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雷霆一样的暴力扫除反对的势力,穿过荆棘之路,登上血族的王位。
他的生命伊始就是永无止境的强权,并且往后二百年依然如此。
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的代价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受着圣血的折磨。
强大的能力带来的是无边痛苦,细小的电流每时每刻在他的血管里流窜,仿佛有一万把刀在切割他的身体。
当他引天雷而降扫平战场的时候,同样的痛楚加诸其身,他的外表坚不可摧,他的内里千疮百孔。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力量越来越濒临失控,情绪激动的时候更是如此。
他查阅古籍,得知当年托尔霍德就死于一场惊天动地的雷暴。
他知道,那也将是他的宿命。
——掌控雷霆的人,最终注定被雷霆反噬。
那夜只是他的又一次失控,漫天电火流窜,他立于槐江之上,忍耐万刃穿心的痛楚。
直到一个金发女孩,像是某种走失的小动物,孤零零地走上大桥。
很微妙的,在霍廷的感知中,女孩身边没有任何电流,她是一个绝对隔离的存在,像是平静的暴风眼,像是雷场中唯一的绝缘体。
但这世上根本没有绝对的绝缘体,空气平时也不导电,可只要有足够大的电压,空气也能击穿,更何况是人体!
女孩像是感受到什么,回过头,大风吹起她的长发,露出明亮漂亮的一双眼睛,像森林里透过茂密的树干猝不及防和猎人对视的小鹿,眼里带着一点湿润的水汽。
霍廷大步上前,抱住了她。
那一刻雷声平息,万物安宁,他体内永无止境的疼痛骤然消失。
两百年了,他第一次知道,“不疼”是一种什么感觉。
浸泡在痛苦中的灵魂,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甜头,像是在只有黑白的世界里,被一缕金色的光芒强有力的穿透。
那是一种,这辈子都不想放手的感觉。
他的渴求和依恋被许西柠误解成喜欢,那也没有关系,他骗她说自己是一见钟情。
许西柠是个很好的恋人——至少在恋爱中是这样。
她风风火火地进入他的生活,要他陪自己去海边,最后霍廷只好在晚上陪她在海岸边散步,结果被她偷偷泼了一身水;
她喂他吃奇异柠檬糖,偷偷看他反应,结果血族尝不出人类食物的味道让她大失所望;
她说他家看起来太空了,用很多黄色的小雏菊装点客厅,还有粉色的垂耳兔拖鞋,情侣水杯,情侣牙刷,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在他家。
不管她做什么,霍廷都说可以。
他性格乖僻傲慢,这辈子都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么多的“可以”。
他不敢烙印她,不敢吸她的血,甚至不敢违逆她的意愿……他不知道她的能力来自何处,也不想冒着失去她的风险。
哄女孩真的,好麻烦。
但是这些麻烦,在拥抱她的时候都得到了补偿。
她窝在他怀里睡着,金色的长发洒了满身,像是独属于血族的阳光。
霍廷长久绷紧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体内细小的电流被逐一抚平。
那些夜晚是霍廷漫长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喘息时间,他像只终于感到疲惫的狮子,放下戒备,长久地坐在黑暗中,凝视她的脸。
他的身体比思想更快地被她驯化,看到她意味着愉悦,离开她意味着疼痛,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将她等同于逃避痛苦唯一的解药。
直到有一次,她在噩梦中低低地哭,惊醒时,下意识抓着他的衣服,喊温老师。
霍廷问,温老师是谁。
许西柠眨巴眼睛,好像认出他是谁,手足无措地擦掉眼泪,从他怀里钻出去。
霍廷抓着她的脚踝把人拖回来,压着她的手腕又问,温老师是谁。
真奇怪啊,他明明抱着她,却仍然感到疼痛。
许西柠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他是咒自己活不过二十五的算命先生念及此处我就潸然泪下,一会说他是许愿池里的王八不仅不灵验还咬我一个疤,最后说好吧好吧,他是我前任,可我不想谈他。
女孩理直气壮地翻个身继续睡,而霍廷拿她没办法。
过了很久,许西柠突然凑过来,抱了抱他,说霍廷,对不起。
霍廷不知道她为什么道歉,很快他就知道了。
——许西柠要跟他分手。
在霍廷之前的生命里,他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没有人敢靠近他,也没有人敢离开他,除非得到他的同意。
而他明明不同意。
女孩一开始脾气很好,连哄带骗,最后忍无可忍,把银行卡摔他脸上,说去你妈,我管你同意不同意!
