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想/招惹(汜火)

谈灼把手机搁在书桌上，刚还时不时拿着手机晃两下，这会儿坐在凳子上手指都懒得动，整个人恨不得跟手机隔八百米远，态度给她摆那儿了。
就是不收，怎么着吧。
“不收是吧？”沈诱刚问完，下一秒手机镜头晃两下，紧接着谈灼二话不说把钱退回来了。
谈灼：“这个钱不是要你还的，我们好好谈——”
沈诱耐心不好，脾气更一般，三番两次的退回来真把她惹着了，脸色冷下来，一秒都没犹豫地挂了视频。
谈灼愣了一下：“......”
得，这下是真生气了。
沈诱在寝室窝了几天，袁夏在胆战心惊了几天。
沈诱几乎是上完课就往寝室跑，跟谁追她债躲人一样，哪都不去。
“今晚还住寝室啊？”袁夏凑过去问。
她偷偷关注沈诱好多天了，平时多少几句话都要提一下那大明湖畔的男朋友，这下好了，跟人间蒸发似的，提都不提一下。
袁夏严重怀疑，俩人分了。
沈诱淡声：“嗯，怎么了？”
袁夏干巴巴笑两声：“你男朋友最近没找你吗？”
沈诱想说正躲他呢，躲几天了，谈灼逮不到她估计气得不行，活了个该。
“找我啊，我没搭理他，晾着呗。”
“这怎么能行！那岂不是让某些人趁人之危，见缝插针了。”袁夏义愤填膺。
袁夏现在对长得帅的男人全都没好感，尤其是物信院那个叫谈灼的。
沈诱误入脚踩两条船的歧途，都是他蛊惑的，仗着他自己长了张帅脸。
她唾弃，她鄙视！
袁夏愤愤不平：“可千万不能让有些人钻了空子，没安好心，破坏人家感情，白瞎了一张脸。”
沈诱咬了两口苹果，奇怪地说：“夏夏，我总觉得你最近怪怪的，说的话东一句西一句，我有点儿听不懂。”
林朝朝在阳台晾衣服，忽然探头，赞同道：“臣附议，夏夏最近真的很不对劲，上次半夜还听说要打男小三。”
沈诱笑出声：“男小三，谁是男小三啊？”
袁夏猛地闭上嘴巴，默默地把渔夫帽口头上，拎着包就要往外跑，没走两步，就被沈诱拽住。
“去哪儿啊，外面那么热？”
“社团通知开会，我去瞅一眼。”
“社团，数绘社啊？”
“对啊。”
沈诱翻了翻聊天框里谈灼这几天给她发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她故意吊他没怎么回。
就学他平时那拽里拽气的样儿，回他几个字“嗯”“哦”“好”，晾了个够。
沈诱想了想：“你们社团这学期有人退社吗？”
袁夏摇头：“没呢，就算有这会儿也没批下来，得过段时间才能完全退。而且校篮球联赛就要开始了，我们社团有人参加球赛，还有人要制作联赛的数据模型，这会儿社团不让退吧。”
比赛前退社，那就相当于把自己身上的工作撂挑子给别人了，不道德，也麻烦。社团虽然不那么正式，但一般也不会允许。
沈诱笑了一下，那就是谈灼今天也会去开会喽。
她想到袁夏说的篮球赛，问：“校内还是校外比赛？”
“是外校来打，听学姐们说，去年清大和华清理工打比赛，我们学校就险胜利了一个球，特刺激！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卫冕冠军。”
“这样啊，走吧，我陪你去社团转转。”
袁夏一路上都奇怪沈诱怎么好端端地跟她去社团，等经过篮球场见到某个身影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刚才还答应她去社团，这会儿在操场门口看得走不动道了。
什么陪她，分明是去看谈灼。
沈诱也确实没想到，谈灼没有在数绘社开会，而是在南区的球场打球。
球场上约莫有十几个人，球服分蓝白色和黑色，应该是分成了两队。
沈诱一样就看到了谈灼。
少年穿着蓝白色的运动球服，身后印着“17”的数字，在某个瞬间晃了她的眼，与高中运动会上鲜活浓烈的那道身影重合。
他黑色的碎发刘海随意的三七分，额头上戴了一个发带，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身上的运动服很宽松，他轻轻一跳，衣角随着手臂向上一扬，露出了布料下面薄劲的腹肌，不是肤色的白，而是剧烈运动后升起的血红色。
那晚她迷糊睁开眼看的时候，他下腹也是这样的颜色。
一模一样。
突然，几道激动的交谈声从旁边传来。
“那个17号是谁啊？太帅了吧。”
“物信院的谈灼，也上大二，还有两年才毕业呢，机会不就来了！”
“啊啊啊，他撩衣服擦汗，靠。”
“听说他跟成渝是一对，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心理学专业小姐姐，妙啊......”
