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顾——”
“四哥!”
裴瑞在不远处大喊,他拿着手机小跑过来,“您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我怕有什么急事。”
“嗯。”江枭肄冷静几分,面无表情地吩咐:“蒲甘,继续。”
蒲甘低声道:“顾檠也宣布订婚了,而且订婚宴与我们的日期在同一天。”
手机解锁。
顾没品:【[图片]】
顾没品:【[图片]】
顾没品:【[图片]】
顾没品:【抱歉,发错了,发现时已经撤不回了。】
顾没品:【让江先生见笑了,都是我家那位与我发的讯息。】
江枭肄体内的温度彻底低了下去,气场阴冷得骇人,让人心惊肉跳。
同一天订婚宴,加上这些垃圾话。他都不需要揣度就明白顾檠是什么意思。
以为他会因此怀疑她?质疑她的感情?还是吃醋把她推走?
她以前喜欢谁已经无法改变,只要现在以后都是他的就行。
为过去吃醋的人多愚蠢。
江枭肄点开一张图片。
长图,4.2M加载许久。
小弦:【哥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我好想你呀。】
他看了第一行直接将手机锁屏,脸彻底黑了。
顾檠,这个没品的杂碎。
第041章
顾意弦坐在长凳看着前方擂台训练的学员, 不自觉捏拳,意识到什么,低眼瞧缠在手掌的绷带。
得意忘形大概就是说得现在的自己, 她一圈圈解开, 面色淡淡望向前方的擂台。
江枭肄单凭一点就能有所察觉从而试探, 说明已经怀疑第一次见面是蓄谋,且不论方才是否糊弄成功, 他的确在乎一个人是否真实。可她带目的接近, 因感情牵扯想结束, 又委于复仇抱利用的心态回来,即使演变为真假参半, 他们的相遇逃不脱精心策划, 万小弦为谎言存在。
互相利用, 享受过程, 保证所有计划顺利进行。
顾意弦靠墙仰头闭目。
窦丽姝言语简短, 仇祺福大发雷霆,但逸悦已被Gallop接管,他不可能找江枭肄理论只会找弱者发泄,她没问窦丽姝是否因此遭受暴力对待, 答案必然——这在顾意弦意料之中,她的计划有三, 前两步的忍辱负重,厚积薄发,最后一招即可致命。
而第二步会有得益方, 协议的额外利润, 当属归她这位劳心劳力的打工人,所以暂时可归并顾家, 顾檠尝到甜头,就可以开始布施下一步棋,一举两得,最后全部收入囊中。
这么一想舒心多了,她脚后跟撑地,左右来回摆动。
今天找什么理由偷溜呢。
“什么事这么高兴?”
顾意弦睁眼,眼里是未藏起的野心。
江枭肄以俯视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目光洞悉所有。
不到半秒,她撤得干干净净,“当然是因为想到你了呀。”
江枭肄直视顾意弦,卫衣的黑色显得五官过于冷刻。
她看不到他咬紧的下颌肌,只是讨好地冲他笑,笑得乖巧而虚假。
三张图片,一共15M,每条讯息诉说少女情窦初开的爱意,热烈青涩,小心翼翼地试探,时间跨度竟然有六年之久,两千一百九十天,如果加上闰年还得多加一天。
十六岁的顾意弦也许会像一朵罂粟花苞,卵球绿色萼片上有短细的绒毛,诱惑的红从拢住的缝隙悄悄探出,渗透新鲜露水,发出迷人邀约的香气,随时间增加舒展一瓣又一瓣,青色剥落。
童子能煎莺粟汤,他也想尝尝罂粟壳究竟有多滋补,可惜连看都没看过。
“四哥?”
她叫顾檠哥哥,她会说哥哥抱抱,会挂在他的手臂,会靠在他的肩头。
她对他的笑是怎样的?也会用软绵绵的胸脯贴住他吗?
江枭肄额角的青筋跳动,他捏了下拳,朝顾意弦伸开手。
“不是要抱?”
