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在床上拉了、尿了,他们就打我。
就算我的腿已经折了,他们那样打我,我还是能感觉到疼得,真的疼……”
老太太说着,脸色开始扭曲。
老爷子听着她说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她这不是好好的可以自己走路吗?
怎么还说什么不带她出去晒太阳呢?
而且还有什么在床上拉了、尿了……
只有小孩子和瘫在床上的人才在床上又拉又尿吧?
老爷子觉得有点儿听不懂老太太说的话,正要问,一抬头,就发现老太太的脸色更难看了。
青紫青紫的模样,让他想起一年前,他那位去世的老朋友,他死后的样子,好像就这样……
低头再看,她手上的指甲也好像在一点点的变黑变长。
她……她……不会是……
沐老爷子愕然的看向自家外孙女,指了指老太太。
沐摇光冲着外公点了点头。
得到外孙女的肯定,老爷子吓得忍不住在床上后退了一下。
若不是苏简及时在他身后扶住他,他老人家怕是要在床的另一侧翻下来。
沐摇光被自家外公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还好,老公扶住了他。
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向那个此刻已经变得异常恐怖的老太太。
“真是糖炒栗子?”
老太太死死的盯着沐摇光手中的栗子,一步步走过去,低头,在那几颗栗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再抬头,脸色已经恢复到刚刚不那么吓人的模样。
“好香!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闻到栗子香了。”
沐摇光没想到自己灵机一动的操作,竟然真的将老太太吸引了过来。
如今听她说,不由好奇的道。
“怎么,你爱吃栗子?”
不管如何,不用动手,就能找到切入点,挺好的。
老太太听她说完,摇了摇头,“不爱吃。”
不爱吃?
这个答案倒是出乎沐摇光等人的预料。
她刚刚的模样,明明看起来很喜欢啊。
老太太眼睛依旧盯在栗子上。
“我以前啊,就是卖糖炒栗子的,靠着这门手艺,我一个人将三个儿子拉扯大,供他们上学,帮他们娶媳妇……”
讲起这些事,老太太的脸上带上一抹骄傲。
“那你老人家可真够厉害的。”
沐摇光称赞道。
老太太听后,更高兴了,正要继续讲述她和儿子之间的事,沐摇光却是话锋一转。
“你儿子他们知道你在这里吗?”
“……”
老太太没说话,半晌才坚定的摇摇头,
“肯定不知道,那些人不会跟他们说的。”
“你想见儿子吗?我可以帮你把他们找来。”
沐摇光又问。
“真的吗?”
老太太高兴的抓住沐摇光的手,几颗栗子从沐摇光的手上滚落下来。
苏简看着那滚落到地上的栗子,再扫一眼老太太那抵在自家老婆手上的黑色长指甲,心念微转。
说实话,他很想将老太太的鬼手从自己老婆的手上拿开。
他担心她一个用力,会将自家老婆的皮肤划破。
但见老婆依旧一脸从容,他忍住了。
“嗯,你把你儿子的地址电话告诉我,我帮你去找他们。”
沐摇光并不知道一旁有人在担心着自己,她现在只想从老太太这里套出她想要的信息。
“我不知道。”
老太太听沐摇光说要她儿子的地址电话,不禁黯然的低下头。
“我已经在养老院住了很久。他们说家里拆迁,分了钱,他们兄弟三人拿着钱,买了新的房子……新房子,我没去过。
我问他们是哪,他们说,问了也没用,反正我也去不了。
儿子的电话我也没有,他们说,他们有事会打给我……”
而她并没有手机。
“不是,你这都是养的什么混蛋儿子,地址不给自己母亲也就算了,电话也不给,这是把自己母亲当贼防吗?”
