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那个……苏先生,抱……抱歉,我刚刚说的那个喜……喜欢……”
冷锋搜遍脑子里所有词汇,都组不出一条恰当的理由,来助他渡过眼前这尴尬的一幕。
“冷警官不用在意,其实我也认为我太太很优秀,所以,喜欢优秀的人,是人之常情。”
苏简笑意不减,声音却越加温和有礼。
“嗯嗯,没错,我对沐大师就是崇拜的那种。”
冷锋抬手擦了擦额头急出来的一层细汗,就坡下驴。
好险,他刚刚差点给人民警察这个身份抹黑。
再严重些,万一他刚刚那话,被这位苏先生拿到督察那里举报他一下,他这警察就别想当了。
苏简倒是真没有在意这件事。
自家老婆能被别人喜欢,那证明她足够优秀。
一个优秀的人,总会在无意间,惹来其他人的爱慕。
作为一名成熟的男人,遇到这种事情。
不该忙着吃醋,而是要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行。
当然也要对她更好。
只有如此,才能让她的目光里,看不到别的男人。
对于大厅内两个男人之间发生的这段小意外,小插曲,沐摇光并不知道。
她此刻已经通过看守所内的几道门,坐在了探视室的玻璃窗外面。
玻璃窗内,坐着一名身穿囚衣,戴着脚链手铐的男人。
透过两人中间的玻璃,沐摇光可以很清楚看到对方苍老的容貌。
张德利,男,53岁,天市北城区人……
脑海里闪过她进来之前,冷锋告知她的关于这个人的基本信息。
五十三岁吗?
他看上去,明明六十三岁都不止。
显然,对方已经心如死灰,将生死看淡。
即便他身上没有死气,可那生气的颜色已经在慢慢靠近死气之色。
沐摇光看着他,慢慢的拿起手边的电话。
对方见她拿起电话,犹豫片刻,也把电话拿起来放到耳边。
“没有见到你之前,我一直在猜,你或许是一名视人命如草芥的邪修。
你修炼魔童、下巫咒……不管哪一个,不加制止,都会害死很多人。”
因为时间有限,沐摇光没有等对方开口,先一步出声。
男人听到她的话,原本呆滞的盯着眼前玻璃的视线,动了动,转向她。
半晌,一道沙哑而苍老声音,从听筒里,传进沐摇光的耳中。
“你是玄门中人?”
“嗯!”
她点点头。
“我就说像我这种人,除了警察,哪里还会有人过来看我。”
张德利扯了扯嘴角。
也罢,在死之前,能见到玄门中人,也算是有始有终。
只有玄门中人,才会知道这些,尤其是她说到巫咒——
她刚刚提到巫咒,难道巫咒被她……
想到这,原本已波澜不惊的他,身子忽然向前一趴,握着电话的双手拍向两人之间的隔挡玻璃。
发出一阵哗啦声。
“张德利,坐好!”
张德利身后的狱警厉声叱道。
张德利身子缓缓的坐了回去,可是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急迫。
“你发现了巫咒,是不是也发现了影儿?”
“原来它叫影儿吗?”
沐摇光知道他说的定是那缕残魂。
“没错,她叫影儿,全名张影儿。”
张德利在念起这个名字时,目光中闪过一抹温柔。
沐摇光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继续说了。
“张影儿,我最爱的女儿。”
“你女儿?”
听到这儿,沐摇光倒有些吃惊。
“她既是你女儿,你为何要强留她的部分魂魄在娃娃体内,还用她的头发种下巫咒……”
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对这个女儿应该是有很深感情的。
“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或许同是玄门中人的原因,张德利忽然有了说话的欲望。
“嗯!”
她知道,她的疑惑,应该就在他的这个故事里。
说起来,张德利算是半个玄门中人。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他的玄学之术只学了一半,便被师父勒令不准学了。
他的师父,其实就是他的父亲。
张德利的父亲,在他十八岁那年,出任务时,不幸被恶鬼所伤。
虽然恶鬼最后被他父亲全力铲除,可他父亲也终是伤重不治。
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用力叮嘱他。
让他从今往后,再也不要使用玄术,让他安安分分的做一名普通人。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说?
难道是因为他自己被恶鬼所伤,担心他未来也会出现这样的事吗?