沈诱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女生坐在看台上，脸红地讨论着谈灼，越往后越讨论到跟成渝配不配的话题上了。
她面无表情地哼一声，更不爽了。
没想到啊，这狗东西平时看着低调，其实桃花遍地开，小迷妹绕一操场了。
卷发女生兴奋道：“成渝我见过一次，大一心理学知识竞赛上碰到的，长得很好看，气质一绝，她跟谈灼挺配的啊？”
“不配。”
一道清冷的女声插了句话。
沈诱见她们看过来，勾唇又复述一遍：“他们，一点都不配。”
“你凭什么这么说，她不配谁配啊......”卷发女生看转头，看向沈诱那刻，眼里露出惊艳，原本脱口而出的话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不仅仅是漂亮，更让人挪不开眼得是气质，冷艳的像一朵荆棘玫瑰。
沈诱眼尾扬起一点弧度，不要脸道：“我配啊。”
三个字，如同平地抛惊雷。
旁边的袁夏目瞪口呆。
一秒后，她果断冲上去捂住沈诱的嘴，把她往后拉：“你胡说什么呢。”
她声音幽幽地：“不是说陪我去社团吗，你都在这儿站十分钟了。”
沈诱拉开她的手，转身笑笑：“夏夏，我今天可能不能陪你去社团了，晚上请你吃东西，好吗？”
没说完的话，就是她得在这儿看谈灼。
袁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有罪，又给谈灼和沈诱创造了一次机会，她对不起沈诱那个不知名的大明湖畔男朋友。
让她下地狱赎罪吧。
看着袁夏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走远，沈诱才往看台的过道走，忽然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
时急时缓，像是特意跟着她一样。
果然，下一瞬，一道有些陌生的声音叫住了她：“学妹，你也来看篮球？”
沈诱停下脚步，侧眸。
是于然，上回饭局碰到的那个......对谈灼有意思的学姐。
沈诱淡声说：“嗯，学姐好。”
“你也喜欢看打篮球？”
“还成吧。”
“那就是来看谈灼？”于然直接问了出来，上次宴会她就感觉得到。
沈诱的眼睛很淡，只有看谈灼的时候，那双眼眸才是有光的，喜欢根本藏不住。
于然喜欢过人，也被人喜欢过，她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可她同样是自私的，想给自己争取一个告白的机会。
于然看了眼操场的方向，原本两坨红的脸颊愈发红了，她收回目光，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想要说给沈诱听：“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第一次见谈灼是在社团招新，那天......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意外去世了，我从医院里强撑着回到学校，所有人都在让我忙这忙那，只有谈灼，他说学姐辛苦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不得不承认，谈灼的眼神，绝对是于然见过最轻慢、随便的一个，好像没有把谁放在眼里过。
这样一个性子冷的人，在她最难受的时候，看出了她的强撑和难受，给予了她那天唯一的安慰。
她没法儿不心动。
于然说：“我明年大四就走了，我想给自己争取一个告白的机会。我知道你很漂亮，也很优秀，应该很少有男孩子会拒绝你。如果......”