沐老爷子听她说完这话,气的差点没从床上蹦下来。
连带着对老太太的惧怕都减淡了几分。
“没有,他们不会把我当贼防,我可是他们的母亲,他们小的时候都是围在我的身边,可乖可懂事了……”
老太太大声为自己儿子辩驳着,那脸色有再次变差的趋势。
老爷子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就见到自家外孙女正冲着自己摇头,他不得不住了嘴。
但是,看他那气呼呼的样子,就知道,他这是被气到了。
沐摇光见自家外公不再开口,转向老太太安抚她。
“没关系,你告诉我他们的名字,还有你自己的名字,我来想办法。”
“好,我跟你说,我的名字是……”
老太太高高兴兴的将自己的名字还有她三个儿子的名字告诉给了沐摇光。
沐摇光将她说的名字记到自己手机上后,编辑了一条信息,给齐云菲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又跟老太太道。
“我已经找人去打听他们的地址了。你回去等消息,等找到了,我就去通知你。”
说完,她停顿了一下,又嘱咐道。
“你记得,可不能瞎跑哦,回去好好躺着,否则我找到了他们,却找不到你怎么办?”
“嗯嗯,好好,我回去躺着,一定不乱跑。”
老太太高兴的用力点点头,点完头,也顾不上跟沐摇光等人告别,直接消失在病房内。
见到刚刚还在眼前的人,就那么硬生生消失了,老爷子这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的真的已经不是人了。
虽然自家外孙女,还有自家好友都是搞玄学的,但是说实话,他这一生,是真没见过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如今,他没想到,减个肥而已,就能碰到这个,太吓人了。
不行,他决定了——
“摇摇,把你的栗子拿给我,我要吃。”
沐老爷子忽然坐在病床边,大声道。
沐摇光和苏简二人不明所以的对视一眼。
“外公,您不是说要减肥?这大晚上吃东西,可是减肥的大忌。”
苏简第一个笑着开口。
“对啊,外公,您可不能吃。”
沐摇光很是赞同自家老公的说法。
“我决定,这肥——不减了。”
沐老爷子抬手拍了拍自己肚皮上的肉肉,郑重宣布。
他宁愿不跳舞,也不要再见鬼。
他觉得,他还是像之前一样,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的吧。
这样,体质好,就不会见鬼了。
沐摇光和苏简二人虽然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想通的,但是老人家不再盲目减肥,他们还是支持的。
于是很快,三人就围坐在一起,剥起栗子。
沐摇光剥了一颗,递给老爷子,老爷子美滋滋的吃了。
苏简剥了一颗,递到沐摇光嘴边,沐摇光看他一眼,也开心的就着他的手吃了。
老爷子也剥了一颗,看看自己的外孙女,又看看自己的外孙女婿。
最后为了公平起见,他将这颗栗子递到了苏简嘴边。
“阿简,吃。”
苏简一愣,愕然的看着眼前这颗老人家递过来的栗子。
老爷子见他不张嘴,还不耐烦的催促。
“张嘴啊?”
沐摇光忍不住笑起来。
苏简也有些哭笑不得。
老人的心意,他是心领的。
让他就这样张嘴吃,他还真做不到。
最后,是沐摇光将栗子接过来,塞进他的口中。
沐老爷子也醒过味来,指着两人笑了。
笑闹过后,齐云菲的消息也回了过来。
“摇摇,你为什么要查这几个人?”
齐云菲将那三兄弟的地址发过来后,紧跟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她也不多废话,直接问道。
沐摇光倒也不瞒着她。
“我刚刚接了一个任务,帮一位去世的老人找她的儿子。”
“去世的老人?”
齐云菲的声音忽地拔高,好似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兴奋。
“摇摇,你的意思是你见到这个老人了?她在哪?不是,我是说她的尸体在哪?”
沐摇光没想到齐云菲忽然这么激动,不禁反问,“你找她的尸体做什么?”
“她有可能是我们现在所办的案子里的关键人证,哦,不对,她死了,她的尸体算是物证。”
沐摇光眨眨眼,她接的这个任务是又卷进什么奇怪的案子了吗?
跟舅舅舅妈交接完后,沐摇光和苏简一起从医院走出来。
“真的不用我送你?”
