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西柠自己玩了一会,揉着眼睛说:“阿野,我累了。”
展星野在她面前蹲下,许西柠熟稔地趴在他背上,展星野站起身背着她走。
反正从小都是这样的。
走了一会,许西柠突然闷闷道:“老许从前很聪明的,只是现在笨了一点,就有人要笑话他了。”
“……凭什么呢?她们有过老许的成就吗?她们见过老许见过的风景吗?她们去过老许到过的高度吗?老许从顶峰下来,她们就自以为自己跟他一样了。”
展星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又听她说话很有逻辑,以为她酒醒了。
下一刻,许西柠大声地唱起来:“老许是我们的神!!!啦啦啦啦!不懂老许的人有难了!他无所不能!数学是我们的神……”
展星野:“……”
懂了,没醒。
小酒鬼在他身后扑腾来扑腾去,展星野不得不抱紧她。
透明的触手像安全网一样小心地在后面接着,生怕她心血来潮就往下跳。
许西柠抱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大声地抱怨:“我不许你喜欢沈诗情!她一点也不好!”
“我不喜欢她。”展星野说。
我只喜欢你。
她喝得太多了,呼出来的气里掺着浓郁的酒精,她每呼吸一次,对展星野来说都是火烧火燎似的疼。
可展星野还是把她抱得很紧。
许西柠突然说:“阿野,你的脖子怪怪的。”
她迷迷糊糊地凑过去看,伸出指尖挠了挠,感觉展星野脖子的颜色似乎变了,黑乎乎的,像是掉漆的墙壁。
展星野像是猛地中了一枪,瞬间把她放在了地上,僵硬地捂着脖子后退了两步,近乎有些失态的仓皇。
……酒精腐蚀了他的身体,形成局部的创伤,使他没有办法完美地拟态,露出触手原本的形状和颜色。
许西柠看见了吗?他肮脏又丑陋的本体。
展星野急切地捕捉她的眼神,又不敢和她对视,怕在她眼里看见厌恶和恐惧。
许西柠不知道展星野为什么把她放下来,摇晃了一下,站稳了。
她垂着头捂着肚子。
嘶,肚子疼。
她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人反复叮嘱过她,如果哪里不舒服,要给他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许西柠慢吞吞地掏出手机,用不太清醒地脑子拨出了电话。
只响了一声,对面就接起了,声音温和:“是我。”
许西柠带着些许鼻音,催促道:“温老师,你快过来吧。”
展星野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她,眼里是她让人看不懂的神色,像是在问。
为什么要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又是他?
温南森在自己的书房中:“出什么事了吗?许西……”
电话瞬间就被她挂断了,只剩一片忙音。
温南森站起身,眼神变了。
他很清楚许西柠现在是不愿意联系他的,除非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紧急到她顾不得对自己的讨厌,紧急到她甚至来不及告诉他地址。
许西柠一抬头,温南森已经站在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了。
他来得匆忙,只穿着休闲的白衬衫,领子的扣子也并未扣好,露出胸前隐晦的肌肉线条。
这种衣冠不整的状态在温南森身上是罕见的,他哪怕只是出门丢个垃圾,都会在西装里打上领带。
只要是许西柠在,再热的天他也会在家里穿着长袖长裤,至多挽起袖口。
但他方才是直接祭出了高阶术法。
这种紧急的空间传送对他来说消耗也很大,以至于胸口都微微起伏。
他目光焦急地检查许西柠的状况,片刻又镇定下来了,单手扣上领口的扣子,摇头露出纵容的笑来:“你喝多了。”
许西柠快活地冲过去,没把握好距离,一头撞上温南森的胸口,拍着他的后背大声赞扬:“南森啊!!!来得可真快啊!你是个好同志啊!!组织嘉奖你!”
温南森无奈地微笑,弯腰把她单手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许西柠喝酒发疯么,他见得多了,第一次喝酒就抓着他的领带强吻,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温南森抱着她准备离开,却被青年拦住了去路。
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暴雨。
山峦般的铅黑云层庞大地堆积在低空中,故障的路灯在高处不停闪动。
展星野站在闪动的光影中,脸部线条冷硬如铁:“你不能带走她。”
“她喝醉了, 如果她醒着,不会想打电话给你。”
温南森平静道:“我接到她的电话,不会装作没听见。她想见我, 我立刻就会过来。”
展星野的眼神像是大雪里被夺食的头狼,透着极寒的危险气息:“把她给我。”
人眼看不到的地方,所有的触手都像弓起的蛇群一样蓄势待发。
金发女孩突然说话了。
她原本沉迷于用温老师的头发编辫子,此时编好了一个完美的朝天辫!
