啊。”
宾利小姐：？？？？
怎么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她是个寡情薄意的负心人？
而这时，玛丽又盯着她，语气幽幽：“你想想，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因为达西先生忽视过你？是不是一秒都没有？”
宾利小姐：“……”
心里有点乱，忽然觉得头也有点疼。
宾利小姐第一次觉得自己因为达西先生可能会喜欢玛丽的事情，蒙蔽了双眼。
玛丽本来还伤心着，现在说着说着，都佩服起自己来，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原来还有这种技能。
她要是个男人，哪里还有宾利先生、达西先生什么事，这些漂亮姐姐们肯定都是她的。
玛丽心里感叹着，可是看向宾利小姐的眼里全是委屈。
“宾利小姐，我的心都被你伤透了。”
宾利小姐：“……”
宾利小姐抬手掐了掐眉心，觉得心里有点乱，又觉得好像很对不住玛丽。
她看着玛丽，欲言又止。
玛丽神色十分凝重，“宾利小姐，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我不否认自己有通过简和宾利先生认识更多朋友的想法，谁会没有这样的想法呢？对不对？至于达西先生，你认识他这么久，应该比我更了解他。”
“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我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