苏简抬手帮她理了理头上的帽子,轻声问道。
“嗯,不用。我和云菲姐就约在医院后面的咖啡厅。”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帮他整了整身上的衣服。
虽然,他的衣服其实很整齐。
“那好吧,我去上班了?”
苏简有些舍不得的抱了抱她。
唉,他的假期,就这样结束了。
娶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忙碌的老婆,他都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嗯。”
她点了点头。
“等外公出了院,我就回家,这几天晚上你就不用过来陪床了。”
毕竟他来回跑,也挺累的。
“这些你不用操心,我会看着办。”
他没有答应她。
与见不到她比起来,他宁愿来回跑。
其实他原本是想帮外公请看护的,但是看自家老婆与舅舅他们的意思,他们宁愿累一些,也想亲自陪着外公。
在他们看来,家人的陪伴,才是病人需要的。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外公完全算不上病人。
不过这样也好,晚上所谓的陪床其实并不需要守夜。
因此,对于他来说,并不累。
知道他的打算,她想了想,也不再劝。
跟他说好晚上见后,两人便分开了。
苏简坐上了司机的车。
沐摇光则慢悠悠的朝医院后面的一家咖啡厅走去。
咖啡厅里,齐云菲正在摆弄着眼前的杯子。
看到沐摇光进来,忙朝她无声的招了招手。
沐摇光走到她面前坐下,跟服务员点了一杯奶茶。
齐云菲听她点了奶茶笑道,“果然还是不喜欢喝咖啡吗?”
“嗯,苦。”
沐摇光将身上厚厚的外套脱掉,问起她昨天说的事情来。
“云菲姐,你昨天说的物证,是怎么回事?”
齐云菲喝了一口咖啡,缓缓地道。
“唉,是这样,前些日子,我们接到一个报案,一位女士说她的父亲,忽然在东郊阳光养老院失踪了。”
“在养老院失踪了?”
沐摇光一愣。
虽然说养老院不会限制老人的人身自由,但是毕竟入住养老院的老人算是弱势群体,正常来说,养老院都会有严格的出入管理制度。
怎么会出现在养老院失踪这样的事情?
“嗯,原本这个案子是不归我们管的。只是后来随着接警同事的调查深入,他们发现这养老院存在很多问题。”
说到这里,齐云菲将头向沐摇光这边凑了凑,压低声音。
“这家养老院貌似存在虐待老人的现象。”
“虐待老人?”
沐摇光想到昨晚老太太说的话,她说他们打她,打得很疼……
“不止虐待老人,我们还怀疑他们在偷偷的贩卖人体器官……”
贩卖人体器官?
沐摇光怔然。
良久,她才道,“所以你找这位老人是……”
“我们查到,你让我查的这位老太太,曾经也是这个养老院里的一位老人,所以,我是希望能让法医查一下,看看她的身体是否有缺失或是有被虐待的痕迹。”
昨天摇摇把信息发给她时,她就发现老人的名字有些熟悉,后来才想起来,是那家养老院交给警方的人员名单。
只不过,她没想到那家养老院那么胆大,这人都死了,他们却敢告诉警方,人还活着。
这是不是从侧面证明,他们交给他们的名单中的老人,不一定都是活人?
让法医查吗?
听到齐云菲的话,沐摇光忍不住想到那具喜欢到处溜达的尸体,它怕是不会让法医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吧?
而且——
她看了一眼盯着自己满脸期待的齐云菲,慢慢的道。
“云菲姐如果没事,今天陪我去找一下老人的三个儿子吧。
毕竟,你们想给老人做尸检也是需要经过家属同意的,不是吗?”
沐摇光这话说出去后没多久就后悔了。
因为,齐云菲的脾气太暴躁了。
两人第一个找到的是老太太的大儿子,当他听到老太太死亡的消息后,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难过,而是问这事通知了老二、老三吗?
