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无论是我父汗,还是我,只怕都落不到好下场。”
“所以你就孤身一人过来?”萧胤略略挑眉,心中暗叹夏尧竟如此天真,以为凭一己之力能抵过千军万马,连荣黎都至少还知晓带着“使臣”和侍从过来。
眼前的少年,居然敢单枪匹马来到凉州闯荡。
夏尧没好气地瞥了眼萧胤道:“我本就擅长北疆蛊毒和医术,又有一身好武艺,若非今日是在承恩侯府众多护卫包围之下,想要全身而退自是不难。”
萧胤此刻听夏尧说起蛊毒之事,他很快又想起那晚宫宴上,荣黎给自己用的蛊虫,遂故意上下打量了眼夏尧,语气颇为怀疑道:“就凭你?之前连个蛊虫的尸体都认不出来。”
夏尧心知西祈太子在对自己用激将法,奈何他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遂索性都老实交代道:“我那日看一眼便知道了,她给你用的是情蛊,只是当时没说罢了。”
袁瑞听后不禁问道:“何为情蛊?”
话音方落,袁瑞揣摩了番这蛊毒的名字,心中便大致有了猜测。这荣黎莫非是看上了太子殿下,想让自家主子对她有意,这才如此行事?
夏尧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萧胤,他语气平平地解释道:“所谓情蛊,便是能让中蛊之人,不可自拔地爱上那下蛊之人。”
袁瑞听后诧异地挑眉,他跟在萧胤身边这些年来,没少碰上中意太子殿下的女子,却还是第一次有女子用蛊毒之法,迫使殿下爱上自己,当真是手段毒辣。
萧胤沉思片刻,他突地想到今日三皇子志得意满的模样,如今凉州坊间都早已流传开来,是三皇子齐靖睿将北疆的人请了过来。
若是荣黎答应与东楚联盟,哪怕她说的话不作数,只怕齐靖睿那等蠢笨之人也会当真,进而采取手段向西祈宣战,比如率领士卒朝承恩侯府发难,而皇叔那边还差半月之期才能动身。
看来此人留不得,必须尽快除去,否则他和昭昭都会被置于危险之中。
待萧胤回到凌霄院时,早已过了晚膳时分。
然而他却发觉虞昭正坐在膳桌后头等着自己,许是百无聊赖之下,她手中举着本凉州时新的话本子,正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
此刻虞昭见着萧胤高大挺拔的身影,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朝男人柔声问道:“殿下回来了?”
“嗯。”萧胤看了眼满桌冒着热气的菜肴,以及虞昭毫无怨言的娇美面庞,他顿时心底一软,抬手示意下人们都出了屋子,只留下青玉等心腹在此侍膳,“你等了孤很久么?”
虞昭轻笑道:“也没多久,看着话本子时辰过得很快。”
萧胤坐到她身边准备一同用晚膳,他向虞昭解释了夏尧之事,并简略说了番他接下来的打算:“孤准备尽早抽身,若在凉州待久了,只怕局势愈发混乱。”
袁瑞趁着太子殿下开口之际,连忙夹了些菜肴给他。
虞昭听后顿时有些吃惊,她没料到夏尧的真实身份竟是如此,此刻她想起书房内夏尧闯进来的那一幕,遂向萧胤坦白道:“说起夏尧此人,彼时我正在书房内修剪花枝,他突地走了进来,宦官呵斥他也不听。”
“放心,他今后不敢行事如此张狂。”萧胤沉声说道,随后他自袖中取出那块金昀部小可汗的令牌,递给虞昭瞧了眼。
虞昭顿时失笑:“殿下这是把他家底都扣下了,难怪今日你们二人在小书房待了那般久。”
萧胤见虞昭光顾着与自己说话,都未曾用几口晚膳,遂亲自给她夹了些爱吃的菜肴到她面前的碟子中。
旋即男人想了想,还是向虞昭坦白道:“据夏尧所言,那晚中秋宫宴期间,荣黎对孤用的应当是情蛊。这些北疆奇毒可谓防不胜防,孤打算今后将夏尧伪装成侍卫,放在身边暂且当巫医用。”