她有些难以启齿：“如果你也喜欢谈灼，想追求他，可不可以等一等？等他拒绝我之后，你再追求可以吗？”
于然眼睫微颤，低着头，她把她的喜欢小心翼翼地剖开给沈诱看。
没有恶意，只是一个女孩儿再单纯不过的喜欢。
“我知道谈灼不喜欢我，也肯定会拒绝我，但是我想说出来，就当为暗恋画上一个句号。”于然鼓起勇气看向沈诱，“你可以等一等再追求谈灼吗？”
她以为，沈诱喜欢谈灼，还没告白。
沈诱表情很淡，没有亲昵，也没有排斥，眼神平淡如水。
她没说出她和谈灼的关系，想了想后才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于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谈灼看你的时候，很不一样。”
就像行驶在黑渊无边的一只迷航独舟，突然看见了光。
沈诱把目光移向操场，少年抬起一只手腕，将篮球一扣而下，也许是比分不错，他嘴角扬起笑了一下。
谈灼一直都是这样。
光芒万丈，遥不可及。
优秀的人，被别人喜欢，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于然喜欢他，也没有错。
“好啊，我是想追谈灼学长来着，不过还没来得及。学姐要是想把自己想说的话告诉谈灼，去就是了。”沈诱转头看过去，果然于然听到后眼睛亮了一下，她继续道，“不过，谈灼学长可能不太搭理人的。”
他那个性子，搭上两句话就算不错了，哪有那个耐心听别人告白。
于然脸红：“我知道的，他一直不怎么喜欢说话，但学妹挺不一样的。”
沈诱一尬。
于然一句又一句地说她不一样，她都有点臊得慌了。
于然脸红，抿着唇：“学妹，你能帮我去叫一下谈灼吗？”
她怕她去叫，到时候没人理，场面会尴尬到失控。
沈诱也有几天没见谈灼了，她点了下头，“学姐在这等一下吧。”
南区的篮球场很大，看台的过道也有不少个，球场上的少年们跃起降落，光线分割成一帧帧剪影。
篮球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线，而后精准投进球框中，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球落在地面弹跳几下，而后被一条腿懒懒地挑起，熟练的球技使得篮球轻松回到少年的手里。
谈灼掂了掂球：“比分三十比十六。”
王尧哟嚯一声，蹦了一下：“厉害啊，之前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篮球高手。”
陆棋骁扔过来两瓶水：“还真是，我以为谈灼一心追着实验了，这下算是见识到了，高中没少打吧？”
谈灼单手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水，笑一声：“还行吧，高中有俩兄弟，闲着没事儿就去打球。”
“闲着没事儿？”王尧瞪大眼睛，笑着骂几句，“诶你这不道德了啊，哥们儿高中为了上清大奋战三年，上厕所都嫌没空，你还闲着没事儿去打球？”
谈灼垂下眼皮，不要脸地笑一下：“嗯，智商摆那儿呢。”
陆棋骁都忍不住笑骂：“操，要点脸啊。”
对面的黑色球服男生走过来，他是大三的学长，叫汪洋，也是上一届校联赛里的队员，“这一届大二的学弟都不错啊！”
王尧会来事，笑着回：“哈哈哈，学长指导的好！”
汪洋：“别谦虚了，这次校联赛里面还有去年的华清理工，去年咱们学校只赢了一分，今年可得加把劲儿了。”
“去年只险胜一分啊？”
“害，这事儿提起来挺气人，华清理工里的人，手脚没那么干净，另外就是我们自己队伍配合的不行。”
“那今年得小心了，学长放心，今年铁定卫冕第一！”
为了即将到来的校篮球联赛，清大这次参赛的学生都是很有水平的人，同时训练也会更加严格，球场上该玩笑放松就放松，该认真训练就认真训练。
中场休息也就歇了一会儿，很快篮球传回赛场，这次由黑队开始。
黑队为首的男生掂了几下球，训练这么长时间累得要死，他脸上有点不耐烦，“歇了二十分钟不到又打，又不是明天不让练了。”
汪洋正经了下脸色：“张启，愣着干什么，训练啊，还想跟去年那样。”
不提还好，一提去年的事儿，张启训练一下午的烦躁蹭地燃起，连带着去年的那些事情点燃了怒火。
“去年怎么了，怪我？”张启骂了句傻逼，“还不是自己菜，团队不配合关我什么事？”
说完，他又瞄了眼对面穿着蓝白色球服的谈灼几人，冷笑一声：“大三大四的老球员不要，非得找些大二的新人，也真是搞笑。”
