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屋子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佟贵妃这才缓缓道:“说起来平贵人你进宫也有三年多的时间,你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如今本宫有心与你交好,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这话说的很是直接。
映微却是想也不想,一口就拒绝了:“多谢贵妃娘娘抬爱,只是嫔妾不是个喜欢热闹的,只怕要辜负贵妃娘娘厚爱。”
她知道这些人打的都是什么算盘,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则说白了,佟贵妃就是想要她成为一颗棋子。
当年刚进宫时她都不愿,更别说如今。
佟贵妃是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嘴角含笑,淡淡道:“平贵人可要三思而后行啊,你当真要拒绝本宫吗?”
“嫔妾并非要拒绝贵妃娘娘,而是嫔妾自觉见识浅薄,不敢妄攀高枝。”话不投机半句多,映微也无心在这里多呆,更是站起身道:“若是贵妃娘娘无事,那嫔妾就先行回去了。”
只是,还未等她来记得转身,就听见佟贵妃缓缓道:“赫舍里氏啊,你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宫如此待你,你既不承这份情,那也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本宫知道你得皇上宠爱,在紫禁城内,本宫也不会铤而走险对你动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远在庄子上的生母?”
瞧见映微脸上渐渐浮现的怒色,她更觉得自己这步棋走对了:“本宫已打听清楚,你生母不过是赫舍里一族的姨娘,名叫云岚絮,是扬州瘦马出身,从前在家中时就不得你玛嬷等人喜欢。”
“如今你阿玛去世,赫舍里一族就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在庄子上住了几年也无人接她回去……你倒是有心护她,可你身在紫禁城,如何能护得住她?你说,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那才真是人生憾事……”
映微冷冷看向佟贵妃,好看的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如此神色,毕竟自进宫以来,她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自诩自己算个好脾气的,如今却被佟贵妃犯了自己的忌讳:“嫔妾劝贵妃娘娘莫要打嫔妾姨娘的主意,嫔妾虽人微言轻,比不得贵妃娘娘身份尊贵,可若嫔妾姨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势必要与背后之人拼个你死我活,便是玉石俱焚,也是半点不在乎!”
佟贵妃却好似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只道:“玉石俱焚?”
“呵,好一个玉石俱焚!可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如今天气炎热,庄子上失火也是常事,若是遇上贼人,或染上时疫……这都是大家不愿看到的,你说是不是?到时候就算你到了皇上跟前说是本宫所为,你觉得皇上会信吗?无凭无据的,谁会信呢?”
映微只觉得佟贵妃真不算十分聪明,若是聪明之人,根本就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
当即她更是毫不客气道:“若贵妃娘娘真要自降身份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嫔妾也自有手段对付贵妃娘娘,嫔妾能够在紫禁城中安稳度日几年,也并非一点手段都没有。”
说着,她更是不急不缓道:“嫔妾更贵妃娘娘如今这般着急拉拢嫔妾是为了什么,不过是眼看着大封六宫在即,想要嫔妾为您成功封后添几分助力,嫔妾不知皇上是否有此打算,但嫔妾今日却敢把话聊在这儿,只要您敢动手,便是皇上有将您封为皇后的打算,嫔妾也会让您与这位置无缘的,甚至会得皇上厌弃,您若是不信,咱们走着瞧便是。”
话毕,她更是看都没多看佟贵妃一眼,转身离开。
佟贵妃见她如此“张狂”,脸色顿时难看极了,反应过来时只狠狠将手边的茶盅扫落在地:“真是个贱人!居然敢威胁本宫起来了,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能怎么对付本宫!”