虞昭闻言微微沉默,她没想到荣黎如此大胆,竟敢对堂堂西祈太子用蛊毒之术,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遂一言不发地用了会儿晚膳:“……”
萧胤眼下也不敢再提谢承素之事,更不敢拿此事再打趣,他如今算是明了,夫妻二人没必要再互相吃醋,毕竟谁都不喜欢尝这滋味,日后彼此都该好好防范这些外人,不让对方多疑担心才是。
就如今日夏尧闯了虞昭的书房,萧胤听说后便不可抑制地动了怒。
昭昭那日得知荣黎和昌平公主两人的心思,她会生气也很正常。
想通了这些关窍后,萧胤遂试探着温声开口道:“日后孤会更加洁身自好,把那些莺莺燕燕都给拒之门外,不让你再担心这些。昭昭别再为此生气了,孤如今离不开你。”
虞昭听闻萧胤这番语气诚恳之言,她一时微叹了声,想当初自己还觉得萧胤小肚鸡肠,容不下自己与谢承素那段过往。
如今这吃醋的滋味落到自己身上,任谁也欣喜不了。
她至今方才懂萧胤那时的感受,也知晓当初自己占着西祈太子妃之名,却跑出去和谢承素幽会,此举极不妥当。
此刻虞昭放下手中碗筷,神情认真地向萧胤保证道:“殿下所言极是,今后我也会更加注意这些。”
说罢,她咬了咬唇,不知是否该向萧胤道歉。
可若是此刻开口,虞昭难免又要提到与谢承素之事,想来萧胤也不爱听这些。
那时候虽说她满眼都是谢承素,行事却着实有失偏颇了些,再怎么说也不该随意出去见谢承素,丢下萧胤一人动怒才是,他那时也是自己的夫君。
恰在此时,萧胤挑眉看了眼虞昭,男人温声开口道:“不说这些了,用膳吧。”
两人在凌霄院内方才用完晚膳, 便听闻东楚宫中传来了消息。
此刻一位宦官掀帘走了进来,其人面白无须,瞧着便是一副奸佞模样。他躬身行了礼数, 嗓音极为尖细:“奴才参见西祈太子、太子妃。”
萧胤淡声道:“免礼,何事?”
眼前这名宦官被唤为蒋公公,乃东楚穆皇后的心腹,此刻他满脸堆笑道:“夜间叨扰二位, 实属奴才的不是。只是皇后娘娘千秋将至,奴才奉中宫皇后之命,前来向二位下帖子。”
说罢, 蒋公公自怀中取出一张帖子,袁瑞见状上前接过, 随后双手呈给萧胤。
萧胤面无表情地看了眼, 便将帖子递给虞昭, 朝蒋公公沉声道:“孤知晓了,届时会和太子妃一同赴宴。”
虞昭原以为是何十万火急之事,没想到只是穆皇后的千秋宴, 且又不是明日就办,凉州宵禁时辰一贯早,蒋公公此刻还跑到凌霄院来, 莫非是今日必须办完这趟差不成?
蒋公公此时毫无歉意地笑道:“那奴才们到时便恭候二位大驾了。”
说罢, 他转身便走了出去。
虞昭将帖子随手交给青玉:“先收起来吧。”
此刻萧胤并未多言,只起身对她道:“孤去一趟小书房。”
等太子殿下离开后, 侍女们皆是悄悄松了口气,葶花想起那日千秋宴之事, 遂朝虞昭问了句:“主子可要挑选一番赴宴的衣裳?”
虞昭轻声应了,随后起身走到紫檀木衣柜前。她略作思忖之下, 在众多精美的华服中挑了件黛紫云锦湘妃裙,瞧着不算突兀。
这颜色对于她在东楚的千秋宴来说恰到好处,应当不会抢了旁人的风头。
青玉在一旁笑道:“奴婢也觉得这件最合适。”
葶花提议道:“不如此刻主子试试?若有不合身之处,还能稍许裁剪一些。”
“也好。”虞昭听后便褪去外衫,此刻正对着宽大的铜镜望去,她纤腰依旧不盈一握,胸前鼓鼓囊囊,衣裙正是最合身的尺寸。
恰在此时,萧胤走进了内室。
男人见虞昭平日里鲜少穿这颜色,此刻自是眼前一亮。
葶花等侍女纷纷赞不绝口,她们浑然不觉太子殿下回来了,还朝虞昭打趣道:“这套衣裙是用当初西祈皇后娘娘给太子妃的料子织就而成,和太子殿下那身是一套呢,只是似乎还没见殿下穿过。”
“主子不如和殿下提一嘴,到时在千秋宴上,你们二位同穿色泽相近的衣裳,俊男美女宛如天作之合,定会羡煞旁人!”
