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也只能原谅这天道的阴差阳错,让她困在他身边走不掉了。
当然,不原谅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那时候每天都试
图和扶桑聊聊天培养一下感情,但他大多时候只有一个字。
“嗯。”
“嗯?”
“嗯……”
如果不是还有语气的变化,还像是有点感情,不然景春大概可能也许早就被闷死了。
那时候也就只有富贵儿没事陪她说说话。
但富贵儿也并不是常来,每次来就蹲在枝头嗑嗑瓜子,跟景春讲天界最近的八卦,嗑完了就走,很是无情。
再后来就是扶桑出事了,这天地之间,如今还能伤到他的,应该是没有的才对,可她只离开半日,回去的时候他就浑身是血地靠坐在悬崖边,崖下红海翻腾,他抬眸看她的眼神寂寂哀哀:“你回来了?”
景春一时顿在那里,看他那么平静,却莫名生出一股悲伤,好像记忆里有什么类似的场景触动了她似的。
她走过去,跪坐在他腿边,抬手替他擦掉额间的血迹,她对所有的木生植物都有着极强的疗愈效果,可他被砍走了一半的神相,她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越来越虚弱,最后倒在她细弱的肩膀上。
天界的神官算出来他的神相在人间,所以把他受伤的灵体抽出来放入轮回了,景春离不开他,只能跟着一块儿过来。
虽说等他灵体恢复全盛,自己应该能夺回神相,但景春还是想越快越好,毕竟越长越大,她也不能一直找借口黏着他,万一他哪天娶妻生子,她寸步不离跟在旁边跟个变态似的。
完整地体验一遍红尘俗世,对于他稳固神性也是好的。
至于景春想不开去泡他,那就是另一个故事……或者事故了。
她本身就是灵体化神,所以托生的时候借用肉身罢了,而不是真的化人了,她以现在的身体去和桑寻发生点什么。
她真的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但直觉会闯祸。
大概富贵儿胡扯八道一通,景春晚上做梦还梦到了扶桑。
梦里扶桑一身青衣,长发逶地,手里牵着一个孩子,只到他大腿那么点大,两个人在她梦里走了一晚上。
闹钟响了,景春有气无力地坐起来,揉乱自己的头发,带着起床气把抱枕砸富贵儿身上。
富贵儿十分熟稔地在抱枕砸过来的前一秒跳开
然后挪了个地儿,睡回笼觉。
“我梦到扶桑了。”景春说。
富贵儿敷衍地“嗯”了声,“所以你终于决定去泡他了?”
景春本来想说,这梦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有点堵心,但闻言瞬间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她郁闷地把另一个抱枕砸过去:“你怎么又跑我房间了。”
富贵儿舒展翅膀,伸了个巨大的懒腰,身形暴涨十倍,抬起翅膀尖勾了勾她的下巴:“女人,不要试图激怒我。”
不让它打游戏,它昨晚看了一晚上偶像剧。
看到感人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夜里景母都被惊动,起来就看到客厅电视开着,它趴在沙发上装死。
景春被雷出一身鸡皮疙瘩,抬手扇了它一巴掌:“懒得理你。”
她洗漱出去的时候,母亲正好招呼她吃饭,絮絮叨叨问她昨晚下着暴雨又乱跑去了哪里,月考成绩不理想,要再努力一点,又说:“最近小寻怎么都不来找你了,昨天你们也没有一起回来,是不是闹矛盾了?”
景春耳朵嗡嗡响,心道怕是徐箐女士真把桑寻当未来女婿了。
徐菁从小日子过得苦,因而爱财如命,从桑寻继母那里得到一笔钱后,日子才稍稍好过些,这几年老公不争气,就指望女儿能出息些,牢牢巴住桑寻,好飞上枝头,做首富儿子的丈母娘。
景春囫囵吃完,应付说了句:“没有,就是不凑巧,我去上学了。”
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放国庆假了。
保姆吴妈和管家周叔一大早轮番劝说少爷跟太太打个电话。
餐桌前坐着的人不过十七八岁,可浑身上下却已经有了气势逼人的架势,尽管这孩子算是自己带大的,但吴妈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早些年他还小的时候,还会因为母亲把自己独自丢在这里而难过,不解母亲为什么会对自己忽冷忽热,试图做一些讨母亲欢心的事。
如今他知道了,却没有哭也没有闹,他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只是他再也没联系过桑太太。
桑太太却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养大的孩子,对自己如此冷漠。
吴妈有些害怕,桑太太会报复他。
毕竟还是个孩子,若真的闹僵了,他又能怎么办呢?