她一副你有病的表情。
他不想废话,弓腰,扳她的肩膀扯到怀里。
江枭肄勒得太紧,气场沉压,顾意弦的嘴鼻快嵌进他硬韧的胸膛。
死男人发什么疯啊,她攥他衣摆,气息低弱,“四哥,我呼吸不了。”
江枭肄盯着她白腻的脖颈,舌头和牙尖都痒,他闭眼克制而深地嗅,吸入,
柬埔寨的土地滋养大名鼎鼎的吴哥王朝,怎么弄罂粟花,每一个地方都得物尽其用,以大针刺其外面青皮,津液出,刮下来,再亲手把花瓣全部掰开,取籽,研磨作乳,烹熟为粥。
现在还不是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抑下暴虐的欲望,放开她,口吻温和平静,“脚还疼吗。”
“脚不疼。”顾意弦胸腔微微起伏,汲取氧气,她看着他青筋绷起的手背,“肩膀疼。”
喜怒无常的死男人,肩膀应该被捏出了指印。
“抱歉,”江枭肄彬彬有礼,他在她旁边坐下,辛辣烟草味很浓,“你今日不用去Gallop了。”
还有这等好事?而且他也没提抱架的事,顾意弦佯装不高兴,“为什么啊,我还要工作呢。”
“你有别的工作。”江枭肄说,“订婚宴还有四天,这几天你去店里或秀上挑,挑裙子还是别的随便你,回榆宁再选画册上的。”
他的语声淡而无味,听不出情绪,她却感知到竭力内敛的某种情绪,她略微犹豫,“其实真的不需要订婚宴,我们——”
“这是你的工作,我们签订了协议。”江枭肄毋容置疑地打断,他看着前方,五官折角锋利,表情板硬,显得公式公话,“那天你说利用舆论整治飞牧仇祺福,办的如何了。”
“拍到些照片,”顾意弦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她看着他左耳的刺青,“但没什么用还得继续,所以这几天其实很重要,我需要外出将事情落实,订婚宴真的很耽误时间。”
“我来解决。”
“不要。”玩游戏的权力不能被剥夺,她挠了下他的手背,“他这种小虾米不必劳烦四哥,我自己可以的。”
江枭肄倏地侧目。
馆内的光线昏聩,他瞳膜的绿色浑浊,充满冷漠的审视,不清白的欲望,炙热的占有。
顾意弦有种被剥光看穿的感觉,仅仅一瞬间,他的眼只剩下她的剪影。
“订婚宴前,我给你四天的时间,”他缓缓道,语气轻的连只蚂蚁都碾不死,“把仇祺福弄死弄残随便你。”
怎么又变卦了,她扮演好角色,“那你又说选裙子。”
江枭肄反手握住顾意弦的手,修长有力的指钻进她的指缝,“选裙子用不了多久,你穿什么都好看。”
“但记住我那天在警局说的话,别忘了你现在是谁的人。”
他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在她脸颊拍了拍,“好吗?”
亲昵得像调情,含着隐隐威胁。
顾意弦背后遽然升起不寒而栗,想起第一次与江枭肄见面的场景。
心脏被压迫到喘不过气的感觉,她好久没有体会到,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变得温和。
指骨被捏住,她调整好状态,眼尾勾起艳色,“当然,我现在跟着四哥呢。”
江枭肄满意地微笑,“我安排了人在外面等你,去吧,早点回来。”
顾意弦点头说好,拎起包去换衣服。
她转身的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沉冷阴郁,他从卫衣口袋里取出屏幕碎裂的手机,让蒲甘和裴瑞过来。
“问清楚顾家订婚宴场所,找人盯着仇祺福,暂时不动。”
“是。”
江枭肄打开手机一个名为“Track”的APP,界面简洁,连接后屏幕出现卫星地图,没过一会儿,上面的红点开始挪动。
指腹轻触,地图放大出现街景,具体详细到名称,他退出,拨通何不濯的电话。
出纵横拳击馆,两辆越野,中间一辆迈巴赫VST980。
车门前站了位高大魁梧的女人。
葛柔,江枭肄从女子组挑选的私助兼保镖。
至少比蒲甘裴瑞好,顾意弦没置疑,不过江枭肄安排婴儿车倒是稀奇,直到上车看到后排乳白色座椅被放平,俨然是一张小床。
脱掉鞋躺上去,NAPPA真皮柔软舒适,她的唇弯了弯,死男人还挺细心。
顾意弦与葛柔确定目的地,定在南楚奢品商场的G家,葛柔拿出折叠整齐的毛毯与水,下车去副驾驶。她与顾檠联系完,关闭顶棚LED灯,很快闭上眼入眠。
G家在商场一楼临街,所有身着蓝色工作服系绿丝带的工作人员在门口等候,地面甚至铺了红毯。排场很大,路人的回头率非常高,还有停下脚步围在几米外纸板花墙前凑热闹的。
顾意弦习以为常,店长上前迎接问候,跟在旁边撑伞。
她扫向四周并没有熟悉的商务车和顾家的车牌号,只能跟着店长入内。
黑白格地板,金衣架,粉幕帘与绿沙发,老虎头抱枕,复古华丽的配色,浓浓的G家味。
顾意弦很少穿它家的衣服,时常嫌弃过于花哨与累赘的装饰。
她选了些款,懒靠在沙发,工作人员推车过来,摆好陶瓷茶壶与马卡龙塔,
模特换好款,一一从拱形门后面走出,店长弓腰在旁边介绍。
她低头与顾檠发讯息,招手示意模特过来看细节。
没过多久顾檠便出现在左侧视野里,所谓的包场只是看砸得钱够不够多。
他今日穿得与以往十六年都不一样,新中式的白色西装,外套半透明的玫瑰刺绣,古典又新潮,看着更年轻,温文尔雅。
唯一美中不足便是额头的纱布。
“顾先生的头怎么了?”
