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事,没心思“训练”,其一顾家与江枭肄之间无法平衡,其二即使江枭肄开设女子组,她不知他是否与南楚大部分男性一样有大男子主义,认为女性天生该柔弱受保护。
馆内女学员的格斗搏击技术,大抵因为女子组开设时间不长,水平确实一般。
连葛柔也只称得上中等偏上的水准,她甚至觉得出事,是她保护葛柔,而不是葛柔保护她。
而顾意弦的惫懒与馆内激烈的氛围相悖,学员们因她之前与江枭肄的训练,认为顾意弦是美丽花瓶,现下又贴上了弱不禁风的标签。
中午,正当顾意弦昏昏欲睡时,江家长姐出现视野,她扫了眼就知来者不善。
助理搬凳子摆在藤椅旁,江珺娅坐下,双腿交叠,“万小姐,你来江家这么久,我们似乎还没有好好聊过一次天。”
江枭肄将顾意弦保护得太好,她今日听说顾意弦一个人在纵横,便来会会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顾意弦侧躺,礼貌地问好。
她穿一套纯黑西装裙,皮质宽腰封勾勒曲线,蕾丝裙摆刚及大腿,天鹅绒长靴。
蓬松卷发,复古红唇,看起来分外妖娆。
江珺娅打量几秒。
顾意弦的衣着考究得体,品味不俗,举手投足间溢出的自信从容,绝不是小家小户能养出来的。女人见女人,总能一眼看穿,她点了支烟,直言了当:“你接近阿肄究竟有什么目的?”
“他长得太好看了,”顾意弦略停顿,笑地无害,“有钱。”
两条无法反驳的理由。
江珺娅:“......”
“我的意思是,你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一位女人希望从一位男人身上得到什么?”
顾意弦巧妙地将皮球推回去,自问自答:“感情,真心。”
她撑着头,注视噎住的江珺娅,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江珺娅有种被顾意弦看穿的感觉,就像面对江枭肄一样。
“因为担心我以后会对江枭肄或江家不利,你希望我离开还是得到我的承诺?”
她面露窘迫,调整好心态才开口问:“你会吗?”
“暂时没有。”顾意弦坦白,“以后可能也不会有,这要取决于他。”
一番话太通透,反倒让江珺娅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想了想,“阿肄他很喜——”
拳击馆的大门被强行破开。
一百多号魁梧凶猛的大汉冲进来,仇祺福站在最前方,大吼道:“江家人滚出来!”
学员们停下动作,训练有素地跑到大门的位置与之对峙。
“我说,江家人滚出来!”
江珺娅早就预料总会有这么一天,起身,想起什么回头对顾意弦说:“你从后门走,保护好自己。”
顾意弦挑了下眉,挺腰靠向椅背,视线追寻江珺娅的背影。
仇祺福这渣滓还敢来踢馆,是看准今天江枭肄不在么?
“弦小姐,我们走吧。”葛柔拎起一旁马鞍包。
“急什么?”她懒洋洋地望着,“看看热闹。”
“......”
仇祺福骂骂咧咧满嘴喷粪,江珺娅保持教养。
不出一分钟,双方变得口角激烈,他伸手甩了她一巴掌,“你他妈一个女人,有你说话的份吗?”
顾意弦眼神冷下来。
江家没有孬种,江珺娅也曾掌管败落的江家,性格爆起来,江掣宇和江侑安没少挨打,只有离经叛道更暴戾的老四没挨过揍。
战火一点即发。
两方扭打纠缠,拳打脚踢,近身肉搏。
场面失控,训练场擂台血沫横飞,渐渐的纵横的人寡不敌众。
仇祺福命令仇家与博涛拳击馆所有人兵分两路,他的心态四个字可以形容——鱼死网破,找不到江枭肄,只能拿江家长姐出气。
尽管江珺娅有搏击术傍身也不是仇祺福的对手,很快被仇祺福找到破绽,钳住双手摔倒在地。仇祺福家暴惯犯,不会因女人手下留情,一脚跌踩她的小腹,抓起她的短发,“你他妈的刚刚不是挺横的?”
