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行很快就听懂这个“她”指的是谁,连声应下。
正当他准备转身时,却又听到皇上道:“还是算了,不必去了,若是叫她知道了又会不高兴的。”
顾问行:……
就算顾问行很无语,却也只能再次应是。
皇上坐在书桌前看着折子,可看来看去,看的都是同一本折子,显然没有看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皇上皱着眉头道:“你说,你要是她,你可会生气?”
顾问行苦着脸道:“皇上,您这话可把奴才给问住了,奴才是个阉人,哪里会知道这些?”
他就算知道也不敢随便瞎说啊!
皇上扫了他一眼,不悦道:“你虽是阉人,可平素与宫女打交道也多,按理说也该知道些女人家的小心思。”
顾问行只能硬着头皮道:“奴才私以为,若赫舍里主子将自己放在妃嫔的位置上,那是不会生气的,可若是寻常百姓家,寻常丈夫这样哄骗妻子,别说妻子会生气,一怒之下回娘家都有可能。”
他又不傻,自然要选皇上喜欢听的说。
皇上“哦”了一声,若有所思起来——敢情映微这样在意他?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
入夜,皇上借着散步之名晃悠到距离泽华园附近的蔚秀园,瞧见这个时候蔚秀园还是灯火通明,更不是个滋味。
他分明记得映微一向睡得早,怎么会这个时候还没歇下?可见是真的伤心了!
映微是真的在伤心,却没有一丝一毫因为皇上,而是担心家中的云姨娘。
云姨娘向来体弱多病,如今又犯了头疼病,这病虽不会要人性命,可发作起来却能叫人生不如死……
如此,映微是惴惴不安,一夜都没有睡好。
翌日一早,映微还没起身,还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炫耀,很快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是春萍雀跃的声音:“主子,皇上赏了东西过来了!”
若说一点不意外,那是假的,映微揉了揉眼睛,懒懒道:“当真?”
春萍眉梢眼角都带着笑,高兴道:“千真万确,还是梁九功公公亲自带人过来的。”
映微这才起身,等着出去一看,只见梁九功带着好些个太监候在院子里,院子里摆着五六个箱子,一看这阵势,颇有几分吓人。
梁九功上前见礼,一一介绍,有半人高的珊瑚,晶莹剔透的珍珠链子……最叫人瞩目的则是一颗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
梁九功说话时是小心翼翼,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听顾问行说过的,这些东西都是昨日连夜从紫禁城送来的,可见皇上对这位赫舍里主子有多上心。
所以,他是一点都不敢怠慢:“……这夜明珠虽个头不算太大,却是高丽国进贡的,主子别看白天瞧着不算十分起眼,夜里却是熠熠生辉,格外好看,您将这夜明珠放在屋子里,夜里起来不用点灯都能瞧见各处了。”
说着,他更是笑道:“这是皇上听说您夜里睡觉不喜点灯,所以才叫人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映微自知这夜明珠是好东西,才不会自命清高的将东西还回去,她可没这么傻:“那就请公公回去替我谢谢皇上。”
梁九功微微一愣,连声称是。
不过他心里很是不解,寻常人收到这样的宝贝,不是该亲自去皇上跟前道谢吗?
可主子们的事儿,他可不敢瞎掺和。
等梁九功一走,映微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欣赏起这颗夜明珠起来,像小孩子似的将夜明珠拿到帐幔里瞧了又瞧,最后更是在春萍等人好奇的眼神中惊叹道:“真的好亮啊!”
她总算明白为何后宫中的女人都要争宠了,皇上的宝贝这样多,随便赏一样下来不说价钱连城,却也是价值不菲,叫人怎能不眼红?
小卓子则带人将皇上赏赐的东西归类,最终则抱着一个坛子进来:“主子,皇上还赏了一坛酒下来,还是梨花白了!”
梨花白乃是宫中特有的美酒,据说是用梨花芯加上四川运来的山泉水酿制,每年只产数十坛,入口清冽,一口咽下去可谓是唇齿留香。
映微也就从前听说过,据说梨花白乃是董鄂妃在世时最爱的美酒,当下便吩咐道:“春萍,晚上你叫小厨房做几道好菜,我来尝一尝这梨花白是不是名副其实。”
春萍连忙应下,想着昨晚上自家主子因云姨娘的病情闷闷不乐,如今有兴趣吃吃喝喝也是好事。
映微从前在家中时经常闲来无事与云姨娘小酌几杯,如今有御赐的梨花白,再加蔚秀园那两个厨娘手艺精湛,所做吃食看起极美味,映微也多了几分食欲。
只是刚喝了几杯酒,映微就察觉到了不对。
这酒,与她平素在家中喝的果酒并不一样,虽说入口清冽甘甜,可后劲霸道。
这不,如今她整个人就有些昏昏沉沉起来,好几次说话都是无意识的,等着话出口后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
春萍见状,不免劝她莫要多喝:“主子,您当心喝醉了。”
映微却难得任性起来,摆摆手,有些大舌头道:“不必劝我,我,我……想多喝几杯。”
“宫里头的日子太过无趣,好不容易到了别院能松快几分,若是连喝酒都不能,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春萍,你……就让我喝吧。”
春萍没法,只能任她去了。
又喝几杯酒,映微就昏昏沉沉起来,连话都说的不大利索。
这人呐,一旦喝醉了酒,所有的情绪就会被放大。
映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想起家中的云姨娘只觉心疼,更是难受的掉起眼泪,呜呜哭了起来。
春萍何曾见过这个阵仗,当时就吓坏了,又是哄又是劝,可是半点都不奏效。
阿柳也着急道:“春萍姐姐,这可怎么办啊?”