“一群菜鸡。”
球场上最忌讳说这些不利于团结的话，陆棋骁性子还算随和，勉强算得上文静，但王尧就不一样了。
王尧平时是好说话，会来事，但从小到达那也是孩子王里出来的，来清大一年了，过得顺顺心心，还没这样被人骂过。
“你他妈说谁菜鸡呢！”王尧起了火，“你自己打成什么样儿心里没底逼数，乱往别人身上扣什么帽子？”
张启握拳：“我打成什么样儿不必你们仨好？呵，想要在女生面前出风头，听好话，换个地儿吧，酒吧夜店随便选。”
中午的时候，不少人因为谈灼来打球，全部都来看比赛，直到下午这会儿人才散了个差不多。
张启这话，就差指名道姓点谈灼了，说他是想出风头。
“操！”陆棋骁没法儿忍了，“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谈灼招你惹你了？”
王尧握紧拳头，撸起袖子忍不住上前理论，被一条胳膊拦了下来，修长的指节扣住他肩膀，看似随意，力气却很大。
谈灼眼神冷淡，“无所谓。”
这种话谈灼高中听得不少，他一向对这些事情懒得计较，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动嘴挺怂的。
张启不是拿打球说事儿吗？
那就打到他服。
谈灼看向张启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散漫，轻视，他什么都没说，但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他就跟看垃圾一样。
张启自小众星捧月考上清大，还没人这么看不起他，满肚子火：“你他妈什么意思！”
话落，他猛地将手里的球砸过去。
篮球如离箭之弦般，以极快的速度向谈灼砸过来，猝不及防。
刚刚目睹一切后急速奔过来的沈诱，停在离谈灼一米远的过道上，她气喘吁吁地看着疾速砸来的篮球，双眸睁大。
“谈灼！”
下一秒，她甚至没有考虑，直接扑了上去。
篮球重重地砸在沈诱的肩背上，她整个人跌在地上，剧烈的痛感席卷全身，头晕晕沉沉地看不清晰。
“好痛......”
靠，她感觉快被痛死了。
直到一双手将她轻轻扶起来，一股熟悉的薄荷香传来，只是气息里夹杂着一丝暴发的戾气。
还有拳头攥紧时的咯吱声响。

第96章 别扭（三）
南区篮球场上的人不多, 但这会儿差点全乱了套，汪洋第一个冲上来喊：“张启，你他妈干什么！”
张启一下子愣了神, 他当时太愤怒了才会忍不住砸球，可谈灼一米九的个子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怎么着都能躲得过，谁想得到半路冒出一个女孩儿来。
张启怒喊：“是她自己上赶着撞上来的，她要不扑过去, 那球能砸她身上？还他妈赖我？”
汪洋真觉得他死脑筋, “这事儿闹大了对你有好处吗，比赛不参加了, 素质分也不要了？”
扣了思想素质分，专业分再高, 综测也会被刷掉, 奖学金起码这一年都别想了，还会影响保研。
张启怔住, 嘴唇嗫嚅几遍, 没再说话。
他火性大, 脾气一上来什么事都冲动, 事后被一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怕起来, 但要他道歉也拉不下脸来。
好歹操场十几个人。
“你在这倔什么倔！”汪洋和张启也有两年的交情了, 再有摩擦那也是一起打过比赛的兄弟, 他把张启往前推了一把, 警告性地劝他，“愣着干什么, 上去道歉，真想告到辅导员那去啊。”
张启不情不愿地走过来。
他还想往前再走一步, 突然顿住，不敢再往前。
只见一直半蹲在地上的谈灼抬起头，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冷。
只一眼，便缓缓收回目光，他没说一句话，但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
踩着底线了，这笔账没那么好算。
“外套。”他开口说了两个字。
王尧怔松半秒，随后猛地反应过来，将谈灼打球前搁在球台的外套拿起来，递了过去。
黑色外套被小心地盖在女孩儿有些短的裙子上，将那双腿包裹在里面，少年的动作严谨又耐心。
随后，谈灼左手穿过沈诱的腰，避开她肩膀的伤处，将她轻轻抱起来便往球场外走。动作熟练，脚步沉稳，像是这样的动作他做了无数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