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谢承素当即面色冷厉道:“茗玉!”
此话一落,茗玉顿时噤声,垂下脑袋不敢再多言。
谢承素将手伸进怀内探了下,待触碰到那绸布包好的玉镯后,他这才和缓了面色。随后谢承素深吸一口气,上前坐在大堂的角落那一桌旁,简略用了些粗茶淡饭,丝毫未理睬对面那些西祈护卫。
袁瑞悄然站在二楼的窗户后,他冷眼望着底下这一幕,不禁心生奚落。
想当初行军打仗时,太子殿下还与士卒一道围坐着烤野猪肉呢。这东楚的使臣倒是规矩多,还想单独坐一桌,他如今能有位子坐,都算自家殿下大度了,不然早拿一份干粮打发他在外面吃!
此刻袁瑞合上窗户,转身向萧胤悄声禀报了底下的一幕。
萧胤听后并未多言,他抬手让袁瑞退至一边,随后继续阅看手中的古籍。
虞昭并不知大堂内的情况,她正托腮等着店家上菜。不料片刻后,眼前竟出现了几道分外熟悉的菜肴,都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
她不禁拿起筷子尝了口,便知这是东宫才能做出来的美味。
眼前这摆盘的式样也与东宫很像,只是没用上好的瓷具盛这些菜肴。
虞昭不禁扬眉望着萧胤问道:“殿下这是把东宫的厨子也一同带来了?这会儿还用了客栈的后厨?”
萧胤见虞昭这般快地就发现了此事,此刻轻应了声,解释道:“孤怕你路上吃不惯。”
虞昭眨了眨眼道:“殿下独自在外赶路,也这般讲究么?”
袁瑞见此笑着解释道:“太子殿下在外可从来不这般讲究,这都是为了太子妃您着想。”
虞昭听后不禁有些汗颜,她没料到太子这般呵护自己,此时刚想开口拒绝,便听萧胤淡声道:“只是一个厨子罢了。你是西祈太子妃,吃穿用度自是该好些,何况食材还是客栈准备,花不了多少银子。”
说罢,萧胤想起虞昭一贯对外面好奇,遂又补充道:“若想尝尝民间菜肴,孤也让客栈的厨子做了些。”
虞昭未料到太子殿下想得这般周全,此刻只得莞尔一笑道:“还是殿下宠我。”
萧胤挑眉反问:“难道孤不该宠你么?”
他料想昭昭鲜少长途跋涉,因此早先便事无巨细地吩咐了袁瑞,只为让她在路上好受些。
事实上,当初虞昭从凉州出发、来到西祈和亲时,便曾连续赶了好一阵子的路,致使她新婚夜当晚就疲惫不已,如今这一路却是比之前好受许多了。
待两人用完午膳后,萧胤询问虞昭道:“可要歇息片刻?”
虞昭笑着摇摇头:“不必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萧胤听后看了眼虞昭的面色,见她如今还未露出倦意,便吩咐袁瑞继续赶路。
虞昭回到马车上坐了会儿,如今已离开东宫足足半日,她先前那股子新鲜劲也消散大半,此刻倦意悄然袭来,她撑着下巴倚在软垫前,不时小鸡啄米般下颔轻点。
萧胤见此伸手将人揽在怀内,让她倚靠在自己肩头。
虞昭察觉到动静,迷迷糊糊间睁开美眸,见到眼前太子俊美无俦的面容,又很快闭上了双眼。
萧胤目光落在那卷竹简上,耳畔是她清浅的气息,他只觉内心一片宁静。
路上若实在看累了古籍,他便看她两眼。
那张沉静姣好的睡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令他着迷。
与此同时,东楚都城,凉州。
有一封西祈寄来的书信,此刻被快马加鞭送入了七皇子府。
身着军装的士卒跪在殿内,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很快毕恭毕敬地将密信双手呈上,随后便感到双手一轻,是那密信被七皇子的贴身近侍给取走了,交到七皇子手中。
齐靖淮坐于主位,他展开那密信一瞧,刀锋般的长眉微挑,一声淡淡的嗤笑落入那士卒耳中:“此前脱离掌控的棋子,如今竟还敢回来,那自是少不了送她一份见面礼。”
底下的士卒听得一头雾水,全然不知七殿下所指何人,此刻只装作听不见。
恰在此时,一名宦官模样的人急忙跑来道:“启禀七殿下!”