顾檠坐在身边,温柔地注视顾意弦,“没事,被顾二拿花瓶砸的。”
“......”
他从助理手里接过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打开顶盖,“礼物。”
一条红宝石钻石项链,旁边点缀白方钻和长棍钻。
这是做什么?顾意弦没明白,“不需要,我也带不回去。”
项链的红宝石至少10克拉,一看就是拍卖场的货,江枭肄不怀疑就怪了,而且她也没什么兴趣。
顾檠摆手让所有人退下,顾意弦莫名生出背着老公偷情的感觉。
他低头解项链搭扣,“小弦,你与江枭肄四天后的订婚宴,准备怎么解决?”
思维极速散开收拢,她抓过抱枕放在腿间,“再看吧。”
顾檠动作一顿,放下项链,面不改色地说:“我有办法让这场婚宴结束。”
“什么?”
“现在暂时不能告诉你。”
他知道她肯定会拒绝,所以顾家订婚的消息没放媒体,只有圈子里的人知道。
顾意弦耸肩,托起茶杯小小抿了口,皱眉道:“说正事,我前段时间让人在飞牧下了笔巨额订单,等时间到了,你用这笔订单找他们索要违约金。”
她拿出手机调出一张图片,“你去把这里买下来。”
“好。”顾檠答应的轻巧,“来试试项链。”
她略微讶异,“你不问我做什么吗?”
“那不重要,”顾檠抬头,黑眸漾一层薄薄的光晕,“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会想办法弄到手,家里那些戒律与道德经我已经烧了,想杀人我就去当刀,放火我就做草垛,只要你想,什么都可以。”
“来,我们来试试项链。”他站起来绕到沙发后面。
冰凉项链坠在脖颈,顾意弦短时间感到窒息,她站起来与顾檠拉开距离。
“别说些奇怪的话,”她眼神冷淡却有一丝关切,“发生什么了?你额头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
顾檠重新坐到沙发,双腿交叠,笑着问:“怎么奇怪了。”
“还是说,”他喝了口茶,“说话的人不对,你才感到奇怪。”
“小弦,我了解你,你现在可能对江枭肄有点特别的感觉,等新鲜感过了,你就会觉得乏味。”
“从头到尾这都只是一场游戏。”
顾意弦眼睫微跳,无数个想法掠过眼前,其中最醒目的一条——顾檠若是拆穿,江枭肄会怎么样?
“我回去了。”她表情空白,抿着唇。
顾檠放下茶杯,直勾勾盯着她,“小弦,你要想玩游戏,我也可以陪你玩。”
另一边,G家店外骑士十五世的玻璃窗缓缓降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来掸了掸烟灰。
窗外侧对面有一顶青苍数冠,枝叶繁密,兀自矗立。
江枭肄一瞬不瞬地看了许久,感觉到肌骨体肤从某一处开始溃烂,有什么东西像白蚁般从疮孔中钻出来,啃食血肉腐坏脓液。
呼吸开始变得艰涩,他闭目,再次睁眼时,眼底冰冷骇人。
他按下寻呼机,“联系南楚所有三甲医院临床实验检验科。”
第042章
顾意弦觉得顾檠精神不正常, 碍于事情没解决,周旋几句让他先行离开,结果下一家店顾檠故技重施, 她耐着性子从D家出来, 将纸袋递给站在车外等待的葛柔。
“夫人, 这——”
“打住。”
没嫁给江枭肄叫什么夫人,顾意弦抬脚上车, “别这么叫。”
她朝呆愣的女人斜去一眼, “你坐后面。”
葛柔只好听命, 在顾意弦对面的座椅坐下,双手捧着纸袋放在膝前, 姿态拘束。
顾意弦与朱可发讯息让她打探顾家的事, 她不信一个人短短两天无缘无故转变那么大。
半天没听到动静, 她撑头, 懒洋洋地打量葛柔几番, 想到什么,心里有丝甜又感到困惑。
试探道:“江先生把你派来保护我前说了什么话?”