许西柠扭过头,很随意道:“阿野,你自己回去吧,我让温老师送我。”
女孩开口的瞬间, 展星野浑身的戾气好像都卸掉了, 他变得无措又茫然,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他也想不管不顾地杀了眼前的人,把女孩带走……可她也得愿意跟他走才行。
七年前展父展母的祭日, 往年这一天许西柠都会陪他过,不管是扫墓也好吃饭也好甚至是看电影, 她像只多嘴的小鸟叽叽喳喳陪在展星野身边, 他就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那一年,尽管展星野已经故意不理她很久了,许西柠还是给他发了消息:【阿野,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展星野把许西柠短短的信息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没有回复。
他加入异种管理局后,意外在管理局的档案中看到了养父母的名字。
档案里记载, 当年展父展母的死因并不是入室抢劫, 犯罪现场是保密部门伪造的, 真正的杀死他们的是异种。
是展星野在幼年期散发出来的气息,吸引了其他异种前来, 间接地害死了展父展母。
他有什么资格去祭奠他们呢?
就算他从未想要伤害任何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幸的来源。
如果他靠近许西柠,会不会也间接地害死她?
那天晚上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展星野缩在街道上黑暗冰冷的角落里,木然地看着许西柠家的灯光。
一辆白色轿车缓缓停在楼下。
穿着呢子大衣的温教授在初雪里下车,撑着伞站在车前,含笑等着,女孩系着大红的围巾,像一阵风一样从楼道里跑出来,扑进他怀里。
展星野这才迟钝地意识到,原来不需要陪他的许西柠,会和其他人在一起。
可她有什么错呢,她没有忘记他,她把他放在更靠前的位置,她主动向他走来。
是他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那年金发碧眼的男人撑伞站在光里,绿眸深邃又温柔,他博学多金,成熟体贴,就算是展星野也觉得他该死得无可挑剔。
他恨着温南森,却觉得他比自己更有资格站在许西柠面前。
可现在的温南森算什么?
他只不过是另一个异种,骗走了许西柠,却只害得她难过。
展星野又一次看着温南森带走了她,许西柠还探出头摆手让他早点回家。
他想冲上去抓住许西柠摇晃的小手。
但他抬起手,只是捂住了自己脖子上的伤口。
好像这样就会有用,拿天衣无缝的外表,遮掩内里经久不散的溃烂。
另一边,没走多远,许西柠就挣脱了温南森的怀抱,一头扎进了五光十色的步行街。
温南森知道她的脾性,想尽快把人送回去。
但许西柠有个特点,她醒着的时候只折腾自己,醉着的时候专门折磨他人,主打一个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祸害万千死伤无数。
她像是发疯的金色小鸡一样在前面狂奔,温老师不得不紧跟其后,像是满地撵鸡的农场主。
等到温老师好不容易在娃娃机前逮住许西柠,她一边挣扎一边说出了天下酒鬼都会的台词:“温老师,我真没醉,我就喝了……一点点!”
她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狠狠捏在一起。
温老师无奈道:“你不要闹了,我送你回家。”
许西柠夺路而逃,兴高采烈:“来追我呀!来追我呀!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单纯的温老师问:“什么是嘿嘿嘿?”
许西柠:“就是啪啪啪!”
温老师:“什么是啪啪啪?”
许西柠:“就是嘿嘿嘿!”
温老师:“……”
他就不该问。
许西柠酒劲上来了,开始由着性子大疯特疯,一会吵着要娃娃机里的派大星,温老师只好给她抓娃娃,抓了半天抓不上来,许西柠一扭头又看上了青蛙玩偶叫卖的青蛙气球,温老师只好又去给她买青蛙。
过一会她沉迷在地摊上套圈,立下豪言壮志,说套不中头奖那只大白鹅她今天就不回家。
温南森问你把它套回去吃吗,许西柠神秘兮兮道大错特错,那大白鹅是我们地下工作的同志,他潜伏在这里很久了,就等我接他回家!
温南森说如果它真是你的同伴,那它为什么要缩脖子躲你的圈?
许西柠说小温啊,这你就不懂了!这都是迷惑敌人的伪装啊!!
许西柠为了解救同志在那里硬是套了半个小时的圈,最后老板都看不下去了,拎着大白鹅的脖子过来说算啦小姑娘,你也花了不少钱,这鹅算我送你了。
于是温南森走在路上,不仅背着小猪佩奇背包,手里拎着青蛙,怀里还要抱着只抻着脖子嘎嘎乱叫的鹅,回头率奇高无比。
其实真想把许西柠带回去,用精灵的术法何止千百种法子。
可温南森怎么舍得呢?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看着女孩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映亮她明艳的小脸,她还要喊,温老师温老师你看那个!
她很久没有对他笑了。
许西柠转头又被新的东西吸引了目光,扒在明亮的橱窗上喊:“哇,温老师你快来看!”
温南森从善如流地抱着鹅走来,看见橱窗里是一条看起来就很辣的低腰露脐短裙,温和问道:“你喜欢吗?想要就买下来。”
平时的许西柠从不接受他昂贵的礼物,但醉酒的许西柠只知道小鸡啄米:“要要要!要大的!”
许西柠买了大码裙子还不够,还买了大码高跟鞋,超大的蝴蝶结头饰,什么都要最大的!