齐靖淮面上闪过一丝不耐,他抬手示意殿内的下人都出去,随后方才问道:“她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那宦官额前冷汗涔涔,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嗓音道:“舒、舒姑娘……跑了!”
话音方落,齐靖淮登时黑了面色,他陡然自主位上站起身,语调极其阴沉道:“一群废物!她何时跑的?跑去哪儿了?为何能跑出去?”
小宦官连忙重重磕了记头道:“奴才不知,如今侍卫们暂未查明舒姑娘的下落,也不知她是如何避开重重守卫离开的……”
齐靖淮听后不再多言,他拔出身边佩剑,便直直刺向那宦官的心口。
霎时间,殿内鲜血淋漓,猩红森冷的血迹溅上旁边的盆景。
齐靖淮猛地抽出剑刃,他径直大步走向殿外,身后两扇殿门合上,一具尸首直挺挺地砸向了冰凉的地砖。
日暮西斜, 转眼到了晚间,西祈一行人在途中寻了个客栈落脚。
袁瑞向客栈定了所有能供休憩的雅间,以供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等人今晚歇息, 由于这间客栈较小,其余那些没法住客栈的护卫士卒,便只能自搭帐篷才能入睡。
至于谢使臣,袁瑞请示了萧胤后, 也给对方安排了一间房居住,连带那位小厮茗玉一块儿。
谢使臣这屋子不必多说,自是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最远的那一间。
此刻谢承素待在房内觉得闷, 便下楼走到客栈院内散心,他隐约知晓虞昭的屋子在哪, 定是走廊尽头的那一间, 这会儿他不禁抬头望了眼二楼那透出光亮的窗户。
尽管他什么也瞧不见, 可似乎这般在窗外望着她,便能缓解内心的痛楚。
殊不知那间房内的情况,远远不是他想象的那般静谧平和。
虞昭方才梳洗完毕, 便见青玉和葶花被太子挥退下去,随后她便被萧胤一把抱起,轻轻放在那张木质床榻上。
萧胤将虞昭压在身下, 薄唇欲吻下来, 不料却被她抬手一把捂住。
虞昭咬了咬唇,怯怯地收回手后, 在男人疑惑的目光中开口说道:“这客栈到底不比东宫,想来不太隔音吧……”
萧胤原以为她是今日见着了谢承素, 这才拒绝自己,此刻他听闻她这般说, 故意挑眉道:“那你说该如何,白日那马车倒是足够宽敞,不如去那儿?”
虞昭顿时小脸微红道:“咱们这般夜里出去,岂非更加引人注目!这段时日殿下就忍忍吧……唔……”
萧胤嗤笑一声,旋即俯身就继续亲了下来,待虞昭气喘不止后方才松开她。
虞昭红着脸伸手捶他胸膛:“殿下还要不要好名声了?咱们是去东楚交涉,半路怎能这般荒唐!”
萧胤漆黑的凤眸满是笑意,他摸了摸虞昭的头,耐心解释道:“孤可从来不做因噎废食之事,这间屋子在走廊尽头,旁边和对面的屋子里面住的都是心腹,譬如袁瑞,又譬如你那两个侍女,你以为他们往日没听到过么?”
虞昭听后不禁愣住,没料到萧胤早已有所安排,她一时气鼓鼓道:“那你方才还说什么去马车上!”
萧胤捏了捏虞昭柔嫩的脸蛋,语带几分玩味:“昭昭若想在马车内发生点什么,孤自是奉陪到底。”
“你!”虞昭没料到男人竟倒打一耙,明明是他先提出马车云云,如今反倒赖在她身上,她气得胸脯起伏不止,连忙反驳道,“我才没那等心思!”