“让我只听您一个人的吩咐。”
猜对了。
葛柔既然没跟进店也没向江枭肄汇报异常,那么证明他选拔人的第一要素——忠诚。葛柔非江家鹰犬,而是江枭肄特意为顾意弦提携的专属。
信赏尽能, 带兵带心,笼络人心为上策。
且葛柔身上印着狗头的男士T恤, 顾意弦不想再看第二眼,“你把袋子打开看看。”
葛柔木讷点头,小心翼翼撕开精致的包装袋, 看到里面的裤裙时, 怔住。
她将纸袋折叠,摩挲, “夫......”停住,愁眉苦脸想称呼。
“小弦。”
“弦小姐。”
“......”
葛柔从小在南楚贫民区长大,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长相粗犷,没少被嘲笑,若不是江枭肄开设纵横拳击馆的女子组,她在南楚只能干苦力活。
“弦小姐,谢谢您的好意,裙子太贵了,我的腿和胳膊都太粗也配不上,穿了人家会笑话的。”
顾意弦心里跟明镜似的,掀开睫,弯唇笑,“葛柔,我不能听腿粗不配穿裙子类似的话,你若改不了,现在下车。”
“可......”
“一件裙子,蔽体之物,能被人喜欢是它的福气,而你首先该考虑这件衣服是否配得上自己,”她的口吻很淡,“笑话你的人不懂这个道理,那是他们无知,再者你学过格斗搏击,若有人冒犯,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让他们闭嘴。”
葛柔没听过这些话,认知受到冲击,欲言又止。
“不看你,”顾意弦扭头看窗外,轻轻挥手,“快点把那不知道从哥哥还是爸爸那弄来的衣服脱掉,丑到我眼睛了。”
“......”
细细簌簌后,葛柔换上二十一年以来第一条裙子,她有点害羞想得到认可,“弦小姐。”
“扣子解一颗,太土。”见葛柔没有任何置疑立刻照办,顾意弦的眼尾勾翘,笑着说:“行了,现在可以下车陪我逛街了。”
“很漂亮。”她补充,语气真诚。
出乎意料的是,顾檠再次买通人进来后,表情变得难以形容,沉默地看顾意弦许久,只要一绺她的头发。顾意弦巴不得顾檠赶紧走,剪了一绺发尾,他匆匆离开,耳根清净她心情愉悦地为葛柔又添置了一些衣服鞋子。
回榆宁已是晚六点,尚娴家仆送来衣物鞋子配饰的画册,顾意弦没见到江枭肄,且一整天没收到来自他的任何讯息。
死男人假惺惺,她面无表情地把画册翻得呼啦啦响,挑了条看起来最贵的项链拍照发送。
四:【我在凉川。】
谁问他在哪儿,顾意弦按熄屏幕,兴致乏乏让尚娴家仆出去。
晚九点,洗漱完收到朱可的讯息。
可可:【窦丽姝被打进医院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可可:【一位客户说顾檠宣布订婚,但没说与谁,并且订婚宴安排在四日后。】
顾意弦蹙眉,站在落地窗前,冷静的逐条分析。
仇祺福的怒火比想象中更大,他变本加厉对待窦丽姝为失算。
原计划第二步与第三步时隔一个月,期间窦丽姝必会遭遇更加非人的对待,唯一能解决的办法——棋走险招,一步到位。
而第二步的铺垫交给顾檠,他宣布订婚,八成与她脱不了干系,棘手的点在于若不是与江枭肄定在同一天,可通过游说打消他的念头,顾檠明摆想通过订婚宴逼她在江枭肄与他之间做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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