江珺娅挣扎着朝他啐了口血,“滚。”
仇祺福顿时火冒三丈,抬臂却被一双手制止,回头看到张艳丽妩媚的脸。
他松开江珺娅,眼冒.淫邪,“江枭肄竟然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我要是把你上了,你说——”
顾意弦笑着抡起藤椅朝仇祺福脑袋砸过去。
“啊——”仇祺福大叫,他完全没防备,往后趔趄几步。
众人傻眼,表情呆滞。
特别是葛柔,她先以为顾意弦拿藤椅想坐着看戏。
又是一下。
仇祺福的脑袋开花,藤椅散了架。
顾意弦把藤条抽出来,往地面啪啪甩了两下,笑容在脸上扩大,“我说什么,嗯?”
仇祺福回神,迅速调整好状态,冲冠怒发:“一群废物!还愣着干什么?”
江珺娅爬起来与葛柔一起围在顾意弦身边,同时跑过来的还有馆内的学员。
“给我弄死这臭婊子!”
身边人护着,顾意弦没受到他人的攻击,以藤条做鞭,刷刷往仇祺福嘴上抽。
她会马术,动作熟练,十足十的劲道,每一下抽得仇祺福疼得哇哇大叫。
“早就看你不爽了,”她兴奋到眼睛发亮,勾翘的眼尾上扬到跋扈,“今天自动送上门,你说我该怎么替窦女士解心头只恨呢?”
仇祺福瞬间明白,目眦尽裂:“原来是你!”
顾意弦笑,又抽他一下,“是我,开心吗?”
“你他妈的有种别用藤鞭啊!”
葛柔大喊:“弦小姐,别听他的!”
“不用就不用。”顾意弦耸肩,扔掉鞭子,她从口袋里掏出橡皮筋将卷发束在脑后,走出保护范围,抬掌双指并拢往回勾,“来,我们公平点。”
仇祺福嗤笑着还没冲上去,顾意弦一个利落的转身后踢,他往后踉跄。
草!这个女人扮猪吃老虎!
仇祺福叫骂着迅速回踢,结果被她见招拆招接腿摔,直接跪倒在地。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颈部被勒住,听见她轻飘飘在身后说:“平时不好好练,就知道打女人的蠢货。”
“我现在有说话的份了吗?”顾意弦胳膊用力,仇祺福拼命挣扎,她嘲谑,“裸绞你也敢动?”
“你他——”
顾意弦没注意门口的人被分散撂倒,她彻底锁住仇祺福的咽喉与动脉,看着他憋红的脸,笑得妩媚动人,“再动一下,脖子要断了哦。”
随后身后传来低沉磁性的笑,以及一声:“弦弦。”
混乱血腥, 一群人挥拳相向,被撂倒的站起来,继续撂倒另外的人。
身材魁梧的壮汉中一抹纤丽曲线, 飒爽的高马尾与周围格格不入。
曾经四方王座的掌权人像死狗一样跪倒在地, 一双及膝的天鹅绒长靴踩在他屈折小腿。
“再动一下, 脖子要断了哦。”
□□威胁,语气轻柔。
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极致的暴力美, 男人也会觉得帅的程度。
不必怀疑, 这女人大概就是江家老四的未婚妻。
顾檠眼底的痴迷愈发浓烈,银行行政套间呆过的人纷纷扭头看向笑得开怀的江枭肄, 心想这他妈就是你口中胆子小?骄矜?
江枭肄赶得急, 不止锁喉, 他还欣赏到了漂亮利落的回旋踢。
不知道被看到多少, 顾意弦舔了下唇, 手一松,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度抬脚,仇祺福膝盖一弯向前摔面部着地。
她转身扑到江枭肄怀里,肩膀耸动, 嗓音委屈到快要哭,语句散碎不连贯, “四哥、你终于来了呜呜...这个人,好可怕......我被他打得疼死啦......”
众人:“......”
顾檠面色陡然变冷。
江枭肄手指一勾,发绳脱落, 他抚摸顾意弦柔顺的卷发, 揶揄又纵容地问:“哪里打疼了。”
“手......”顾意弦挤不出眼泪,往他怀里使劲钻, 隔着西装也能感受到他上半身强悍鲜明的肌肉,蓦地想起早晨的场景,耳朵悄然变红,她呜咽着,“我好害怕,他想打死我......”
“别怕,我帮你报仇。”
这反应应该没看见所有的,顾意弦语息细微地嗯了声。
江枭肄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到仇祺福面前,居高临下的姿态,“哪只手?”
碰,而不是打。
顾意弦用鼻音憋出俩字:“两只。”
“而且他还打了长姐!踢她肚子拽她头发!”她半垂睫看着仇祺福,眼里全是挑衅,“都怪你不早点来呜呜......吓死我了......”