萧胤视线往她胸口瞥了眼,顿时眸色一暗。
他很快俯下身覆上虞昭的菱唇,好叫她那张能言善辩的小嘴说不出话来。
袁瑞亲自守在客栈二楼的走廊尽头,听闻里面传来一阵暧昧的声响,他顿时颇为自觉走远了些,同时打起精神以防外人靠近此地。
若是太子妃此行之后能怀有身孕,只怕西祈帝后都要高兴坏了。
次日清晨,队伍中有位士卒突发恶疾,萧胤遂赶了过去查看情况,一时不在客栈内。
因着一行人如今是在赶路,虞昭较之往日起得早了些,此刻她在雅间内用完了早膳,便准备先去马车上坐着,等太子殿下回来后便继续出发。
不料她方才走出大堂,便见谢承素突然出现在眼前,消瘦的面容依旧清俊隽雅,丝毫不堕他往日谢公子的名声。
此刻男人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欣喜:“阿昭,可算是碰见你了。”
虞昭不禁微微一愣,客套生疏地朝谢承素点了点头,她并未多说一个字,只是简略地寒暄道:“谢大人。”
谢承素自是察觉到她的冷淡,一时在原地怔怔出神,他此刻语音有些轻,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似的:“……如今你我之间,就只剩一句称呼可言么?”
虞昭见谢承素望着自己几乎毫无动静,何况她并未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便绕过他准备走向马车。
谢承素却在她背后叫住虞昭:“阿昭!”
虞昭脚下步子随着他的声音微微一顿,旋即她拧了拧眉,心知若是这一幕被萧胤瞧见了,定是不妙。
何况萧胤一旦动怒便颇为可怕,之后指不定要如何“惩罚”自己。
虞昭一时颇为无奈,她思忖后再三还是转过身道:“谢大人今后别再这般唤我了,你我二人是定过亲,可如今我已然嫁了人,昔日也和你说清楚了,你总不见得纠缠我一辈子吧?”
谢承素墨眸晦暗了些,他沉默片刻,方才继续开口道:“……好,我唤你太子妃。”
说罢,他突地自怀中取出一个玉镯,用绸布细心地包裹着,上前一步递到虞昭眼前道:“此物是在下当初为庆贺太子妃生辰,特意买的生辰礼,太子妃可否收下?就当在下送你的最后一物……”
不料他话音方落,虞昭便连忙后退了步,美目皆是为难之意。
她心知若当真收下了这个玉镯,今后若被萧胤看到,自是少不了好一通解释。何况她如今没任何必要,再收谢承素的礼,她也不该再如此行事。
恰在此时,两人身后响起一道男子低沉带怒的声音:“姓谢的,你不招惹她便活不下去么?”
虞昭听闻太子萧胤的声音,心底顿时升起不妙的预感。
她看了眼面前这绸布包裹的玉镯,心知此物定是价值不菲,以谢承素的性子,兴许是他身上最后的盘缠买下的。
虞昭一时来不及多考虑,她慌忙夺过谢承素手中的玉镯,藏在衣袖之中,而后这才讷讷望向谢承素身后的萧胤道:“殿下……”
萧胤大步流星地走到虞昭身侧,他见两人身上皆空无一物,顿时拧起长眉,沉声问道:“那生辰礼呢?”
虞昭咬了咬唇,谢承素此刻亦沉默着不曾开口。
萧胤冷声吩咐袁瑞道:“给他搜身!”
袁瑞冷然横了谢承素一眼,旋即让护卫上前,当众就要给谢承素搜身。
虞昭终究有些不忍,她闭了闭眼,有些后悔方才替谢承素将玉镯藏了起来,此刻只得认命地将手探进衣袖内,随后垂着眼帘将玉镯递给萧胤,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萧胤顿时怒不可遏,他看了眼她掌心那只玉镯,咬着牙问虞昭道:“你收下了?”
虞昭见太子殿下为了此事这般动怒,而这其中也有她的功劳,她心底其实也颇为委屈,登时红了眼眶,嗓子微哑地解释道:“……我没有,只是方才念及此物贵重,一时慌乱之下,这才藏起来的。我、我……”
谢承素见虞昭这般放低姿态,心中自是气怒难平,此刻就要冲上来保护虞昭,不料却被护卫一把拦住,按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只得怒而开口道:“就算她收下又如何?你凭什么这般态度蛮横地质问她?”