她就像到来时那样突然地离开了,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霍廷才意识到她爱得太用力,而真正爱一个人是不必那么用力的。
他找人调查温南森,那个男人足够仔细,霍廷只调查到几句只言片语,多半还是女孩分手时吼得太大声被路人听见了。
他不甘心,可是许西柠转身就跟谢仪在一起了。
他深夜登门警告谢仪,谢仪转身就去找他哥帮忙。
再然后,霍廷以为她死了。
他的世界重新只剩黑白两色,他回到偌大的霍府,空荡荡的房子里只留下再没有人用的情侣拖鞋,情侣水杯和情侣牙刷,还有枯萎的小雏菊。
他本可以忍受无边无际的黑暗,孤独和痛苦……如果从未遇见她的话。
失去她就像是一场噩梦,如今他的唇畔贴着她心脏有力地跳动,仿佛拨云见日,漫长的噩梦终于走到尽头。
许西柠清脆的嗓音响起:“……你做梦关我屁事!”
随着她的怒音,火红的毛团从柜子顶上跳下来,像是英勇的特工一样扑上霍廷的后颈,狠狠咬了一口!
狐狐出击——!!
谢仪本来不想出手的,因为他不是战斗型,单打独斗讨不着巧,而霍廷意识到自己被洗脑后又是真的对他恨之入骨。
他俩一旦动真格,难以点到为止,双方必有一死。
但此时此刻,谢仪早已经是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这一口咬得扎扎实实,霍廷固然刀枪不入,但谢仪也不是吃素的!在他当花花公子之前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妖王!
尖利的狐牙咬穿了霍廷的脖子,下一刻霍廷攥住狐狸的脖子,掌心窜出的高压电流扎扎实实穿透他的身体。
许西柠大喊:“好男人!过来!”
霍廷愣了一下,因为很显然这个房间里能被称为“男人”的只有他。
下一刻,被电得抽抽的狐狸跳向女孩怀里,许西柠像个高超的橄榄球运动员一样扑出去抱住了它,然后夺路狂奔。
……什么人会给宠物取名叫好男人啊?!
许西柠跑到门口,回头道:“霍廷,你既然这么想要我的房子,那你拿去好了!但我告诉你,我可有的是地方住!”
她气势汹汹地去敲展星野家的门。
门立刻就开了,展星野将她拉了进去,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
他本来在执行任务,原本天亮才能回来,但他莫名觉得心慌,紧赶慢赶回来,刚好赶上许西柠敲门。
刚刚把许西柠拉进来那一瞬间,他就看见了女孩白皙的手腕上留下的,还没消退的红色指印,显眼到刺目的程度。
展星野掀起眼睫,站在玄关处与霍廷冷冷对视,身后女孩大声宣布:“我从今往后就住在你家了!”
说实话,这话真不拿自己当外人,有点过分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她有时候还记着自己那套“要跟阿野保持成年人之间社交距离”的决心,但遇到什么事就忘得一干二净。
她人生的前十几年和展星野几乎形影不离,被他无底线的纵容,养出一种近乎娇惯的脾气。
得益于老许的家教,她真对别人算得上真诚友好平等待人,但一遇上展星野,又总是不经意间故态重萌。
因为,毕竟,他怎么不可能不帮着她呢,他可是阿野啊!!!
霍廷盯着展星野:“你敢?”
