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如此,她心中仍是装着事。想那医仙端木蓉仍是昏迷不醒,墨家一门也几乎走到了悬崖边缘,一不小心就可能粉身碎骨。
至于天明,他的命线更是迷雾重重,不过也能看出,后半生该是极尽坎坷,对此,明玥除了叹息,却是别无他法。
以往,她曾听闻因果之说,讲究今生受苦来世享乐。对此,明玥觉得自己陷入了误区,或者说她没有求证过,因而对此产生了很大怀疑,而且,那个时候的明玥觉得就算有来生,也与现在的自己没有半点关系。她不想因为那毫无边际的来生而牺牲现在,她心心念念盼望的只是好好供养自己的父母,但是天道不公,人心险恶,连她唯一的寄托和归所都被世道的无情而打击的支离破碎,所以从那一刻起,她就对整个世界产生了恶意。
她的执念唤醒了内心深处的种子,她开始不断穿越,不断经历这些痛苦,虽然不及当初失去双亲的痛苦,但是世事的无奈,让她变得麻木,或者说让她能够以平常心去面对所谓的可以给人以历练的苦难。
明玥知道,世界带给她的有快乐,但更多的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因为快乐不会被永远铭记,而痛苦却是心上永不褪去的疤痕,永远留在那里时刻提醒着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其中追逐着什么,但心越来越封闭,因为害怕伤害而不去在意,这样重复着的永生,对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是她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疑问,但明玥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她只知道,只有沿着主神给她铺就的这条路走下去,她才能获得最强大的力量,才能不被任何人伤害,因为只有强者才能站在上面俯视众生。
杯中的清茶早已冰凉,明玥伸出手指碰了碰,却被那冰凉的感觉冷的心尖一颤,赶忙缩回了手。
这时一旁站着的人取过另一个茶杯,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明玥先是一愣,随即抬头看去,目中温度陡降:“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人一袭藏蓝色衣袍,一双异瞳闪烁着光亮,却莫名的让她心头升起阵阵寒意。
不是旁人,他正是阴阳家的星魂。
见周围的众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仍是自顾自的高谈阔论,明玥稍稍一想,也知道他应该是用了隐身术一类的术法,这才使得周围的人下意识的将他忽略。
星魂不紧不慢的走到她对面落座,“想要见你一面实在是不易,说到底我们阴阳家也是表示了诚意的,却没想到司徒小姐如此谨慎。”
“诚意?”司徒明玥抬眼看他,目中星辉闪动:“几十年前的旧账,你们那位月神都记得清清楚楚,若说女人嫉妒成性也没差了。不过明玥却是没想到,星魂大人也是如此热衷。”
她未尽的话里包含的意思也是星魂这样做事转了十八个弯的人能够轻易参透的,真要说他半点不生气肯定不可能,至少星魂面上仍是端着笑。
他也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于是开口道:“司徒小姐拿走的东西阴阳家可以不追究,但有一样东西还是希望司徒小姐能够拿出来暂借一用。”
明玥此时半点没有喝茶的心情,冷然道:“什么?”
星魂目中闪动,轻飘飘的吐出了三个字:“轩辕剑。”
明玥身子一震,险些没有稳住,只垂下眼帘遮住目中思绪:“星魂大人是在和我说笑吗?”
星魂自顾自道:“这是东皇阁下的意思,轩辕剑乃神兵利器。以此,可斩断龙脉,截取帝国气运,化为自身修为。
司徒小姐面相奇特,修为高深,却也逃不过天命运数,说到底能不能撑过三旬都未可知。如此大好年华,却要沦落至此,司徒小姐当真愿意顺应天意?”