话音方落,萧胤便不再忍耐,他大步上前便抱起虞昭,旋即带着她回了马车内。
虞昭以为太子这是要动怒,此刻小手下意识紧紧攥着那玉镯,她有些惧怕地蜷缩在他怀内,身上逐渐变得僵硬无比,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些什么,随后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男人放了下来。
她一时满腹委屈,明明也想和萧胤好好过日子,如今却被她弄得一团糟。
此刻几乎只是眨眼间,虞昭便有泪珠自眼尾落下。
不料下一瞬,却听见男人一声无奈的低叹:“孤又没说不信你,这‘贵重’的玉镯你还要攥到什么时候?”
第142章
虞昭没想到萧胤会信自己方才的解释, 怔愣之际微微垂眸,望了眼手中玉镯,又望向眼前男人俊美的面容, 心知他这是介意自己拿着谢承素送的东西。
她只得将那玉镯置于一旁,随后咬着唇望向萧胤:“殿下当真信我?”
萧胤此刻虽说皱着眉,脸上却已不见多少怒气,他淡声解释道:“方才那姓谢的不都说了么?就算你收了他送的东西又如何, 可见你并未收下。”
此话一落,男人又轻轻嗤笑了声问道:“以前你破那约法三章时,可是理直气壮得很, 孤被你气得七窍生烟也没见你这般,如今倒是知道怕了?往日的那股子任性劲呢?”
虞昭微微拧眉, 泪珠子挂在眼尾欲坠未坠, 面容瞧着分外惹人怜惜, 此刻只得低声开口道:“……如今我怕你误会。”
她曾经确实是喜欢过谢承素,萧胤对此也清楚得很,眼下谢承素还有意纠缠, 虞昭自是怕惹得萧胤误会,不欲再因此生出是非。
而萧胤心悦之人一直便是虞昭,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到她, 其实他心底深处也害怕失去她, 先前便不可置信地动了怒。
说穿了,两人其实都很在意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意。
此刻萧胤听见虞昭这般委屈带着哭腔的嗓音, 他认命地将她抱在怀内,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安抚道:“别再哭了, 你想让孤心疼多久?”
说罢,他抬起带着薄茧的指腹, 动作轻柔地帮她拭泪。
虞昭被他这番举止弄得眼尾有些痒痒的,她不禁眨了眨眼,泪意倒是被止住了。
萧胤不经意间目光瞥了眼那玉镯,随后朝虞昭沉声问道:“方才你为何要把此物藏起来,是怕孤一怒之下掷碎了它,不便对那姓谢的交代?”
虞昭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朝太子坦诚相告道:“他身上银钱向来不算宽裕,彼时情急之下,我料想此物对他来说颇为贵重,遂想着事后完璧归赵。”
萧胤顿时有些不满,他没料到昭昭事到如今,还在替那放弃了她的男人考虑,一时不禁长眉微皱道:“孤替你去完璧归赵,此事你就别管了。”
虞昭抬起美眸望向萧胤,有些诧异地问道:“你去还?”
这件玉镯是前未婚夫婿送给自己的生辰礼,如今却由现任夫君去还给对方,她听着都觉得无比别扭,难道这两人不会吵起来么?
萧胤挑眉反问:“你不信孤?还是说,孤在你眼中,就是个脾气暴躁、毫无用处之人?”
虞昭听闻这话,登时不敢阻拦,只得迟疑着说道:“那……成吧。”
萧胤摸了摸虞昭柔顺如缎的长发,旋即掀开帘子出了马车,一路来到谢承素跟前,如今对方正被侍卫按着听候发落。
谢承素还以为萧胤方才又凶虞昭了,此刻皱眉瞧着他。
不料萧胤冷然瞥了眼谢承素,他竟是命侍卫松开对方,随后将那玉镯精准丢入对方怀内,沉声警告道:“你若不想再给她添乱,今后最好识趣些。”
此话一落,谢承素却并未多言,只沉默之际将玉镯收入袖中。
萧胤见此嗤笑一声:“孤知晓你有个软弱的母亲,以及不学无术的嫡兄。你也该想想,若你在东楚意外丧命,对身边之人可有益处?”
谢承素听后蓦地抬眸,面容逐渐变得紧绷起来,再不复先前那等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自是听得出其弦外之音,没料到西祈太子竟对他动了杀心。
谢承素知晓西祈太子自身能力卓绝,若他当真在东楚丧命,没有能指认萧胤的证据,便很难攀扯到对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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