吴妈好歹是养出感情了,觉得哪怕虚与委蛇也好,至少熬过这两年再说。
但显然桑寻并不想听,他胃口欠缺,放下筷子,说了句:“周叔,送我去学校。”
周叔也不敢多劝,忙去拿车钥匙。
桑寻径直推开了门,他寒着脸出去的时候,景春正好从隔壁出来。
她走得本来就急,富贵儿看桑寻正好出来,故意弹了个玻璃珠砸她的腿弯。
景春膝盖一软,一整个人朝着来人扑过去。
桑寻抬手接住她,脸上寒气更重了。
“我身上装了磁石?”他费解。
怎么每次见他不是摔就是倒。
富贵儿你大爷!
景春尴尬地站直了,放弃辩解,闷声道:“早……早上好?”
不知道说什么,问个好吧。
第3章 没有
景春一边尴尬无言,一边还不忘施术把富贵儿捞了出来用障眼法放在肩上,只留了个傀儡在家里。
爸妈都不喜欢这只鸟,也不会仔细去观察。
留它单独在家,简直贻害无穷。
她一般坐公交去学校。
87路,坐六站在衍城三中门口下车。
但今天下电梯的时候,她刚按了一层的按钮,桑寻就抬手按熄了,只剩负二层亮着。
他没有说话,但周叔看懂了,笑说:“阿春跟我们一起吧,车上你们两个也可以说说话。”
这是要带她一起去学校的意思。
和他说话他会把天儿聊死的。
景春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谢谢周叔。”
她侧头,透过厢壁的反光看桑寻,心道他真的不会憋死吗?
话这么少,嘴巴不想要可以捐了。
以前在不周山的时候,她还怀疑他是不是单纯不想理她,现在看来他可能天生就是个制冰机。
也不知道和冬神雪神比,能不能一较高下。
景春漫无目的地想着,偷偷用空气中的水汽变小花,透明的小花开满扶手,她一吹,又吹散了。
以前她也经常玩,在死地变藤蔓出来,藤蔓抽枝绕着扶桑一直爬,爬到最顶端,再一路爬下来,把他捆成一个麻花。
大多时候他毫不在意,只是闭着眼入定,像是完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修炼出这样的心性,实在是很让人敬佩的,但待在他身边,未免也太痛苦了。
景春偶尔很想揍他,可惜打不过。
变成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十七年了,景春还没疯,只是因为她还是打不过。
肉搏她比他矮了一个头,也更瘦弱些,肯定不行。动用灵力术法,他的自动防御都能把她扇飞,他清醒的时候还会有分寸,他现在完全失忆状态,半个无形杀器。
这简直是……没有天理。
他今天心情看起来很不好。
估计是跟桑家那边有关。
他现在毕竟是个人,是会被七情六欲影响的。
她还是快点帮他找全神相为好,人界
似乎也不太安全,她最近总觉得周围不怎么对劲。
景春问过富贵儿,扶桑是不是有什么仇人。
富贵儿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那可多了,天上地下,他得罪完了。
“他可能小时候太乖了,叛逆期有点迟,后来监护人没了,谁也管不了他了。”
富贵儿说的监护人,应该是初任的春神吧!
据说她是青帝的属臣,十分了得。
只是记载很少,景春去翻阅过典籍,只有寥寥几笔。
所以谁能伤害得了扶桑呢?