就连在外头候着的小卓子也跟着出起主意来:“……主子从前没有喝过这梨花白,每种酒酿造的东西都不一样,我可听说有人喝多了酒没了的,等着大夫一来才知道原来那人不能吃高粱,先前一吃高粱就浑身长疹子。”
他是越说越怕:“春萍姐姐,你说主子……”
春萍也被吓了一大跳,磕磕巴巴的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快去请孙院正过来。”
阿柳连声下去。
春萍还觉得不放心,又叫小卓子去请皇上过来。
小卓子也不敢多做停留,急忙往泽华园跑。
等皇上听说这消息也被吓得脸色一沉,抬脚就往蔚秀园走,厉声道:“映微如何会不好了?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待皇上紧赶慢赶去了蔚秀园时,映微已喝得晕晕乎乎,迷糊间瞧见有人朝自己走过来。
虽说这人是皇上,可落在她眼里却变成了云姨娘,她记得云姨娘从前有一件鹅黄色的旗服,上头用金丝线绣着芍药花,十分好看……
只是,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云姨娘的衣裳颜色怎么深了些?这个子也变高了?
当下,她并没有多想,压根不记得请安这回事,拽着皇上的袖子就道:“……您去哪里了?我好想您啊,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
话毕,她的眼泪更是簌簌落下,瞧着十分可怜。
这一颗颗眼泪仿佛珍珠似的,皇上瞧见十分心疼,一把就将她搂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道:“朕在这儿了!真是个傻丫头,你怎么会见不到朕?”
说着,他微微侧身看向春萍等人:“你们家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喝多了酒?”
春萍战战兢兢道:“回皇上的话,主子喝了几杯梨花白就成了这样子……可从前主子也会用些酒水,根本不会像今日这样子一个劲儿掉眼泪,奴才觉得不对劲,所以才擅自做主请皇上过来的。”
听闻这话,皇上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下来些:“这是御赐的梨花白,虽好入口,却是酒性极烈,你们主子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身子又弱,平素顶多喝些果酒,如何受的住?”
“虽说不打紧,却还是请孙院正来瞧一瞧的好。”
说着,他更是微微侧身吩咐顾问行道:“孙院正年纪大了,腿脚不麻利,你派人去催一催,要他莫要耽搁。”
皇上不过是略一侧身,他怀中的映微却以为他要走,紧紧拽着他的袖子道:“别走,您别走……”
“好,朕不走。”皇上的语气愈发柔和,捧着她的脸道:“朕就在这里陪你。”
说着,他更是拦腰将映微抱起,小心翼翼将映微放在床上,便是这般,握着映微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低声训斥春萍等人道:“好端端的,你们家主子怎么喝这么多酒?你们见了也不拦着?”
春萍吓得带着阿柳等人连忙跪下,低声道:“回皇上的话,主子是因为心情不好……”
可映微因何事心情不好,春萍却有些不敢讲,毕竟这事儿与索额图有关,她便囫囵带了过去:“奴才等人也劝了,可主子直说心里难受,想要喝点酒,奴才就不敢继续拦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皇上一愣,下意识以为映微是因为他才心情不好,更觉先前自己的做派实在太混账了些,皱眉看着映微道:“都是朕的不是,是朕害你如此伤心难过,是朕的错……”
映微醉得迷迷糊糊,呢喃道:“您,您怎么会有错?不关您的事儿。”
便是醉着,她也不忘云姨娘对她的好。
她越是这样说,皇上心里便愈发不是滋味。
好在孙院正很快就匆匆赶来体,仔细替映微把脉后直说并无大碍,说不过是饮酒过多导致的,等着酒醒之后就好了。
皇上却仍是不放心,觉得映微这样醉着太难受了点。
孙院正连声应是,心中却暗道人喝醉了不都这样吗?
他开了一副温和解酒的方子,待映微服下后,见映微平安无事这才离开。
一通忙活,等着映微略有些清醒时,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但映微依旧不怎么清醒,看着那一抹明黄色的身影,一下知道这人是皇上,可一下又将人当成了云姨娘。
皇上一直寸步不离守着她,一会儿要春萍给她端水,一会儿要阿柳给她拧了帕子擦身上,最后更觉得阿柳笨手笨脚的,便亲自上阵。
这可把一旁伺候的春萍等人吓坏了,自古以来,只有妃嫔伺候皇上的,哪里有皇上照顾妃嫔的道理?
