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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美乐之吻(脂肪颗粒)


这家餐厅的私密性很好,一位英俊小伙在弹钢琴,琴声悠悠,曲调舒缓,恰好可以缓解我那如同打仗般的工作带来的疲惫感。
我正要给萨拉点她最爱的那种酒,却被她制止了,她柔柔地一垂眸道:“不用,我怀孕了。”
我惊喜地问:“真的?”
萨拉点点头:“已经三个月了。”
“太好了,你先生一定很高兴。”
“别提了,他在家里大兴土木,还亲自布置了婴儿房呢。”
我笑道:“看你先生多在意你们啊,这是好事。”
“你呢?什么时候要孩子?”
我耸耸肩,没有回答。
“亲爱的,孩子和男人是不同的。”萨拉说了这句话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子里的食物。
我有些问题不方便问别人,只期期艾艾问萨拉:“你……和你丈夫会争执吗?”
萨拉嘴角露出浅笑,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母亲从小就教育我,和男人争执是不理智且失败的,我和第一任丈夫有过很多争执,但现在不会了。”然后她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下文。
我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你们夫妻间有秘密吗?他会不会有事心却不告诉你,而你也有不想他来插手的事。”
萨拉咯咯笑起来,戏谑道:“亲爱的,我总是容易忘记你在男女之事上有多单纯,该怎么说呢,也许再过些年你就不会再问这么可爱这么傻的问题了。”
我脸红道:“我烦恼的事情很可笑吗。”
“不是可笑,而是单纯可爱。”萨拉摇摇头说:“我刚结婚的时候也患得患失,那个对我毫不在意的男人,我向他奉献了我全部的感情,为他生育,每天苦苦等待他回家,可他毫不稀罕这些真情实意的付出。后来我就懂了,也许婚姻不需要真情实感,婚姻需要的是技巧,营造没有紧张感的技巧。要知道争执也好,秘密也罢,都会造成紧张感,造成压力,而这些恰恰是最糟糕的。”
萨拉的嗓音温柔悦耳,我却有些怔愣。
萨拉注视着我的眼睛说:“因为女人的真情实意太过沉重,而男人都很脆弱,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反倒是刻意编织的技巧能让他们产生简单的快乐,甚至能带给他们安全感。哪怕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人,自诩了解女人的男人,也会陷入这种自欺欺人的境地。所以夫妻之间也当有适当的距离,但这种距离是由女人来把握和衡量的,但不要让男人感受到被拉开了距离,别急,你会把握住窍门的。”
萨拉言至于此,谈论起其他:“我们不说扫兴的男人了,来说我们自己的事情,你知道吗?近期会收紧和萨斯国的陆上贸易,我公司的跨国贸易全停了,我也不得不做军备资源了。”
我不解地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先生告诉你的吗?”这项政令实际还在商讨阶段,元首先生的确与几位大臣争议过,毕竟与西面的伯纳还在对峙中,不应该与东面的国家升级矛盾,但这些都是机密,怎么连萨拉都知道了。
萨拉的眼神若有深意,她扯了扯领巾上的葳蕤党徽章说:“我还没有告诉过你吧,我现在已经有职务了,葳蕤党宣传部妇女主席,对我这种毫无才干之人,元首先生竟然赋予莫大信任,我们夫妻真是无以为报。”
这真是惊讶到我了,甚至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友人。
“都是机缘巧合。”萨拉喝了口咖啡,试图掩盖神色中的得意,“我们夫妻有幸邀请元首先生来舍下做客,没想到元首先生竟然对我发表的一些浅见十分认可,元首先生还亲自为我佩戴了葳蕤党党徽,这真是我莫大的荣幸。”
作为老朋友,我一直都知道隐藏于萨拉心底的渴望和抱负,此时也不全然是惊讶,还有一丝丝果然如此的了然。但不知为何,我对她积极参与政治一事有些隐忧,所以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萨拉却郑重地说:“安妮,我的朋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吗?”