“你他妈的放——”仇祺福按照惯例被堵住了嘴。
江枭肄眼风未掠去分毫,语调平直却确凿无疑,“那就手脚都废掉。”
顾檠没置词,邢兴生隔岸观火。
宋偿连忙拉邬巡上前劝阻:“江先生。”
江枭肄淡淡瞥去一眼,宋偿好歹混迹官场多年竟不自觉咽下后面的话。
邬巡见状对手底下的人吩咐:“来几个人送宋厅长回去,这里交给我们警方就行了。”
宋偿想了想,这等场面确实不适合他一个做办公室的掺和,走之前低声叮嘱:“看着点。”
纵横拳击馆里外都恢复宁静,仇家一百多号人被镇压,两家受伤人员无区别对待陆续送往医院。
大门口的狼藉清扫,摆了张铺好桌垫与酒食的四方木桌,七把木制椅。
江顾两家势力和警察少说三百多号人,挨肩叠背,双手交叠围在馆内后方,远看如无声黑鸦遮天。
在邢兴生与邬巡诧异中,江家鹰犬搬来一把白色欧式软凳放置于桌长边的正中央。
南楚性别歧视严重,体现在格斗搏击赛制、工作、福利方方面面,更别说今天这种场合,四方王座掌权人,各家二把手,警察局总局长。
女人上桌还坐主位?
江家地盘,江枭肄就是规矩,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他躬身亲自拉开软凳。
以顾意弦的角度正好看见江枭肄左耳百无禁忌的刺青。
她无声勾唇,扫向神色各异的男人们,视线定格站在后方的江珺娅,扯他的袖子撒娇,“四哥,我还想要一把凳子。”
江枭肄很受用,像昏君一样轻易应允,“再拿把木椅。”
软凳只有一把,为一人准备。
江达搬来木椅,“椅子跟您放在哪儿?”
给个主位就该感恩戴德了?
谁稀罕与你们这群臭男人同桌?
顾意弦一身反骨。
宠,宠爱,宠溺,宠物。
江枭肄既然要宠,别怪她如何表演什么叫恃宠而骄。
细长白皙的手指朝前轻而无比嚣张的一点——四方木桌正前方。
明目张胆的越级,挑战绝对权势。
江达不敢动,在场所有人表情难以形容,连顾家两位也微微讶异。
江枭肄淡定按下那根手指。
顾意弦含讥带诮地瞥他,她就知道他也一样。
但他说:“按她说的办。”
接着从西装上衣口袋抽出干净软帕,旁若无人地擦拭她沾染血迹的手指。
江枭肄看着顾意弦微滞的模样有点好笑。
自身价值才是定量的唯一标准,工作不分贫贱,男女都是人,而没品的杂碎喜欢通过贬低他人提高自己的地位。
他整理她歪掉的内衬领口,自然地询问:“软凳需要我帮你搬过去吗?”
小心脏扑通扑通跳,顾意弦第一次觉得江枭肄帅到令人发指。
即使她认为靠山永远都应该是自己,但有座大山做后盾真他妈爽。
“我自己来。”顾意弦单闭眼,朝他飞去一个Wink,表示今早的事儿一笔勾销。
江枭肄看懂了,笑,“好。”
顾意弦拎起那把精致华丽的软凳,越过南楚最有权势的男人们,留下窈窕婀娜背影。
她压住蕾丝裙摆优雅落座,拍拍旁边的木椅,“长姐,过来陪陪我呗。”
江珺娅一楞,看着西装笔挺气场强大的男人们。
这他妈都是跺跺脚南楚就会变天的人,她不敢啊草。
顾意弦冷眼觑着被江家鹰犬压制,满脸是血的仇祺福,“快点呀,我好害怕。”
站在前面看得一清二楚的裴瑞与蒲甘:“......”
坐在后面回想顾意弦锁喉场景的众人:“......”