可她瞧着皇上怡然的模样,到底不敢多话。
映微渐渐有了些睡意,却依旧攥着皇上的袖子不肯松手,低声道:“我,我有些困了,姨娘,你别走,你就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皇上应了一声后很快反应过来:“姨娘……你, 你说朕是谁?”
映微大着胆子拍了拍皇上的脸,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他:“姨娘,您怎么变得傻乎乎起来?您是我的姨娘啊!”
说着, 她更是抱着皇上的胳膊撒娇起来:“您真好, 知道我喝醉了酒还过来陪我, 要是您能一直这样陪着我就好了。”
“我不想要你身子不好, 我不想要你离开我……”
皇上:……
方才他听闻映微的话有多高兴, 如今就有多失落, 敢情她并没有认出自己,只把自己当成她的姨娘,所以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皇上只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 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朕不是你姨娘。”
正有些睡意的映微听闻这话却瞪大眼睛,仔细将眼前人看了又看,这才“哦”了一声:“原来是皇上啊。”
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失落之意。
皇上瞧她抱着自己胳膊的手很快也松开了, 是愈发不高兴起来, 皱眉道:“怎么,瞧见朕过来不高兴了?你还在同朕生气?”
“嫔妾不敢。”映微仗着醉意,胆子也大了起来,如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 懒洋洋道:“您是天子, 天子哪里会有错?若真说有错,错的那个只能是嫔妾……”
“得了, 这话你已经说了许多次了, 朕知道, 你还在心里怪朕。”皇上打断她的话,难得好脾气道:“说吧, 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朕?不再生朕的气?”
映微摇摇头,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皇上顿时是又好气又好笑,玩笑似的拉起她的手道:“这样吧,你打朕几下,这样你心里是不能能好受点?”
说着,他更是作势拉着映微的手朝自己身上打了几下。
映微睡意正上头,被人打扰颇有些烦闷,索性就依了皇上的意,将手狠狠朝皇上背上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发出巨响。
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其中自然也有皇上。
皇上被她这一巴掌打的是一言不发,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敢情这小丫头是动真格的?
春萍更是被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跪地颤声道:“还请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主子是喝醉了酒,您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她是知道的,就冲着他们家主子方才那一巴掌,别说她要跟着掉脑袋,说不准连赫舍里一族都要跟着完蛋。
皇上沉默片刻后,才道:“罢了,朕懒得与她一般计较。”
说着,他更是看向映微,却见着映微眼睫毛已一动不动,呼吸平顺,应该是睡着了,当下觉得是好气又好笑,吩咐道:“今日之事,谁都不准往外说,若叫朕知道谁在外头乱嚼舌根子,别怪朕狠狠发落了你们。”
春萍等人连声应是。
映微却是半点都不知道,因喝多了酒,她睡得并不踏实,时不时抽泣一下,时不时又呢喃两句。
皇上就一直这样守着她,待她睡熟之后才去了外间,更将春萍带出去问话:“这云姨娘的病是怎么一回事?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兴许朕也能替你们家主子想想办法。”
惴惴不安的春萍见皇上并未生气,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下来了些:“回皇上的话,云姨娘自生下主子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先前索额图大人想送主子进宫,云姨娘不愿,更是与索额图大人闹了好几次,当时就吐了血。”
“后来主子就说愿意进宫,主子私下与奴才说过,她是进宫也好,还是日后嫁人也罢,都不能一辈子护着云姨娘,如此叫云姨娘与索额图大人矛盾渐深实在不是好事。”
“再后来,主子进宫后,云姨娘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从前云姨娘就有头疼病,先是喝几服药就能建好,大老爷也曾为云姨娘请遍名医,想要根治云姨娘的头疼病,只是收效甚微,如今,只怕云姨娘病的是愈发厉害……”
皇上点点头,直说知道了,更吩咐春萍等人好生照顾映微。
映微是黑甜一睡,她这一觉睡得极踏实,一直到天擦黑才醒过来。
醒来后,听见春萍说起如今已近戌时,揉着脑门道:“想必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我这一觉竟睡得这样久,还做了好几个梦了,梦见皇上过来了,我还将皇上认成了姨娘,还打了皇上一巴掌……”
春萍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低声道:“主子,这不是梦!”
“什么?”映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我当真打了皇上一巴掌?”
春萍点点头,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道了出来。
春萍每多说一句,映微脸色就难看一分,到了最后,已是面色苍白,虽说皇上当时没有怪罪,可谁知道皇上会不会秋后算账?这种事要是传出去,她可是要掉脑袋地,当即就道:“你说你,当时你怎么不拦着我?”
“奴才也想拦啊!”春萍哽咽道:“可也得叫奴才拦得住才行啊!”
映微酒醒之后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地,但如今听了这话,只觉得头疼欲裂,当下也顾不上皇上欺瞒她一事,只想着如何脱罪。
昨夜她是一晚上都睡得迷迷糊糊,今晚上她是彻底一夜都没睡着,越想越头疼。
到了翌日一早起来时,映微眼睑下是一片青紫,连早饭都没用,就说要换件衣裳前去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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