展星野面无表情:“我为什么不敢。”
砰的就把门关上了。
门关上以后,许西柠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一点,她很乖地凑过来解释:“他把我家买走了,要我跟他住,我在你家住两天你不介意吧?其实我去跟老许住也可以的但事发突然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窗外的月光清冷地洒在青年身上。
他垂着漆黑的睫毛,遮着眼底的情绪,指腹不动声色地摩挲她被攥红的手腕。
“我家就是你家。”展星野低声说,“想住多久都可以。”
表面上,这是一男一女的同居。
实际上,这是两男一女的同居……
许西柠在洗澡,展星野冷着脸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狐狸可怜巴巴地团起来,头枕在尾巴上,有气无力地舔着被电焦的毛。
刚刚他咬穿了霍廷的脖子,霍廷也动了真怒,那一下差点没把他给电死,有一瞬谢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不跳了。
他在许西柠面前用了障眼法,其实本体已经被电得黑乎乎一团了。
平时谢仪很喜欢哄许西柠来照顾他,一会装吃不下饭啦,一会装崴脚啦,一会装没精神啦,然后看女孩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哄,他趁机吧唧吧唧舔她的下巴。
但真伤得这么重,他又不舍得让她看见,怕她哭。
现在展星野甚至都没法对谢仪动手,稍微一动手,狐狸嗝儿屁了,许西柠出来,展星野就是第一嫌疑人,很难解释。
展星野一脸冷漠盯着他看。
谢仪觉得他想用眼神杀死自己……
浴室的水声突然停了,女孩轻轻喊了声:“阿野?”
展星野走过去,站在门外:“嗯?”
许西柠不好意思道:“我没有毛巾呀。”
展星野意识到自己百密一疏。
当时许西柠发现他“家徒四壁”以后,展星野紧急购入了很多生活用品,但因为他并不真的使用,所以难免漏了几样。
展星野说:“我给你拿件干净衣服擦,可以吗?”
他从柜子里找出自己没穿过的纯棉白T,送去浴室。
他家和许西柠家是对门,户型都差不多,小小的浴室里被洗得热气腾腾,全是女孩身上沐浴露的香气。
展星野刚一推门,就怔住了。
洗澡的小隔间材质是磨砂玻璃,只能影影绰绰看到女孩身体姣好的轮廓。
奈何她一边冲澡,一边兴高采烈地在玻璃上用手指画小猪佩奇……
那些被她手指划过的地方,被抹去的水汽露出零星几处女孩的身体,用发圈随意绑起的金发,几缕蜷曲的发丝搭在纤细的锁骨上。
再往下是好像一手就能握住的薄腰,小小的肚脐,细瘦的脚踝白皙,连湿漉漉的脚趾都泛着潮红。
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看见了,每根触手都看见了!
完蛋了!他过目不忘,只能剁触手了!
真该死啊,他怎么就进来了?!
展星野用丢炸药包的速度扔下T恤,夺路而逃,一头撞上浴室门,成功地把浴室门硬生生撞飞了。
轰隆,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许西柠差点急得冲出来:“你摔跤了?好大动静……妈呀,怎么门都没了!”
今天的门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许西柠急匆匆套上青年的衬衫,赤着脚跑出来:“阿野,你怎么不说话,你没事吧?”
展星野并不算高壮的类型,只能算清瘦,可他的衣服穿在女孩身上还是显大,松松垮垮一直遮到了大腿……她也没穿裤子,露出两条纤细笔直的腿来。
许西柠步步追问,展星野步步后退。
他眼神僵硬地看着旁边,就是不看她,一直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小时候展星野就是这样,经常被高年级的人欺负,要么是被别人打伤了,要么是衣服被别人使坏划脏弄破,他都藏着掖着不让她看见,但又不会撒谎,就欲盖弥彰地故意不看她,僵硬地盯着床头灯看,好像要把床头灯看出一朵花。
许西柠板着脸伸手:“伤哪里了!让我看看!不然我生气了!”