虞昭望着镜中依旧身量纤细的自己,她无奈一笑道:“若真这般未免太惹眼,还是罢了。”
突地,身后传来萧胤低沉醇厚的嗓音:“有何不可?孤让袁瑞去找找,看是否将那身衣裳带入凉州。”
虞昭听闻声响,她有些诧异地回头:“殿下这般快就回了?”
“取桩物事罢了。”萧胤将方才取来的地图随手扔在椅上,一边朝虞昭笑道,“长夜漫漫,孤自是要与昭昭同度。”
说罢,太子淡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青玉和葶花等人会意,纷纷低头鱼贯而出,最后轻轻合上门扉。
虞昭望着朝自己走来的萧胤,她欲言又止,思忖再三之后还是朱唇微启道:“眼下咱们不宜树敌,如此一来是否过于惹眼了?我还是先换下来吧。”
“好。”萧胤并未多反驳,此刻只顺着她的话应道。
虞昭刚欲更衣,突地发觉青玉和葶花都在外面,正想唤两人回来,头顶陡然落下一片阴影,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
萧胤凤眸深邃幽暗,骨节分明的大掌自然无比地伸向她腰间:“不必再唤下人了,孤替你更衣。”
虞昭顿时知晓,男人这是又想要了。
她不自觉抬手想要阻止萧胤的动作,冷不防他就已然抽走了她的腰带,衣裙在这般不受束缚之下,很快散了开来。
男人动作又快又准地剥掉了她身上的外衫,轻轻丢到了侧边的桌上。
“你,别……”虞昭脸颊立时烧了起来,眼下还未到就寝之时,她自是有意阻止,免得萧胤又弄到深更半夜,反倒延长了夫妻行房的时辰。
可不知男人用了什么法子,三两下就把那些繁复的宫装都除了,寝衣自是更不用提,此刻已然堪堪松垮地挂在虞昭身上。
虞昭不得已唯有捂住衣襟,她转身正欲逃跑,却险些撞上那面宽大的铜镜。
萧胤在虞昭身后紧紧扣住她的腰肢,任凭她有些惊慌地胡乱挣扎道:“萧胤!别在这儿……”
虞昭只觉羞耻,正对着这面宽大的铜镜,能毫无保留地映照出两人的全身。
说话间,男人不知何时也褪去了衣裳,那双大掌铁箍似的,不给虞昭任何逃跑的机会。
他猛地从身后撩开虞昭的寝衣,镜中顿时暴露出大片诱人的雪白。
第181章
两人情浓之时, 虞昭抬眸看了眼镜中景象,她慌乱之际连忙闭上美眸:“你!快停下……”
萧胤只是笑道:“昭昭不妨睁眼,你不看太可惜了。”
虞昭纤长的指尖抓着男人结实有力的手臂, 她才不信萧胤的鬼话,可此刻的她身子几乎要化成一滩水,闭上双眼愈想掩耳盗铃,反倒觉得愈发刺激。
她不得已唯有睁眼, 望见镜中两人姿势的刹那,虞昭顿时瞳孔微缩,咬了咬唇便低头不敢再看一眼。
萧胤被虞昭绞得动作微滞, 他无奈说了句:“你好紧。”
虞昭红着脸娇声斥道:“你别太过分了,萧胤。”
男人钻研房中之术堪称无师自通, 此刻萧胤望着镜中虞昭绯红的小脸, 却是沉声低低笑开:“孤还能更过分, 想试试?”
后来凌霄院内的动静,直至深夜方歇。
虞昭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了床榻上,她着实困倦不已, 刚想阖眸休憩,冷不防瞥见萧胤精神炯炯的模样,虞昭一时气得凉声道:“殿下如今没奏折要批阅, 竟把夜间时辰都花在我身上了?”
此刻两人早已盖好了锦被, 虞昭仅露出个娇俏动人的小脑袋,萧胤想起她方才勾人的模样, 凤眸眼底盛满了笑意:“孤好不容易才放过你,昭昭这是有继续之意么?”