父亲这不就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在他心目中,父亲不该是这样的人。
可惜,还不等他问清楚,父亲就走了。
那个时候,他的本领还不到家,没有办法将父亲的鬼魂唤回来,问一问缘由。
原本他不准备听,可是一辈子都对父亲言听计从的母亲,信了父亲临终时的话。
要死要活的要挟他,要求他不得再碰玄学一分一毫。
为了不让母亲伤心难过,他表面上顺从了她,私下里却没有放弃对玄学的学习。
他想成为父亲那样厉害的玄术师,斩尽世间所有鬼怪邪祟。
就这样,他一边敷衍着母亲,跟母亲学习娃娃的制作技巧,一边偷偷的修习玄术,偶尔他还会去接个单子。
他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上面,因此耽误了人生大事。
直到三十岁的时候,他才在母亲的百般哀求下,开始相亲。
他们那个年代,不像现如今的年轻人,两人之间要有爱情才结婚。
那个时候,奉行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只要双方看着彼此还顺眼,家里人也同意,便可领证结婚。
他与他的妻子就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结合在一起的。
两人之间,说是夫妻相濡以沫,倒不如说是搭伙过日子的陌生人更恰当。
尤其是他的女儿出生后,他便像完成了使命般,很少与妻子亲近。
虽然母亲一直想让他们再生个男孩,可是他觉得有女儿就够了。
他对妻子感情不多,但是这个女儿他却是疼进骨子里。
他现在都能想起,女儿小时候那软糯可爱的样子。
每次出任务回来,他都会给女儿买回来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女儿喜欢娃娃,他便以女儿为原型,为她制作了许多的娃娃陪她。
他告诉女儿,他会让女儿像这些娃娃一样,穿上好看的衣服,做个漂漂亮亮的小公主。
对妻子他有亏欠,所以每次从外面回来,他会把挣到的钱全部交给她。
曾经朴素的妻子,随着手中的钱越来越多,穿衣打扮也越来越时髦。
母亲说,让他别只顾着在外面跑,要多顾家。
母亲和妻子,都以为他是在外面跑业务。
并不知道,他拿回来的钱,都是他在外面帮人看风水、驱鬼、画符赚回来的。
他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在外面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回来后,能看到女儿甜甜的笑脸。
可是,在女儿五岁那年,这一切都不存在了。
那天,他出任务回家后,一开房门,就看到妻子从卧室里慌里慌张的跑出来。
接着,他就听到卧室里的窗户咣当一声,似是被什么吹开,接着又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皱皱眉,准备出门看,却被身后的妻子抱住。
她跟他说,她想他了,想跟他亲热亲热。
他没动,眉头却一点点皱起。
良久,直到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后,女人才松开他,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刚刚对他的亲热劲消失无踪,只剩下冷漠。
她以为,阻止他出去查看,有些事情就可以瞒过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面相告诉他,他的妻子出轨了。
不过,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女儿。
怕女儿跟她学坏,他选择跟她离婚。
女儿归自己。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再出去接单,因为女儿太小,他不能把女儿扔给年迈的母亲看管。
直到这时,他才真正的按照父亲与母亲的要求,彻底放弃了玄学,认真踏实的找了一家玩具厂上班。
因为他制作娃娃的手艺精纯,很快就被提升为厂里的骨干。
工资也跟着上涨,这些钱,虽然没有他出任务挣得多,但是养家还是可以的。
他很满足这样的生活。
就这样,女儿一天天长大。
十年前,女儿十三岁的时候,考上一所艺术类中学,需要一大笔学费。
而他的母亲刚好那会儿生了大病,他将家中的积蓄花完,都没有把人抢救过来。
甚至还为此欠下一屁股外债。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
曾经的一位雇主联系上他,跟他说有一个任务,问他要不要接。
听到对方说的佣金,他着实很心动。
如果,他接了这一单,不但可以把外债还清,女儿的学费也有了着落。
只是,唯一让他犹豫的是,这个任务的地方不在本市。
这一去一回,就得好几天。
女儿怎么办?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时,他前妻找上门来,说是想接女儿过去玩几天。
前妻与他离婚后,便与她的出轨对象结了婚,后来又为对方生了一个儿子。
她偶尔会接女儿过去跟她的儿子玩。
这一次,估计也是这样。
而且,她接女儿过去,刚刚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没多想,便同意了。
有句话叫做灯下黑。
当时的他,居然没有想过去帮女儿看看这几天的运势,甚至没有看到女儿有一场死劫。
他也完全没有想过,女儿只是去她的母亲家,怎么就能出事呢?
可当他几天后,拿着挣到的钱,回来去前妻那接女儿时,迎接他的却是女儿的骨灰。
他傻了,不明白走时还甜甜的喊着让他早点回来的女儿,怎么几天的功夫就变成一捧灰。
他的影儿,他如珠如宝般呵护到十三岁的女儿,就那样没了。
他疯了般抓着前妻质问,问她女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就没了呢。
前妻哭着说,说女儿晚上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破了头。
等他们发现时,她已经失血过多而死。
不行,他要将女儿唤回来,他要亲自问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翻遍家中,找出女儿仅剩的几缕头发。
因为做娃娃的缘故,女儿剪下来的头发,他都会留着。
他没想过有一天,他会用给女儿做娃娃的头发,来召唤她的亡魂。
可是,他费尽所有力气,只唤回来女儿一点点残魂。
因为魂魄不全,回来的女儿根本什么都不记得,甚至连他也不认得。
他不甘心,疯了般,不吃不喝,翻遍父亲留下的所有玄学典籍。
终于让他在一本古老典籍里,发现一段文字。
“你可知这段文字讲了什么?”
一直陷入自己讲述中的张德利,讲到这里,忽然向沐摇光发问。
“……能让你女儿魂魄全部回来的办法?”
“猜对了一半。”
张德利的眼中带上一抹疯狂,“不仅仅是让魂魄回来,还能令我女儿彻底复活。”
“彻底复活?”