司徒明玥心中一叹,若是换了其他人,即便是修养极高,也难抵抗这般诱惑,论起来长生成仙之道可不正是凡人梦寐以求的。
她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轩辕剑可以给你们,但你们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星魂挡住了她要说出口的话:“若是你也想要姬如千泷,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她如今也是我阴阳家重点栽培的好苗子,千年难得一见,东皇阁下必定舍不得。”
明玥终于敛去目中几分暖意,“是真心想要培养她,还是要利用她,你心里清楚。”
星魂有恃无恐:“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是个小女孩,我们也不会放在心上,反而用在刀刃上也算是物尽其用,至于要不要她活着,还得看司徒小姐的意思。”
明玥心中一跳,面无表情道:“回去告诉东皇太一,轩辕剑可以给他,但如果姬如千泷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不会放过他。”
眼见星魂消失在眼前,司徒明玥略一挥手打破幻境屏障,目中满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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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嬴政算得上是历史上地位较为特殊的一位皇帝,关于他的评价与后世的一位伟人倒是有几分相似,都是毁誉参半,只不过对于司徒明玥来说,她更能看到的是这个人犯下的过错。
在她的认知里,历史造英雄这个理念根深蒂固,事实上,她也是一直这样认为的。
说白了就是,即便没有这个人历史也能继续向前推动,而或许没有这个人有不少悲剧也可能不会发生。只不过这都只是她的臆想罢了,更何况文明仍旧随着人的繁衍而生生不灭,早死晚死也都是一样的结局,历史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反而能够为文明做出贡献,也称得上是死得其所。
至少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来说,被统治者不过是个数字,多了少了的没有太大关系。
按照历史记载,秦皇活了五十岁,在历代皇帝中也算是中上游的了,比起那些连龙椅都没坐热的皇帝实在强多了,只可惜他本人显然不这么认为,也一点都不满足。
此时更深露重,明玥在月下坐了许久,直至子夜,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五感灵敏,知晓来人是谁,却还是从迷茫中挣脱出来,抬头看去。
对面立着的那人依旧是一袭月白色锦袍,温和如玉,一双黑瞳注视着自己,那笑虽是浅浅,却像是要暖了她冰冷的身子。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你虽然不怕冷,却也不好这样折腾自己。”
早先张良出门去办事,回来的也是晚了,因而不晓得明玥已在这里久坐多时。
司徒明玥微微一笑,“我在看月亮,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抬头看看月亮,总能平复心情。”
张良也随着抬头看看,莞尔一笑:“是呢,只不过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都是人生在世难以逃脱的命运。”
明玥注视着他:“人的命运也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端看那个人如何选择。”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片刻后,张良才开口道:“夜深了,去休息吧,以你的身体,即便修为再高,也扛不住你这样不爱惜。”
说完他随即转身离去。
明玥抬头看了看天上月亮:“即便是人定胜天也抵不过撞了南墙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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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公子扶苏一行驾临小圣贤庄,司徒明玥正站在高处,远远注视着他们,手中一柄长剑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随同公子扶苏一同而来的,还有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息,可见来者不善。
短短几日间,这里的天空便被笼罩上了一层乌云。
张良的确算得上是儒家这一代的杰出弟子,也同样身怀武功,但无论是对上流沙还是阴阳家,明玥都不觉得他会有太大胜算,因而才早早出了小圣贤庄,却没想到还是被卫庄截住了。
他的目标很明确,正是明玥手中的轩辕神剑。
明玥抬眼看他,略带玩味:“堂堂流沙的主人,也理会这等怪力乱神之事?”
此时的卫庄身上杀气更重,且那股血腥之气浓厚的极为刺鼻,但很明显,那并不是卫庄的血。
多日不见,再次与这个神秘的女子面对面,卫庄更是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玥愣了一下:“什么?”
她有些弄不懂卫庄要问的问题。
卫庄则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装糊涂:“平阳万家之女,早在几年前便死于非命,有衙役验过尸体,况且万茜乃是足不出户的闺中女子,绝无蒙蔽过关的可能。”
明玥敛去嘴角笑意,“那又如何?我以为卫庄大人心怀天下,绝不会对这等小事有兴致。”
卫庄慢条斯理的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件事关乎你,我就不可能视若无睹。”
明玥浅浅一笑:“那么,就请你闭上眼睛吧。”
言下之意便是闭上眼睛不去看不就完了?
知道她是在和自己打擦边球,卫庄也没了耐心与她耗下去:“把轩辕剑交给我,你应该清楚,一旦阴阳家拿到它会有什么后果。”
明玥冷静道:“阴阳家好歹也算得上是中原传承,那么卫庄大人却是要用外来的狼来驱赶中原的猛虎,就不怕得不偿失吗?”
话音未落,只见卫庄目中带着几分杀气指向她,强大的威压瞬间袭来。
明玥皱眉后退几步:“还请您不要与我这等小女子一般见识。”
这时卫庄已经步步逼近:“把它交出来。”
明玥看向他,面无表情:“以你的实力,还驾驭不了轩辕剑。”
卫庄神秘一笑:“只要它到了我手中,我就有能力掌控它。”
明玥声音温度陡降:“你未免太自信了。”
卫庄不再与她多费口舌:“是不是自信,你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