温南森清楚她的尺寸,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最大码,但她既然要,他也就随她去,大不了等她酒醒了再回来换。
温南森这辈子遇到许西柠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把她当孩子一样宠着,可以说是予取予求,百依百顺。
其实即便是人类中最长寿的长者,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孩子罢了,并不比许西柠成熟多少。
许西柠本想再逛八百个来回,谁知天空不作美,突然响起了惊雷。
许西柠打了个哆嗦,终于肯磨磨唧唧地挪回来,牵住温南森的袖口。
温南森弯腰柔声道:“快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好么?”
许西柠却抱住他的胳膊:“那我要去你家!”
初三那年,在她还没遇到温南森的时候,有一次雷雨天,学校停电,雷打得很凶,可怖的闪电仿佛就劈在学校上空。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尖叫,恐慌情绪蔓延,一个人最先跑了,其他人也跟着跑,最后全校人都黑压压地往楼梯道里挤。
许西柠被人流挤得摔下了楼梯,当时学生的情绪失控,发生了踩踏事件,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全是沉重的喘息和惊声尖叫。
她无数次爬起来又被踩下去,反反复复,仿佛有一百个一千个人踩在她身上。
奇迹般的,她没有受伤,只是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害怕打雷,只是嘴硬不肯承认。
温南森看出来了,也没有点破,只是在家里的地下扩建了一个隔音室,对许西柠说以后下雨天可以来他家。
后来许西柠但凡打雷就往他家跑,太晚了就干脆直接睡在他家。
老许倒也没有说什么,因为温南森实在是太正人君子了,老许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比起担心温南森对未成年下手,他更担心他那脱线又大胆的女儿把人家克己守礼的温老师一把扑倒……
因为雷愈打愈烈,温南森还是把她带回了自己家。
所谓的隔音室只是个幌子,温家外围被一层严密的隔音术法笼罩,别说是雷,就算是原子弹爆炸都未必能惊动家里睡着的人。
温家是一栋占地面积很大的花园别墅,茂密的植被覆盖着建筑,像是钢筋水泥城市里的一片沙地绿洲。
屋后高大的红杉木上住着松鼠,人造湖在矮小的南瓜灯中波光粼粼,常年保持着清澈,一条蜿蜿蜒蜒的鹅卵石路延伸向别墅正门,栖在门楣上的金织雀探头探脑。
许西柠熟门熟路地进了温家,就好像是回自己家,趾高气扬地穿了自己的专属拖鞋,啪啪啪把整栋花园别墅的灯都打开,跑上跑下地喊:“温老师——!!温老师你在哪里!!!!”
温老师让鹅自己在院子里玩,将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挂在衣架上,扯开领口无奈道:“……我在你后面,小醉鬼。”
许西柠又从楼上跑下来了,高高举着手里的购物袋:“温老师我给你带礼物了!”
把他买的东西送给他,真不愧是许西柠。
温南森礼貌接下,还说了声谢谢,掏出来一看发现是大码的裙子大码的高跟鞋和大码的蝴蝶结。
……难怪是大码的啊?
原来是给他买的啊?!
就连见多识广的温南森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许西柠凑过来星星眼道:“快试试快试试!!”
温南森:“现在吗?”
许西柠:“不然呢?”
她见温南森不动弹就扑上去把他按在沙发上扒他衣服扒他裤子,偏偏眼里还一股正气浩荡,满脸写着“衣服都不会换还得是我亲自帮你啊”。
某种程度上,老许的担心成为了现实。
温南森:“……”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像个被侵犯的黄花大闺女一样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和裤子……
许西柠骑在他身上无处下手,比力气比不过他,只能假哭:“呜呜呜我辛辛苦苦挑的礼物你不喜欢我,你都不想试一试,呜呜呜你要是不试,我就要耍赖了!”
温南森心想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在耍赖啊。
他半支起身子,一贯整洁的衣领被女孩揉得乱七八糟,他也不甚在意,明晃晃的枝形吊灯从高处洒下光芒,落在翡翠一样深绿色的眼睛里。
他纵容地笑:“你要怎么耍赖?”
许西柠气势汹汹地从他身上下来,然后开始满地打滚……
温老师眼看着她滚来滚去,滚去滚来,然后突然捂着肚子缩成一团:“唔,想吐。”
喝醉了还打滚,不想吐才怪。
男人赶紧把她捞起来放在沙发上躺好,抹开她汗湿的碎发,略有些严厉道:“不要再乱动了,我去给你泡解酒的水。”
蜂蜜柠檬水是端来了,但女孩却像是死不招供的党员一样紧紧抿着嘴唇,眼里散发着坚毅决绝的光。
温南森放下水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你不喜欢柠檬水了?”
许西柠大声抗议:“你不试衣服,我就不喝水!我渴死自己!”
这显然是无效威胁,却偏偏威胁到了有用的人身上。
温南森看了她一会,问:“我试了你会高兴吗?”
“当然啦当然啦!”许西柠狗腿地爬起来激情介绍,“这可是我们现在最时兴的款式!你看看裙摆上的大锁链!你看看后腰的镂空设计!性感!太性感了!”
温南森突然想起谢仪的话——“现在女孩都喜欢惊喜、刺激、浪漫,你得会陪她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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