她做的那些事儿自诩天衣无缝,却不知映微已顺藤摸瓜找到喜鹊那位远房姨奶奶,更找到当初塞了一大笔银子给这位姨奶奶的背后之人。
人,已经被映微控制住了。
当初落水一事乃是佟贵妃谋划的,这件事映微一点不意外,若搁在几个月之前,她兴许还会闹到皇上跟前求皇上做主,但前些日子她只想着将这把柄捏在手里,巴不得佟贵妃能够上位,如今她也算多了个保障。
不然,就算皇上彻查此事,佟贵妃却也罪不至死,白白便宜了温僖贵妃。
当初映微不过是留个后手以备不时之需,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彭嬷嬷是个谨慎之人,当即就劝道:“还望娘娘三思,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平贵人入宫几年,就连故去的孝昭仁皇后都没能在她手上讨到好处……”
只是她这话还没说完,佟贵妃就又一个茶盅砸到地下,更是厉声道:“嬷嬷到底是本宫的人还是她的人?怎么一心向着她说话?”
说着,她更是冷声道:“这个赫舍里氏狡猾得很,本宫看她这是故意耍诈,若她手上真有本宫的把柄,如何会等到今日?”
想到这儿,她嘴角更是浮现一抹冷笑:“来人,先去那庄子上放把火,好好给平贵人一个警醒,若她迷途知返,想要重新投靠本宫还来得及。”
映微脸色很是难看。
难看到便是她离开时听到那瓷器落地的声音心里也没能好受点,甚至在廊下站了站,深吸两口气,才没能在承乾宫咒骂佟贵妃几句。
映微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是否能够警醒佟贵妃,更怕佟贵妃不管不顾真冲着云姨娘下手,便吩咐道:“春萍,你送一封信给宋桐,要她帮着请几个人去庄子上守着姨娘,要身手好些的,若真有什么事儿也能抵挡。”
她与宋桐一见如故,在她尚未开口前,宋桐就帮她照料了几次远在庄子上的云姨娘。
找几个好身手的壮汉,对宋桐来说是易如反掌之事。
春萍应下,却有些不解:“主子为何不将这事儿告诉皇上?”
映微一步步下台阶,瞧见满院的阳光,心里这才舒坦些:“这件事尚未发生,如何与皇上说?况且当时只有咱们几人在场,根本没有证人,说了皇上会相信吗?皇上本就事忙,何必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打扰他……”
正说着话,她却是微微一愣,竖起耳朵道:“你听,是不是有孩子在哭?”
自膝下养了六公主后,她对孩子的哭声就格外敏感,方才被宫女请到外间说话时就已隐隐听到了哭声,这一番话说完,一刻钟的时间都过去了,孩子的哭声怎么还没停下?
春萍也仔细听了听:“好像是有小孩子在哭……”
映微皱了皱眉:“承乾宫就只有四阿哥这一个小孩子,莫不是四阿哥在哭?”
她虽不是亲娘,却也是养娘,听到这孩子哭成这样,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下意识想要过去瞧瞧——这可是大清下一任皇帝啊!
春萍却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主子,您疯了不成?如今四阿哥可是佟贵妃娘娘的孩子,要管佟贵妃娘娘叫‘额娘’的,方才佟贵妃娘娘才说了那样一番话,如今您又去管四阿哥的事儿,这不是主动挑衅她吗?”
映微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个理儿。
虽说有些于心不忍,但她也知道后宫之中可怜之人,无助之事多的很,她哪能一桩桩都管的过来?更何况,今日若她替四阿哥出了头,正在气头上的佟贵妃只怕会将火气都撒在四阿哥头上。
她快步走了。
一路上,春萍这才与她闲聊说起四阿哥一事:“……说起来这四阿哥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亲娘不疼,养娘不爱的,原先德嫔娘娘尚未生下六阿哥之前,得空就想去瞧瞧四阿哥,可如今她有了六阿哥,满心思都放在六阿哥身上,只怕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
“至于佟贵妃娘娘就更不必说了,从始至终都没疼惜过四阿哥,一开始只想以四阿哥要挟德嫔娘娘,太皇太后却发话将四阿哥记在她名下,便是以后佟贵妃娘娘生下儿子,这孩子也只能算佟贵妃娘娘的次子,这叫佟贵妃娘娘如何不气?”