如果没有的话,先去通知老二老三吧,说完,就将两人赶了出来。
接着老二、老三也是同样的话,都说让找其他两人,还说自己忙,没有时间处理老人的尸体。
甚至还说,警方若是想把尸体弄走,随便弄,他们不介意。
齐云菲在警局里见过很多因为失去亲人而悲愤不已的人,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听到母亲去世,能如此冷漠而又无动于衷的人。
她气的当场就想揍人,若不是沐摇光拦着,她怕是就要犯错了。
毕竟,她的身份不允许她随心所欲。
“气死我了,摇摇,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孝顺的东西?
他们难道忘记了,我们华夏民族的百善之首是孝吗?”
齐云菲插着腰气呼呼的道。
沐摇光也有点儿生气,但是她并没有吵,只是在沉思半晌后,拉起齐云菲就走。
“唉,摇摇,去哪?”
被拉着走的齐云菲非常不解。
“医院。”
来到医院后,沐摇光先是找了童院长,在得到童院长的首肯后,她和齐云菲来到了医院太平间,找到存放老人尸体的冷藏柜。
负责带两人前来的人,在帮两人打开太平间的门后就跑了。
在他看来,这两人是院长让带来的,而且听说其中一位还是警察,她们总不会过来偷尸体。
沐摇光和齐云菲自然是不会偷尸体。
她们在合力将冷藏柜拉看后,就看到在里面安安稳稳躺着的老太太。
“这就是那老太太吗?”
齐云菲看着里面的老太太问道。
“嗯。”
沐摇光点点头。
“唉,真是可怜,你说她……啊……”
齐云菲话没说完,就被突然睁开眼睛的老太太吓得直接吼了一嗓子,倒退出去两三步。
“摇摇……她……她……”
“没事!”
沐摇光回头安慰她一句,又转头看向冰柜里的老人。
老人此刻正对着她在笑。
只可惜她自己以为的笑,在活人看来,其实是真的无比吓人而诡异的。
“你是不是找到我儿子他们了?”
老太太幽幽的开口。
你说她没死吧,她的气色明显就是死人才有的。
而且一个大活人又怎么能在冷藏柜中躺着什么事都没有呢?
不知是不是齐云菲太过惊讶,导致的呼吸渐渐粗重,老太太爬出冷藏柜后,歪着头,朝她看了一眼。
看一眼还不算完,还冲她诡异一笑。
这一笑,让齐云菲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说真的,如果不是此刻有摇摇在,她一定魂儿都吓飞了。
老太太自以为礼貌的对齐云菲笑过后,又转头看向沐摇光。
“我儿子他们在哪?是在外面等着我吗?”
说完便探头朝太平间门口望过去。
可惜,门口连只苍蝇都没有。
“没有,他们在家等你呢。”
沐摇光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写有老太太三个儿子地址的便签纸,展开在老太太面前。
“这是他们的地址,你想去谁家,随便去!”
随便去?
让一个死人?
齐云菲觉得,摇摇这招,比自己直接揍人的方式好。
不过,话说回来,多日不见,摇摇现在是不是越来越腹黑了?
她听邱启文说,摇摇的老公就是一个极度腹黑之人。
所以,摇摇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这就是他们的地址吗?”
老太太看到便签纸上的地址激动了。
伸出手,将便签纸拿到自己眼前,认真仔细的看着。
那样子,像是要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牢牢的记在心中。
“唉!”
就在老太太看的认真时,沐摇光忽然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抬头看她一眼,不解。
“你为什么叹气?”
这姑娘帮了自己,自己也要关心一下人家。
“我刚刚想起来,你不能随便去你儿子家的。”
沐摇光装作一脸可惜的道。
“为什么不能?”
老太太一听不能去儿子家,急了。
脸色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难看。
齐云菲见状,悄悄的后退一步。
吓,它不会暴走吧?
沐摇光则是恍若未见般指了指老太太的身体,又指了指她身后的尸体冷藏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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