我心头一跳,忽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亮若火焰,几乎要将人焚毁。
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腕,那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手一点点用力,直到我的手疼痛发胀也没有松开。然后她逐渐靠近,双眸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红唇吐出的话有些戏剧式的癫狂:“这个世界很残忍,无论对你还是对我,但哪怕世间的一切都背叛我,我也绝不回头。”
我和萨拉自餐厅分手后,就一直在想她的事情。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多年前在墨尼本度假酒店的一幕,在落满雨丝的落地窗前,刚满16岁的萨拉告诉我她订婚了,少女绝望的双眸望着窗外,说出的话让我终生难忘,她说:“我好想做一只鸟,就这么俯冲下去,然后自由地飞往远方,不需要任何落脚的地方,永远飞翔下去就好。”
萨拉最终没有化作一只鸟。
在历经不幸的婚姻并失去儿子后,她谋杀仇敌,追逐权势,她说她在亲吻这个世界。
“女士,赠您一份报纸。”路旁的报童忽然往我怀里塞了一份报纸。
这是一份葳蕤党宣传材料,我发现报纸的头版版面上印有萨拉和她丈夫的照片,新闻是关于某刚竣工军舰的剪彩活动,萨拉夫妻是剪彩的主嘉宾,其中男人身着葳蕤党军装,女人佩戴葳蕤党徽,荣光换发的两人正被无数民众围观喝彩。
我发现有好几个报童在派发此类报纸,他们把报纸免费塞给路过的行人,并大声说着:“新军舰下海了,新军舰下海了。”
大概从今以后,关于萨沙夫妇的新闻会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了,她终于做了莎美乐想做的一切。
回到家后,女仆告诉我威廉打来了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
“安妮,有麻烦了。”威廉的声音里有种隐隐的慌乱,他还特地压低了声音,就好像害怕被窥伺一样。
我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集中营的人接管了这里的工厂,甚至闯进会计部,拿走了所有的文件。”
“这怎么可能?他们不知道我和这家工厂的关系吗?”
“我报了你的名字,但没用,听说是省里统一的命令,所有工厂必须统一迁入集中营,不能有任何特殊。我已经销毁了大部分文件,但工厂里还藏着那么多小孩子,我们不会暴露吧。”
我与威廉商讨许久也没拿定主意,于是打算回去一趟,刚放下电话,就发现迈克不知已在一旁等待了多久。
他脸色凝重地问我:“事情很糟糕吗?”
“我必须回去一趟。”我说。
“我陪你。”他说。

“既然如此,我跟你一起去。”
“迈克。”我喊了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会儿说:“这是我的事情。”
空气中忽然有些安静,我再看他时,发现他眉头紧锁,神情复杂。
我不由得垂下头,低声说:“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迈克原本怀抱双臂靠在一张桌前,他沉默半响后,转身给自己倒了杯酒:“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上前搂住他的腰,怀里的躯干是温热的,有股淡淡的烟味,还有一种阳光暴晒后衣物的干燥气息,我深深嗅着这股气息,心里很不安,可又不知该拿这种不安怎么办。
迈克饮尽了杯中的酒,离开我的怀抱,背对着我说:“我累了,去睡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想,他生我的气了。
萨拉说婚姻是需要技巧的。
可我在和他相处时完全不知该用什么‘技巧’,对我而言,技巧和无情就像一对孪生兄弟,总是结伴而来,又结伴而走。
我走进房间爬上床,想像以往那样钻进他怀里,当他反手搂住我时,一切就不再是问题了。
可他翻了个身说:“睡吧。”
我感到委屈,难道我不是为了他好吗?他为什么不能理解我?