虞昭气得咬唇, 转身过去就不理他了。
过了会儿,察觉到萧胤从她身后伸出手臂, 虞昭正是半困半醒之际,她也没多作挣扎,任由男人这般抱着自己沉沉入眠。
时值穆皇后千秋,诸多世家皆受到邀请,此刻正坐着各自的精致马车,前往东楚宫中赴午宴,一时竟将宫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此刻放眼望去,全然一片奢靡堂皇之景。
凌霄院这儿,虞昭身着前些日子选好的黛紫云锦宫装,她方才走到屋檐下,便见太子萧胤站在院中等着自己出来。
虞昭还未走下台阶,此刻她霎时间止住步子:“你、你怎么还是穿了这件衣裳?”
只见萧胤不知何时派人找出了另一套深紫蟒纹衣袍,此刻正穿在身上。这蟒袍是西祈宫中绣坊专门为他做的,尺寸极为合身,更衬得男人宽肩窄腰,英姿挺拔。
当初西祈皇后娘娘赏赐了两匹布料,一匹深紫一匹黛紫,宫人们依据色泽分别用一匹作为主色,辅之金线银丝,做了两套相衬的衣裳,亦采用了相似的云纹图样。
萧胤长身立在院中,男人望着台阶上的虞昭,不置可否地反问道:“为何不能穿?孤与你衣裳颜色不尽然相同,你不会连这都要害羞吧?”
虞昭咬了咬唇,她不禁抬起衣袖打量了眼其颜色,目光来回在院内两人之间打转,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萧胤失笑之际提醒道:“好了,时辰快迟了。”
虞昭瞥了眼院中的日晷,察觉到穆皇后千秋宴的时辰将近,她唯有无奈提着裙摆走下台阶。
仔细想来,今日这一幕她倒也不意外。当初她给男人做了套玄色衣裳,他就巴巴地穿出来显摆,跟开屏的花孔雀似的。
如今两人穿几乎同色的衣裳赴宴,还不知要被如何编排。
与此同时, 宫中尚恩殿的陈设早已焕然一新,迎接着身处凉州的诸位贵客。
惠安帝一贯偏好铺张奢靡,就连穆皇后的千秋宴亦是如此。
随着一声“七皇子驾到”的通传响起, 齐靖淮颀长的身姿出现在尚恩殿内,他本就生母早亡,外祖家势力低微,如今自身还失了权柄, 此刻与他寒暄的人并不多。
齐靖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殿内陈设,想起东楚那日渐空虚的国库,他不由在心头冷笑了声。
皇室此举想来是故意做给西祈和北疆看的, 可只怕西祈太子和北疆公主没一个看得上这等做派,东楚这般打肿脸充胖子, 倒是白白浪费了国库银钱。
此刻荣黎手撑着下巴坐于席间, 她左顾右盼就是不见西祈太子的身影, 正是百无聊赖之际。
萨尔注意到身侧荣黎频频张望的一幕,不禁轻声提醒道:“黎公主,你我二人来到东楚已有数日, 该下决断了。事关部落兴亡大计,究竟与东楚还是西祈联盟,不仅取决于咱们, 也得看对方的意图。依我看, 目前东楚国君更青睐联盟,西祈太子对咱们并不热络, 那位西祈国君更别提了,咱们连面都见不到。”
荣黎听闻萨尔这般中肯之言, 心下只觉得烦躁,此刻敷衍地应了声:“知道了, 宫宴人多眼杂,你就算有何肺腑之言,也给我等回了驿站再说。”
此言一出,萨尔顿时皱了皱眉,他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得悻悻作罢。
昌平公主此时也入了尚恩殿,却并未见到西祈太子的身影,她心内烦躁不比荣黎少,眼下坐在席间沉着一张面容,脑海中不停回想此前探子好不容易才打听来的消息。
据探子来报,萧胤此人堪称洁身自好的典范,一时倒叫人束手无策。
他出门在外皆是受人邀约,是为公务之需。这位大名鼎鼎的西祈太子非但不逛青楼,上回旁人邀请他喝个花酒,竟被他严词拒绝,没过多久就回承恩侯府陪太子妃了。
此事已在坊间流传开来,算不得什么秘密,一时间羡慕虞昭的东楚女子更多了。
这对昌平公主而言绝非好消息,她不信世上真有那般完美无缺的男子,此刻冷着脸色吩咐侍女道:“去叫承恩侯府四姑娘过来。”
虞明惜一时感到莫名其妙,可她又不敢拒绝昌平公主,毕竟对方身份尊贵,此刻只得快步过来福身行礼道:“臣女参见昌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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