女孩身上还是湿的,顾不上擦干……半湿的白衬衫贴在身上,逼得人要发疯。
蠢蠢欲动的触手群靠近她每一寸裸露的肌肤,近到能嗅到她身上带着热度的香气。
周围满是只有展星野能听见的阴暗低语:
【好香】
【柠檬味的】
【再靠近一点】
【我的,我的,我的】
她发尖有滴水滚落。
那滴水还没落地,立刻就被触手争抢着卷走,吸盘翕动着将那滴水贪婪地吮尽。
展星野闭了闭眼,喉结不自在地滚了一遭,手背青筋微凸。
她今天看来是,铁了心,要把他弄死在这里。
许西柠:“不是,你闭眼干什么,眼睛痛吗?”女孩凑过来看。
说时迟那时快,展星野飞速抄起旁边衣柜里的卫衣,像是麻袋一样兜头罩下。
许西柠:“?”
展星野微微掀起眼帘,看着她,觉得她又可以直视了。
女孩被套在厚软的卫衣里,戴上兜帽,只能露出巴掌大白皙的小脸,看起来很可爱,很安全。
要是穿上裤子就更好了。
展星野又抄起一条黑色运动裤,把许西柠单手抱在怀里,强硬地逼她穿裤子。
许西柠气得手舞足蹈吱哇乱叫:“神经病啊!!我不要穿裤子!展星野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大夏天的你存心热死我是不是!!!……怎么还有袜子啊,滚呐!!!!”
一番折腾,以许西柠跳起来踩了展星野几脚暴力镇压结束。
展星野把唯一一张床让给了她,表示他去睡沙发。
许西柠记得之前,他家主卧的房间是锁上的,她还猜测该不会阿野虽然穷得家徒四壁但还是买了一整间房的小黄书……
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嘛。
许西柠爬上床,有点困倦:“晚安阿野。”
“晚安。”展星野替她关上灯。
许西柠快睡着,突然想起手机没充电,她迷迷糊糊伸手一按,按亮了床头的夜灯,她几乎闭着眼,慢吞吞地找出充电线,随手往墙上一插,还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往边上一丢。
她几乎闭着眼做完这一切,倒回床上,突然有点清醒了。
呀,这不是自己家,她是不是刚把纸扔地上了?
许西柠睁开眼,发现她方才随手一丢的纸正好在纸篓里。
黑暗中女孩眼睛倏地瞪大了……夜灯,插座,抽纸,全都在她默认最顺手的位置。
这么说要是床头有一杯水就好了,晚上醒了就不用去厨房,最好是有盖的那种,要不然会落灰还容易被小虫子爬。
许西柠僵硬地转头,看向旁边。
出现了!
床头柜上有盖的水杯!!
这间主卧和阿野整个人的气质是一致的,安静又干净,简练到缺乏生气,灰色主色调,立式衣架,推拉门衣柜,杂物很少,衣服收纳得整整齐齐,床上有种淡淡的皂角香,乍一看有点过分冷淡,和许西柠自己卧室鲜活明亮野蛮生长的风格并不一样。
那她!为什么!睡得这么熟练啊!?
当晚,樱花街上空响起巨大的雷暴。
在许西柠睡着以后,展星野平静地出门找霍廷干架去了,霍廷也在等他。
两人都是诚心想要对方死,见面二话不说直接开打,打得昏天黑地。
谢仪用最后的法力给许西柠身上罩了个隔音罩,然后在窗口旁观,俨然是二十八楼的高空观景区。
漫天雷霆如天火流窜,将天空映照得亮如白昼。
谢仪一边看一边倒吸凉气:
——捏妈,真是两个疯子啊。
一边是只有被肢解放干全身的血灌满水银用银钉钉死心脏头颅和四肢才会死的“不死生物”血族,另一边是浑身上下好像没有弱点甚至断触手眼都不眨的狠人。
当闪电骤然穿透天际,大气的折光率被短暂改变,谢仪能隐约看到展星野的本体,像是山峦一样笼罩了几栋楼的楼顶。
展星野能自由改变身体的密度,可以压缩成普通人类的大小,甚至更小,钻进瓶盖里,也能散开变成乌云一样的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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