沐摇光惊了一下。
“是的,彻底复活。”
张德利嘿嘿的笑了。
“怎么复活?”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人都烧成灰,要如何复活,难道是附身吗?
张德利向前凑了凑,神秘兮兮的道,“利用魔童的力量。”
“魔童的力量?”
沐摇光挑了挑眉,质疑道。
“魔童的力量,不是只有杀人吗?还能让人复活?
你确定没理解错那段文字的意思?”
虽然她之前也怀疑过,他花费十年时间是不是还有其他目的。
但是让人彻底复活,有点太过匪夷所思。
尤其是他女儿已经火化,肉身都没了。
“我其实也不那么确定,呜呜……”
忽然,张德利捂着脸哭起来。
沐摇光登时懵圈,他这情绪忽高忽低,怎么有点抑郁症的前兆?
她要不要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一下,毕竟她申请到的探视时间不长。
可不能让他哭起来没完。
不过,没等她开口,他又抬起脸恨恨的道。
“你不知道,我用了十年的时间,计算的好好的,眼看魔童就要成了。
不知道是哪个缺了大德的同行,他竟然把我的魔童给收了。
我用尽一切办法,都搜寻不到它的气息……我的影儿活不了了……”
听他说完这话,某人眨眨眼,把唇线抿的紧紧的。
心中暗自告诫自己,等会儿她可千万不能说漏嘴。
坚决不能告知眼前这位受打击颇大,神经貌似不是很正常的男人。
她就是他口中那个“缺了大德”的同行。
男人又嚎了两声,擦擦眼泪,继续道。
“原本我想,女儿复活不了也没关系,残魂也无所谓,只要她陪在我身边就好。
可是前些日子,我无意中知道了一个秘密。”
“秘密?”
“是,我知道了我女儿死亡的秘密。”
张德利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一抹嗜血的凶光。
若是不是她亲眼所见,她都无法相信,现在这个男人与刚刚那个哭哭啼啼的男人会是同一个人。
“你知道人性,有多么贪婪邪恶吗?”
男人死死的盯着她,沉声道。
“我的女儿,竟然是死在了她母亲和那个男人手中。
他们已经算计好,在我女儿出事前,就为我女儿购买了大额保险。
之后,他们便按照计划,先让她母亲,将我女儿哄骗到楼梯那里。
然后,那个男人趁我女儿不注意,将她推下去。
他们怕我女儿摔的不够重,还准备了一把锤子以防万一。
而他们那个总是对着我女儿,姐姐前姐姐后的儿子,就那样站在台阶上,冷漠着看着这一切。
为了他们自己,他们竟要吃我女儿的肉,喝我女儿的血。
这一家三口,没有一个无辜之人。
我从来不知道,那个女人,会如此狠毒。
那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枉我自以为相术学的不错,却连一个女人都参不透。
我终于知道父亲为什么在临终前告诫我,不要再碰玄学。
是因为我天赋太差。
是我,害我女儿白白丢了性命。
我蠢啊!”
张德利懊悔的开始捶打自己的头。
他一直在想,如果他没有出去接单,是不是女儿现在还活着。
她的人生也会来到二十三岁,而不是永远的停留在十三岁。
是他没有听父亲的话,是他害了女儿。
那个女孩竟是死在自己母亲的手里吗?
沐摇光想起那缕残魂小小的、怯生生的样子。
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都说虎毒不食子,奈何,有的人,却连畜生也不如的。
“我听说,你是因为灭门案被抓,所以,你是杀了……他们?”
“他们敢用我女儿的命,来成就他们的富贵,那我就让他们用血来偿还。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儿流尽。”
他说的咬牙切齿。
“可是,人死并不是真正的结束,你该清楚……”
“清楚,我当然清楚。
所以,我把他们杀了后,又将他们的魂魄直接灭了。”
把魂魄都灭了?
这是沐摇光没想到的。
张德利似想起什么,忽然阴森森的笑起来。
“你知道,当我看着他们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我心中有多畅快吗?
没有人,可以在做了恶之后,能够逍遥法外。”
“也包括你自己吗?”
她听冷锋说将神秘人抓到后,还特意问过,对方是否有反抗。
结果冷锋告诉她,对方特别乖顺,一点儿反抗都没有。
“是的,我做下的罪孽我自己承担,我不希望这些罪孽报应到我女儿身上。
我已经自私的把她的残魂锁在自己身边十年之久,现在,我该对她放手了。”
张德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手上的镣铐,不放手也不行了。
“所以,你就在杀人前,将她的残魂,连同那下了巫咒的娃娃,放到另外一个孩子的附近?”
这是她的猜测,她一直觉得娃娃出现在丫丫家的楼下,不是偶然
“那个小女孩,很可爱,跟我女儿小的时候很像。
也一样不幸,有一个自私凉薄的母亲。
我想过,我若是被抓,我女儿怎么办?
因为我强留她太久,她已经没有办法自行进入轮回。
我需要找一个契机,那个与她极为相像的小女孩,就是这个桥梁。”
为了女儿,什么恶事他都可以做。
“你是想利用那个小女孩的死,让鬼差收人时,把你女儿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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