江枭肄捻了口烟,“她胆子小,姐你去陪她。”
江珺娅面色复杂地颔首,绕过四方桌时压迫感让手心冒汗。
但她看向独自坐在前方从容不迫的顾意弦,心一横加快脚步坐到她身边。
软凳下方的长靴左右轻晃,江枭肄饶有兴致地看几秒,略微歪头对下属吩咐了些事。
片刻一张圆桌摆在顾意弦面前,象牙白的蕾丝桌布平整,一套梨形金边陶瓷茶壶。
她心情愉悦地说:“葛柔,你过来帮我们斟茶。”
辛辣烟草味屈居于玫瑰茶香身后。
南楚史无前例的场面。
经邬巡调解,仇祺福嘴里的拳击绷带被取出并获得一个辩解的机会,他絮絮叨叨控诉江枭肄诸多罪行。
江枭肄注视着顾意弦,目光纹丝不动,手指漫不经心地旋转袖扣,所有一切行为用轻蔑两字形容。
成王败寇,被踢出四方王座的人,顾檠和邢兴生压根懒得搭理。
邬巡觉得仇祺福傻逼,他是警察,商战关他屁事。
见此不通仇祺福又愤恨地瞪顾意弦说她设计让两男人与自己睡觉,陷害他是个基佬。
邬巡扑哧笑出声,顾沭扶额,江枭肄似笑非笑地瞥了眼顾檠。
顾檠:“......”
顾意弦满眼戏谑,柔声问:“仇先生,你自己取向和嗜好特殊,赖我头上做什么呀?”
“你他妈自己承认的!和那贱人一起陷害我!”仇祺福吼叫。
“我一介女流之辈,哪有那本事。”她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客气气地说:“来,讲累了吧,坐下喝喝茶。”
“我他妈的!不要茶!邬局长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好吧,你不喝我喝。”顾意弦语气惋惜,执起陶瓷茶杯,小口抿着。
碍于江枭肄在场,仇祺福敢怒不敢言。
邬巡慢悠悠地问:“要什么说法?”
“沽江下游的水坝被人堵了。”苦于无证据,仇祺福只能列出他今早发现的罪状。
“你怀疑是江先生干的?”
仇祺福开口前,顾意弦在众目睽睽之下,“茶怎么样?”
“口水喷进来喝不了。”江珺娅端起茶杯往仇祺福脚下一泼。
顾意弦点头,“抱歉,仇先生,您继续。”
仇祺福哽住一秒,“地面的痕迹全是越野车轮轧过的!”
顾意弦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摆动,眼神无辜,“不不不,不可能是他,我们当时在订婚宴,你怎么能凭车轮就断定呢?”
背后的视线几乎可以穿透脊背,她听见江枭肄笑着附和:“对,我赶着订婚。”
“放屁!”仇祺福又冲顾檠怒道:“还有你!和他们串通一气,就是为了让我忽略这一点!阻止我及时赶去!”
本来订婚宴没抢到人就烦,顾檠冷淡吐出俩字,“蠢材。”
顾沭笑眯眯地问:“你没事儿吧?”
邢兴生侧身,“江先生,或许应该继续执行你之前的命令。”
邬巡这次没阻止。
“原来是这样!你们都是一伙儿的!”仇祺福怒不可遏,双手捏住桌角,瞬间接收到江枭肄带有威慑阴刻的目光,他后背一寒,抓起茶壶朝地上砸,“我要起诉你们!我要去写举报信!”
不知从谁嘴里迸发的几声嘲笑。
江枭肄闭上眼,言辞认真刻薄:“手断了就写不了。”
江家鹰犬迅速围拢,仇祺福往后退,“我唾弃你们这种行为!我唾弃!”
“慢着。”顾意弦制止,笑容聚集在唇边。
她出言提醒江珺娅,“也许你应该趁他还有力气前将你身体脸上的伤还回去。”
在外江家所有活动江枭肄说了算,江珺娅站起来转身,向他请示。
见他点头,她回身将衣袖往上捋,几巴掌朝仇祺福的脸扇过去,又踹了脚,“我可能没资格说话,但我弟能弄死你就行了。”
江家鹰犬架起眼冒金星的仇祺福去了拳击馆后院。
邬巡叮嘱几句别太过大摇大摆带着警队撤离。邢兴生离开前若有所思看了顾意弦几秒,顾檠离他近,察觉到后蹙起眉,龙楚邢家能坐稳四方王座实力不容小觑,江枭肄这人必定不会放弃争夺,若战火牵扯到她,情况会变得非常不妙。他略加思索,早上初具雏形的计划在脑中铺开。
“顾二,”顾檠将烟丝塞进烟斗,“你先回华森。”
顾沭欲言又止,按他的肩,带着一众顾家护卫退出江家地盘。
江枭肄见状让江家姐弟和蒲甘回Gallop,一摆手,江达组织人员散开。
现场只剩下六人,他靠向椅背,“弦弦也饿了,不如边吃饭边聊。”
顾檠说好,“粤菜吧。”
“还是川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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