心里翻腾片刻后,我软下声音讨好道:“你生气了?别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
回应我的只有一片沉默。
在我的认知里,婚姻免不了磕磕绊绊,尤其我和他的结合存在着那么多理由和牵强,想要维持和谐,总要有一方妥协示弱,有时候是他示弱,有时候则应该是我示弱。
我靠上去,略撒娇道:“好了嘛,不生气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叹息道:“你也明白那些事情很敏感,我一个人行动,反而安全些。”
随即是长时间的沉默,最后他似是发出了一声冷哼:“你说得对。”
接着他起身,去了别的房间。
他离开后,我躺在漆黑安静的房间里,泪水逼出眼眶,一滴滴打湿耳边的枕头。
心想男人都是这么残酷的吗?
初时对你那么好,好到让你爱上他,可又不会时时都那么好。
因为爱上他,所以他折磨你,也没有让你对他产生怨恨和疏离,反而在第二天清晨做好早餐,期待他对你温和一笑,让昨夜的别扭消弭无踪。
我就是这样做的,当他对我展露笑容时,我只感到松了口气。
“今天打算做什么?”迈克一边用早餐,一边问我。
“元首要招待客人,这两天我会陪着阿瑞娜。”
他握住我的一只手,摩挲了几下,用不太自在的口气说:“昨晚我不该发脾气,但我希望知道你所有的事情,而不是我问你,你也不说,或者根本不愿意让我了解你的事。”
“我不是不说,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心烦就好,我不想你也心烦,而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淡淡一掀嘴角,叹了口气说:“好吧,你高兴就好。”
然而我隐瞒了自己要做的事。
与他道别后,我坐上了回巴巴利亚的火车。
在约见地点等待许久后,才终于见到脸色憔悴的威廉。
他依然西装革履,但脸庞的胡须几天没刮的样子,袖口和裤脚还沾着些脏东西,看上去像干涸的血液。
一见到我,他就做贼一样把我拉到角落。
“没人跟着你吧?”他神经兮兮地问。
“怎么?有人跟踪你?”我反问他。
他深呼吸了一下说:“没有,大概是我神经过敏。”
“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威廉望着人流如织的街道,脸上有种无言的疲惫,他忽然看向我,我发现他眼中亮亮的,像是闪着水光,可随即就抹掉了。
许多年来,我第一次见到威廉流泪,于是一时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都死了……”威廉颤抖道。
“谁?”
“霍普一家,尼斯一家,奥克斯一家,所有人……所有人都死了……”
威廉说的是最早把肉店生意都送给他打理的那些菲利斯商人们。
“怎么会死了!我们和集中营是有协议的,你每年给他们那么多钱,再说他们是工人,是劳动力……”
“前天早上,他们派了几队士兵进入集中营,不久里面就传出哭喊声和持续不断的枪声,再后来就是清理整个营区的死尸……我去找他们抗议,那里的长官说,认为菲利斯人在国民建设生产中能起到作用,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是叛国思想。”
我沉默了。
威廉絮絮叨叨说起霍普先生他们的事情,早年的事,后来的事……
“当年我拿走了他们的肉店、房子、所有财产,我理直气壮心安理得,因为我觉得这是公平的买卖,我庇护了他们,他们多亏了我才能有口饭吃,能活下去。可事实上呢?是他们庇护了我,让我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有口饭吃,能活下去,没有他们我才是一无所有,可现在我连他们的命都没有护住,他们是那么信任我,一心一意指望着我呢,我本来是可以护住他们的,如果我早点想到……如果我能送走他们……”
说着说着,威廉捂住了脸,闷声呜咽。
“你冷静一点,太引人注意了。”我说。
威廉深吸了口气,抹掉泪水,红着眼睛说:“最近风声太紧了,你能帮帮我吗?”
“你想让我干什么?”
“维斯新客那边的接头人失去了联络,得有人亲自走一趟。”
“我现在走,明天就能到。”
之后我和威廉分别,只身去了维斯新科,接头人的确遇到了麻烦,他说仅剩的偷渡路线也即将关闭,因为东边边境聚集起了军队。
“那怎么办?这里还有几个孩子。”我说。
接头人咬咬牙说:“冒险把剩下的孩子全带来吧,之后恐怕……没有任何机会了。”
威廉得知消息后,说他会亲自把孩子们送来。
这天晚上,一辆小卡车悄悄驶入接头地点。
威廉从驾驶室跳下来,打开后座箱,里面藏着七八个小孩。
接着副驾上又跳下一个人。
“妈妈!”我惊讶地看着来人,“你怎么来了?”