“佟贵妃娘娘对四阿哥不上心,下头的乳娘嬷嬷素来是看着主子的眼色行事的,对四阿哥自然也不会上心,可怜四阿哥如今已经快两岁,只于三阿哥差了几个月,却比三阿哥矮了一个头。”
映微想着历史上的雍正帝与生母不亲,想想若是她,她对这样一位额娘也亲厚不起来:“宫中的女人虽可怜,但起码每条路也是自己选的,这些孩子们是更可怜,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
如此,等她看到六公主时,只觉得更加稀罕,将六公主抱在怀里狠狠亲了几口才作罢。
六公主被她逗的咯咯直笑。
映微却叹了口气道:“我的好恪靖啊,你说你能说会笑的,怎么就还不会说话了?”
虽说有郭络罗贵人的劝慰,但她还是十分担心,有一次更是狠下心肠故意不抱六公主,想着六公主一时情急兴许就能开口说话了,可后来随着六公主哭了几嗓子,她实在狠不下这个心,将六公主抱着怀里又是哄又是逗的,更是下定决心再也不这样做了。
也不知道六公主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咿咿呀呀叫了几声,却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映微想着可怜的四阿哥,将怀中的六公主搂的更紧了些,无奈道:“罢了,晚些说话就晚些吧,只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够了。”
六公主笑得愈发开心,有样学样也跟着亲起映微的脸颊来。
一时间,这笑声传的好远好远。
东偏殿里的戴佳常在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隐隐听见映微与六公主的笑声,更是心里烦闷,冷声吩咐芳儿道:“……你怎么一点眼里见都没有?还不把窗户和门关上!这不是故意给我心里添堵吗!”
芳儿心里却比吃了黄连还苦,却也只能照做。
她这边刚将窗户关上,下一刻又听戴佳常在训斥道:“我叫你打听的事儿了?你都打听清楚了吗?我那么多银子丢出去,总该有个响儿吧?”
戴佳常在要她打听打听为何皇上这么些日子都没来东偏殿,皇上朝政繁忙不来也就罢了,按照道理,每位妃嫔侍寝后皇上多少会赏赐些东西下来。
唯独戴佳常在,皇上像是把她忘了一般。
芳儿早就打听消息回来了,可戴佳常在不主动问起,她可没胆子说,嗫嚅一阵后才道:“……奴才都打听清楚了,说是,说是皇上下令,敬事房那边把您的绿头牌都撤了……”
戴佳常在一愣,“如何会这样?”
芳儿轻声提醒道:“奴才猜测,这事儿可能与平贵人有关系,平贵人虽位份不高,却极得皇上宠爱,那夜皇上说好要去瞧平贵人的,可却来了咱们东偏殿,只怕是平贵人在皇上跟前说了什么……”
戴佳常在大惊:“她小小一个贵人,难不成她说什么皇上就听什么?她哪里有这样大的本事?我看佟贵妃娘娘和温僖贵妃娘娘都不见得有这样的本事!”
芳儿不敢接话。
戴佳常在仔细一想,这才发现平贵人虽只是贵人,却比许多嫔位妃嫔都要得宠,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那日她去给荣嫔请安,还听三公主说什么八音盒,好像是这东西六公主有,三公主和三阿哥都没有。
只是如今知晓这些已经完了。
戴佳常在决定不能这样下去,当即是心一横,就包上礼物再次去了西偏殿。
映微听说戴佳常在过来时,她正在陪六公主玩八音盒。
六公主寻常玩意儿都是三分钟热度,唯独对这八音盒是爱不释手,映微慈爱看着六公主,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就说我忙着,不见!”