也不知道昨晚那个女生到底为什么会有扶桑神相的气息,那人看起来不像人类,但感觉也并不太强,她甚至可能连景春都打不过,不然也不至于昨天跑得那么快。
不周山出事那天发生了什么景春一点也不知道,她那天去天宫述职,回去的时候扶桑就已经受伤了,景春可以抽取花草树木的记忆来追溯和探知已发生之事,但偏偏那块儿是死地,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不归她管,她束手无策。
“作业写完了吗?”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了口。
一张口就说些别人不爱听的,嘴巴还是捐了吧!
景春心虚地“嗯”了声,“……写了。”
“嗯?”他偏头,审视看她。
景春被盯了一下,后背发麻,不打自招道:“就差一点了,我到学校再写。”
他抿唇,半晌又说:“晚上不要乱跑。”
连起来大概是,不好好学习晚上乱跑什么。
他这个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显得格外冷漠,偶尔又让人觉得他特别关心你似的。
富贵儿趴在她耳朵小声说:“哟哟哟,管得还挺宽,跟他说:‘关你屁事。’”
景春传音给它,咬牙道:“你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是我挑事,换我我忍不了。”
富贵儿伸展翅膀戳了一下桑寻的肩膀,直接把他戳得晃了一下。
景春在他身后站,他回头的时候,就看到景春去抓富贵儿的翅膀,但他现在看不到富贵儿,只能看到景春的手悬在他肩上。
“嗯?”他问。
富贵儿的翅膀收回来,在她肩上挪了挪:“骂他
啊,看什么看。”
前后夹击,景春一个头两个大,气道:“信不信我揍你。”
周叔深吸一口气,大概没想到一向温和安静的景春突然“性情大变”。
额……怎么说出口了。
电梯门开了,轿厢内安静了几秒,电梯开了又合上,周叔重新按开了,先走了出去我,一只手挡着电梯门。
桑寻看着她,表情有片刻的变化,他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缓慢而疑惑地“嗯?”了声。
富贵儿在她肩膀上笑得直颤,景春用意念抽了根藤条把它捆了起来,随便用花塞住了它的嘴,然后才佯作镇定地对着桑寻说了句:“他们都说,你讨厌我。是真的吧!”
景春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性情。
但大概作为人的好处就是,可以情绪化一些,感情可以更丰富些,生命虽然短暂,但轰轰烈烈热闹非凡。
富贵儿被堵着嘴都能发出点声音:“这台词有点儿耳熟,你怎么跟昨晚电视里那个绿茶似的。”
桑寻皱了皱眉,眼前的人露出一点困惑和受伤的表情,她低垂着眉眼,看着地面,抿起的唇显出一点倔强和不甘,像是不满他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这让他有片刻的触动。
从他记事起,景春就常常跟在他身边了,她很安静乖巧,并不打扰他,只是跟在他周围,像个影子。
他很少去思考她为什么跟在他身边,因为好像本就该如此。
他不讨厌她,甚至偶尔她不在,他也会留意一下,比如昨晚,外面下了暴雨,吴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边擦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招呼周叔把菜先放进厨房。
吴妈说:“这雨说下就下,我刚还在路边看到阿春了,背着她那只大鸟,这会儿估计要淋雨了。”
周叔好奇问了句:“她最近怎么总是大晚上出去,你有空去跟她妈说说,小姑娘家的,多不安全。”
吴妈嗔怪:“要说你去说,我才不去,现在的小孩,最不喜欢告状精了,说不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有事还是白天去做的好,不然也可以叫家长陪着嘛!”周叔还是嘀嘀咕咕。
吴妈打断他,“哎呀,你看你年纪大了不是,怎么罗里吧嗦
的,行了行了,待会儿我去问问小徐。”
桑寻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确实下了很大的雨,他都没怎么注意,可是再次坐下来,就觉得那暴雨吵得他心神不宁。
他不怎么看手机,却突然拿出来翻了又翻,班级群里在讨论今天的家庭作业,数学卷子很难,很多人都不会,这会儿在对答案。
景春大概也不会写,她从小就有一种懒洋洋慢吞吞的气质,每天看着认认真真上课,其实不知道思想抛锚到哪里去了。
颇有点闷着不乖的样子。