母亲背着行李,还抱着一个大竹筐,凑近一看,里面竟然是两个黑发黑眼的婴儿。
“我和这些孩子们一起。”她说,“我要去找贝拉。”
“你疯了吗?”我斥责了一句,又看向威廉,“你也同意她胡来。”
威廉叹了口气说:“我不带上她,她就死缠烂打不让我走,时间紧迫,我不想跟她掰扯。”
我也气闷地对母亲说:“你不用担心贝拉,她不会有事的,等到一切都好了,你可以通过出国的方式去看她。”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们只说她被送去了孔特,可到底在孔特哪里都不知道,我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再不去找她我就活不下去了。”
“爸爸知道吗?”我问。
威廉翻了个白眼。
“你们好了没有,我们没时间了。”接头人打断我们道。
这种情形下,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将孩子们换乘了一辆大型卡车,卡车后面装了二十几头生猪,孩子们就藏在其中一个猪笼里。
母亲也要上车时,被威廉一把扯下,紧紧箍在怀里,她的叫喊也被捂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卡车走远。
“你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走!”
“你别发疯了好不好!”
“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是你妈妈,你何必这样折磨我!”
“明明是你在折磨我们!求求你少生些事吧!”
“你放开我!放开我!”
两人还在争执时,忽见树林里一道光束闪过,很快一辆汽车向我们驶来。
车子停下后,从车上走下来两个身穿黑色皮衣,持着手枪的男人。
我暗道不好,竟然是秘密警察。
“这条路你很熟悉啊,开得这么快,我们差点就跟丢了。”一个男人上前,一拳打在了威廉肚子上,威廉登时就疼得弯下了腰。
“你们干什么!”母亲惊吓不已,上前扶住威廉。
“哼!干什么?当然是抓叛国者!”
“长官,我母亲有精神病,非要来这里做祈祷,不然就疯疯癫癫,要死要活的,我和妹妹没有办法,才深更半夜带她来这里。”威廉哀求道,“我们不是叛国者,都是良民。”
“呵呵,你说这些我们会信吗?你明明就在庇护那些菲利斯人,别当大家是瞎子,等把你们抓回去好好审一审,自然就知道你们干了些什么。”
另一人持着手电筒上前几步道:“咦?这里有轮胎印,刚才有人和你们接头吗?等会儿得通知下前面的哨所。”
我脑海一片空白,心知大事不妙。
忽然,威廉反抗起来,一个手肘打翻了压着他的警察,并抢走了对方的手枪,可当他向另一个警察开火时,颤抖着的手却迟迟打不开保险杠,而此时,另一个警察也端起了枪。
“不要!”母亲尖叫。
霎时,只殪崋听‘砰’‘砰’两声枪响。
枪音落下后,拿枪的警察轰然倒地。
他身后是持着手枪,手臂剧烈颤抖的我。
而威廉怀抱着母亲,她的身体正缓缓下滑。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母亲挡在了威廉前面。
威廉还在怔愣,似乎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怀里吐着血沫的女人。
我跑上去搀扶住母亲,扒开衣服一看,子弹正中胸口,我心知完了,绝望瞬间袭来,整个人如坠冰窖。
母亲就那样看着我们,嘴里涌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仿佛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妈妈,妈妈,你别说话。”我手足无措地抱着她,可母亲整个人抽搐了起来,也许抽搐了很久,也许只抽搐了几秒,她就那么渐渐地停止了抽动和呼吸,眼神也失去了神采,只静静地望着满是星辰的夜空。
这时,威廉从我怀里夺过母亲的躯体,他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发疯似的摇晃她道:“醒醒!醒醒!你给我醒醒!谁让你来的!你他妈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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