她甚少见到戴佳常在这样的人,不过才承宠一次,待阿圆等人的态度就变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虽不知道皇上下令撤走了戴佳常在的绿头牌,却也能猜到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春萍应声下去,可她很快又进来了,不屑道:“主子,戴佳常在说您若有事儿就先忙着,她在外头候着就是,什么时候您忙完了再见她也不迟。”
这态度,远比当初刚进宫时还要谦卑,说好听了叫能屈能伸,若说不好听了,那就是没脸没皮。
映微“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就叫她等着吧。”
如今虽是春日,可刚过晌午,人本就昏昏欲睡,再加上这日头一晒,浑身便有些燥热起来。
便是戴佳常在有备而来,可在日头下足足等了一个时辰,面上的神色也不大好看,恨不得低头咒骂映微几句,但想着这里是映微地界儿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派芳儿再进去问问。
她不要脸,芳儿还要脸了,可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
结果是显而易见,芳儿只得到了一句“我们家贵人还在忙”,就将她打法了。
戴佳常在从前在家中也是娇生惯养,如今穿着旗鞋只觉得腿肚子发软,心头火气蹭蹭直往上冒,只嘀咕道:“赫舍里氏,你既对我无情,那就别怪我不顾你的脸面了。”
芳儿尚未弄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下一刻就见着戴佳常在软绵绵倒了下去,急忙将她扶着,整个人更是吓坏了:“来人呐,来人呐,我们家常在晕倒了!”
等着映微出来时,整个院子已经乱成了一团,她皱眉道:“你们赶紧将戴佳常在送回去躺着。”
说着,她又指了指戴佳常在身边的一个小宫女:“你,去给你们家主子请太医来。”
她只觉得晦气。
话毕,她更是头也不回就进屋了。
装晕的戴佳常在听见这话只觉得平贵人当真是厉害,难道就不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下一刻,她就被人抬走了,好像生怕她污了西偏殿这地儿似的。
一个常在晕倒,此事可大可小,但荣嫔向来是个好性子的,便还是过去东偏殿瞧了瞧她。
已醒来的戴佳常在又扮起可怜来:“……嫔妾,嫔妾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荣嫔安慰道:“没事儿的,待会儿太医瞧瞧就知道怎么一回事!”
戴佳常在却是哭哭啼啼道:“嫔妾身子向来好,从未这样过……不过,嫔妾并不担心自己身子,只怕平贵人还在生嫔妾的气,荣嫔娘娘,您与平贵人关系不错,能不能与平贵人说说,要她莫要生嫔妾的气了?”
荣嫔是个聪明人,既是聪明人,就不会淌这趟混水,只道:“如今当务之急是你的身子,至于旁的事儿,以后再说也不迟。”
“好了,你别说话,先躺在床上眯一会儿,等着太医来了本宫叫你。”
说着,她更是岔开话题,只命身边的宫女再去催一催,要太医快些过来。
第50章
戴佳常在哪里能听不出荣嫔的意思来, 想着荣嫔的一贯性子,只怕也不会替自己做主,知道指望不上她, 便乖乖靠在床上打盹。
很快, 就有太医来了。
这太医背着药箱, 跑的是气喘吁吁, 太医院谁不知道, 钟粹宫内无小事, 就连钟粹宫那只叫元宝的猫儿病了,它们都得上心!
待这位太医细细为戴佳常在号脉后,则连声道:“恭喜戴佳常在, 贺喜戴佳常在,您有了身孕,如今已快一个月了……”
戴佳常在面色一喜,可旋即怒容却浮起于面上:“真是胡说八道, 亏你还是太医院内的太医, 我看你就是个庸医!”
“如今距离我侍寝不过才半个月的时间,如何有孕快一个月了?”
这位太医自不知道这些事儿,当即面色讪讪,呢喃道:“应该不会有错啊……”
荣嫔也是十分紧张, 这等事儿可不是小事儿, 若真弄错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当即只吩咐身边太监将孙院正请来。
孙院正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来了, 号脉之后也是恭喜戴佳常在。
戴佳常在皱眉道:“敢问孙院正, 我大概有孕多久了?”
孙院正沉吟道:“因常在您身孕尚浅,脉象若隐若现, 并不能判断的十分准确,但以老臣行医多年的经验看,您约莫有孕半个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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