她爸妈都在医院上班,爸爸是个医生,妈妈是个护士,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回家晚。
过了九点钟,吴妈看他时不时看表,大概猜到他不放心景春,主动去隔壁敲了门,回来说,阿春已经回来了。
他“嗯”了声,终于才从客厅回了房间。
所以他这会儿忍不住反思,是不是他把情绪带到了现在。
“没有。”他回答她,“为什么会这样想。”
景春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挤出一点泪意,入戏道:“你都不怎么跟我说话,也不怎么理我,偶尔还对我很凶。”
比如刚刚。
桑寻眉头皱得更深了:“没有。”
他像是觉得两个字确实有点敷衍和无力,他倏忽抬手,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真的没有,我只是觉得晚上出去不安全,没有凶你的意思。”
景春只觉得晴天霹雳骇人听闻,这个人怎么摸她头,他抽什么风,发什么病。
“富贵儿,他是解锁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吗?他以前这样过吗?等他记忆恢复了会不会杀我灭口?”景春在心里呼叫富贵儿。
富贵儿把藤条拆得七七八八了,这会儿懒懒散散道:“他想泡你。”
景春就知道指望不上它:“你少看点儿乱七八糟的东西吧!泡你个大头娃娃。”
景春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哦,我知道了。那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对我这么冷淡。”
得寸进尺,是人类的本性。
她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人类。
“嗯。”他说,沉默片刻,又加了俩字,“可以。”
真是难为死他了。
景春终于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眼睛会微微眯起来,像只猫咪,懒洋洋的。
他总觉得她也不太想理人的样子,还以为她根本不在意他是冷淡还是热络,原来是错觉吗?
景春上了车,觉得这真是历史的一大步,她对他的冷淡积怨颇深,好像终于把这大冰块撬裂了一点,她觉得不做什么好像就很吃亏。
于是她今天挨着他坐,先是问他:“能不能把你作业借我抄抄。”
第一个问题就让他皱了眉,他说:“自己写。”
景春“哦”了声,低着头眼珠子乱转,忽然看到他手受伤了,拎起来看了眼:“怎么不贴个创口贴?”
“小伤。”
景春从书包里翻出来一个,替他贴,但找不到角度,只好把他胳膊半抱在怀里。
桑寻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我自己来。”
景春还是帮他贴好了,顺便夸一句:“你的手很好看。”
桑寻清了下嗓子:“坐好,别乱动。”
景春低下头,一秒低落,故技重施:“你如果真的讨厌我也没关系的,我可以不打扰你。”
桑寻:“……真没有。”
他搜刮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话来佐证自己的观点,于是只好把手伸过去,“那你看吧!”
景春:“……”
她怎么突然发现他有点……傻。
第4章 牵一下
衍城三中不同于其他学校会选在郊区或者相对偏僻的地方,它坐落在市中心,隔一条街就是繁华商业街,透过教学楼的后窗,还能看到万盛广场的喷泉,和NC国际硕大的广告屏。
它是重点高中之一,并非选址不讲究,实在是建校太久,衍城城市规划变更多次,附近商圈聚集,慢慢就变成了新中心地带。
虽然已经计划迁新校址多年,但至今还没成功。
人多的地方就热闹,其他生灵也多。
景春一进校门口就闻到了浓重的水汽,三中周边就一个湖,哪怕昨天刚下过暴雨,也不该有这么重的湿气才对。
她本来正跟在桑寻后面,想趁机骚扰一下他,他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有点好说话。
她大概是被虐习惯了,突然有些不适应,竟然昏了头觉得他其实有点好欺负。
但她这会儿顾不上,忽然低头,放出神识扫视了一遍学校。
三中的绿化做得很好,葱翠的树木,修剪整齐的绿化带,随处可见的草地和花丛。
就连老师办公室里,都放着各种各样的盆栽。
被暴雨摧残了的枝叶显出几分萎靡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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